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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6b2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后宫佳丽心悦我 > 第136节
    “我也很好。我很快要往生了。只希望你也能好,你还有很长的路,还可以好好生活,兴许还能再见。”

    往生,就是下一世了。

    纵使相逢应不识吧。

    白婉仪垂下眼帘,有些惆怅。她摇头轻叹:“可我什么都了却了。”

    她不是那些怀着深刻复仇之心的人,却和他们一样,无论是否达成了目的,在踏上目的彼岸的那一刻,都茫然不知归去来兮。

    看不清前路的轨迹了,想回头看一眼来路,却发现来路上也已是杂草繁芜。

    无路可走,又不想穷途之哭。

    想到这里,她忽而释然一笑:“你们要往生了……下一世的路上,能等等我吗?”

    。

    ——她想干嘛?不会又存死志吧?

    谢令鸢的身体陡然僵硬了。她不禁握紧了撑在地上的长剑,深邃的目光看向白婉仪。

    白婉仪与他对视,微微一笑看向远方:“我曾借宿一所寺院,有僧人说我作恶太多,执迷不悟,来世怕也是投为下三道,地狱、饿鬼、畜生。那样来世就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你看我如今满手罪孽,却并不如何愧疚,兴许我真的是大恶之徒。”她抬起头看他,有些惴惴的迟疑:“你们……会厌弃我吗?”

    “不会啊。怎么会呢。”他温柔地笑了笑。

    虽然是替韦不宣回答,但谢令鸢相信,他永远不会厌弃白婉仪的。

    于是白婉仪点点头,终于松了口气般,也笑了:“那你们往生的路上,请等等我……”

    “我用这一世,学会向善。”

    那样,来世就可以同为家人了。

    闻言,谢令鸢心中浮起了复杂的滋味,却还是微笑起来,点点头,替韦不宣答应了她:“好,我们永远等着你。”

    “来世再做真正的兄妹。”

    白婉仪看着他笑了,眉梢眼角都是温柔。

    伴随着他这句话,四周的雾气逐渐散去,彩彻区明。

    识海清明,韦不宣也逐渐远去了,他站在光束中,回头看过来,冲白婉仪摇了摇手。

    白婉仪含笑目送他,也挥了挥手——做她当年来不及做的告别。

    识海渐渐回归平静,混沌如潮水一般,从世界里喧嚣着褪去。

    白婉仪收回了视线。

    。

    ——其实韦不宣从不把剑撑在地上。

    他天生神力,喜欢炫耀力气,特意命人打了这柄重剑,平时在手心里转着玩。他的长剑是拿来玩的。

    只是别人都不知道。

    *******

    ——山涧的蛙声回荡,真是寂静的很。

    白婉仪睁开眼时,唯余这个想法。

    她转开眼珠,四下没有见到什么人。屋子里偶尔有山风穿堂而过,凉意许许。

    白婉仪扶着床沿,挪下了床榻。胸口和腹腔还扯着有些疼,是伤口正在愈合。

    她没有照镜子,知道自己仪容是苍白孱弱的。

    她走出屋子,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人——

    谢令鸢正站在树荫下,夕阳在她身上镀了一层彤色的暖晖,旁的石桌前还坐了个人,听着她的笑声有几许无奈。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白婉仪心中蓦然浮出这句话,又想了想,这真是人间最极致的美好了。

    所谓名,所谓利,所谓熙熙攘攘,不都是为了奔一个美好吗。

    她微笑着,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来世做真正的亲人。

    嗯,待那时,也一定是这样温馨且美好的。

    第八十七章

    霞光笼罩的后宫,在受到接二连三的清理后,始终沉默在无声中。

    自白昭容忽染恶疾而亡,德妃被发落去了抱朴堂,后宫也清理了不少宫人,如今前所未有的平和安静。

    重阳宴的案子查明了,幕后主使陈留王无疑;生辰御宴的虎豹案,也查明为北燕混的刺客。萧怀瑾又召了信国公府林家的太夫人丁氏入宫。从林昭媛搞出事情后,信国公府唯一还能说得了话的,唯有年近耄耋的丁氏了,她是一品诰命,景帝朝老人,递牌子求见,皇家不好不给她这个面子。

    丁氏入宫后,去冷宫看了一眼曾孙女,然后在皇帝面前,传了林家的意思——昭媛娘娘自幼体弱多病,病卒于宫中,林家人是入宫送送她。

    林家是等于抛弃这个连累了整个家族的女子了,连林昭媛怎么死法都给出了建议。

    这样的作为也实在无奈,何太后私下召了丁氏觐见,结果丁氏俯首颤巍巍道:“娘娘,这孩子是真有古怪,和从前不一样了!”

    此话可谓惊动,何太后倍感意外。

    和从前不一样的人很多。谢令鸢就是一个。

    不同的是谢令鸢是真死过一次,她性情大变也是情有可原。

    但林昭媛是因为什么?诚如她自己招供所言,是受了胁迫么?还是中了邪?

    。

    何太后也确实一早就有处死林昭媛的打算,只不过那时,她刚动了处死的念头,皇后就怀了龙嗣,宫内要避免血光,才只好将林昭媛关入了冷宫。

    冷宫的那半年里,宫正司给林昭媛上刑,问她为什么要行巫蛊,受何人指使。承晖殿的宫人消失了几个,印证了她确实有同伙;林昭媛在酷刑之下,交待了她是受北燕的胁迫,却答不出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害那几个人?

    这问题林家不解,皇帝不解。林家将之视作是女人的嫉妒残害,何太后却不认为这么简单。

    ——对敌国政权来说,皇帝之死、重臣之死、名将之死,才应该是最有益的。

    然而,北燕好歹是个国家,却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如此大的代价,将他们的精锐死士想方设法送到晋国后宫里来,就是为了害几个妃嫔?若不是傻了,就是迫在眉睫。

    所以这样做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他们不得不做的苦衷——倘若不这么做,倘若这几个妃嫔安然无恙,其后果或许比皇帝、重臣、名将活着还要糟糕。

    有一个猜测,在她的心里隐隐呼之欲出。

    起初何容琛也想不明白,她们妃嫔在后宫里,怎么就碍着北燕的事儿了,让敌国不惜一切代价将手伸到晋国后宫里来。

    直到北地叛乱掀起,陈留王举出了谋反大旗——晋国的皇权是高度依赖世家的,也就是说,陈留王能隐藏这么久而不为朝廷所探知,必然是因为私下得到了不少世家的扶助,世家对如今的状况不满,而陈留王则暗中给了他们承诺,譬如皇权与世家共治天下,巨大的利益让世家甘愿扶助。

    陈留王反了并不可怕,尚还可以平定;可怕的是世家的心已经跟着动荡,这才是晋国国基要坍塌的根本。

    所以,何容琛想到了那句“晋过五世而亡”,随即想到了那句话的后半句,被先祖们掐掉,不在官面上流传,指为谣言惑众的——

    “唯九星乃变数”。

    冒出这样疯狂大胆的猜测,反而一切都说得通了。

    于是怀疑的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不断地动摇她的判断——也许北燕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搅乱晋国后宫,真是与九星的传说有关。

    但九星毕竟只是一个被先祖们认为是谣言的传说。

    所以她更不可能声张,以免引来弹劾。女人议政本来就备受苛责,有什么猜测更是要谨慎处之。

    宫正司奉她的令,反复拷问林昭媛,林昭媛被上了各种酷刑——铁刷子梳洗、滚钉板、红烙铁、拔指甲……她鬼哭狼嚎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还是没有让何容琛踏实的答案。

    就这样让她死,何太后心底里不踏实。可留着她在宫里,更不踏实。

    。

    如今曹皇后薨了,白昭容殁了,谢德妃走了,萧怀瑾清理后宫,准备杀掉林昭媛时,何太后便阻拦了他。

    丁夫人已经告退出宫,萧怀瑾十分不解,反对道:“杀掉林昭媛,是警示与震慑!”谢令鸢之前也反复替林昭媛求情过,当时他是打算留下林昭媛性命的,只是丁夫人这一趟入宫,让皇帝心中疑云更甚,便又动了杀念。

    何容琛淡淡瞥他一眼:“那是因为让她活着,比让她死更有价值。既然她死了活了对我们都无妨,那就用得彻底。”

    萧怀瑾蹙眉,不能明白何太后的打算。“要让她怎么办?”

    何太后平静地走了两步,似是在思量,良久道:“她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但我总觉得这事没有完。对方也定会害怕她被问出什么,所以……将她送去一个合适的地方。”

    那个地方,要比后宫这种森严之处,更容易发生意外,更容易进出行事。

    那个地方,也要让对方充满忌惮,哪怕是故弄玄虚,至少要让对方慌乱。

    萧怀瑾茫然地看着太后。

    事实上这些年来,他们常常在一些事上有不同的政见,从前他不懂太后的决定,但也不敢追问——即便太后会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但他总感受得到她骨子里对他有嘲讽和轻蔑。那种不屑与讥诮,让他自尊心十分受创,渐渐他也就不再问了,哪怕被人讽刺没有长进。

    那会是什么地方?

    萧怀瑾忽然顿悟:“是皇家供奉的大德高能之处么?”

    何容琛看了他一眼,目光十分复杂,却不令他反感,她点了点头。

    北燕玩弄邪术是荒唐,但这边也要有应对。

    庙宇毕竟为正道,倘若林昭媛被贬落到此处修行,也会被幕后的对方所忌惮。但它又仅仅只是一个宫外庙宇,哪怕再怎么盛名天下,也不可能有后宫那样森严的警戒,对方更容易掉以轻心。

    萧怀瑾想了想:“那就抱朴堂吧。”那里是先帝所推崇的道教圣地,总不可能被巫蛊玩死。这样后宫也安宁了,兴许还能镇镇邪。

    何太后没有异议,她只要将林昭媛送去该去的地方,是死也好,是拷问也好,是斗法也好,她不在乎。既然信国公府放弃了这个女儿,宫里也不会念情的。

    萧怀瑾随即又想到什么,微微蹙眉:“着人护送并看守,是个大麻烦。放在宫里倒是可以任由处置,但在宫外……”

    林昭媛这一趟,和德妃可不一样。德妃虽然也是被贬斥出宫,但她是去庙里观里吃斋念经的,不可能逃跑,不需要派什么人手。而林昭媛却是个棘手的诱饵,必须有人看守,才能达成放饵的目的。

    宫中内卫不能上山居留——那种地方对于身体残缺不男不女的内卫,其实还是避讳的。

    何太后淡淡道:“你总顾忌别人,眼前就永远是一团乱麻。”

    萧怀瑾一窒,却不得不承认太后教的不假。轻轻扶了扶额头,他暗笑自己不合时宜的良善之心——小时候总怕麻烦兄弟姐妹,这种优柔寡断也就伴他至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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