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彩的事(女出轨 叔侄盖饭1v2)》 1、低声些,这难道光彩吗! 今天是安云暄和庄翊的家人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地点定在本地高档酒楼的包间,安云暄再三确认自己的着装是否得体,还对镜子摆出了有别于职业性笑容的宜家宜室微笑。完美! 庄翊是他们家里最小的孩子,比他上面的那个姐姐小了十来岁,父母生他时已是高龄。如今庄翊学成归来谋得一份高校的教职工作,他的年纪不算小了,更遑论上面的父兄辈,一家人盼着他的婚事已久,安云暄和庄翊二人都很看重今天的这次见面。 安云暄满意地走出卫生间,在过道上和路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她下意识地道歉。 “谢金妹?”来人的声音带着讶异。 这是一个承载安云暄前十八年不堪回忆的名字,她惊恐地抬头,看到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自己高中时的前男友,辛越。 她瞬间黑了脸,一副凶神恶煞的做派,恶狠狠地对辛越说:“别叫我这个名字,我早改名了你不知道?我现在叫安云暄。” “安云暄是你?!”辛越差点叫了出来。 “干嘛?”听上去他更熟悉她的现用名,却不知道那就是她本人。 “庄翊是我小叔!”辛越咬牙切齿地说,“今天的饭局是我爸办的!你怎么会和我小叔谈恋爱?” “什么?”安云暄是听庄翊说过他随母姓的事,也知道今天的饭局是庄翊大哥主持的,但她不可能把现任和多年前的前任想成一家人啊!她说:“在学校认识的,他是我学校的老师,怎么?” “我这几年都在国外。”辛越说了一件安云暄根本不在意的事,“谢……安云暄,当年是你甩的我。” “哈?”安云暄非要和辛越在洗手间外的走道掰扯起往事了,她听不得这突如其来的脏水,“怎么是我甩的你,是我上了大学你一条消息说异地恋没意思咱俩散伙吧!全平台的账号都拉黑了!” “那不是我,你别乱说!”辛越说不过她,“你现在在做什么?我说工作。” “律师。你没听你爸妈说未来小婶的事吗?”安云暄说。她还是个实习律师,没有独立执业的资格,但只是规定不能以律师的名义招揽业务,没规定不能在前任面前小牌大耍。 “……你高中的时候说对法律没什么兴趣的。”辛越再提往事。 “你高中的时候六门加起来不到三百分也没妨碍你出国留学啊。”法学院不是安云暄高考专业的第一志愿,这事和她的曾用名一样被她划分进了成年前的回忆区块,跟如今的自己是两个不同的人了,“你爸妈知道我们交往过吗?还有其他亲戚。” “要知道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对话了吧。”他回国不久,在父亲的公司里跟着打下手,说不上悠闲,突然听父亲提了一嘴小叔要带女朋友回来,女方叫安云暄,刚工作不久,仅此而已。他没多问,也没要照片来看。 “总之我警告你别和任何人说我们以前的事,还有那件事。”安云暄放了狠话,即使她好像找不到什么威胁辛越的有效凭证。 “为什么?”辛越问。那件事又是哪件?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安云暄踩了一脚辛越,“这难道光彩吗?” 谈笑间,安云暄觉得自己应该扮演好了庄翊未婚妻的角色,符合他家人的要求。为了不触及她的心事,交往的这两年里庄翊也鲜少提到他的家人,安云暄对庄翊的家庭情况知道个大概,要概括的话,是和她家来自两个阶层,这一句话就足矣。 庄翊的父母年事已高,大哥主动扛起了抚育幼弟的责任,庄翊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大多和大哥一家人一起度过。这次的见面也是由大哥先把关,之后再一起回到老家与其他亲人会面。 大哥大嫂对安云暄热情却不冒犯,欢迎她加入他们的家庭。有庄翊的交代在先,大哥大嫂没有提到家人十分关心的婚育问题,说顺其自然就好,好好发展事业,爸妈那边他们也会帮忙劝说少提这些的。 安云暄松了一口气,她心底仍然不安。 她的余光能时刻感受有凶狠的目光注视着她。想也不用想,是辛越投来的。每每她回望过去,辛越都是匆忙地别开脸,假装没事人一样看着包厢角落的布景,这样的动作甚是刻意。 辛越是属于另一个时期的她的印记。那时候她还叫谢金妹,扮演着海城二中的阴暗面,而辛越就是靠关系进二中的公子哥之一。她知道他们的“恋爱”只是始于辛越和朋友们的一个赌约,但她也无所谓,和辛越的交往是她一潭死水的高中生活里的缤纷点缀物,也是十七八岁时稍纵即逝的快乐。 但那都是过去了,辛越为什么要拿这样的眼神看她? 过家家式的高中校园恋爱,谁也没欠过谁吧? 还是说他想用她最不堪的秘密来阻止她嫁给庄翊,这不需要确切的理由,只需要一句小学生式的“看你不爽”。 除去她在道德上有瑕疵的隐瞒,光是现男友是前男友的亲叔叔这种荒谬关系,让安云暄尴尬到脚趾抓地。 该庆幸当年和辛越没做到最后一步吗……还是该为自己的前景担忧…… 出饭店时下起了雨,庄翊送安云暄回她的住处。 “感觉还好吧?我和他们说了不要提那些有的没的。”庄翊说。 “还好啊,你家人挺好相处的。”安云暄想了很久还是问了,“辛越是你侄子?没听你说过啊。” “啊,是的,你们认识吗?”庄翊记起了辛越也在海城二中读过,从年龄推断是和安云暄读书时有重合的时间。 “算是认识吧,他很有名的,没想到会是你家人。”安云暄没指望自己和辛越那货能天衣无缝地装出二人不曾相识过,只是装成不熟的普通同校同学还挺有把握,毕竟如今的他们也能真正称得上不熟二字了。 “这样。”庄翊若有所思,说,“跟他的相处有限。虽然年纪差得不大,但我一直在外面上学,只有小时候跟辛越待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他还算好的,更小的侄子外甥我差不多就只知道名字和长相了。” “哦。”安云暄发觉自己做错了。庄翊和辛越的年龄差距不算大,庄翊以前说过他在海城时都是住在大哥家里,那么即便后来因为外出求学疏远了,辛越要再想和庄翊拉近距离那也是轻而易举的。 她的想法还是有点简单了。和庄翊交往两年,她从庄翊的言行和性格中推测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对亲情比较淡漠的人,但回过头来想,是庄翊考虑到了她的家庭背景才避免跟她过多提及家人才对。 饭局之后紧接着调休成的清明假期,庄翊和家人的意思是都工作忙,难得回到老家一趟,一次把事办完成了。庄翊想安云暄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不好跟着一大家子去上坟,便跟她商量好了跟家人见完面后她就回云城,之后的假期他再陪她出去玩。 当时安云暄可乐着呢,她自己家的坟她都不稀得去上,跟别提未来老公家的坟了。 但现在傻眼了,庄翊和他的家人们要一块待上三天。 她不仅没有辛越的联系方式,还在高中毕业时把所有同学都给删光了,她要想问辛越有没有说漏嘴,要么就通过庄翊联系辛越,要么就直接问辛越本人。 站在房门外,安云暄踌躇,开口:“庄翊,今天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庄翊抚过她的脸。 “可能是见了你的家人,想到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吧。”安云暄抓着自己的手臂,感觉自己的贸然开口还是失态了。 “是啊,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别急,好吗?” 庄翊在安云暄额头上落下一吻,安云暄抱着他的肩背回吻脸颊。 “好的,晚安。”安云暄哂笑。 关上门,她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她第一次向庄翊提起或隐晦或明确的性需求了,每一次换回的都是拒绝。 在辛越之后庄翊之前,安云暄在荷尔蒙分泌旺盛时也和不同类型的男生交往过,这些庄翊都知道。 在她的情感经历里,庄翊的确是最独特的那一个,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吸引到庄翊非她不可的地步,难不成是庄翊有什么拯救困苦女孩的情结? 不过她迷上了庄翊身上那种独有的温柔淡雅特质。可能就像庄翊自己说的那样,爱情到来的时候就是那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庄翊的独特还体现在他拒绝婚前性行为上,不是因为宗教因素,是他自身的性观念与安云暄不同。这令安云暄很是烦恼,且不说婚后的性生活质量问题,几次求爱下来她发现自己完全没能破除她的性羞耻。 她对于性的态度经历了几个阶段,她不断变化着,又好像没有走出原点。 她想对庄翊表达自己的欲望,却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个重欲到放荡的女子。能产生这种想法,说明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会对女性重欲这件事感到羞耻的。 而且再遇辛越,她就不得不回忆起很多年前那个和辛越一起度过的下午。 说到底,成年人接受交往对象和前任发生过关系相对简单,但若未婚妻和自己的侄子是差点上过床的前任关系呢? 2、性格里的弊端 次日中午,安云暄收到了庄翊抵达老家报平安的消息。 “今天怎么样?还顺利吧?”她回复。 “还可以,我跟大哥轮着开车。” “你侄子怎么不开?” “小辈,放过他了。”庄翊向安云暄说着趣事,“大哥之前一口答应我不乱说话的,你不在场他还是忍不住问我们几时成婚,先订婚也行。辛越还笑呢,被大哥发现了之后炮火转移到他身上了。” “哈哈哈哈哈。”想象出辛越的吃瘪样,安云暄笑开了,“他没女朋友啊?” “好像没呢,这些年没听说过。”庄翊也不太确定。 这小子至少在24小时之内还算有良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安云暄想。“他在国外读的大学?” “是啊,UDAL。”庄翊说了一个名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有一个侄子跟我念的一个学校,就是他。” “不是吧- -|||||,他都能念,我真是败在家里钱不够上了。”安云暄为自己鸣不平。 “以后想念就继续出去念啊。”庄翊说,“听大哥说,他高中后半段还算努力吧,像换了一个人,大学读到一半出去的。怎么,你好像对辛越很感兴趣啊?” 安云暄打哈哈:“他也算二中的风云人物啊,觉得很稀奇,以前听过的名字要和我做一家人了。” 她心说:不是吧,我只是喜欢帅哥而已啊,难道要我说他长得像我前任或者他就是我前任吗? “你的家人要我推你的微信,可以给吗?”征得安云暄的同意,庄翊说了一句很神经质的话,“如果不是先认识了你,会觉得你和辛越更加般配吧,你们年龄也更接近,共同话题也多一些吧^^。” 你有病吧!安云暄吐血,我和你侄子可是真的亲亲抱抱我就蹭蹭不进去的关系啊!她说:“没有啦,我还是更喜欢你这样的。” 安云暄转手通过了辛越的好友请求。 安云暄:? 辛越:? 安云暄:加我干嘛? 辛越:跟你通个气,帮你打掩护,时不时串个供。 安云暄:这么好心? 辛越:你可以跟庄翊分手我还是要跟他做亲叔侄的[微笑] 安云暄:你还是滚吧。 辛越:我发现你真是变挺多的。 辛越:你在哪个律所上班? 安云暄:我是公司律师,不在律所。 辛越:?好吧,不懂这些。 安云暄:又干嘛? 辛越:还说给你介绍案源。 安云暄:这么好心? 辛越:一家人[龇牙] 辛越:还有一点前男友情谊[握手] 辛越和安云暄的对话因为家里的餐桌礼仪中断了,他匆匆吃完,对着家人们说了一句“我吃饱了大家慢吃”,就出到庭院里和安云暄继续聊。 辛越:原来你是实习律师。 这是他在饭桌上得知的。 安云暄:庄翊告诉你的?看不起实习律师? 去年刚毕业的她现在也只能是个实习律师,没资格做别的。 辛越:不是。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做这一行。 安云暄:第一志愿没录上,一个个志愿掉下来,刚好最后一个志愿是法学就录上了。学校转专业要求高,读研换专业也不方便,就这么读下来了。 辛越:哦,我记得你当时跟我说过想学医。 安云暄:是啊,临八是X大理科分数最高的专业。 安云暄:临床医学八年,五年制低一些。 安云暄觉着辛越这人高中没好好念,大学又出了国,对国内大学的专业设置和升学路线应该不太了解,给他还多做了一些解释。但她在和辛越好言好语说了这些话之后,又觉得没必要把自己的情况说得详细。她拿捏不准今后要怎么跟辛越相处,硬要说的话她是他同龄的长辈了吧。 她没信心能把和辛越的关系一辈子瞒下去。虽然结婚不止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家家庭之间的事,辛越的父亲又是这个家族实质上的家长,说出往事很有可能因为世俗观念遭到反对,可总比长期隐瞒之后被揭露的好——她明明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她还是隐瞒了更重要的事。 目前看来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先和辛越沟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事告诉庄翊,再寻求一个合适的办法告诉全部家人。至于她的秘密,凡事都有个优先级吧。 她现在卡在第一步上了。 昨天吃饭时的辛越的目光能生生剜下她一块肉,当面对话的表情也不算友善,线上的对话倒是一股没皮没脸的劲儿。 这人从前就说不上好相处,谁知当下是走向成熟还是走向了变态。 安云暄承认,当年分手的处理方式算不上好,可她都把所有同学删除掉了,对于辛越只是加了一步特殊化的处理:拉黑。因为别人不会再找她,而辛越可能还会再联系她。 过了这么多年,改名换姓,摆脱家庭,完成学业,实习的证都快挂满了,安云暄以为对比高中时的自己能说得上一个脱胎换骨。 当面对关系尴尬的故人,她方知性格里的一些弊病是很难根除的。 最简单的例子,她就没和前任交流过,这些人都是分手后就滚出她的世界的,要怎么才能融洽地和变成侄子的前任相处?她想不出来。 3、那你现在算不算对不起你小叔 “和云暄聊着呢?”庄翊也放下了碗筷,出了通往庭院的落地窗,见辛越在玩手机,表情尤为认真,便走到他身边打趣了一句。 “嘶!”辛越在屏气凝神思考和安云暄的对话衔接,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再打,猛地被小叔一吓,手机被丢到了半空,还好他接住了。 这番举动着实让庄翊称奇:“这么激动?看见我像见着鬼了?” “你别吓我啊!”算起来辛越也有很久没有和庄翊独处过了,两人在不同处求学数年归来,多了一层微妙的关系。 辛越回想起小时候和庄翊待在一块的点滴,想再复刻当时的相处模式,辛越心里却多了一个疙瘩,无法自然面对。 “这就吓到你了?”庄翊笑着问,“云暄也特意问起你来,你们以前很熟么?” “你问她不就得了。”辛越还没确定安云暄那边是怎么和庄翊说的,得对好了台词才能帮她圆好。方才他问庄翊要推微信也只说是以前的同学,听父亲说安云暄这个名字没和她的曾用名对上号,再相遇有些事要问她。 这个说法有个漏洞,他和安云暄差了两个年级,在高中里相识也需要学生会、社团之类的机缘巧合,他临场现编也得符合安云暄的个性。 但是庄翊没问,他也就没答,过了一会儿庄翊像刚刚想起来一样才发问。 辛越有点后悔光顾着和安云暄犯贱,没把正事先说了,他还有好多事想问安云暄,要一条条拣着说。 “那你们呢?你和……安云暄怎么认识的。”这个现用名对辛越来说还是太拗口了。 “感兴趣?” “那不是全家人都在操心你的终身大事么。我小叔和我以前的同学凑一块儿了,对我来说平白无故地矮了一辈,是得问问啊。”辛越觉得这对话一定没把他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流露出来,这一贫嘴有点找回以前的感觉,他现在的表情应该挺自然的。 “学校里认识的,她捡到了我的卡,交到校园卡中心的时候我刚好在挂失,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庄翊琢磨着他的回忆,“云暄挺特别的。高中时的她又是什么样呢?她说过一些但是不多,她说她自己都不喜欢以前的她,联系起她家里的事,大概能想象出来,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具体的样子。” 辛越敏锐地捕捉到问题里的陷阱,他透露出来关于安云暄的往事越多,那就说明他越了解她,他们曾深交过。可是一味地拒绝回答也会反向告诉庄翊他们在逃避。 “庄翊,你们都要结婚了,她还不愿说,说明那对她来说就是心底的秘密吧。我跟她也就是认识的关系,就算知道一些有的没的,交代给你了我不是对不起她吗?”辛越满意自己的回答,他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就是庄翊走之后他得马上跟安云暄知会一声,他把他们的关系定义为不熟了。 庄翊拍了拍辛越的肩:“那你现在算不算对不起你小叔?” “这时候你就会拿叔的身份压我了?”辛越拍开庄翊的手,“你们这算是订婚了,还是打算以后再办一次?” 庄翊和辛越这俩人比起叔侄,一直以来都更像一对堂兄弟,他们本身年纪差得也不多,庄翊的性格不会让他无端抛出小叔的身份。 “看云暄的意见吧。我想她会等事业发展起来了再考虑下一步。能和她在一起就行,家里给的压力其实我无所谓的。”庄翊耸肩,“云暄想要的我都会给她。” “呵呵。”辛越在庄翊胸口推了一把,走了,“小叔,您算不算象牙塔里待久了有点不问世事啊?连我这刚搜索的都知道案源对律师多么重要,你做老师的帮不上她也多托我爸办点吧,怎么我爸上个月才知道你有女朋友?” 进了一楼的主卫,辛越的脑袋在镜子边咣咣砸了两下,抓狂地薅起了自己的头发,弄得发型全无。自我推敲了大半天还是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在为安云暄出什么头呢?庄翊帮不帮安云暄关他这个大侄子什么事啊? 才为自己的高情商沾沾自喜没超过十分钟,他就落败下来,败给了自己的大脑。他沮丧地从兜里摸出手机,看到安云暄的回复。 安云暄:我觉得还是直接和庄翊说了吧,我跟你的关系。 辛越:? 安云暄:会影响你的家庭关系? 辛越:不是。是你先说要瞒着的,我帮你圆了一大圈了你又跟我说你要铺开了说? 安云暄:废话,遇到前任当然下意识地否认啊。但我想了一下觉得瞒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你没意见的话就想想怎么和庄翊说吧,我倾向于直接说。 辛越敲了敲屏幕,她都决定了还问什么?她只打算说这个,说明那件事她已经和庄翊说过了? 只听从客厅传来他奶奶的声音:“翊啊,越啊,都哪儿去了呢?大老远的难得回来一次怎么都不跟家里人多聊聊天呢?” 辛越和庄翊应声被庄女士召唤进屋,一大家子人齐聚在收拾好的大客厅里。果不其然庄女士这一嗓子就是冲着小儿媳妇来的,没说几句话题还是来到了安云暄身上。 “翊啊,妈盼着你这媳妇儿都多久了,怎么带给你大哥大嫂看了不带给爸妈看呢!”庄女士责怪道。她家老头瘫靠在椅背上,手臂颤颤巍巍地摸向旁边的拐杖,也想拿起来指两下庄翊。 没等庄翊开口,大哥辛雷率先向庄女士发难:“妈!我都说了,就是你们这样庄翊才不敢带人家姑娘回来,人小安要上了门,你们怎么可能少说几句?” 4、同学,有兴趣和我谈个恋爱吗 庄女士拉大了嗓门,中气十足,全然不像一个近八旬的老太:“我们答应得好好的,你怎么连你爸妈都不信呢?” “行了妈,”庄翊叫停,“云暄她有事,忙着呢,有一大堆案子积在那里,平时也没个休息日的,等她有空了我一定带她回来。” 辛老头的摇椅吱呀着,他说话也像吱呀:“律师好啊,忙点儿好啊……” “那不行,庄翊,我是你妈还不知道你,一年到头回来几次啊?这年才没过去俩月呢,下次见到你要几时?”庄女士捂胸口,“你妈明年就八十了!你就一年回来一次,我还能见你几次啊!” 这是她老一套的演技了,庄翊看得也无奈,在这事上他确实愧疚。 二姐叫妈别演了,虚三岁才到八十呢,三姐说妈你有空去市里一趟不就成了,真操心就自己办去,四哥两口子带着大女儿在闷声嗑瓜子。老太把遥控器一扔,对,庄翊,你跟小安联系联系,安排好了我上市里一趟,不带你爸去了! 老头哼哼。 辛雷赶紧朝庄翊使眼色,该办的就办了,也没什么理由再拒绝下去。 庄翊回给辛雷一个眼神,不紧不慢地说:“妈,那我还是要跟您说好。云暄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应该到了结婚也不会有她的家人参与,也希望你们不要在她面前提这个话题,和催她结婚要孩子之类的,我们只想顺其自然。” 哥哥姐姐都朝庄翊看来,侄子侄女们年纪大的还在玩手机嗑瓜子,没在听这边说什么,年纪小的还在哀嚎追打。 “得了,你才几岁,比我还能念叨。“安云暄的情况被辛雷庄翊两兄弟轮番交代,庄女士也听烦了,大手一挥,“这一窝孩子还不够添乱的呢?我没那兴致!” 辛老头哎哟叫唤起来,意思是他不同意,被庄女士一眼瞪回去了。 辛越看这乱成一锅的场面,再看了看手机上安云暄说的“会不会影响你的家庭关系”,嘲弄地扯了扯嘴角,这一大家子几十年前就鸡飞狗跳过了,犯不着被她这个新晋小媳妇搅得天翻地覆。 “我奶奶也就是你婆婆指着名要上市里见你呢,要不你来我们老家吧,摊牌见家长一条龙办完得了。”他给安云暄发了一条消息,点下发送,心里莫名泛酸。 十七岁的安云暄在海城二中的天台上和他说过,她讨厌她的弟弟和因弟弟引发的一切争端,如果有一天她会结婚,她绝对不会要孩子,把痛苦传递给下一代。 二十五岁的安云暄却作为他小叔的未婚妻, 被他的家人将婚育话题搬到台面上来谈论。 这些人能在这里夸夸其谈,也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她的身体生育困难吧,也不知道这个检查是他带着安云暄去做的。 安云暄的高中时代是什么样的呢?这个辛越没有回答的问题,是藏在他心底某个角落的专属回忆。 那时候的她还叫谢金妹,给人最大的感觉是阴沉。 辛越只和叫做“安云暄”的她吃了一餐饭,能看得出她变了很多,至少变成了一个有能力融入集体的人。 齐刘海、黑色长直发、细边眼镜、宽大的二中校服和土气的双肩包,这是谢金妹的常见外表。 辛越也见过她脱下眼镜、撩起刘海的精致脸庞,和校服下凹凸有致的裸体。 他也记得那场没做完的爱。 也许是职业的要求,现在的安云暄有意往职场女性的方向打扮,化着偏向成熟的妆容,看上去十分精明利落。她的言辞更像一个普通女生了,目光还如从前一般锐利。 辛越不禁想,交往两年,安云暄会不会和庄翊什么都做了呢? 当年他和安云暄也只交往了几个月。 安云暄最后是和谁完成了那次性爱呢?是庄翊,还是这些年里她交往过的别的男人? 若非安云暄刚才自述了求学工作心路历程的只言片语,辛越对这些年的她可谓是一无所知。 他无从知晓她后来有没有和别人交往过,只能下作地想象安云暄和唯一确切的交往对象亲热的场面。 辛越一边觉得自己恶心,一边控制不住大脑高速运作。 “越哥,你看那边那女的。” “干嘛?” “嘿,就那土包子样,你安的什么好心?不能让咱辛越哥去聊那样的吧?” “我哥他们班的学霸。辛越,你就说你敢不敢吧?” “我说你也忒损了,死读书的能有什么意思啊?就长那样。” 一群损友们七嘴八舌说个没完,话题的主角之一辛越暂时没作声,他远望着走廊上抱着习题册向教师楼走去的女生,问最先抛出话题的朋友:“赌什么?” “赌我叫你一学期的爹吧!”损友很是兴奋,“前提是你能坚持过仨礼拜。” 另一损友说:“看不起谁呢?辛越什么人啊?” 又一人说:“女学霸的口味,很难说的啦!” “呵呵。”辛越轻蔑地笑,快步上前,拦下谢金妹,对她说,“同学,有兴趣和我谈个恋爱吗?” 5、? 这块回忆碎片足以让如今的辛越尴尬到脚趾抓地,但十六岁的他只会觉得自己穿着大一号的校服把袖子撩到手肘以上、双手插兜的样子帅到无以复加,能迷倒万千少女。 “为什么?对我有什么好处?”谢金妹一开口,辛越就想,果然是那种爱学习的女生啊。 “呃。”辛越听到了藏在楼梯拐角的损友们的窸窸窣窣声,他卡壳了一下,目光扫过低处,只一秒就从谢金妹的帆布鞋判断出了她的经济状况。 在制服统一的校园里,能满足中学生攀比心理的不外乎那几个部件,鞋子则是最明显的一个。 也就是几十倍价格的差距吧。 “我零花钱很多。”辛越不经思考地说。 这句话回头看来可能会带有侮辱人的味道,但当年的辛越是意识不到的,还正中了当年的谢金妹下怀。 “好啊,把你零花钱的八成交给我,我就跟你谈。”谢金妹也看出来辛越是个有钱的少爷,她没想到的是,她发挥想象力想象出来的八成,还不到辛越实际零花钱数额的零头。 知道金钱对谢金妹意味着什么都是后话。 在当下的时间线上,她变成了安云暄,从她的衣着上再看不出来昔日的寒酸,大概也有庄翊出手阔绰的帮助。 “?”安云暄回了一个问号。 刚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的辛越差点问她怎样才愿意过来,往上一看聊天记录,人也没说不愿来。 他在放空中回忆了许久,没在听家里人吵嚷了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庄女士挂上了满意的笑容,庄翊又要出院子里去打电话了。 “云暄,我妈还是想尽快见你,抱歉,我压不住我妈的性子。”庄翊向安云暄道歉,他没能按照承诺把见父母的事尽力延后,他和安云暄原本是预计见完大哥之后过几个月再见父母的。 有辛越的话在前面做了个铺垫,安云暄对此有心理准备。“没事,早晚要见的嘛。”她和庄翊说话时多用这种撒娇的语调,但还是因为有跟辛越的对话在先,联想到辛越那个人,她有点想吐。 “嗯……那你看看吧,最近什么时候你有空,我们再跟我妈吃一餐饭。只吃饭就行了。” “庄翊,你跟小安谈谈呗,现在就回去把她接回来得了!”庄女士站起来,把手当成扩音器放嘴边朝庄翊喊道。 辛老四玩了许久血流麻将,终于打了一局好牌,兴致高昂:“庄翊,你跟你媳妇儿说,来家里,四哥给她打个大——红包!” 俩最小的侄子更是兴高采烈,鼓起掌来:“新娘子!新娘子!” “什么动静?”安云暄听到了杂音,问。 “我妈叫我现在就去接你,我四哥说你来了打个大红包。”庄翊捂着靠近大厅的左耳说,“开玩笑呢,你难得休息,好好享受假期吧,红包你什么时候来都有的。” 安云暄来了精神,午饭后的晕碳倦意一扫而空。 她喜欢钱。她们这种穷久了的人都这样,就算告别了拮据的日子,还是会在某个关头发现自己非常危险地难以抵抗金钱的诱惑力。 就连被她称为填错了的志愿也是这样。前十二年努力读书却没有一个职业选择教育,她对未来职业的认知局限于她的眼界,和少部分上网时间搜索来的知识,高考后填报的都是看起来体面、能赚钱的专业。 第一志愿滑档没有让她感到难过,她后来了解到要成为能挣“大钱”的医生得熬几十年,她可能会饿死在规培期。 然而她就读的法学也只是看上去很美,咬牙读了才知道这是一个不输医学的“大后期”职业,还更依赖手中把握的资源。 还好她也不再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学生妹了。她认识了庄翊,他为人低调,从不露富,但是愿意倾尽资源给她。她挂证的律所,她的带教律师,都算是庄翊托人给她找的。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安云暄会审视自己,她对庄翊的爱情是否不够纯粹。她想嫁给他,有几成是因为爱情,有几成又是因为他的家庭。 她对自己说,都那么努力地从她的家里逃了出来,想为了自己谋求一个更好的环境有错吗?又不是不爱他。 凡事论迹不论心。安云暄每个月都能用这句话说服自己好几次。 在打证之前她一定会把她的身体状况说出来的,现在不是还婚期未定吗? 可是辛越出现了。 她有了新的角度审视了自己,她就非得要在多出一层复杂伦理关系的情况下,再毅然决然地嫁给家庭环境也不算简单的庄翊吗? 而且一听到能马上拿到迟早会得到的钱就心动了。 “云暄,你要过来吗?”庄翊轻声问。 庄翊知道她的家庭背景,知道她的喜好,当然知道她曾经的贫穷和现在的爱财。他那人聪明得很,能问出这句话,说明他有自信把握住了她的心里轨迹。 那她还装什么呢。 “来吧!” 安云暄决定去一次庄翊家,最好能逼自己一把,别再逃避根本性的问题了。 6、你到底是想要我来,还是不想要我来 庄翊的家人个性各有不同,庄翊比较像是和辛雷一脉相承的低调。这次辛雷自己驾车回的家,听到安云暄要来,不等他俩商量过来的时间和方式,二话不说派了司机去接安云暄。 辛家的祖坟早几年就迁到了海城城郊新设立的公墓里,庄老太“顺手”给自己跟老头也买了墓地,坐等百年之后依傍青山绿水。 所以辛家的清明也不是我为你翻山越岭的祭祖,实际是庄老太用来制裁她家老大和老幺那句“有空就回家”的手段。 安云暄从床上一跃而起,极短时间内梳妆打扮并为自己收拾好了未来两天的用品,来到了辛家里。 这一大家子对她热情到过分了。安云暄生长在缺乏与家庭成员良性相处的环境里,还是上大学以后逼着自己参加各类活动才学来的如何与人交流。 总算是应付过去了这一家人,她以上洗手间的名义获得喘息的机会,辛越阴恻恻地靠近。 “你吓死我了!”这要是公共厕所安云暄都想报警了。 “别叫。”辛越压低声音说。 安云暄警惕:“干嘛?” “你怎么说来就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你发消息还比你叔打电话早两分钟呢。” 安云暄在应付一家子亲戚的时候,辛越也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冷眼看她。她自顾不暇,哪有闲心去想辛越在想什么。 可能他想起了以前那个土气的她,再看到眼前用最短的时间化最精致好嫁妆的她,两个顶着不同名字不同外观的形象重合在一起,让他感到可笑? 辛越质疑:“叫你来你就来?” “你到底是想要我来还是不想要我来啊?有红包领呢。”安云暄拿着手机在辛越脸上晃了晃,她加上了他的家人们,未读消息里还有没接收的红包。 辛越的确想起了谢金妹,他想到的是她听到有钱拿就换了个神情的模样。 “庄翊没给你钱吗?”辛越问。 这还真对比上了?“我又不能靠他接济过活。”安云暄把辛越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语气带着一点儿轻蔑。她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如果说话对象不是辛越,实习律师的那点可怜薪资根本没法让她硬气起来。 辛越听出来安云暄的言下之意是在贬低他怎么问得出这种问题,他们又不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他懊悔自己又说了蠢话,犹豫后说:“安是你妈的姓吗?” “是啊。”就她家的那些破事,也没什么不能和辛越说的,“我想自己一个姓的,派出所不给,就这样呗,总比原来那个好。” “云暄又是什么名字?” “当时觉得好听改的,现在感觉太言情小说了,但总比谢金妹好吧!”只要比十八岁之前过得好就行,这就是安云暄的人生信条。 “……”辛越短暂地沉默,在他看来安云暄一家子都是同等的恶人,她的母亲不比父亲好多少,“你还跟你家里人有联系吗?” “断联挺久了。但是活在天眼下,想找一个人总能找得到吧。你想帮我?帮我弄死我家里人,还是帮忙瞒着你家里人啊?庄翊都知道的。”安云暄全然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你说话总呛我干嘛,没必要对我这么大恶意吧!”辛越为自己鸣不平,“你说要和庄翊摊牌,那你倒是说怎么摊啊,我给你发消息你又不回,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去当着全家人的面说对不起其实我和我小婶谈过一段?” “喂!”安云暄甩开被辛越捉住的小臂。 “云暄?云暄?”二人都听到庄翊在外面找安云暄的声音,安云暄白了辛越一眼,走到楼梯旁:“庄翊,我在楼下呢。” “还以为你上楼去了呢。”庄翊看到了一段距离外的辛越,“哦你们碰着了啊,聊着呢?” 还好跟辛越是在非密闭空间说的话,不然本来要说开的话又平白无故地蒙上了一些桃色。 “是啊,那不是上次见面的时候都在吃饭没空聊嘛,有些话还是当面说的比较方便。”安云暄也意识到了问题,临时想了个由头补正她的话,“辛越说我欠他两百块钱还没还回去,我说怎么可能,他要当面跟我对质,还说什么他手上有借条,不信的话我可以去他家里拿。” 辛越瞪安云暄,这女人现在健谈得可怕。 “是吗?”庄翊笑,“那我替云暄给了吧,辛越,两百块能记这么久么?” 辛越失语,硬要说的话那安云暄欠他的不止两百块钱,数额再多就不是高中生的浅交会借的了。 在这座城市里历经几十年的变迁,庄老太和老伴儿住进了大儿子买的别墅里,平时有保姆照料他俩。选定这个住址,老太是希望子孙们常回来看看,还一买买了两栋规划出了全家人谁回来了住哪儿,再添几口人都不怕。可是没人理会她的心愿,各回各的小家。 辛雷两口子这几年不常待在海城,有事需要往返也是回到闲置的居所里。 庄翊的生活单调,人也随性,无所谓住哪里,但安云暄随性不起来。 “庄翊,你怎么不让咱小弟媳一起住妈家里呢?妈能现场给你收拾出一间喜庆对大婚房来。”辛老四调侃。 “少说些不正经的东西。”辛雷喝止。 “爸,就是你总这样我妈才走了的。”辛老四的大儿子打完一盘王者,以残酷之语浇灭他说胡话的激情。 没过门的媳妇说什么也不该留在婆家过夜啊,辛老四被大哥训斥完了又被老娘喷了一通。老太对安云暄表示歉意,安云暄摆摆手。她没什么好说的,上酒店住去了。 她倒是不想假装矜持,她还想要趁这个机会把庄翊办了呢。 酒店没有空房的烂俗事没能成功发生在她身上。 7、所以你们当年做到哪一步了呢 刷卡开门,安云暄用响起的“滴”声掩饰住了自己的轻声叹息。 “坐坐?不急着回去吧。”她招呼庄翊。 “嗯。”庄翊坐下,“明天还要早起,我不待太久了,让你跑了一天辛苦了。” “才几点,哪睡得着啊?”今天的强度远没有她和带教律师在法院和立案庭工作人员吵架来的大。 “对不起,我四哥人就那样,他也不是有恶意,就是那张嘴不该长出来。”庄翊还在道歉。 “……”安云暄皱眉。 庄翊向他的家人宣称他们没有同居过,放在大众语境里可以理解为他们没有发生过关系、她还是完璧之身的意思。可她不是,不仅如此,她还出身一个罪恶的家庭,有着一群会吸血的家人。尽管庄翊不断重申,她还是直觉地认为庄翊的家庭接受不了她,今天的其乐融融只是流于表面。 “云暄。”庄翊焦急地唤她,“没事的,我家里人只要我平安快乐就好,不是那种口头上的,他们是真的能尊重我的选择的。” 安云暄摇头,不安全感萦绕着她,这是根植于她心底的恐惧。 庄翊握住了安云暄的手,再把落到额前的头发撩起,他注视着她,嘴唇微动,看似要低头吻她。 “等一下。”安云暄伸手挡在了庄翊的嘴前,眼下的情况里她不能简单地接受庄翊的吻糊弄过去,“我有事要跟你说。” 庄翊眨了眨眼,示意她往下说。安云暄深呼吸,严肃地说:“我有事瞒着你。我和辛越不是简单的同学,我们在高中时交往过。” 她说完静待庄翊的回应,庄翊只是说:“是吗?” 怎么是这个反应?“你知道了?” “嗯……”庄翊摸了摸下巴,“有猜到这种可能吧。” 安云暄一愣,是哪个环节让他看出来的?是在楼梯附近对话时她和辛越的反应不自然,露出了马脚吗? 庄翊哂笑:“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侄子,有些异常的反应出现在辛越身上,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果然是辛越的问题。安云暄低头:“对不起啊,我没想过会再遇到以前认识的人,还刚好是你亲戚。刚遇到他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先瞒着,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今天已经和辛越说好了要跟你直接说了的,我没想继续骗你。” “没事的。”庄翊摸摸她的头顶。 嗯对,她想否认上大学前自己的一切,高中时的男友当然也在排除的行列里。他是她即将成婚的男友,一定是了解她的这种心情的。安云暄松了一口气,心也软了下来。 庄翊挑起她的下巴,这是吻要来了。安云暄迎了上去,二人抱在一起,唇齿交缠,吻至安云暄动了情,他才松开怀抱。 安云暄眼神迷离地看着庄翊,她又想到了那方面的事,甚至夹了夹腿。 庄翊说了一句出乎安云暄意料的话:“所以你和辛越做到了哪一步呢?” 安云暄被迫从情欲里抽离。 “啊?就是普通高中生的交往嘛,没有什么那一步不那一步的。”她语毕,对自己的厌恶程度重返巅峰。刚坦陈完一次隐瞒,马上又说了下一个谎言。这也是小时候谎撒多了的弊端。 “据我所知,辛越在高中的时候只谈过一次恋爱,那个人就是你吧?他高一,你在读高三。”庄翊仿佛看透了安云暄的想法,“辛越大学出国之后保洁在他的房间里收拾出了一盒避孕套,一盒六个,只剩三个。大哥还大费周章地和大嫂开了一次家庭会议,我当时在家也就听了几句。” 安云暄心里一紧。三个。她也记得这个数字,那时的她和辛越一对童男童女,在尝试破处这件事上都是百分百的新手。学怎么戴套浪费了一个套,顶了半天辛越觉得不舒服换了一个套,最后没做成放弃的时候又扔了一个套,刚好就是这三个。 她在回忆里恢复了她的思考能力,反问:“庄翊,我没有必要骗你吧。交往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和前任发生过关系了,那个人不是辛越。而且我和辛越做过和没做过有什么区别呢,只要你家里人知道我和他处过,那就会默认我和他是做过的,我和你这种谈了两年都没法上床的才是少数。”她说着说着就赌气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跨过那一线之隔,我和辛越以后相处的方式也会变得不同吧。”庄翊忙着安抚她的情绪,“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保守,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开放。” 安云暄的心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庄翊的话正中她的疑惑,他给她的感觉就是十分矛盾,在性事上的观念既保守又开放。 她宁可庄翊因为她和辛越或者其他男人交往过吃飞醋,也不想要他放着她的生理需求不管! 干,好想做爱!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庄翊扭过安云暄背对他的身体,让她面对着他,”等我们回去,我们就领证吧,不等了。“ 他牵起安云暄的手,放到了他裆部的凸起上,安云暄为之一震。 “我们亲过抱过那么多次,我也不是没有生理反应的啊。”庄翊语调委屈,眼神透露出他的无助。 安云暄与他四目相对,看他睫毛颤抖的模样,心生不忍。 该多获得一些时间宽恕的人是她才对,庄翊只是在坚持他的性观念,她却是在欺骗和隐瞒。 说吧,说吧,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庄翊向她迈出了对他而言破戒的一步,她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 婚期提前,是庄翊兑现对她的许诺,也是在无意之中把她推到了悬崖边上。 8、太晚了 庄翊的那玩意儿,隔着裤子也摸得出它的格外健康。 没人和她做爱不代表安云暄没有自我纾解的方式。 学会自慰多年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床上大开着腿揉弄阴蒂的样子很淫荡。 她的性幻想里充斥着另一个男人的身体,那个人与她想要与之发生性关系的男人流着同样的血脉。 她是见过辛越性器模样的。也许是今天终于得以触及了庄翊的性领域,得知他也有傲人尺寸的器具,她摸着了没见着实物,按捺不住躁动的身体,只能用她曾经见过的那根东西来想象它在自己身体里进出的快感。 记忆里跪伏在她身前的人逐渐变成了庄翊的外表。 他握着阴茎在她的腿间顶弄,不得要领,心急地叫她把腿再打开一点,她说我已经到最大角度了呀,没法再打开了…… 想象至庄翊的额角滴下汗珠的时候,安云暄中断了手上的动作。 这些画面属于回忆,而不是想象,主角也只能是辛越。 到了真正和庄翊做爱的那一天,她可以凭着自己的经验带着他进入,再也不会出现当年白忙活的青涩场面。她不会也没有必要假装青涩。 独来独往是谢金妹的主题曲。和辛越的交往后她在流言中的“异类”特征又上了一个台阶,她好像在抗拒和班上同学最简单的日常交流,却能走出教室了就和那个辛越有说有笑,对她的评价由中性转为贬义。 但也有不会在意这些事的人,比如谢金妹的同桌。她们是高三才组成的同桌,谢金妹之前都是一个人坐的,同桌由重点班升至火箭班,加入她们班的时候被分配到谢金妹旁边的空位上。谢金妹不主动和任何人对话,她和同桌的关系止于刚好坐在一起。 “为什么没有见过你去……换小面包?”有一天,谢金妹那个腼腆乖巧的同桌问她。 谢金妹假装没听到,没有回答。 巧的是同一天下午放学,辛越拉着谢金妹去吃他朋友的生日宴,其中一个朋友的女友悄悄对朋友说她要去换卫生巾,由于太急没能把声音压得足够低,附近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为什么没见过你换卫生巾?”辛越也这么问谢金妹。 谢金妹愣了半天才说:“我没来过。” “啊?”辛越不可置信。 “……”这是什么很值得奇怪的事情吗?谢金妹搜寻着记忆,说得也迟疑:“我从来没来过例假。” “怎么可能?”辛越也怀疑他自己了,“我是女的还是你是女的?你妈没跟你说过吗?” 提到她母亲,谢金妹瞬间黑了脸,甩开辛越的手直接走了。 正常情况下,10-19岁之间都有可能是初潮的年龄,大多数女生会在12-15岁之间月经来潮。 谢金妹在心中复诵着她所知的月经知识,浅显易懂的初中知识,她还能不懂吗?她刚满十八岁,还在正常的区间里,就是晚了一点,干嘛要像看怪物一样看她? 还看了她的胸。 还提起她妈。 她开始穿小背心还是邻居家大婶好心提醒的,她妈只会放着她的凸点接受来自四海八荒目光的打量,花钱买内衣像要了她妈的命一样。也就辛越这种在母爱里长大的公子哥儿会觉得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的关爱会无微不至吧。 恨意涌上心头,直到下了晚修都没有褪去。辛越在谢金妹的教室后门堵到了她,她想无视他径直回家,被他扯住了书包带子。 “我道歉行了吧!你听我说!” 谢金妹停下了脚步,不懂辛越在急什么。 辛越把手机屏幕怼到她脸上:“你看这个啊,现在的人营养好,发育比以前的人早,十八岁还没来需要去看医生了!” “我营养不好。”谢金妹说,“我也没钱看医生,我妈不会给的。” “我给你。” “为什么?” “身体健康问题啊!”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替我操心成这个样子。” 辛越的火气也往上窜了:“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拒绝的!是我出人出钱出力带你去看病!”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怀孕了呢!”辛越的声音吸引来了放学大军的注意力,他的叫嚷让谢金妹幻视了她弟弟,几乎就要一巴掌打上去,她说,“还有几十天高考,我没时间。” “喂!” 现在的安云暄很拧巴,当年的谢金妹还要病态。她跟辛越闹了一架,隔天还是问辛越要了手机上网搜索,看得她胆战心惊。 “搜出来的东西都是吓唬人的,还是先去医院看吧。” “你也挺能吓唬我的。” 他们混出学校,先去了辛越预约的医院。辛少爷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没经历过和女生上医院看妇科这种大事。他感觉去家里人绑定的那家私立会被一层层传到他爸耳朵里,去公立的三甲又可能会被医生要求带家长来,可小医院他也信不过。 三天后出了检查结果,他们要到下一个周末才有空去拿。 信不过那家医院的医生,二人换了第一人民医院重新看结果,医生给的结论还是一样的: 谢金妹是非典型的幼稚子宫,所以到这个年纪还没来月经,需要用药维持月经,但也不确定将来能够生育。如果早几年干预治疗她会好不少。 为什么现在才来看呢?都十八岁了呀! 谢金妹也想问这个问题。结合她的生活环境来看,这是一个命中注定的笑话。 9、要做吗? 出了人医一楼大厅,谢金妹被春夏之交的烈日直射刺得睁不开眼。辛越追了上来,想要安慰遭受人生重创的女友:“没事的,治疗下去的话……” 她没钱治疗,考上大学能申请助学贷款,数额大概不能覆盖生活费,还得自己打工去挣。她默认了这个夏天结束她和辛越就会分手,她也不会再接受辛越的馈赠,和这座城市切断所有联系是她在今天以前的最大愿望。 谢金妹抬头望着太阳,半天没说话,辛越以为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人傻了。 “辛越,我们做吧。”她说。 傻了的人成了辛越:“啊?” “反正不会怀孕,要做吗?”谢金妹转身,抓住了他的衣领,“你难道已经和别人做过了吗?不能吧。今天就破处的机会,你不想要吗?” “……”辛越瞪着她,眼神游移。 “不要就算了,走吧。”谢金妹打算回学校了。 “要!” 辛越和他那些公子哥朋友不一样的是,他没把发生关系纳入恋爱的目的里,他从没想过要和谢金妹做那事。贸然被提出性要求,辛越在刹那间想的是一个女孩子对性的态度不该是这样的,即使谢金妹的身体与“正常”有一定的差距,也不能自暴自弃吧。 见谢金妹要走,他转念又想,如果今天她走了之后,她和别人发生了关系怎么办?他说的不是今天或者今年,是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一个人总是要告别自己的第一次的。 那个人还不如是他。 这个想法算一语成谶吧。 没到睡觉时间,辛越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回忆过往。 这个点了庄翊还没回来,足够算上事前事后工作来一发了吧。要是庄翊不够持久,加上不应期可以来两发?他们声称没有同居,有多少是在他家人面前维持女人的贞洁形象? 记得那医生说过安云暄的病需要在绝经前都每日服用药物,如果她和庄翊同居过,那每日服用激素类药物很难不被发现,所以庄翊知道她怀不上也正常。 安云暄恰好在辛越的猥琐时分来了个消息震动:我和庄翊说了,我们以前谈过。 辛越再度陷入沉思。 初次裸裎相对,二人都是羞涩难当。 谢金妹率先掀开了挡在她身上的被子,低头嘲弄自己的身体:“该长的都长了,为什么肚子里面的没长好。要是都不长的话,我再迟钝也发现了。” 隆起的乳房,有耻毛覆盖的外阴。辛越就这么直截了当地看到了女性的裸体,他当即起了生理反应。 该怎么做?为数不多的观影体验和朋友的闲聊告诉他,接吻,抚摸,口交,搞到女生湿得差不多了就可以上了。 辛越上了床,实施第一步,接吻。 他涨红着脸动弹不得。要上床了才发现他们压根就没有正式接吻过,几个月来他们的交往比起旁人只能说是幼儿园般的过家家。只有从校门口到第一教学楼的并肩而行,校门外的牵手拥抱,和仅有的两次在朋友起哄之下蜻蜓点水式的接吻。 “对我的脸下不了口?”谢金妹的食指勾住了辛越腰上围着的浴巾,她看到了他裆部的凸起。 她的食指用力,浴巾落下,辛越惊叫要去挡住裆部,被她拍开了手。 两个人都“啊”了一声,谢金妹是惊讶,辛越是羞愤。 谢金妹对男人的性器尺寸没什么概念,也谈不上对阴茎外观有什么审美,她对于做爱的认知也很浅显——在命运改变时产生了想要阴茎进入她阴道的想法,没有去细想辛越会有着怎样的性器,和对性爱进程的影响。 她的身体里亦写着人类原始活动的本能,她的直觉说,辛越的这东西大得可怕,她的女性生殖系统却发育不健全。 这做得了吗?谢金妹退却了。 “你别盯着它看啊!” “害羞?出水了。” “靠!”辛越爆了粗口,“又不是用来看的!” “没见过,多看看怎么了?”谢金妹伸手要去搓弄那东西,它惹眼的顶部快要流出液体了。 辛越慌乱之下用嘴堵住了谢金妹要说来戏弄他的话。 谢金妹瞪大了眼睛,陌生的触感袭来,主动提出做爱的她方才意识到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是何等亲密。 接吻时手往哪儿放都不舒服,辛越无师自通地摸上了她的乳房。看着不大,摸起来还挺有料,为什么她的身体会是发育不良的呢? 专属于女性的身体部位天然带着禁忌的神秘感,辛越沉浸在具有性意味的新奇触感里,激动地揉捏她的乳头。 “唔……”谢金妹扭动身体。她无法描述乳头上传来的感觉,只觉得很怪,而且两腿之间产生了更为强烈的感觉,她只能夹紧双腿去抑制。 她曾经阅读过家中角落堆迭的地摊读物,里面语焉不详地描写了男女之间的私事。以前看得似懂非懂,读完就塞回角落,现在切身体会到了那些文字对女子胸乳的迷恋,原来乳房真的与性快感有所联系…… 她也不知道手放哪比较好,摆动着双臂,搭到了辛越精干的腰上,顺着往上摸,回击一般也掐了一下辛越的乳粒。 辛越放开了谢金妹,怔道:“……怎么样?可以继续吗?” “嗯。”感觉还挺不错的。谢金妹没有讥讽辛越的生涩动作。 辛越依葫芦画瓢模仿着成人影片的动作,亲吻谢金妹,抚摸她的全身,把她的乳头含进嘴里,一路顺着往下。他其实也挺难受的,忍不住在动作的间隙里撸两下阴茎,又怕自己还没到正戏就射精,丢了男人的脸。 10、你来做我的伴郎 辛越分开了谢金妹的双腿,他看不出来她的私处外观和一般女性有什么不同。 “别看了啊,医生也说我外面挺正常的。”谢金妹上周上了检查台,默念那是看医生,看医生,看医生……但辛越不是医生,是要和她做爱的高中男生。辛越被她看了一下马眼都会害羞,她下面有三个眼儿对着他呢。 辛越为了化解尴尬说了一句更尴尬的话:“你流水了。” “喂!”谢金妹合拢了腿,“废话,你不也是!”辛越的性器直愣愣地竖起贴在他小腹上,正面对着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弄了那么久不出水才有问题吧!” “……” 空气静默了一下,“有问题”三个字直指他们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谢金妹没觉得被冒犯,也不知道怎么打破僵持才好。 她拉着辛越的手,在她的阴道口抹了一下,沾了一手的湿滑。 辛越得到讯号,俯身吻她,手覆在阴阜上,再度打开她的腿。 他有点后悔从前的自己不够好色,看得片子不够多,知道的实践技巧更少,他模糊地知道前戏时应该刺激女性的阴蒂,摸了许久那颗小豆,两个人都找不到该有的感觉。 要不直接上吧。 来的路上辛越去便利店买了一盒避孕套,还在谢金妹洗澡的时候紧急搜索了怎么使用,但他没完整地记住内容。他得先分辨正反,排空储精囊的空气,套到自己的阴茎上,勒得他吸了一口空调吹出来的凉气。 “你夹到毛了?”谢金妹给足了脸面,没笑出声。 “太紧了!”辛越直叫唤。 “切……” “可能戴反了。”辛越扯下了套,换上另一个,调整姿势跪在谢金妹面前,“好了,那我……” “嗯。”谢金妹闭上眼,等待即将到来的痛楚。 辛越试了一下,两下,三下,他怀疑了自己,怀疑了姿势,怀疑了他太大她太小……怀疑了世间的万事万物,也改变不了他进不去的事实。 “要不算了吧。”谢金妹的腿一直维持M型,酸的不行,她阴道口附近的皮肤也感觉要破皮了,“下次再说。” “嗯。”辛越低头跟老二大眼瞪小眼上了,他觉得再尝试下去会得到今明两天无法顺利解手的后果。 现在想来,当时她就知道没有下一次了吧。而自己摘下套的时候持有的心情是哪种不甘呢?是没能完成一件事的挫败,还是没成功发生关系的遗憾,还是错失了她初夜的悔恨? 明明都顶进去了小半个头了,她一直喊痛,他便退了出来,之后怎么做她都在叫疼…… 辛越伸手进了自己的内裤里,回忆着安云暄痛楚的神情,她挺立的乳头,他的龟头被她的穴口紧咬的感觉……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想着她自渎,也不知道遇到“安云暄”之后自己心里那股酸涩从何而来。 说到底,这几年梗在心里的那个障碍究竟是什么,导致他抗拒和别人展开一段新的恋情。 他一直对自己说,区区一个谢金妹不至于的,他不是在大费周章地寻找她的动向,只是想要那个女人给一个说法,解释她的不告而别。这种说法在重逢安云暄之后不攻自破。 精液排出体外,排解不了他的难受。 辛越起身收拾残局,听到门锁的感应声,是庄翊回来了。 “没睡?”庄翊去他房间无需经过辛越这儿,他是特意过来的。 “还早。”去掉他心里的那些意淫,辛越也不想刚手淫完就和家人聊上天。 庄翊直奔主题:“我听云暄说了,你们以前的事。” “哦。”辛越没什么表情,“你介意?我跟她没什么的。” “我没说有什么啊。”庄翊很平静,“你白天问我的那个问题,我要修改一下答案了,我和云暄打算过几天就去领证。” “哦。”辛越揣摩了一下,这是专程告知还是现任对前任的示威,不管是哪个都不像庄翊的行事风格,“那你有给她她想要的一切了吗?” 这是辛越式的反唇相讥,是保留在他的性格里的习惯,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庄翊却停顿了一下。 “会有的,辛越,你可以做一个见证者。”庄翊说,“你来做伴郎吧。我跟你爸说说,领完证婚礼找个日子尽快办了。” 到那时候安云暄想要的性和她想要逃离的家庭,都能成真了。 11、这里没你想的那么好 一大家子上坟去了。全世界的人都赶着清明节来探望家人,这也是“要办事”感最强烈的一个法定节假日。西山墓园外的大道被八方来车堵得水泄不通,墓园里出了规矩,文明祭拜。 辛家人给祖宗置办的豪华墓地,但也不是独栋,邻居的后人也来祭祖了,他们家人只能分批祭拜。 “爸妈,小翊也要结婚了,这是他媳妇儿小安,做律师的……”庄老太把庄翊和安云暄拽到墓前,一边手一个。 “也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次能来这里看你们,下面见吧!”辛老头说,他的轮椅挨了老太的一脚。 原来老头是能说完整句子的。 庄翊的爷爷奶奶是合葬的,墓碑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后代的名字,在跟前这么一站,安云暄有了自己要加入这个家族更近一层的实感。 一行人接着去看了其他故去的亲戚,一路上庄翊和安云暄牵着手走在前排,安云暄总觉得后面有什么动静。 “不舒服啊?” “没,就是觉得……是不是有人在看我们啊。” “那当然啊,都觉得新奇吧,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我和女孩儿牵手走在一起。”庄翊把十指交缠的手举到嘴边亲了一下。 安云暄猛地抽回了手,心虚地瞟了瞟队伍后面。 昨天求性交的人和今天因为牵手害羞的人都是她,这可不冲突啊,现在他们可是当着全家大大小小的面啊。 庄翊笑了笑,“周末去选婚纱怎么样?看中哪家的?” “我哪懂这些啊……”安云暄想了一下,“下周六上班啊,就周日休息,再下一周吧。” “行,你有空看看,挑好了我们就去,最好一次挑中,省得累着你了。” 庄翊的话是说给后面的辛越听的,跟他说他们的好事将近,非常近。辛越的拳头都要捏碎了,安云暄更是冒冷汗。 庄翊和大哥大嫂在清扫他们小叔公的墓碑,这位老人家葬在普通园区,墓碑旁的空位更少,闲杂人等在山上的空处自己找位置站着,还得注意不干扰到别的行人。 辛越找机会把安云暄捉走了。 “又干嘛啊!”安云暄服了,指不定哪个亲戚就在看这边呢? “昨天怎么不回我消息?”辛越直冲冲地问。 “是你没回我的好吗?”安云暄觉得辛越纯纯发瘟。 辛越拿出手机一看,确实是他没回复,最后的消息往来是安云暄发的“我和庄翊说了,我们以前谈过”,他看完消息手淫了一次就和庄翊正面对话去了,气得没回复。 “你们马上要结婚?”他换了个话题,绕开自己的恶人先告状,“怎么没说啊?” “干嘛要跟你说。”安云暄当然理直气壮了,“临时决定的。” “发生了什么?”辛越察觉到在庄翊和安云暄之间一定发生了足以成为转折点的事。 “没什么,就你们家人对我特好,家庭氛围特别融洽,让我马上就想加入你们家行了吧。”又不能说是因为一场打不了的炮才急着结婚的。 “……”安云暄搬出了家庭,辛越不得不联想到关于她家的种种,和“家庭”这个概念所牵涉到的问题,“庄翊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身体的问题。”安云暄脸色一沉,辛越知道他说中了,“你生不了的事。” “神经病!”安云暄真的很想一个大耳光抽上去,可她打不了,还得顾虑她的音量会不会被亲戚们听到,“关你什么事?” 辛越当即做出解读:“所以他不知道?你疯了,这么大的事你也瞒着?” “我是说,我有没有告诉他关你什么事啊!你不知道这是我和他的私事吗?”安云暄觉得这事也得是庄翊本人来跟她急赤白脸,“我旁敲侧击过他的,他说可以不要小孩。你是要代表你们家人跟我说庄翊说的是假话,怎么可能放着他不要小孩,其实你们家想抱他的下一代想得不得了?” “你这么牙尖嘴利的干嘛?我什么都没说。”辛越从安云暄的话里知道了她的毛病还没治好,医学进步再快,这种大问题也不是她能治得起的,“你学法律的,不知道你不告知就结婚是无效婚姻?” 安云暄走下一级台阶,说:“第一,我没说我要一直瞒着他,结婚之前我肯定会找个机会跟他说,再由他定夺。第二,这不是无效婚姻,《民法典》删去了《婚姻法》关于无效婚姻规定里的不告知重大疾病,而是规定为可撤销婚姻,至于这个重大疾病包不包括生育困难——没说。辛越,下次百度法条也与时俱进一点吧。无效和可撤销的区别要我给你讲讲吗?”老实说,这般向行外人卖弄知识的样子像极了她本科时在法学院谈的前男友,她就是受不了他那股劲儿才分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也这么臭不可闻,她说着还挺为自己的条理清晰得意的。 “……”辛越的眉毛跳了跳,“庄翊昨天跟我说要跟你尽快结婚,还让我当伴郎,你不在尽快之中的尽快跟他交代,在这跟我贫嘴?” “你当伴郎?”她该惊讶那句话为好,看来庄翊昨天回去之后还跟辛越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包括他们要把婚期提前的事,这俩人都没和她说。 “安云暄,这个家没你想的那么好,你非要嫁进来不可吗?” “那也比我家好。”安云暄说得很拽,“我会说的,不用你操心。” 辛越有什么话想说,到了嘴边被另一个人打断了,他四叔叼着烟到了这里:“聊着呢,小安怎么没和庄翊一块儿。” 辛老四递了支烟,被辛越推开谢绝,他不抽烟。 “我跟辛越是高中同学,有个认识的同学要结婚了,跟辛越聊聊要不要去参加,半熟不熟的,去不去都有个理儿。”安云暄张口就是一句扯谎。 “哦这样,去呗。过阵子你和庄翊结婚了,叫人把红包领回来。”辛老四的笑容说不上善意,“四哥赞助你俩一个红包呗,不用还,到时候婚礼上再给你们打个大的。” “不用了哥——”安云暄后退,辛老四紧跟上:“小安啊,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呢?大哥和庄翊藏着掩着,感觉特别厉害啊。” “四叔!”辛越扯开了辛老四,这动静把全家人的注意力都招来了。 “他就是一神经病,你别在意。”辛越在安云暄耳边留下这么一句话,后面安抚的事交给庄翊,教训辛老四的事交给了辛雷。 关于辛老四,由于庄翊很少提他的家人,安云暄知道的本就不多,大概知道他是哪个局的小领导,闹了这么一出才知道了全部:以前是领导,某次“不小心”酒驾之后被投入大牢,工作没了,老婆也跑了,现在啃老度日,估计看到过得好的人心理不太平衡。 看来这家人也没她想得那么高大上,这辛老四说不定还和她的生物爹是狱友呢。 而且,她瞒了庄翊的同时庄翊也瞒了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介意吗?” 她答的当然是不介意,一个四哥,一个旁系亲属,顶破天了都没有她父亲的负面影响大。 她想尽快回到云城,待在辛家的别墅里或者是酒店里还好,走在海城的户外她时刻感觉会被血脉相连的亲人抓回暗无天日的小屋里。 12、可笑的性观念 回到云城,什么婚礼婚纱的事都被安云暄抛之脑后,她实在太忙了,忙到没空看庄翊的消息,每天到了出租屋倒头就睡。事情没有好转的迹象,她随团队外出到邻省办理一个破产案件,未来几个月的时间都将是不见天日,婚期得无限延后。 如果她想,花一天请个假往返云城打个证也不是不行。 然而对安云暄来说她对婚姻的向往来自于她和庄翊的观念冲突,不是因为爱情的承诺,不是法律对财产关系的保护,也不是她向往了二十多年的脱离原生家庭,就是很原始的——性。 在外地的安云暄每天两眼一睁就丧失了生存欲,还谈啥性啊,都半个月没手淫过了。 领证需要户口本,安云暄毕业时通过云城的人才引进政策把户口落到了集体户上,把她那页户口调出来也算是小事一桩。庄翊那边由于他的随性,户口还跟着辛雷一家人,要结婚也是提一嘴的事——他是这么认为的。 “这么快?” “两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感情到了就该结了。” “就她了?”辛雷正是要敲打庄翊,你们的感情真的到位了吗? “大哥,我这个人认准了就不会放,所以我从来没有看上过别人。” 辛雷徐徐道:“关于安云暄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大哥果然去调查了是吗?你知道的,我也都知道。”庄翊了解他大哥,嘴上答应和着手去做是两码事,辛雷手握实权,于家长或兄长的身份出发,他都不想一个放乱七八糟的女子进门。 安云暄,曾用名谢金妹,海城人,现年二十五岁,其父谢进发因故意伤害罪二进宫八年,目前未释放,其母安洪在海城经营发廊,其弟谢锦祺中专辍学后以打工为生……关于安云暄的过去,庄翊觉得值得辛雷拿来说道的无非就是这几个隐患型的家人。他们家不指望也不需要女方的婆家来帮衬,但也没有人会想要一个处处是雷的亲家。只要他还和安云暄维持伴侣关系一天,那家人就随时可能找上门要钱一天。这些事在他们的恋爱关系逐步稳定时安云暄就和盘托出了。 庄翊在心里盘算着辛雷会说什么,是否会当面宣读他调查来的资料,这可不够体面。 兄弟俩之间维持着诡异的静默,辛雷忽然说:“她和辛越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我都知道。”庄翊答。 “你知道的不少,看来你们的确是一对感情甚笃的新人。”辛雷从抽屉里取出一沓资料拍到庄翊面前的桌角,“这你必须想好,你自己决定就行,后果你自己承担,但我的态度也放在这里了。” “大哥,没想到你真当你是我爸了。”庄翊从容应对辛雷的家长话术,这些话他还从学生家长那里听到过,自己到了三十来岁还能被用上,“所以呢?我们家是什么有牌坊才能进门的世家吗?还是说十几岁不懂事时谈过一场恋爱,她就有什么道德伦理上的问题了?我认识她时她是我未来的女友、妻子,不是我曾经的侄媳妇。” 他猜得到辛雷给的资料是什么,看都没看一眼。 辛雷沉声道:“她不能生育,这你知道吗?” 他拿出来的是穷尽手段调查出的安云暄资料。庄翊只说安云暄的家庭复杂却避开详情的态度可疑,尽管不道德,辛雷还是派人去查了,调查出的结果往好的来说,安云暄本人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上进女孩,但辛雷忽视不了时间点的问题。 他看到了一条多年前安云暄与辛越的开房记录,只此一条,却与当年搜出辛越避孕套的时间点不谋而合。顺着这条线,手下的人掘地三尺调出了安云暄的诊疗记录。 庄翊明显地停住了,他还是说:“我知道的。” 辛雷看出了庄翊的动摇,没有点破。 “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吧,我只能点到这里。”辛雷用钢笔指了指那迭资料,“一对夫妻没有孩子,感情……” 庄翊失礼地打断:“大哥,我今天说了好几次‘我知道’了吧,不用我再重复了,我想我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一个聪明人才对,不是一台复读机。走之前我也想给您一个忠告,以对你好为名的过度干涉,对我,对云暄,对辛越都是一种伤害。” 庄翊没有联系安云暄,把自己关在不开灯的房间里。 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许多大事小事他们都共同商议过,两人也约定好了婚后不要孩子。他对子嗣没有特别的看法,既然安云暄不想要,那就过二人世界吧,他一向心静,能沉得住。 再之前安云暄也借着社会话题明示暗示过她厌恶生育与孩童,他只当是年轻女孩的共性,还庆幸过她遇到的是他,而不是那些生下来就伴随着繁殖焦虑的男性。 她竟然是生不了而不是不想生。可是于他而言这有什么区别呢。 安云暄在试探时是出现过一些细微的表情,表露出她的不安的。当时他浸润在恋爱的甜蜜里,忽略掉了细节,知道了真相再回想才觉察出此中真意。 说过那么多,做过那么多,还是逃不掉安云暄觉得他和普罗大众万千男人没什么两样,所有承诺都将流于表面。害怕他在婚后的方方面面寻找无法繁衍的补偿,她才选择了隐瞒吧。 不得不承认,初识安云暄时,他是有那么一点儿奇怪的心理,他很喜欢这个女孩身上坚韧不拔的劲儿,安云暄还嗔怒过“你是不是就喜欢我这种穷困潦倒的样子啊?” 一个十五六岁就要被家里卖去嫁人的女孩,能够在相恋之初就坦然她的感情经历和性经历已是不易,如果她只是图他的钱,大可不必这么做,这无疑会加剧把她扫地出门的风险。他虽从不认同那些观点,但活在这个社会里,他不会不知道大众的想法是如何的。 她不过就是没能完全摒弃世俗成见对她的影响罢了,那点隐瞒无足轻重。 相反,庄翊审视自身,自己对安云暄又做了什么呢,才让她充满不安,没有说出她的秘密。 他的问题好像是什么都没做。 庄翊还是翻开了辛雷给的资料,忽略掉调出的开房记录,翻到了安云暄的诊疗记录,在网上查阅着与疾病相关的文献。 经过长时间的研读,结合眼见的事实,他找到了方向。 安云暄的病症是怀孕困难,但不是绝症,有治疗成功的病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的说明,这一型的患者阴道发育正常,可以正常过性生活,有着与常人等同的性欲。 这给了庄翊重重的一击。 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那些无关紧要的性观念成了他和安云暄的阻隔。 真好意思对辛越说“她想要的我都会给”,他连最基础的鱼水之欢都给不了她,仅仅因为一些可笑的性观念。 13、他是个小人 “我高中时有一个男朋友,高三结束分手了,来这边上大学之后谈了几个,都不咋地……” 庄翊犹记得安云暄说过的这句话,她以一个尴尬的笑容收尾。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三分是因为他真的不在意这些事,三分是想以自己的绅士风度安抚这个紧张的女孩,剩下四分全都是装X了。 给自己使了个大绊子。 他的性观念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从此他要求自己坚守底线,保守自己的清白之身,也必须从方方面面尊重女性。简言之,严于律己宽于待人,未来伴侣有怎样的过去是她的事。 说得轻巧,真正面对的时候方知自己的宽宏大度都是装的。 庄翊站在浴室里,冷水从顶上的喷头倾泻直下。进入到云城的夏季,自来水管直流的冷水达不到庄翊想要的透心凉标准,他的身心都平静不下来。 他伫立良久,昂着头放任水流激荡过眼眶。思绪万千的他,手最终还是伸向了罪恶之源,这一场冷水澡起到了反效果。 在他对自我的高要求下,他不允许自己去想象安云暄过往的性经历。她的第一次要么是与高中时那个男朋友发生的,要么是与大学后认识的几人里发生的,对此他只是感到遗憾,没有能够分享到她最青涩的性体验,但他们还能在婚后一起体验他的新阶段。 未成想那个和她共享了初夜的人,是他看着长大的辛越。 对于看着长大的辛越,庄翊始终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俯视感。即便辛越是他的同辈而非小辈,庄翊也不会摘下给辛越安上的“毛头小子”标签,辛越就是那么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富二代公子。 他们相差八岁,到辛越有记忆的时候,辛雷已经发家,大嫂惯着儿子,辛越沾染上了一些公子哥都有的习性。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辛越在他高中那个女朋友之后就再也没交过女友了。要说他洁身自好,又在高一的时候就被翻出了避孕套,要说他性开放,却把所有追求者都拒之千里之外。 反过来想,辛越不是没有可能因为被安云暄分了手才不再另谈恋爱的。是好是坏,辛越都在安云暄身上存在某种情结。 这个飞扬跋扈的骄纵小子竟然是个情种。 庄翊想起了小时候的辛越,和别人家的孩子打架到灰头土脸,回来噘着嘴和他妈妈说“我才没有错,是他先犯的贱”,被辛雷暴打了一顿;又想起了初中时的辛越,双肩包只有一边肩带被拉得死长,松松垮垮地挂在右肩上,身后跟着一帮穿着校服的兄弟,吆喝“今儿我请客,尽情了喝”,被开车路过的辛老四抓了现行,一通电话打给辛雷,又是一顿暴揍…… 剩余的是庄翊可悲的想象。高一的辛越身形已经出落到少年与成人之间,庄翊假期回国时见过辛越一面,想象里用的就是这个辛越的形象。 那一年的4月17日,下午16时03分,这是资料里随着翻页一晃而过的开房记录。空调房里,酒店标配的白色床品上,少年辛越趴在安云暄的身上,捏着她的乳房在乳尖上亲了一口,试探性地嘬了一下奶头,望着她问“可以了吗?”,安云暄说好,辛越笨拙地撕开了那个银色的避孕套包装。 他们的性器紧密相接,男孩一番顶弄,两个人都痛得咬牙,最终他入侵了她的领地,他们从最初的疼痛逐渐过渡到纯粹的原始欢愉中,房间里交织着喘息与呻吟…… 庄翊的可悲在于,他想象中的安云暄是她现今的形象,一个活泼灵动的都市女孩,不是事情真正发生时谢金妹的外貌。 他只知安云暄的脸庞,而想不出她裸体的具体模样。 但辛越见过,抚摸过,亲吻过,在她的身体里进出过。 他看不起的辛越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他曾以为不重要的东西。 庄翊在妒火中发泄了出来。 其实不用进行如此漫长的分析的,早在他知道辛越是安云暄前任的那一晚,他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努力装出来的温和长辈了,否则他说不出让辛越来当伴郎的挑衅话语。辛越那种粗线条有没有察觉到不好说,庄翊自己注意到了失仪。 他远不是他想伪装出的君子,他是个小人。 14、有过性经验么? po18l.c om 这些日子辛越给安云暄发了不少消息,她全都已读不回了。追问“为什么我发消息给你你都不回”会显得他像个小丑,辛越憋着一股气,等安云暄出差回来找个机会当面问她。 安云暄出差的事还是辛越回家吃饭时知道的。 那女人在扫完墓之后就对他屏蔽了她的朋友圈!刚加上好友的时候他翻阅了一遍,都是实习律师小安的工作打卡记录,活脱脱一枚积极向上的小律师。 这餐饭是在外面的饭店吃的,在上菜前辛越支开了庄翊。 “庄翊,你上次说要我当伴郎那事……” “嗯?”庄翊的意外点在于,距离那天的对话已经过去一阵子了,难不成辛越是把这事反复琢磨得出一个成果才开口的?他不是那么拧巴的人才对。 “我当不了,你另找人吧。”辛越语气不善。 “怎么不行?”庄翊来了兴趣,“咱这也没侄子不能给叔叔当伴郎的风俗啊,未婚就行了。” 辛越否认,也没说个具体理由:“不是。” 现在很适合叼着一根烟把雾喷辛越一脸,可惜庄翊不抽烟。“是见着前女友出嫁难受么?还是你不想站在我身侧,把云暄交给在你们中间的我?” “庄翊,你还为人师表呢,说的什么话?像个下三滥。”辛越一点就着,他很不喜欢“交给我”这一说法,如同是在炫耀安云暄是哪个人的所有物。 “这话哪里下三滥,你该去清理一下你的思想了。”庄翊笑,那你还对她做过下流事呢,“认真问你一件事,就是确认一下,你现在对云暄没有那种意思了吧?” 辛越不耐烦道:“你有毛病是吧?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高中生玩玩的事惦记到现在,我干脆带进坟里得了。” 你最好能带进坟里。庄翊的目光也十分锋利,扫过辛越的脸,同样,他也不喜欢“玩玩”这个说法。 结束这场对话,二人进了包厢回到饭桌上,一家人吃吃喝喝交流着工作和生活的日常,这一餐寻常的家宴也就要过去了。 “大哥,我和云暄打算十一办酒,你看如何?”庄翊放下餐巾,慢条斯理地说,“合适的话我们就着手准备通知亲友,好让大家安排时间了。” 辛雷夫妇和辛越都放下了碗筷,只有辛雷没那么惊讶。 “这么快?”辛雷还是这句话,如同他和庄翊没有进行过之前那场要户口本的交谈。 “不快了。”庄翊也是一贯的表情,“可以慢慢来的,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办酒之前之后找个工作日去把证领了都行,不急。” 这话是说给辛雷听的,暗讽辛雷不给户口本那事。 辛越“哼”了一声,呛上了:“呵呵,自己学法律的还兴办酒不领证呢。” “你安静一会儿。”一张桌子上就他们家四个人,坐在方桌的四边上,辛越的妈妈想掐他还够不着,“小翊,你们的事自己决定就好,有什么的需要帮忙的跟大嫂说,能帮得上的一定帮啊,婚礼这不是小事的,小安这姑娘也是不容易……一辈子一次的婚礼让人家开开心心的啊。”更多类似文章:hunzi rj.co m “我知道。” 庄翊的脸上洋溢着即将新婚的喜悦,辛雷父子俩都是憋着一股火。 上次的交流充其量算一个表态,没有提出切实有效的解决方案。辛越的话与辛雷的想法不谋而合,提醒了辛雷,只要庄翊想,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和安云暄在一起。庄翊是一个完全有能力独立生存的成年人,还愿意时常回家联络感情,多半只是因为习惯。 辛雷看着辛越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不喜欢在家里唱白脸,棒打鸳鸯更是老封建才会做的事了,还不是辛越这小子惹的祸。 在饭桌上辛雷没明着点出来,打算后面另找个时间和辛越说他和安云暄以前的事,是时候跟这小子算总账了。 几天后辛雷带辛越出席了一场和老友的晚宴,找了个借口把辛越和老友的女儿单独留了下来,给年轻人对着江景聊聊天。 干,他爸的借口有够烂的。这就安排上相亲了?闭着眼都想得出老头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净说些“交个朋友以后有帮助”的鬼话。 辛越不满父亲配种欲大发的安排,他爸的身影消失,他也起身要走,被对面的女孩叫住了。 女孩是辛雷老友的女儿,中文名辛越没记住,英文名叫Layla,要好记得多。 “别走啊,来都来了,聊会儿呗。”Layla的打扮走的商界名媛路线,看上去比辛越年长几岁,“在UDAL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你,就当做个朋友呗。” “哦。”这是一个不带疑问语气的字。 “那时候没机会接触你啊,谁都知道有个叫辛越的帅哥,不出来玩也不谈朋友,神秘的很,只能在教室见到你。” “没什么兴趣。”高中的后两年辛越还是个能维持正常社交的人,和朋友打打闹闹,三五不时参与一些小型聚会。出国之后换了一个崭新的环境他像泄了气一样,再打不起精神,横着过一天竖着过也是一天,他也换了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方式生活着。 “哦?那我们对你还是感兴趣的。”Layla意指她参与过的微信群聊,“管文杰你认识吗?他的专业应该和你有交叉。” “知道。” Layla抛出了管文杰的话题,这是前两年学校里的大名人,聚集了时间管理大师、封建迷信、道德伦理、黄赌毒、超前人体艺术等,热门要素一应俱全,在地区的公众号里沸沸扬扬地连载了十几篇,应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火爆到和非留学生也能侃侃而谈。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她想用这个话题打开辛越的话匣子,可辛越兴趣缺缺,心不在焉。 “你有心事。”Layla是个外向的女孩,她不惧辛越的黑脸少言,还能调笑起来,“心里有人?” 辛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没有。” “前女友么?”Layla和她的朋友们都猜过辛越是旧情难忘才不找新人。 “怎么可能?”辛越的语调不再冰冷,对前女友的话题有了强烈的反应,Layla知道她说对了。 Layla摇晃着杯子,里面的冰块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食指指向辛越的眉间:“问你一个大人的话题。有过性经验么?” 她看上了辛越,这人的外表着实诱人,还有着提到前女友就沉不住气的反差感。她也不是会乖乖服从老爸安排相亲的主儿,她有着说出来会吓死她爹的混乱私生活。 要是辛越是处男,那吞下去实在太香。 “你有病吧?什么问题啊?”辛越再也沉不住气了,撕破他那张看似冷酷的脸皮,“埋单!” Layla被骂得挺开心的,这年头还有说到性会脸红的男生啊。 15、一场十五六岁的跟风 “怎么就回来了?” 辛雷对辛越的相亲结束过早并不满意,辛越还有一大股子气要往他老子身上撒:“你别再安排我相亲了,我要找女人自己会找!再搞这些有的没的我就搬出去住了。” 这小子竟然用搬出去住来威胁人,辛雷都想笑了,辛越果然还只是小孩的心智。“你过来,我要问你一件事。你上高中的时候,保洁在你房间里发现过一盒避孕套,已经开封使用过了,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侵犯我隐私?”辛越先计较上的是这事,他感觉到被严重冒犯了。 “辛越,你当时是个未成年人,我有义务教导你。”时过境迁,辛雷不好再在成年与否的问题上做文章,“我直接问了,当时和你在一起的是不是谢金妹,也就是安云暄?” “什么意思?辛雷,你调查我?还是专门调查她?”辛越快要炸了,直呼他老子的名字,压根儿不怕被打,“你也知道我‘当时’是是未成年人了,我他×的都二十三了!你也真好意思!” 若不是辛雷私下调查家人理亏在先,现在该发展到父子对打了。辛雷说:“我好好问你话呢,别那么冲。安云暄要和你小叔结婚,和我们成为一家人,她以后就是你小婶了,有些问题问清楚了我也好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是来审问你的,你就老老实实地跟我说,我既往不咎——你是不是和安云暄发生过关系?” “爸?!”辛越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没有成功,“我没和她做过,你儿子我正儿八经的处男一个!怎么了,爷俩第一次谈性是在这种场合,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是搞大了别人肚子回来让你帮压下去,也不想是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啊?我看你查得挺明白的,爱信信不信拉倒了,我和她开房去玩避孕套的行了吧,满意了吧?你还是放心吧,我有分寸,我和他们还是能做相亲相爱一家人的。他×的,管天管地还要管儿子鸡巴,什么人啊?” 最后这句话是辛越的碎碎念,但辛雷也听到了,他上前一个耳光抽得辛越原地退后了两步。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像个地痞流氓一样!”辛雷怒斥。 辛越没有父子对打的念头,他懒得搭理辛雷,过往二十余年他在辛雷这里受到的教育就是,惹怒了辛雷冷处理是最好的。 垃圾爹,成天就想着当一个好哥哥,该好好当的爹一天都没当过。做他儿子还不如点击取代庄翊。 得到Layla的启发,辛越夺门而出后打了个电话给发小邱小狄,问今天有没有局,复现一下往日荣光。 邱小狄现叫了几个兄弟。他们以前经常在一起玩的那群人里也有几个刚好在云城发展,都被邱小狄叫了过来。聚会地点是一家热门pub,场子里人声鼎沸,说话得用吼的。 “哟辛越,回来这么久了第一次请哥们儿,心里还有这个兄弟没有?回来之后忙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兄弟们无一不觉得辛越是个稀客。 “在给他爸当司机呢。”邱小狄说。 “没有。”辛越闷声喝酒。 “越哥,还没给我们弄个嫂子呢?” 辛越把对他爹没发的火撒了出来:“你们都没正经事的吗?净想着给你老子我配种!” “哎哟,急了!” “你们还记得那个谢金妹吗,贼土那女的。” “拉倒吧你,不长个记性,又想挨嘴巴子了。” 辛越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她要结婚了。” 哥几个都哑巴了。 邱小狄听出了辛越情绪不对,出来打圆场:“哎,以前辛越都不让我们说她土的,别说,谈了一年越变越漂亮了,辛越给她素人改造成功了,丫把辛越直接踹了!辛越那急的啊,一整个夏天都在打听谢金妹的去向,实在打听不了才放弃的,哈哈……”邱小狄就是这么个角色,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 结果被辛越从正面泼了一整杯酒。 “放你×的血吧邱小狄,是你犯贱用我手机给她发的分手!” 辛越感觉自己今天像个神经病,不断重复着和人对话到被激怒走开的过程。他独自行走在街上,可是初夏湿热的夜风根本无法冷却他的头脑。 他想不通怎么满世界都要把他和安云暄联系在一起。 安云暄现在是挺漂亮的,他妈的,从走廊上的第一次对视开始他就知道她五官很好的,到了毕业的时候她已经会夹起来她的厚刘海了。但这世界上漂亮的女人还少吗,安云暄最多就是其中一个,有什么必要一个个都说他爱她,还搞得他为了她守身如玉一样。 开什么玩笑,那些情情爱爱的无聊得要死,有什么必要每个人都上赶着去追逐。他早过了那种跟风起哄的年纪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和安云暄的交往也是一场来自十五六岁的跟风。 * 谢金妹是一个很孤僻的人,跟她待在一起只能等她刷完题之后搭理你一两句。 辛越闷得难受,他和邱小狄的赌约还在继续。 “喂,你能说点话吗?”辛越用胳膊碰了碰谢金妹。 “干嘛?”谢金妹刚算完一道题,不算被打断思路,态度还算好的。 辛越“啧”了一下:“你不是能正常交流的吗?你跟我多说点啊。” “没什么话好说,就不说了。”谢金妹推了推眼镜。 “收钱办事啊!” “也没到账啊。” “那是你的问题,你没有微信没有支付宝,我往你饭卡里打几千几万块?我去外面找个ATM给你取现得了,你自己小心弄丢。”当年的辛越还是个跟女生斗嘴也丝毫不让步的家伙。 “我不要现金,我妈会定时搜我的身。”谢金妹淡然的话语弄得辛越吓了一跳,这人生活在什么环境里?她继续说:“你找张银行卡存着吧,毕业的时候给我。” “你不怕我私吞?” “你们那一伙人不是都爱装阔佬么,一个月的私房钱也要吞的话你们跟我一起去申学校的助学金得了。” “你……你凭什么说只有一个月?” “不然?你不是为了你的赌约硬着头皮在跟我谈么?准确来说,是三个星期吧,还剩一半。” “你听到了?” “嗯。” “……”辛越瞪着谢金妹,“我不管。这事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我说停再停。” 谢金妹有点意外,不过正如辛越所言,和辛越交往对她没什么坏处。她能在鸡飞狗跳的家里静下心来学习,也能在辛越那群狐朋狗友的喧哗声中刷题。 辛越时常带谢金妹和他的朋友鬼混在一起,人人都劝他拉倒得了,懂的都懂,别死要面子活受罪把自己都演信了。邱小狄也为辛越的意志品质所折服,对他敬了个礼叫了声爹。 那时候的辛越是谁啊,一个处在叛逆期巅峰的二百五,你说往东他就要往西,和谢金妹的恋爱他是铁了心了要谈下去,还为谢金妹出头了不少次。 他也是个臭要面子的,听不得这群人总说谢金妹土,那就是在质疑他眼光!合着全世界就他一个人慧眼识珠看到谢金妹的五官是还行的! “我说,你就不觉得挡眼睛吗?你把刘海夹上去会怎样啊?”辛越就不提让她换隐形眼镜了,她肯定要说费那时间干嘛、会被她妈盘问。而夹上刘海的理由只需要一个“碍眼”。 “还好吧。”谢金妹漫不经心地说。 “夹上去。”辛越坚持己见。 见谢金妹不理他,辛越掉头去了校外的精品店,扯了好几版彩色发夹下来。回到谢金妹班上把她叫出来。她才说了一个“干嘛”,他就拽着他的刘海往头顶上掀,学着以前看到的其他姑娘用夹子的夹子给她夹了起来。 “这样才对嘛。” 辛越送了谢金妹一大袋夹子,她拢共也就用那么两三个,她懒得向她妈解释哪来那么多花花绿绿的东西。 头顶上一个彩色大发卡还是很土,但起码看得出谢金妹的底子了。 辛越暂且满意了一下,邱小狄等人可不满足。他们说你们不就是搭伙吃饭的关系,算什么男女朋友,谈恋爱就要有谈恋爱的样吧? 怎么着金妹儿,跟越哥啵个嘴儿吧,这个数。邱小狄问过辛越为什么不给谢金妹改善改善她的条件,给自己撑撑面子,辛越隐晦地透露出不是他不想,邱小狄从这些话语中没弄懂原因,倒是确认了谢金妹的穷是真的。 闭嘴,你叫她姐还差不多! 辛越和谢金妹交换了一个眼神。辛越的意思是别听他的,要钱我给你。谢金妹眨了眨眼,贴到辛越的耳边说,你想吗,你想就亲吧。 有了这样亲切的举动,哥几个起哄得更大声了,辛越和谢金妹对视了许久,看不懂这女的在想什么。 他们的初吻是谢金妹在起哄声中主动吻上去的。邱小狄早八百年就和前前前女友舌吻过了,看出了这个短暂的吻多么符合校园恋爱的纯情特征,心中感慨他们越哥看上去和实操完全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