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1节 本书名称: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本书作者: 枭药 文案 苏淼淼十岁初见六皇子箫予衡,便对他一见钟情,钟得轰轰烈烈,义无反顾。 箫予衡喜欢女子娴雅贞静,她就收敛性情,再不跑马鳬水,从此行止有分,处处端庄。 箫予衡喜欢女子才华馥雅,她就改变喜好,钻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直至样样精通。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在她及笄之前,衡哥哥的眼神也变得温柔又神情,答应她日后要做世间最恩爱的神仙眷侣。 苏淼淼欢喜雀跃了许久,直到她能读心后,才得知她不过是活在《困卿》这本故事里的厚颜女配,她的情郎心中对她满是鄙夷:【东施效颦】【罢了,只看在公主府的份上,暂且委屈卿卿,待我继位,便下旨立卿卿为后。】 苏卿卿是她的同父姐姐,也是故事里真正的女主角。 苏淼淼不肯相信自己的五年光阴就这样喂了狗,转身跳进桃花池,潜在池底憋气冷静,直到憋不住时,破水而出,水花飞溅,正好溅到书中最大的反派,前太子的道袍上。 前太子身为先帝嫡出,清冷孤傲,不惹尘埃,出家之后更是缈若仙人,虽在宫外,却无一人敢不敬冒犯。 被溅半身池水,前太子仍是神色澹然,后退起身,缈若仙人。 可苏淼淼却分明听到一句沉醉的心声:【真可爱,想抱抱……】 —— (小剧场) 六皇子不可置信:淼淼,你喜欢的分明是我! 苏淼淼毫不遮掩:你放屁,我喜欢的一直是出尘绝艳太子殿下! 看着面目扭曲的旧日情郎,苏淼淼愤而转身,正撞上听了全场的太子殿下的清冷道袍。 禁欲太子面颊落着水珠,羞涩又期盼:“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人间小可爱读心女主*暗恋女主的禁欲太子】 【火葬场,修罗场,清脆甜爽,he】 —————— 下一本开《误把魔尊收为妖仆了怎么破》,球收藏~ 内容标签:女配 甜文 爽文 脑洞 读心术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淼淼 ┃ 配角:赵怀芥、箫予衡、苏卿卿 一句话简介:“恶毒”女配听见了世界真相 立意:擦亮双眼寻找真善美 第1章 怪异之声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by枭药 2024 “姑娘还没醒。” “刚试了,也没再发热。” “不烧了就好,能睡就多睡会儿,莫吵她。” “是。” 苏淼淼半睡半醒间,听到了帘外母亲干练的声音,隐隐还有侍女吉祥轻柔的低语。 是,她好像病了,昨天夜里好好的就发热了来着…… 苏淼淼一个念头闪过,迷迷糊糊又朝里翻了个身。 她这一觉都睡得不好,梦里是一脑袋的荒腔走板、光怪陆离,直到现在都还是昏昏沉沉,一动就觉着头疼。 [这雨下得真好,小丫头肯定喜欢。] [好好的,怎就发了热?淋雨着了风寒?不对,昨儿天还晴着……] 苏淼淼原本是想再多睡会儿的,可架不住母亲瑞安是大梁开朝的第一位长公主,年少时跟着太宗皇帝征战过的本事,说起话来也是清亮有力,元气十足,隔着帘子都清楚得叫人没法忽视。 苏淼淼皱着眉头,难受的又翻个身,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呢?说了不吵她,偏偏在帘外说个不停,一点也不像是母亲的性子! 迷迷糊糊的苏淼淼一把掀开床帐,正要埋怨,睁眼却看见了空荡荡的寝间,愣了片刻,才听到了珠帘碰撞的漓漓轻响。 顺着声响看去,身穿浮光锦,脚踏织金履的瑞安长公主,正大步从多宝槅前迈步过来。 母亲方才是在外间吗?说话声那么清楚,她还以为就在帐子外。 苏淼淼微微张口,有些疑惑的愣在了原处。 瑞安大步近前,看到的就是只钻出一颗脑袋的女儿,十四岁的小姑娘,眼眸湿润,饱满的面颊上带着被她自己压出的红痕,一副没睡醒的呆怔模样。 伸手按下女儿散乱翘起的鬓角发丝,长公主弯了嘴角,心下亲昵又好笑:[瞧这小卷毛雀儿!] “不许又乱给我起诨号!” 苏淼淼闺名淼淼,但瑞安打小就不怎么叫女儿名字,而是喜欢随口起些小名昵称。 襁褓中叫小臭宝、香香包,大些就是小丫头、小彘仔,小胖鱼儿……当真生气就是狗崽子小畜生,连她自个都记不清有过多少称呼。 直到苏淼淼年纪大些知道羞恼,很是生气闹了几次,瑞安公主才收敛许多,只在心里想想就罢。 听到母亲又给她乱起名字,苏淼淼想也不想的出声反驳之后,才又慢一步回过了神—— 母亲……好像压根就没有张口? 长公主只当是自己不留神出了声,也不当回事,伸手覆上苏淼淼额头,随口转了话茬:“怎的好好就醒了?倒吓我一跳。” 母亲的双手温热有力,不像盛京许多贵妇柔软,因为年轻时习过武艺,指腹还带了一层层薄薄的硬茧,但抚在额头,却是格外的叫人安心。 “我方才听见……” 苏淼淼说到这儿,在母亲手下顿了顿,又改了口:“听见下雨了。” 提起雨,苏淼淼也稍微清醒了些。 的确是下雨了,虽没听见雨声,但已能闻到清新的水汽。 苏淼淼趿了绣鞋,几步走向窗前。 她喜水,母亲便特意引了泉水进府葺了小泽池,她住的如意楼就建在池边。从窗口看去,长芦高柳,涳涳蒙蒙,淅沥沥的细雨荡起一圈圈的涟漪,隔着清晨雾气般的雨幕,呼吸里带着一股微潮的气息。 这微凉的湿润让苏淼淼一个激灵,一夜里的头昏胸闷都瞬间褪了个干净。 长公主笑眯眯跟在身后:[亏得现在长大了,放在从前,可不得一头钻池子里?] 苏淼淼猛地回头—— 她自幼就喜欢凫水,又很擅屏气,十岁时,曾在水里足足待了一盏茶功夫还多,自个没事,叫外头人看得心慌。 可苏淼淼此刻在意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又一次!她分明听着了母亲的话,可看过去母亲的双唇都是紧闭的,分明没有开口出声。 苏淼淼眨着星子似的眼眸愣了片刻,好像猜到什么,忽然出声:“阿娘,我想沉池子里看看雨!” 长公主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天气?昨晚上高热不起还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就要潜池子里,不要命了? 还没等长公主想清楚是要厉声呵斥,还是看在女儿病愈的份上好好哄劝,面前的苏淼淼便忽的笑了出声,双眸弯弯,笑声清脆,满面的得意狡黠! 长公主回过了神,又气又恼,一把伸手点在女儿额心:“好啊你,亲娘也敢来消遣?” 苏淼淼口中哎呀告饶,嘴角的弧度却越弯越高,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心里更是满腔的激动与新奇—— 果真是母亲心里头的话,她能听见母亲心里的心声! 正逢自幼她照料的侍女吉祥,带了小丫头,捧了温水帕子来服侍她梳头洗脸,苏淼淼新奇难平,一面洗漱,一面便又拉着三个人手心,一一搭话,试着问她们心里思绪。 等到梳了头脸,换好了一身舒服的家常衣裳,苏淼淼便发现,自己可以轻易的听到吉祥姐姐的心声,但两个小丫头小椿小桃,她就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一点。 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因为母亲与吉祥姐姐与她更亲近,小椿小桃却不过平平? 苏淼淼心中疑惑,父亲不在,便想叫楼外的粗役仆从都叫进来听听试试。 还是长公主瞧着不对劲,拦了下来:“乖乖,头还疼不疼?我今早叫你父亲请了葛老太医,你回去躺着,等葛老过来再给你瞧瞧。” 苏淼淼摇摇头,正想说自个听见心声的本事,耳边便又听到了一句清楚的疑惑:[神神道道的忙活什么?可别是烧得太狠,把我丫头烧傻了!] 苏淼淼:…… 回过神的苏淼淼气呼呼的鼓了双颊:“我好好的!头不疼!” “好好好,你没事。” 长公主敷衍的摸摸她的头,只管回头吩咐吉祥:“葛老年纪大了,怕在路上摔着,今早才嘱咐了驸马路上莫急,想是为这个才耽搁了,你去瞧瞧,八成也快了。” 吉祥是从宫里出来的大宫女,行事最是稳重贴心,此刻得了吩咐,却先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苏淼淼侧眸,便见吉祥姐姐低头开口:“老太医一早到了,只是路上听闻大姑娘昨夜也咳得厉害,驸马爷领着先去了祈安院里。” 这话一出,瑞安长公主忽的沉默,连苏淼淼也忍不住侧眸。 祈安院里的大姑娘,是苏淼淼同父的姐姐,却并非瑞安长公主亲出。 苏淼淼的父亲苏明德,是瑞安在未婚夫战死沙场后,拖到花信之年,才在鹿鸣宴上一眼看中的驸马。 说来也巧,当时的苏明德年近三十,家中也早有娇妻,瑞安无意拆人姻缘,原本也已歇了心思,偏偏没隔多久,苏府老家便又传出信来,探花郎发妻在不久前产下了一个女儿,之后血崩不止,就这般撒手去了。 太宗皇帝起于草莽,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脾性,要不是瑞安阻拦,叫探花和离尚主的事都干得出,何况还是原配自个病死? 闻讯之后,一道赐婚圣旨下去,苏明德连发妻的热孝都未过,便成了当朝驸马。 驸马丧妻的时候太巧,大婚又办得急,暗地里便有流言议论,说是天家威重,苏家为尚公主逼死原配云云。 瑞安倒是问心无愧,只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加上原配留下的女儿娘胎中带来的弱症,身子格外的孱弱,公主只怕一个不好去了,外头不知更要传出什么难听话来,多年来对这继女颇有些敬而远之,只叫驸马这个亲爹一力照料。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2节 舐犊情深,驸马对长女看顾多了,难免平日里就会愈发上心,连特意为苏淼淼请的太医,都先带去了长女处。 [这个苏明德,且给我等着……] 若是苏淼淼高热不起,特地请来的太医却被驸马领去了祈安院,长公主自然要震怒问罪,但既然女儿已经痊愈,好好的在这儿立着,长公主顿了顿后,倒也能够平心静气:“那就派人去大姑娘院外等着,等葛老看罢了,再请来一趟小楼。” 说罢,还扭头拍了拍苏淼淼,安慰道:“你姐姐身子弱,先给她瞧,你别往心里去。” 长公主总是如此,她自个是个坦荡利落的性子,就更不愿叫女儿养成酸溜溜的小家子习气。 苏淼淼干脆点头。 母亲早说过,人不能什么都占全,姐姐生而丧母,身子又孱弱,单是这两件事就已吃足了世间的苦头,父亲因此心疼偏宠姐姐一些,也是应当的,她不该计较,更莫提—— 她满心里还想着自个的“新本事”呢,哪里顾得上计较这种小事! 见母亲没有真恼,苏淼淼就也毫不在意撂下太医,紧跟着想起了另一个更重要的人。 衡哥哥! 只想到这三个字,苏淼淼按捺不住满心的雀跃。 她转身向前,双眸闪着欢喜期盼,愈发亮的喜人:“阿娘,我病了,衡哥哥有没有来看望?” 苏淼淼钟情箫予衡,是满京的世家权贵都知道的事。 她从十岁第一次看见刚从行宫接回来的六皇子箫予衡,便对他一见钟情,当众放言日后要嫁于六皇子为妻。 十岁的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旁人还能当作一句笑谈玩笑,但往后苏淼淼的真心诚挚,却叫所有人瞩目。 六殿下喜欢女子娴雅贞静,她就收敛性情,再不跑马鳬水,从此行止有分,处处端庄。 六殿下喜欢女子才华馥雅,她就改变喜好,钻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直至样样精通。 这样的轰轰烈烈,义无反顾,外人都心知肚明,公主府里亲眼见着的自家人看得只会更深。 长公主与吉祥了然的对视一眼,带着些善意的调侃:“昨夜里才发的高热,你那衡哥哥便是长了翅膀,不知消息也飞不来啊?” “昨夜是不知道,今日听闻了就一定会来!” 苏淼十分自信的抬了头,说着想起了什么,又着急起来:“啊不行,我还没换衣裳!头也要重梳才行!” 话音刚落,吉祥面前就已经刮过了一阵风,不过两息功夫后,这股风便又哒哒的刮了回来,满面匆匆—— “不成,衡哥哥就要开府了,我说好了要送他亲写的四条屏,只差最后一面了,我先去练字,吉祥姐姐你把我见客的衣裳找出来,记着要找淡色的啊,衡哥哥喜欢清雅的衣裙。” 六皇子谦谦君子,若能与女儿成就好事,长公主乐见其成,女儿家主动追求,身为过来人的长公主,也不觉着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这样为了男人不顾自个的身子,却没一个当父母的能够坐视。 长公主皱了眉头:“烧了一夜,太医还没看,早膳也没用,忙着去写什么字?” 苏淼淼摇头:“我怕一会儿雨停了,上次衡哥哥才说我一知半解,都不知有雨写字要用的墨与平常不同,趁着下雨了,我把那几块油烟墨找出来,好好试试有什么不一样,若是能写好,等衡哥哥来了,正好给他看!” 她生性肖母,自幼不喜读书,只是因为箫予衡,才从四年前开始钻研起了诗词歌赋,琴棋诗画。 她已经很用功了,连父亲都已在夸她进展神速,但是自幼的差距,诸多细碎小节都从未听闻,前日为六皇子研墨时,才知道落雨时要用油烟墨,写出的痕迹才流畅顺滑,也不会因为水汽晕边。 长公主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事:“他嫌弃你?淼淼,你是我瑞安的女儿,便是喜欢小六,也不必过分委屈了自己。” “阿娘怎么这样说?” 苏淼淼皱起眉头,认真反驳:“是我喜欢衡哥哥,自然要喜欢他喜欢的东西,做他喜欢的人,自己愿意,就不叫委屈,” 说着,她还对长公主一本正经睁大了杏核般的眼眸,老成道:“你不懂!” 长公主没好气:“好好好,我不懂,你一个没嫁人的小丫头倒是懂了? ” 苏淼淼被训斥了也不恼,她虽还没与六皇子成婚,但上一次见面时,衡哥哥都与她说过,平生所愿,便是得一知心人,做一对世间最恩爱的神仙眷侣。 只是想想衡哥哥对她说这话时,那温柔又深情的目光,苏淼淼胸口便小鹿般肆意乱撞,圆润的双颊都欢喜的通红。 “怪道都说女生外向,瞧瞧,还没嫁人呢,胳膊肘就拐得没边儿了!” 长公主也是没了脾气,索性站起了身:“罢了,我去瞧瞧你爹,你给我好好歇着,太医来之前,不许写什么字!” 苏淼淼笑眯眯的,没有反驳,却也没说答应,等人走了,立马转身招呼吉祥:“姐姐快给我拿墨!” 吉祥自幼便在苏淼淼身边陪伴服侍,闻言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口中还不甘心的劝了一句:“外头雨下得这样好,姑娘出去赏赏雨不好吗?” 苏淼淼心痒的看一眼窗外的蒙蒙细雨,还是摇摇头:“还是先写字。” 习字一日不练就会手生,她自幼习练骑射,也最知道不论什么功夫,想精通都要持之以恒,一日都不能断。 说话间,苏淼淼便已立在书案前,认认真真洗手,合好远山香,又在青玉镇纸旁摆好专门用来舔笔的小玉牒,磨好墨后还要再加两滴山泉水,要正好两滴,不能多,也不能少。 这这些不是她的讲究,全都是箫予衡的笔墨习惯,是她从平日的陪伴中一点点发现的喜好,便都仔细的记在了心里,融进了自己的记忆血肉。 苏淼淼仔细铺好纸,心里还忍不住的欢欣鼓舞。 有了这样听亲近人心声的本事,岂不是从此都可以与衡哥哥心心相印,心有灵犀? 苏淼淼想着这些,正身执笔,刚刚落下,耳边却忽的听到了极其怪异的声音: 【身为大梁长公主的独女,苏淼淼生来获尽偏爱,珠宫贝阙,权势爱宠,世间最美好的一切,于她都是唾手可得。】 笔尖重重一歪,在纸上划出了一道扭曲的深痕,苏淼淼也是猛然睁大眼睛,惊慌四顾! 四下无人,吉祥姐姐知道她练字要静,这种时候都会守在槅扇外,从不打扰。 不,就算在,也绝不是吉祥姐姐,她听到的声音不是熟悉的任何一个人,每个字的声调停顿都是一般的生硬尖锐,虽是人言,却怪异得压根不似人声! 这样不知来源的怪异声音,尤其是还念出了自己与母亲的名字,就愈发突兀的骇人。 饶是苏淼淼的胆量,也难免惊惶,正要开口叫人,耳边便又忽的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她钟情男主角箫予衡,便自顾自认为可以与对方相伴一世,却不知情之一字,最是不讲道理,在《困卿》这本故事中,苏淼淼,并非真正的主角。】 这是什么? 她听见了什么?什么困情故事? 衡哥哥都已答应过的,他们当然可以相伴一世,伉俪情深,又有什么不对? 耳畔的声响,仿佛什么不详的谶言。 手上的笔杆早已跌在书案,苏淼淼健康的唇瓣都白的毫无血色,但怪异的刻板男声却并不理会她的心情,仍旧一板一眼,毫不停歇: 【就在这一日,玉雨台上,箫予衡在绵绵细雨之中,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 【而苏淼淼的一厢情愿,只换来自取其辱。】 第2章 不信之人 在吉祥的惊呼声中,方才还立在书案后的苏淼淼拎起裙角,径直奔出了如意楼,如一阵冷冽的风。 清冷的雨丝扑在面上,是苏淼淼最喜爱的蒙蒙细雨,这一刻,却只叫她觉得浑身寒凉。 苏淼淼并不相信耳边怪异的声调,比起这样的无稽之言,她宁愿相信是自己得了什么刁钻的妄闻之症,甚至干脆就如母亲方才的玩笑一般,是被高热烧出了痴癫! 但许是事关心上人,只是一遍,那刻板男声说出的内容便已叫她死死记在了心里,又如魔音绕耳,在她脑中盘旋不觉。 这无法忽视的回响逼得苏淼淼焦灼难安,终究忍不住冲出了小楼。 【就在今日,玉雨台上,在绵绵细雨之中,箫予衡遇到了他注定的爱人。】 今日、细雨、玉雨台。 前两项都已摆在眼前,而玉雨台,就在公主府内苑的回廊之上。 苏淼淼匆匆行过水边,赤色的裙角翻飞跳跃,如同雨中摇曳,不肯低头的倔强红荷。 水道迤逦,回廊曲折,熟悉景致在她眼前一一略过, 就在苏淼淼即将越过最后的拐角时,迎面却猛地撞上一道身穿白绫裙的单薄身形。 苏淼淼踉跄几步便站定了身子,还能顺手接住了朝她跌落的伞柄。 可对面的身形却似撞得不轻,薄柳一般无力倒在了丫鬟身上,惹来一片惊呼:“姑娘怎么样?你这人是不是没长眼睛?大姑娘有个好、姑、娘……” 苏淼淼拿开挡住面目的纸伞,丫鬟竹影的训斥戛然而止,换成了惊惶的问安:“二、二姑娘安。” “是我没留神,姐姐你怎么样?” 苏淼淼没有计较丫鬟的冒犯,看到摔在地上的人后,她也担忧的屈膝上前。 她撞倒的正是自己同父的姐姐,苏卿卿。 同为姐妹,但苏卿卿明显更单薄些,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摇摇欲坠的扶着丫鬟,看起来就更加羸弱。 瑞安长公主多年来避着这个继女,也有大半是为了这个,太瘦了,都怕一不小心把孩子骨头抱折。 苏卿卿抬头,露出苍白的面色,一声“无事”还没说完,便又忍不住一阵轻咳。 想起姐姐昨夜里还咳了血,在回廊里还打了伞,苏淼淼愈发自责,伸手刚刚碰到对方小臂,刻板僵硬的怪异男声却又一次突兀响起—— 【苏卿卿的名字,来源于她的生身母亲,母亲的死,换来了她的生,血泊之中,母亲颤抖的手心抚过她的额角,眷恋又不舍的发出最后的呼唤,卿卿,卿卿。】 【沾染着鲜血的婴孩紧闭双目,浑身紫青,这始于悲剧的卿卿之名,也注定了她一生的坎坷。】 这又是什么晦气话! 苏淼淼搀扶的动作猛地一顿,原本就觉得这怪异的声音荒唐无稽,听了这话,更是忍不住生出了满腔怒意来。 她之前并不知道姐姐的名字还有这样的来源,可即便当真如此,长姐生母临终前的呼喊,为母之心,也只会盼着女儿富贵荣华、平安喜乐,凭什么就成了不详的悲剧坎坷? “姑娘当心,慢些。” 苏卿卿的丫鬟一左一右,从苏淼淼手中接过臂膀,将自家姑娘小心扶了起来,又照料着朝后退了几步。 或许是苏淼淼面上的愤怒太过明显,丫鬟竹影沉不住气,瞧向苏淼淼的目光里都带了戒备与敌意:[她定是气恼驸马先给姑娘先看了太医,故意来撞的!] 苏淼淼皱了眉头,张了张口,却又没有教训解释。 玉雨台便已近在眼前,姐姐都没误会,她更没有耐性与一个丫头计较。 想要今日的种种异状,苏淼淼低头捡起纸伞,重新塞进长姐手中,便打算先去前头看个究竟。 也就是在这时,刻板的声音又起—— 【她的手中擎着一把素白的幽兰伞,竹骨纤细,如她的手腕,洁如羊脂,细如鹤翮,那洁白的一抹,缥缈得像是空谷中的一团雾。】 苏淼淼的脚步瞬间一滞!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3节 她怔怔看向接了纸伞的长姐,脑中隐隐猜到什么,又猛然回头—— 隔着氤氲的水雾,她果真在玉雨台上看见了箫予衡。 早春时间,梨花未开,只扶疏的枝叶间缀着点点寒苞,苏淼淼最熟悉的箫予衡头插玉簪,手握折扇,正萧然立于梨树之下,直直看向她身旁的苏卿卿。 能让苏淼淼一见钟情的箫予衡,当然是好看的。 六皇子是当今天子年少时,在行宫与宫女一夜风流留下的子嗣,天子归京,宫女在千里之外生下皇子,往后便也就这般长在江南行宫,直到生母病逝,无人照料,才被接回京城。 这样的出身远不如京中皇子贵重,最开始,也无人在意一个长在外头的年幼皇子。 但十四岁的箫予衡风姿秀逸,光风霁月,如珠玉置于瓦砾,在宫宴第一次现身,便让天子一改从前的忽视,亲自赐名,也让席间所有轻视的目光都换成了赞叹欣赏。 这赞叹的人里,便包括一个苏淼淼。 苏淼淼直到如今,都清楚得记着那一场花朝宴,看见箫予衡的第一眼,她便觉自己的心口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催促她上前,去表白去亲近,与这人永生永世都在一块,一刻也不分离。 她从前喜欢很多东西,但不论下雨凫水,还是跑马骑射,但从没有那一种喜欢,来得这样坚决又动容。 也正是这样的感觉,让她心甘情愿收敛性趣,改变喜好,只为了博对方一次赞许,一句喜欢。 苏淼淼以为自己是成功的,或许是因为自幼的经历,将衡哥哥养成了外温内冷的淡泊性子,旁人只说六皇子温柔和气、君子谦谦,但极少有人能真正走近他心里。 近五年的光阴,她便如同百折不挠的飞蛾,一次次上前,一点点改变,亲眼看着衡哥哥从生疏变得熟稔,眼底的疏冷淡漠也渐渐变成了动容与深情。 这样的衡哥哥,又怎么会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爱人?又怎么会让她自取其辱? 苏淼淼痛苦的攥紧手心,自欺欺人的闭上双眼,但耳边的声音仍旧一字一句,念得死板又清明: 【世界在这一瞬间归于沉寂,箫予衡沉寂多年的心,于这一眼惊鸿之中,骤然绽出炙热而绚烂的光焰,震若雷霆。】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因为太过荒谬,反而叫苏淼淼僵在原处,失去了任何反应。 “淼淼。” 最终唤醒苏淼淼,是箫予衡温润的呼喊。 刚才还在玉雨台上的箫予衡,不知何时行到了面前, 箫予衡一身锦绸袍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纹绣,衬着他的修朗身形,就更显清润如玉,如沐春风:“这是怎么了?” 在这样的关怀中,苏淼淼在痛苦与惊疑之中,又难以自控的心跳加速,生出一股微醺般的雀跃与陶然。 苏淼淼对这感觉十分熟悉,在宫宴上第一眼看见箫予衡的一刻,每一次看到衡哥哥,她都会这样憧憬心动。 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钟情这般执拗,这种时候都没有一刻消退。 多年来的习惯,让苏淼淼下意识的直身垂眸,奔跑时的肆意随性一点不见,浑身上下都是箫予衡最喜欢的娴雅端庄、柔顺温婉:“衡哥哥。” 她出门匆忙,没来得及更衣梳妆,身上还是她自个喜欢的嫣绯衫、碧水裙,粉黛未施,乌发也只是用朱色的绒花系了燕尾,随意的垂在脑后。 但豆蔻之年的女郎,青春便已是最好的妆点,苏淼淼打小康健,何时都是一副白里透红的好气色,即便此刻唇色微白,声音嘶哑,圆亮的杏眸也仍旧分明透亮,仿佛燃着火光。 箫予衡面带关心:“姑母说你昨夜起了高热,身子不好,怎的不在楼中好好歇息?” 是,她不该来的。 她若是不在这里打扰,是不是今日,便是箫予衡与苏卿卿的一眼惊鸿,一见倾心? 苏淼淼勉强抬了抬嘴角,面颊梨涡盈盈,透出一股苦涩。 箫予衡耐心等了片刻,见苏淼淼不答,目光便又越过她,看向了另一道单薄的纤巧身影:“这位是?” 他问是苏卿卿。 注定的爱人。 沉寂多年的心,第一次绽出光焰…… 怪异声音重新浮现在耳边,苏淼淼攥紧手心,忽的上前一步,挡在了苏卿卿的面前:“这是我的长姐。” 箫予衡温润颔首:“苏姑娘。” 苏卿卿垂眸屈膝,也唤了一声六殿下。 苏卿卿虽是第一次见到箫予衡,但对方称长公主为姑母,再加上苏淼淼叫过的“衡哥哥”,身份也并不难猜。 [原来这就是淼淼的心上人,的确儒雅不凡。] [淼淼这是……在防备我?] 苏卿卿性子敏感,察觉出苏淼淼挡在面前的含义后,心生羞恼,便也立即抿唇出声:“竹影梅花,该回去了。” 这样匆匆离去,是有些失礼的。 但箫予衡毫不介意,甚至还温声赞了一句:“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好名字。” 苏卿卿神色一顿,这诗冷僻,竹梅之类的名字,又在丫鬟里再常见不过,连中过探花的父亲都从未在意过。 没料到,却被初次见面的箫予衡一语道破了来处。 知已难逢,不论是谁,能够这样的心领神会,都难免叫人欣喜,不过看着面色不对的妹妹,苏卿卿还是没有回应,只默默低头又行一礼,便又撑起纸伞,带着竹影梅花转身而去。 箫予衡目送苏卿卿的身影远去,眸色是苏淼淼从未见过的复杂深沉。 苏淼淼的手心攥得更紧,掌心印出了深深的血痕,她却毫无察觉。 自幼照料她的贴身侍女叫做吉祥吉利,虽都是母亲起的名字,可她从未觉着不好,后面小椿小桃过来时,她取名也只图个顺口喜庆,从没有像长姐的竹影梅花一样,还想什么诗文典故。 在衡哥哥眼里,是不是也是俗不可耐? 苏淼淼心中一片惶然:“衡哥哥,你是不是喜欢……” 她将箫予衡看得太好太重,在意的过分了,便难免患得患失,一句失了分寸的“是不是喜欢姐姐”说到唇边,才瞬间回神,又硬生生咬在了齿下。 在箫予衡的目光下,苏淼淼几乎词不达意:“你先前说,新居里正缺一副四条屏,我写了一副,用的是你最喜欢的隶书,你……” 说到这儿,苏淼淼顿了顿,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你,喜不喜欢?” 箫予衡神色温柔,未曾开口,但苏淼淼耳畔又分明听到了一句冷漠的讥讽:[东施效颦。] 苏淼淼猛地抬头,颤抖的看向面前心上人。 东施效颦,她是东施,那效的是谁?姐姐苏卿卿? 衡哥哥与她相识四年,与姐姐不过一面,怎么会这样想她? 几乎同时,箫予衡也温声颔首:“你一番心意,我自己喜欢。” 他的眉目温和,声若清水,似乎也后悔不该腹诽,几乎还带了几分歉意,愈发叫人如沐春风。 这样如水的温柔,一点点的抚过苏淼淼的震惊与愤怒,不至于全然褪去,但终究叫她平复了几分。 她知道衡哥哥一向喜欢娴雅才女,就如同父亲也更偏爱长女一般,但那又怎样? 每个人都都每个人的长处,姐姐很好,她也从来不差。 男未娶女未嫁,自己看重的情郎就要自个争取,衡哥哥便是欣赏姐姐又怎样?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四年来陪伴衡哥哥的是她,三日前让衡哥哥承诺做神仙眷侣的人也是她。 手心渐渐察觉出了刺激,但这痛意却叫苏淼淼恢复了清醒与平静。 她抬起头,瞳仁澄澈透亮,嗓音嘶哑又坚韧:“我还有三个月就要及笄了,衡哥哥可想好了要赠我什么小字?” 女子待字闺中,未嫁的女郎只有名没有字,都是要等到成婚由丈夫来取字,与方才借着四条屏的名头婉转打探不同,这样直接开口问字,与直接问对方是否会提亲求娶一般,已是最再大胆不过的表白。 箫予衡有些诧异滞了一瞬,凝眉开口:“一世的小字,岂能这样轻易定下?总要好好斟酌。” 放在从前,这样的回答便已足够苏淼淼安心欢喜,但是现在,她却不满足这样的不明不白。 苏淼淼眼尾泛红,几乎带了焦躁:“不成,一定要现在就定!” 这样的不屈不挠,更是出乎箫予衡意料,他沉默的看向苏淼淼,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思索与疑惑。 短暂的沉默,足以令寻常女郎羞赧到面红耳赤,掩面而逃,但苏淼淼却只是红着脸,眸光倔强的一寸不让。 她不是不知羞耻,只是真心爱慕箫予衡。 即便突兀怪异的声音当真是上天注定的谶言,但只要衡哥哥不曾变心,她便是这世间最执拗的不信者。 她只要一个干脆的答案。 两人就这般对视几息,终究还是箫予衡没法子似的摇摇头,温声道:“淼淼望湖水,青青芦叶齐,这是李太白的诗,你本名淼淼,便字青青,可好?” [分明是亲姐妹,为何竟这样天差地别,今日才得一见,可惜了……] 表面之外,苏淼淼还分明听到了箫予衡心内疏淡的叹息:[罢了,只当看在公主府的份上,苏淼淼的确是最适宜的人选。 ] 衡哥哥答应了她,不是心动爱慕,只是因为母亲是长公主,因为适宜。 苏淼淼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心底分明该是不甘惆怅的,但胸中却又情不自禁的泛起一层陶然欢愉,这欢愉又如同云雾,雾气一层层弥漫,也一点点掩盖了她的挣扎与情绪。 是因为适宜又如何?那是她最在意的衡哥哥啊,衡哥哥答应了娶她,这就够了!不是吗? 苏淼淼几乎要被说服了,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恍惚,面颊又漾起了隐隐的梨涡:“衡哥哥取的字自然是好的,青青……” 念出这两字之后,骤然生出的熟悉让苏淼淼悚然一惊。 小字青青……是青青,还是卿卿? 仿佛觉着这样还不够,不似人言的生硬怪声,也见缝插针响在了僵住的苏淼淼耳畔: 【厚颜得下的承诺,让苏淼淼喜出望外,却不知道凭权势逼来的爱情,像是紧攥的流沙,握不牢,留不住。】 【青青这小字并不适合苏淼淼,她以水为名,也如水般阴毒,因为嫉妒,她在水中,让她的姐姐永远失去了腹中的孩子与再做母亲的机会,也因为疯狂,她自己也终究殒命水中。】 骤雨初歇,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冷风,将檐下的雨水吹至苏淼淼颈间,水滴阴冷,悄悄滑落衣内。 苏淼淼忽的打了个森然的寒颤。 第3章 公主继子 “淼淼,你倒是和娘说个话。” “吉祥?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该死,二姑娘方才一个人跑了出去,回来就成了这样,一路也没人跟着,不知怎的……” “不知怎么?你们这一群人都是瞎子瘸子?还是我这长公主府是什么破落户?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姑娘出门去了哪,见了谁,现在去问!” “是。” 吉祥满面惭愧,领命起身,匆匆而去。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4节 一旁身着青衫的驸马苏明德,也终于寻空插了一句嘴:“公主莫急,太医也到了,先请葛老瞧瞧,或许只是小恙。” 不劝还好,驸马这一出声,反而将长公主的怒气成功转到了丈夫身上:“你倒稳沉持重了,若不是你只顾心疼亲闺女,哪里来的这一出?” 驸马是个温厚寡言的性子,也不分辨,只是好脾气的拱手低头:“是我的不是。” 只隔着着一道水晶帘,母亲对侍女的训斥焦急,父母两人的冲突争执,里间苏淼淼都清清楚楚的听在耳里。 但苏淼淼却是抱膝靠在罗汉榻一侧,一声不响,一动不动,仿佛与周遭世界都隔了一层什么一般,不论外头的人怎么说怎么问,都进不到她的耳中。 耳边尖锐的莫名声响已经停歇许久,但巨石落水,激起的浑浊震撼却没那么容易平息,《困情》、故事、主角、衡哥哥与姐姐……字字句句,都仍在紧紧攥着她的心。 苏淼淼当然知道故事主角是什么,她这些年虽然忙于学艺,但母亲喜欢时兴的话本戏文,府里唱曲的优伶,说书的女先儿都是常备的,苏淼淼自幼陪着不知听了多少,情至深处,也曾触动心弦,只觉感人肺腑。 但那些不过是故事,不是吗? 台上意,书中人,再是嬉笑怒骂,缠绵悱恻,也是假的,不过是编纂戏说,供人消遣的假物! 若整个天地都是一则名为《困情》的故事,那她是什么?这公主府,这大梁,父亲母亲、姐姐、衡哥哥—— 她从小到大亲身所历的一切,又算什么? 葛老太医就是在这时候,摸上了失魂落魄的苏淼淼手腕。 老太医历经三朝,太宗元宗两代先帝都送走过,公主府这等小场面更是一点没当回事。 直到当真摸上了苏淼淼的脉,葛老才微微露出几分惊讶,他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苏淼淼神色,又躬身上前,掀开眼皮看了看她的瞳仁,一时颇有些沉吟。 长公主见状更忧,连忙提及苏淼淼昨夜突发高热,不知有没有干系。 葛老慢缓缓摇头:“倒没摸出风寒,脉象沉细,肝郁气滞,这是小儿受惊,还吓得不轻。” 话未说罢,周遭人都是一惊,瑞安更是满面惊怒:“走时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就受了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敢来我府里作祟?” 驸马苏明德虽未出声,但面上也也郑重了几分,又问可要开方?还是要去另请方外之人来? 民间习俗,若是小儿被吓丢了魂儿,寻些高明的神婆术生便能收魂驱邪。 [怪道是太宗一手带大,长公主这脾气,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葛老心中感叹着,面上却沉稳:“先开两幅安眠的方子,看看是什么吓着了孩子,公主驸马好好哄着,睡两天再瞧瞧。” 苏驸马答应着,连声道谢,等葛老开了方,亲自送客, 礼数走罢,等驸马再回寝间,侍女吉祥都已赶了回来,在地下说着什么。 瑞安长公主则是跪在罗汉榻上,揽了苏淼淼拍背安抚,动作温柔又慈爱,但听着吉祥的禀报,面上却是一副忍耐的震怒模样。 苏驸马:“这是怎么了?” 吉祥低声又回一遍:“姑娘从回廊去了雨花台,前后见了大姑娘与六皇子,瞧见的下人说,大姑娘先走了,姑娘没与六皇子没说几句话,便也跑了回来。” 听见大姑娘三字,苏驸马便不禁皱眉,他接葛老太医进府的路上,梅花禀报,说长女夜里咳痰带了血丝,偏还瞒着不许丫鬟们说,他一时情急,才先请葛老去了祈安院。 好在最后瞧了倒不是急症,仍是娘胎积弱、好好调理的旧话,只是卿卿听闻葛老太医是请来看妹妹的,面上便有些不安,只说要来道歉探望。 苏驸马当时倒是劝住了,但长女外柔内坚,内里也是个固执脾气,想来还是等他一走,便也跟着出了门,偏偏撞进了这事里来。 “箫予衡!” 果然,长公主也与苏驸马一般,觉着长女不过是恰逢其会。 这姐妹两人因着身世脾性,的确不如寻常人家亲姊妹亲热,但到底是血脉相连,何况苏卿卿还自幼体弱,要吓也该是大姑娘受惊。 相较之下,自然还是被苏淼淼钟情多年的箫予衡更值得怀疑。 “是箫予衡欺负你?还是与你说了什么过分话?” 强忍多时的情绪终于有了去处,瑞安掌心重重拍上木案:“岂有此理,你喜欢他,是多少皇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简直不识好歹!” 苏驸马轻轻按在妻女肩头,不轻不重劝了一句:“终究是皇子,近些年又得陛下看重。” 长公主冷笑:“奴婢之子,日后有没有这福分还是两说!” 这话说得不敬,不单戳了皇子根底,更是隐隐事涉中宫之位,传出去便是诛九族的罪过。 但此刻不但长公主说得肆意,连一向沉稳的苏驸马也没见多少惊慌,只是抬头瞧了瞧,示意吉祥带人退下。 瑞安是足够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的, 她虽是太宗皇帝的义女,但瑞安的生父也是太宗皇帝的结拜兄弟,且是为了救太宗阖家遇难,在临终前将仅剩的独女托付给了太宗。 为了报答这份兄弟恩情,当时还是个潦倒单身汉子的太宗,硬是磕磕绊绊的亲手养起了孩子,打天下时白日放在军中,夜里背在背上,多少后头的亲生儿女都不记得名字,对瑞安,却是偏私无度,甚至许她掌过兵。 大梁开朝,太宗第一个封的公主便是瑞安,太宗驾崩,元宗继位,又顺理成章加封了长公主,直至当今陛下,见着长公主都会亲亲热热叫声姐姐。 这样的权势资历,说能左右陛下立谁狂妄了些,但若是逼急了她,叫一两个皇子在陛下面前失了前途体面,还当真不是什么难事。 长公主脾气上来,愈发霸道:“是不是箫予衡不愿意?不必管他,阿娘明日就去宫中请陛下赐婚,我就不信他一个母族都没有的光头皇子还敢圣旨!” 【只凭权势逼来的名分,果真只是空有其名,爱情像是紧攥的流沙,握不牢,留不住。】 【因为嫉妒,她在水中,让她的姐姐永远失去了腹中的孩子与再做母亲的机会,也因为疯狂,她自己也终究殒命水中。】 母亲不顾旁人跋扈,仿佛正合了怪异的谶言,不详的阴冷仿佛重新攀上双膝,刚刚在母亲的安抚中平静下来的苏淼淼,竟又忍不住的浑身战栗。 苏淼淼就在长公主怀中,这样明显的战栗,长公主当然与立时察觉。 母子连心,苏淼淼的颤抖,只将长公主的眼都心疼都红了,顾不得旁的,只将女儿在怀里揽得更紧,口中还时不时哦哦安抚,仿佛哄着襁褓中的哭闹的幼儿。 苏驸马也在一旁坐了下来,近得一伸手便能碰到妻女。 这样的距离,苏淼淼也可以清楚的听到父亲平静下的迷惑与深思:[淼淼自小英勇,什么事能将她吓成这样?][便是六皇子狠心拒绝,也不该是受惊……] 母亲的怀抱炙热温暖,父亲的关怀也令人安心,这与生俱来的的父情母爱,便如冬日炉火,一点点融化了苏淼淼心底的悚惧惶然,轻飘飘的心渐渐寻到了能落脚的实处—— 怎么会是假的呢? 这样的热乎乎、活生生的父亲与母亲,真实又清楚的自个,又怎么会是话本故事里,任人安排的单薄玩意?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台子上任人操纵的傀儡。 难不成凭那不知来处、不知真假的怪异声音说一句她会害人、会枉死,她便当真要就要这么干不成? 苏淼淼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的执拗,第一次出了声:“不,别去……” 她从始至终,也没想过用母亲与公主府的权势强求箫予衡,更加没有想过伤害自个的亲姐姐。 她对衡哥哥是真心实意,一举一动,也都是想要衡哥哥动容动心,真心与她做一对神仙眷侣。 怎么在那干巴巴的怪异声音里,就成了厚颜无耻,活该自作自受的恶毒女配? 凭什么? 一番怒气涌上心头,苏淼淼一瞬间,甚至想要赌气开口,说箫予衡若是当真与姐姐一见钟情,就是不会喜欢自己,那便由他们去相亲相爱! 说她也不是没人要的,说她拿得起放得下,不是那种小气性子,更加不会因为姐姐坏了箫予衡的孩子,便嫉妒疯狂沦为禽兽,将自个亲姐姐推进手里! 但这些话才刚刚涌上心头,苏淼淼便难受的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痛。 只是想想要放弃箫予衡,她的心里便泛起一股浓烈不舍与不甘,简直如同饥渴到了极处、险些就要饿死的人,却要亲口放弃救命的大餐。 心尖酸痛,连带着指尖都在刺疼,仿佛她浑身上下都打定了主意,使尽解数阻拦她说出这种话。 不单口中的话说不出来,心中甚至反而生出了另一股冲动,仿佛有什么人,在无声的催促着她答应的母亲的话,去请旨去赐婚! 不,不是—— 她是喜欢衡哥哥,但要的不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婚事,她也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苏淼淼死死的咬了牙,打小的倔脾气,又让她生生忍着心口的刺疼,硬是说完了后面的话:“不要圣旨强逼,我便是成婚,也一定是箫予衡心甘情愿,是他真心喜欢我,亲自上门来求亲!” 【滋啦——】 话音刚落,耳边便又忽的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短促锐利,像是铁器摩擦,也像是怪异的天音动了怒。 与此同时,苏淼淼的额角也已渗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口中泛着腥甜的气味,心口也是丢掉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一般,一片白茫茫的空荡。 仿佛心里那不知藏在何处的东西仍在蠢蠢欲动,不死心的想再劝她反悔一般。 为了防止自个没忍住当真说出反悔的糊涂话,苏淼淼干脆咬着牙转过身,双臂抱膝,埋着头团成了一团,一副打定了主意,不听不看,也绝不多言的模样。 [不过一个男人,怎么就把自个折腾这样!] 瑞安看得又怒又愁,还想再说什么,苏驸马却轻轻按了按妻子肩膀:“孩子精神不好,不提这些烦心事,一会儿叫丫鬟熬了安神汤,先喝了好好睡一觉。” 长公主原本是不放心的,只是叫驸马明里暗里的劝着,终究还是退了出来。 一出如意楼的门,长公主便甩开了驸马的手,怒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儿多,不心疼这一个?” 这明显是又想起了早上葛太医的事,存心迁怒。 苏驸马知道妻子着急,倒也不恼,只是好脾气解释:“小女儿家的心事,旁人是劝不听的,做长辈的,越插手也只是越乱。”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男女之事最是说不清楚,莫看今日吵得仇人似的,说不得明日就又好了,倒叫旁人白白生气,枉做恶人。 想想这四年来,女儿在箫予衡面前没出息的模样,瑞安甚至觉着这都不算可能,只怕就是摆在眼前的日后。 瞧着妻子平静下来,苏驸马才又沉思着开口:“再一者,旁人只说六皇子是谦谦君子,可我素日观之,却总觉他心思莫测、行事凉薄,非寻常人能看透,未必便是良配,淼淼若能借此事与他离心,倒也是一桩好事。” 长公主思量片刻,又撇了撇嘴:“淼淼的脾气我还不清楚?撞了城墙都不回头,喜欢了这么久,哪里这么轻易能放下的?” 苏驸马:“只冲着一根牛角钻,自然转不回头,趁着这会儿多叫她见见旁人,或许就想通了呢?试一试,总不会坏事。” 长公主:“你倒说得轻巧,这时候哪里来的旁人?” 苏驸马故意叹息:“公主实在霸道,同是二婚,只怪我有亲女儿,难不成公主就没有继儿子?” 这话没错,瑞安早在十几岁时,太宗便为养女定了亲,对方也是账下颇有英才的年少将军,可惜眼前婚期就在眼前,一场突袭,那小将军却不幸战死沙场。 太宗皇帝心疼养女,又后悔自个定的亲事不好,答应了往后叫瑞安凭自个喜好择婿,这才有了日后与苏驸马的一场夫妻缘分。 而那英年早逝的小将军,也有长辈记挂着,等嫡亲的侄辈繁茂,便挑了个结实的男丁过继去了将军名下,算是延下了这一支。 那孩子也算是长公主看着长大的,真正的通家之好,若不是苏淼淼后来一心只想着箫予衡,长公主原本还想过让青梅竹马的两个孩子凑做一处,凑一段佳话。 此刻被驸马提起,长公主也是猛地的回神,抬头相望,异口同声:“陈昂。” 第4章 陈昂心意 陈昂踏进如意楼时,正是日暮西斜。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5节 苏淼淼饮了葛老开的安神汤,从正午一直睡到了现在。 可睡的时候虽长,中间却极不安稳,时不时会惊醒,偏偏却睁不开眼,简直像饮了迷药一眼,醒来反而觉着愈发累。 听见吉祥禀报陈昂少爷到了,苏淼淼也没有起身的意思,仍是散着头发靠在榻上,恹恹的撇过了头。 陈昂受了故去嗣父的余荫,早早就领了奉恩将军的恩爵,走的亦是武将路子,进门时一身雨过天青的袖箭短衫,绣着暗云纹,裤腿都扎得紧紧的踏在玄色短靴里,看起来便是身高腿长,清朗肆意:“你家姑娘呢?不是说醒着?” 有长公主这层关系在,苏淼淼与陈昂当然是熟识的。 陈昂五岁过继,私下里管公主也叫母亲,苏淼淼幼时甚至一直觉着陈昂就是她的亲哥哥,还奇怪过陈昂为什么还有个爹。 不过两“兄妹”好了没两年,便开始相见两厌。 等陈昂长到七八岁,苏淼淼就觉着这个动辄拿虫子吓唬她,又喜欢弄脏她头发衣裳的“哥哥”人憎狗嫌,陈昂也口口声声长大的苏淼淼一点不如从前软绵绵的可爱,一见面就是吵架拌嘴,不欢而散。 再往后苏淼淼喜欢上了萧予衡,整日忙得脚不沾地,自然就没空理会陈昂。 不过自幼的情分,冷落两年也没那么快生疏,看见在还躺在榻上的苏淼淼,陈昂一点不客气推了推她:“怎么着,哥哥不叫就算了,如今人在眼前,都瞧也不瞧了?” 苏淼淼扭过头,声音闷闷:“你怎么来了?” 陈昂吃了一惊:“怎么就病成这模样?你不行了?” 一句话,叫心绪低落的苏淼淼都忍不住生气:“你才不行了!你死了我都活得好好的!” 陈昂哈哈笑:“还会骂人,可见是没什么事,公主特意派人叫我,还真当你怎么着了。” 瞧着苏淼淼没事,他更是大咧咧在对面坐下,吩咐起了人:“可有吃的?我在街上就被拉了来,正经餐食都没吃一口,你这儿不是总备着有点心?不要太甜的,来点咸口的抵饥。” 苏淼淼绷着脸:“没有!” 陈昂不信:“少诓我,谁不知道你打小就爱吃零嘴?” [这个昂少爷,姑娘正为六皇子不痛快,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说得太急,刚刚端了茶的吉祥都来不及阻拦,闻言担忧的看了苏淼淼一眼,只能接过了话头:“点心当真没有,昂少爷若饿了,奴婢去厨下要一碗面。” 但苏淼淼的面色愈发难看。 她从前的确爱吃零嘴,年幼时跑来跑去,骑马凫水,都是耗力气的活儿,腰包里时刻装着干果点心,压根等不到用膳的时候,那阵子母亲管她叫小松鼠。 为何现下没有了? 因为衡哥哥喜欢娴静的才女,才女都是纤细清瘦的,她近些年又整日窝在书房里读书,动的少了,自然更要少吃些,免得痴肥。 这个陈昂,果真还是这样,一开口就惹人厌。 好在吉祥姐姐贴心,一会儿问一句少爷要什么味儿、配什么小菜,喝什么汤?一串儿的话,直到小丫鬟们便已提来了食盒,都将陈昂嘴堵的死死的。 如意楼里便配了小厨房,时刻留着灶火,一声吩咐下去,不费多少功夫。 刚刚捞出,趁热送来的鸡丝面,老汤熬的极香浓,面条切的细细的,周遭摆了几方瓷碟,配了些酸甜爽脆的酱瓜小菜,满满当当的摆在小案上,一眼看去就叫人食指大动。 这样的用心,倒也不单单为了陈昂一个,吉祥知道自家姑娘也没好好用膳,端碗碟时,便有意将盛着鸡汤的小盅打开,让香气正好飘到她鼻尖。 但苏淼淼实在是提不起胃口,她提早听见了吉祥姐姐的心声,不等对方劝说,便先一步拒绝:“我不吃!” 说着,还又不耐的看向陈昂:“你也别在这儿吃,再脏了我的榻,吉祥姐姐,给他提外间去,吃了送他走。” “别麻烦了,我转一边去还不成吗?” 陈昂是当真饿了,面对这一桌热气腾腾的鸡汤面,也顾不得与苏淼淼拌嘴,端起瓷碗,朝里夹了几筷子小菜,干脆扭到了另一头。 只是转身时,还是没忍住在心口腹诽一句:[越大越怪,生个小病就这样大脾气,卿卿就不会这样。] 苏淼淼猛的一顿:“你说谁?” 陈昂搅着面,头也不抬:“什么谁?我可什么都说,你别找事啊!” 口上是没说,可心里分明是想了,且正因为是心中之声,反而愈发做不得假。 苏淼淼直起身,拧了眉头,怀疑的盯着陈昂脊背。 陈昂这个岁数,胃口大的能吃一头牛,海口大一碗面风卷残云,几句话功夫就吃了个干干净净,还不足的又添了一回。 但许是年少坦荡,想到什么,口上都干脆说了,苏淼淼留意半晌,却也没有再听到旁的动静。 所以,为什么陈昂的心声她也能听到? 她最开始,还以为是按着自己的远疏亲近,能听见父亲母亲、吉祥姐姐的心声,却听不见吉利与小椿小桃。 但玉雨台上,她连梅花竹影的心声都能听得分明,那是姐姐的侍女,若论亲疏,怎么都比自己楼中的小丫鬟更远,更莫提还有今早来过的葛老太医都被她听见了一句感叹。 她极少生病,今日之前,连葛老的面都没见过,更莫提熟识。 但若按着那怪异的声响说的,这一切便都能解释的通,这天地都不是真的,只是一个话本故事,而这故事里的女主角不是她,是姐姐苏卿卿。 她听到的,是故事里头的各个角色的心声。 小椿小桃只是提都没提过的芸芸背景,她、父亲母亲,竹影梅花,还有葛老太医,才算是正经在“故事”里出现过的“人”。 要这么说起来,陈昂竟也算吗?若在的话他又是什么角,与方才那句“卿卿”有什么关系? 就在苏淼淼思量时,对面吃罢了面的陈昂,却又讲究了起来,先与吉祥要了泡松枝的净水漱口擦洗,又问吉利有没有男子能用的合香,他要熏一熏吃了饭的烟火气。 以往在泥地里打滚的人,在她香盒里一本正经选了一支雪中春信,点起之后,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先从怀中掏出一方用绸布仔细包着的小巧木匣,仔细放到了一旁,这才去拿了小铜香炉。 苏淼淼见状,寻了个陈昂不留意的空档,伸手将匣子摸了过来! “哎!放下!” 陈昂反应很快,立即就发觉不对,只是他似乎颇有顾忌,苏淼淼刚躲了两次,便又连忙惊呼着叫她轻着些,这东西不结实,不能晃。 苏淼淼听话的放缓了动作,但还是先谨慎的退到了罗汉榻后,又叫吉祥吉利都拦着,等她先瞧瞧里头是什么。 陈昂见夺不回来,便开始告饶:“淼淼,淼淼!我叫你姐姐成不成,这个我当真有用,你先还我,赶明儿再给你送别的,想要什么只管说,成不成?” 苏淼淼自然不会理她,说话间,便已经拆开绸布,开了木匣── 匣子里是个小泥人。 平心而论,这泥人塑得不算顶好,泥人裙子的纹理有些粗糙,脑袋还明显捏大了一圈。 但泥人眉眼之间却格外生动,不是完全相像,只要是认识的,便一眼便就从能泥人病弱出尘的神韵中瞧出来,这是苏卿卿。 苏淼淼愣在了原处。 陈昂抓住机会抢回匣子,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遭:加入资源晓说峮八已寺扒椅六9六散不迷路“这玩意我做了八十遍!都快赶上大圣取经了,好容易得一个能看的,再来一次我便是还有这手艺,也没这功夫。要是磕坏了,就是公主的面子都护不住你!” 苏淼淼回过神,却愈发不敢置信:“你喜欢苏卿卿?” 一句话,问得陈昂话音一滞,方才还满面兴师问罪,这时却透出几分扭捏来:“干你什么事?” 苏淼淼看着他通红的耳朵,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我怎的不知道?” 陈昂嗤笑一声:“你当然不知道,你这两年除了六皇子,还能瞧得见谁?” 这一次,凝滞的人换成了苏淼淼,又因六皇子三字勾起了满心的空洞惆怅,连面色都黯淡起来。 陈昂却无暇理会她,包好泥人后看了看天色,干脆起身:“下次再与你计较,省的天晚了,再耽搁我进不去祈安院。” 苏淼淼下意识反击:“便是天不晚你也进不去,姐姐喜欢的人又不是你。” 陈昂一点没怒,反而得意似的扬了头:“你姐姐不喜欢我喜欢谁?” 苏淼淼想起故事中的谶言,又疼又苦:“自然是喜欢萧予衡。” 她现在知道陈昂在“故事”里算什么人了,故事里的女主角当然会有很多人喜欢,但最后能与女主角在一起的,却只有一个人,陈昂和她一样,都是做配的丑角。 陈昂愣了愣,当真生了气:“你这是什么话?这盛京里,天上飞过一只蚊子都知道你喜欢六皇子,卿卿是你亲姐姐,怎么会去牵扯他?” 苏淼淼抿唇,还没来得及开口,陈昂几步上前,怒色更甚:“从前那些闲人满口胡言,议论卿卿可怜,我还出头教训过,如今看来,倒成了空穴来风!卿卿又有何处对不住你?你要这样怨她,造她的谣?” 苏淼淼神情一窒,却又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怨苏卿卿吗?自然是怨的。 她一早那样惊悚抗拒,除了发现自个是活在故事中,也是在畏惧自己与姐姐的下场。 长姐自幼体弱,又不通水性,将这样的人推进水里,与杀人无异!即便姐姐当真和箫予衡有了孩子,她也不该做出这个的事来。 但这“罪不至此”想法,实际便已默认了,苏卿卿有罪。 明明是她爱慕衡哥哥在先,按故事中所言,她甚至还与衡哥哥定了亲事,姐姐却与妹妹的丈夫心生情意,还在腹中有了孩子—— 这算什么呢? 但此刻面对陈昂的质问,要她说出姐姐有何处对不起自己,苏淼淼却忽的发觉,并没有。 她一心钦慕六皇子,觉着箫予衡就是世间定好的男子,自然下意识觉着旁人也一定与她一样。 但实际上,即便是那死板怪异的谶言里,也只是说了衡哥哥看姐姐缥缈若雾,一见倾心,并没有说过姐姐对萧予衡钟情。 “就为着公主的一句戏言,卿卿为了避嫌,多少年都与我敬而远之,还你与六皇子闹得风风雨雨,她这些年才与我多说几句话。” 见苏淼淼久久不语,陈昂气势更盛:“怎么?是卿卿与你说喜欢六皇子?还是你亲眼看见了?” 苏淼淼被问得面颊通红,也忍不住针锋相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倒是你不要一厢情愿,胡言乱语,难不成姐姐亲口说过喜欢你?” 她能听人心声的本事就摆在眼前!现在没有,日后也总是有的,衡哥哥是男主角,苏卿卿是女主角,命中注定要在一处! “啧啧,一看你就是没经过事的小丫头,这种事还要明言?有情之人,自有默契!” 陈昂仰头拍拍手里的泥人:“若不是有把握卿卿会收,我岂会做此物冒犯?” 苏淼淼闻言一顿。 这说也说的没错,给未嫁的女郎送亲自捏出的泥人,捏的还是对方的模样,若非早有暧昧,无异于冒犯。 陈昂虽讨人嫌,也不该做出这样的荒唐的事来。 此消彼长,比起苏淼淼的沉默,陈昂的嘴角就都快咧到下巴:“我请三妹妹约了卿卿去游湖,等她答应,再后一日我便会请叔父提亲,你若不信,也只管也一并去看看!” 临走之时,还不忘为心上人撑腰:“这次我只当你烧糊涂了,下次再说这样的糊涂话,我定与你去公主面前辨个明白!” 这期间,苏淼淼都是怔怔的没有说话,直到陈昂走远,吉祥上来收拾碗碟时,她才忽的回神,叫吉祥姐姐派人,跟着去祈安院外瞧瞧。 吉祥干脆答应,两刻钟后,便又出现在了苏淼淼面前:“祈安院说天色已晚,没叫陈少爷进去,只是……” 苏淼淼脊背紧绷:“只是什么?” “只是,陈少爷带去的木匣收了,竹影还出来送了一盏灯,说天色晚,给陈少爷路上提着照亮。” “还有……大姑娘派人说,三日后要与陈家小姐出门游湖,要府里提早备车。” 苏淼淼悬起的心被重重扔下,没有太多轻松,反而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与不安。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6节 姐姐身子弱,性子却孤高,也不爱出门,就像陈昂说的一般,若不是心有默契,断然不会收下他的泥人,三日之后的天气,也不会随意答应与陈家姑娘游湖。 更莫提天还没黑透,陈昂年纪轻轻的,哪里就差这么点灯笼照亮?一面将人拦在门外,一面又叫丫鬟送琉璃灯,这样的行事,也的确很像是姐姐的别扭性子。 可若姐姐心中已有陈昂,还怎么成为箫予衡的注定爱人? 困情、困情,难不成这故事里,她与衡哥哥都是爱而不得、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陈昂这小子,才是真正的男主角不成? 第5章 卿卿落水 “苏淼淼,你就非得这么看?” “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 明镜湖旁,陈昂又一次扶着额心,头疼地问道。 “不然呢?” 苏淼淼穿着一身利落的短襦单裙,发丝都编了辫子干脆的缠在脑后:“早就说好的事,你怎的这样磨叽起来?” 说话间,便也看见了水栈尽头停着的垂着纱帐的桂棹小船,干净精致,船心布有小案,四面还垂着纱帐,小檐上还挂着錾着“陈”字的铜牌,一看就是陈国公府用来宴客玩耍的船。 陈老公爷领过大梁水师,家中各色舟船颇多,从大梁宝船,到从蚂猛小舟,若论游湖操舟,满京里再没有陈家人更气派讲究的。 苏淼淼捋了捋衣袖,已经在干脆问道:“就是这艘船了?四下里这样开阔,我要藏到哪?” 陈昂要对心上人表白的日子,她却要横插一杠子,且还不是当客人,而是暗戳戳躲在一旁偷听—— 这种要求,陈昂一开始当然是不同意的。 苏淼淼也算是磨破了嘴皮,先是求肯利诱不成,不得已又换成了威胁,只说她是不放心姐姐,陈昂若不答应,她就要告诉去爹娘说他对姐姐心存不轨,存心诓骗,叫他这表白表不成。 这么一来,陈昂这才没法子的答应了这事,这时听了这话,不甘愿的伸了指头:“你也说了四面开阔,哪里有给你藏的地方?你去旁边那艘船里躲着。” 这小船所在十分清静,岸边还有粗壮的高柳遮掩,与湖心的宝船遥遥相望,若不是陈昂指出来,寻常人还当真不会留意水栈尽头,还留着一艘不知被谁撂在这里的旧乌篷船。 陈昂笑眯眯的:“怎么样?就守在旁边,说话大声点你都能听见,就是破旧了点,也脏污了些,不过这才不起眼嘛!你要不愿意,我叫你送你去宝船上待着,从哪儿远远的也能瞧见这儿。” 苏淼淼撇他一眼,冷哼一声,几步上前,一撂裙角,干脆利落便跳了进去。 乌篷船显然已被扔在这里许久了,船头的木头都裂开了一道大大的缝,苏淼淼跳上去后,整个船身都跟着歪了歪,缝隙里跟着涌进来一汪汩汩的湖水。 苏淼淼踉跄的站定了身子,她自然不怕这么点水,只是这一刻,看着船下粼粼的水光,她却仍又忍不住的想起了那一句——【她自己也终究殒命水中。】 呸,晦气! 苏淼淼猛地摇了摇头,将这晦气的话又甩了出去。 都是胡言!她才不会这样!都怪陈昂,什么借口不好,怎么偏偏就选了游湖! 没料到苏淼淼这样固执,陈昂也是没了脾气,最后求了一句:“卿卿就快来了,你可小心些,千万别叫发现了!” 苏淼淼没好气:“你放心,若有事,我便是跳这湖里游回去,也决计不会叫姐姐瞧见是谁。” 这话也是十分真心,姐姐的心思细,脸皮又薄,与陈昂心意都定下,家里却没一个人知道,苏淼淼比他更不乐意叫姐姐发现。 许是因为刚刚想起的晦气话,苏淼淼进乌篷前,不知怎的又有几分不安,也抬头叮嘱了一句:“姐姐不会水,你当心些!” 虽然那怪异声响里,说的是姐姐有身孕后,才被她推到了水里,但离水远些,总也没错。 陈昂一口答应,又担忧心上人发现,只连连催促叫她快些进去。 的确,苏淼淼没等多久,便也听到了动静。 一开始,是被陈昂托来的陈家三姑娘,一路引着苏卿卿上了桂棹船,笑吟吟的客气:“这原是留着夏日里采莲用的,倒也清静,姐姐来得早,且在这儿吃一碗茶,我去加身衣裳,再回来陪姐姐说话。” 这显然是借口,因为片刻之后,陈家姑娘没回来,来的却是头戴青纱幞头,身着暗绣团纹的玉色锦衣,束带上间镶了琥珀透犀,连靴帮子都白得刺目的陈昂。 这一副开屏孔雀的模样,叫满腔心事的苏淼淼,都忍不住撇嘴—— 就这样的小子是故事主角?姐姐清冷的就差与飞月宫与仙女作伴了,怎么会喜欢这么讨人嫌的小子? 但接下来的时间里,却验证了陈昂当真不是胡言。 陈昂给她寻的“风水宝地”显然也是费了心思的,不远不近,隔着竹蔑,能看人影,却听不见人声。 男女之间的氛围,是很微妙的,便如眼前的陈昂与苏卿卿,分明船上四下开阔,两人相对而坐,也并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从始至终都隔着木案,有礼有节的,连手心都没有碰过一次。 但一船之隔的苏淼淼,却就是能察出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旖旎。 或许是姐姐面颊上那一层淡淡的嫣红,也或许是陈昂亮的叫人嫌弃的眼神笑容,不必什么多余的举动,便任谁都能瞧出两人的亲近与默契。 她从前与衡哥哥之间,有过这样的亲近吗? 猛不防的,苏淼淼忽的想起了箫予衡。 她捂着心口收回目光,又察觉到了熟悉的心痛。 感情不是轻易便能收回的,近五年的全力以赴,已让箫予衡三个字附骨之疽般,深深扎进了她的骨血之中。 即便在那怪异的谶言的已经听到了自己悲惨的结局,甚至亲眼看见了箫予衡对姐姐一见钟情的场面。 但苏淼淼还是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为着一个不知真假的声音,就这样彻底放弃。 尤其是知道了陈昂与姐姐的情意之后,苏淼淼就更是忍不住忐忑回忆—— 是不是她听见的声音出了错?是不是其中还有误会? 退一万步,就算衡哥哥对姐姐一见钟情,可姐姐已有陈昂,或许今日之后就会定下亲事,衡哥哥难受一阵子之后,是不是还会对她动心? 父亲与母亲刚大婚时,父亲对母亲也只是恪守礼数,相敬如冰,可这么多年下来,不照样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她与衡哥哥,或许也会是一般呢?箫予衡与苏卿卿是一见钟情,为什么便不能与她日久生情? 每每这样想罢,胸口因为“不定婚事,不再喜欢箫予衡”而生出的悔恨与刺痛,便更是潮水一般泛滥不停,若不是苏淼淼硬是咬牙忍耐,说不得这三日里,她就会忍不住去找箫予衡。 苏淼淼心中复杂,加上她只是不放心才跟了来,并不是当真想偷听长姐私话,也只是时不时的才抬眸看一眼。 因此等苏淼淼再抬头时,便忽的看见苏卿卿站了起来,低着头,似是恼火又似是羞涩,对面的陈昂则是身子前倾,似乎又在认真坚持着什么。 苏卿卿原本是要走的样子,但不知陈昂说了什么,虽然头还深深低着不肯开口,但身子却明显的一点点折了回来。 虽然听不到剩下,但苏淼淼隐隐却能猜到,这大半是就是在求亲了。 苏淼淼有些激动的睁大了眼睛,但也就是在这时—— 水栈另一头,却忽的传来了刺耳的惊呼与吵嚷。 这样要紧的时候被打断,连苏淼淼都有些恼火,就更莫提船上的陈昂,扭头询问时,都几乎气急败坏。 守在船下的陈府下人忙着打听一遭,跑回来隔着船大声呼喊:“桥那头有路过的老头落水了,也不知是求死还是失足,下去好几个都没救上,那儿子正求着问有没会水的,要请去救人呢!” 会水的。 这话就实在问到陈昂的点上,有统领过大梁水师的老公爷在,陈家的子弟,就没有不擅水的。 陈昂自幼习武,也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加上扭头看见了苏卿卿面上的担忧,便干脆道:“若不然,我去瞧瞧?” 苏卿卿没有阻拦,只是面带担忧的叮嘱一句:“你,当心些。” “放心,捞人算什么,就是尊大铁牛我也能给你捞出来瞧瞧!” 陈昂洒然一笑,又有意无意的扭头瞧了苏淼淼所在的乌篷船一眼,这才从船上一跃而下,林间猎豹一般,几步匆匆消失在了栈道。 苏淼淼明白这一眼的含义,无非是叮嘱她照应姐姐。 她默默咬了嘴唇,心中却有些难言的焦躁。 瞧着方才那模样,分明只差最后这一哆嗦姐姐就要答应了,偏偏就冒出个落水的老头来。 这事情也太巧了些,总叫苏淼淼忍不住想起听过的谶言。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不论陈昂与姐姐有多么心意相通,两个都没法在一起不成? 也就是在这时,耳边熟悉的尖硬声音又响—— 【春风拂过,露出苏卿卿海棠初醒的娇靥,那样叫人动容的担忧与牵挂,偏偏却不是对他。】 【箫予衡独立岸边,沉默不言,眼眸危险如渊。】 苏淼淼怔了一下,匆忙回头,透过另一侧的缝隙寻了半晌,才在柳树后发现了一身青衣的箫予衡, 衡哥哥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他也是为了姐姐来的吗?那方才的一幕,衡哥哥是不是也是亲眼所见? 苏淼淼诧异间,摸索着往上看到箫予衡神情,指尖便被刺中般忽的一缩。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箫予衡。 她记忆中的衡哥哥,是君子谦谦,身姿朗朗,清隽如挺立的青竹,但此刻立于岸边的箫予衡,眼神里却透着莫名的隐晦狠戾,阴冷的叫人陌生! 苏淼淼手心微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几分。 箫予衡并未发现藏于暗处的苏淼淼,他举起右手,指尖似在捻动着什么东西,几息之后,忽的挥手—— 苏淼淼还未回神,身后忽的传来“咚”的一声!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苏淼淼猛然回头,跟着便是丫鬟竹影的惊呼。 姐姐落水了! 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落水? 苏淼淼心下一惊,顾不得细思,躬身向前滚了一圈,便游鱼一般顺着船尾滑进了水中。 早春的湖水仍旧清凉刺骨,下水的一刹那,苏淼淼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她其实是很熟悉这种感觉的,即便近五年没有再下过水,在进入水中的一刹那,记忆里熟悉与亲近,便也如凛冽的湖水一般,瞬间将她温柔包裹。 或许是湖水太凉的缘故,刹那间,苏淼淼竟像是回到了十岁之前,箫予衡从未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心中那沉甸甸的、附骨之疽的刺痛与痴情,都在这一瞬间褪了个干净。 她清楚的记着眼下最要紧的事,这样凉的水,姐姐禁不住太久。 苏淼淼强忍颤栗,手心扒了船沿凸起,熟稔的在湖水的托浮中团起身躯。 可就在她打算借着脚蹬木船的助力,将自己送去姐姐身旁时,举在眼前的手臂,却让她眼前忽的闪过方才在岸上时,箫予衡莫名挥出的手心。 箫予衡手上捏着什么?他又朝着姐姐挥了什么? 姐姐分明怕水,也分明没有紧挨船沿,又怎么忽然就落了下去? 仿佛灵光从脑中划过,闪烁炫目,瞬间堙灭所有她从未发觉的黑暗阴霾。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7节 苏淼淼怔怔停了动作,屏息沉进水中—— 箫予衡浓绿的衣袍,水草般漂浮在苏卿卿身侧。 他已经跳下栈道,抓住了姐姐的手心。 第6章 对质委屈 【春寒陡峭,苏卿卿惊惶着,颤抖着,白裙凄迷,墨发蜿蜒,仿佛水中一碰即碎的泡沫,美得叫人心惊。】 【湖水沉重而冷冽,但方从水中救出的苏卿卿,却是那样的轻柔而耀目,将她困于怀中的滋味,让萧予衡想起幼时豢养的雏鸟,温热柔软,可以在手中完完全全的拢住,那是一种满足的心安。】 【萧予衡尝出了甜蜜之下的酸苦,这痛苦却又让他兴奋,他看中的东西——滋啦】 “你们在干什么?”从水中游上岸的苏淼淼猛然出了声。 在她质问的同时,耳畔那尖锐的刻板声音也被打扰一般戛然而止,瞬间没了后续。 这样的天气,从湖水中游出,衣衫全都一层层的裹在身上,谁任都不会好受。 但这样的湿凉冷冽,叫反而叫苏淼淼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清醒通透起来。 她的声音因为湿水颤抖,但双眸却清透圆亮,仿佛燃着火光。 “你这么在这儿?” 萧予衡看见苏淼淼后,面色骤然露出闪过几分怒气:“你跟踪我?” “淼淼?” 还被箫予衡抱在怀中的苏卿卿,这时才从落水的余悸中回神,看清自己是被谁抱着之后,苏卿卿本就苍白的脸越发毫无血色:“你,放……放我下来!” 萧予衡垂眸颔首,微微躬身,即便是这样狼狈的时候,将怀中人放下的动作也是君子翩翩,处处带着温柔风度。 苏淼淼没等萧予衡将人扶稳,苏卿卿脚方落地,她便已一把扯过姐姐手腕,将人护在身后:“姐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只是落水了,六殿下救了我……” 苏卿卿唇色苍白,说着,看向却又闪过一丝迟疑:“你,与六殿下……” [两人是吵架了吗?可跟踪,也未免太过……这么会有这样凑巧的事,偏偏是六皇子,偏偏还叫淼淼撞了正着……] 苏卿卿的心声担忧又烦扰,显然,连她都也觉着,妹妹是跟着萧予衡而来。 苏淼淼也实在无法解释自己藏在了乌篷船中,又出现的这般恰逢其会的缘由。 “先不提这个。” 迟疑一瞬后,苏淼淼对自己出现的理由索性略过不提,只是严肃的提起的更要紧的事:“只是姐姐怕水,又一向小心,怎么会突然落水?” [这又是干什么,六殿下救了我,淼淼难不成又在多心……] 这样质问般的语气,似乎让苏卿卿心下不悦,不过顿了顿后,还是耐心解释:“我也不知怎的,原本站在船上送陈家人,腿就忽的一软……” “是不是因为这个?” 苏淼淼伸出右手,手心里却只是一枚寻常碎石,上面还沾着一层岸上的新土,被她手上的湖水浸润成了黄泥。 苏淼淼面色冰冷,虽是对着姐姐询问,但目光却是箭一般看向一旁的萧予衡:“我在姐姐落下的船上寻到了这个,六殿下可知是什么缘故?” 她从船底游过去时,苏卿卿便已经被萧予衡救到了岸上。 姐姐惊魂未定就罢了,萧予衡许是满心里都只顾着甜蜜酸痛,竟也没有发现她在水中的动静。 见状,苏淼淼便先上了陈家的花船,四处寻了一圈,原本只是试试,没想到,却当真发现了端倪—— 刚才在岸上,箫予衡就是挥出了这碎石,才将姐姐击落了水中,好叫他英雄救美! [果真看到了,奇怪,她先前是藏在何处?又是从何时开始跟踪?] 萧予衡心声冷漠,面上却是平静如常:“淼淼,你这是何意?” 他的神色里甚至还透着几分无奈,仿佛是苏淼淼在无理取闹。 虽然在湖中时便已有猜测,但许是多年来的旧情太过深刻,直到开口质问之前,苏淼淼心底里都还存着一分侥幸。 是真的吗?箫予衡对姐姐一见钟情,这样喜欢她,怎么会忍心伤害她? 怎么会有人故意将身子孱弱,不通水性的心上人,推进这样冰冷的湖水里呢? 直到此刻亲耳听见萧予衡的心声,亲身面对他的颠倒黑白,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堙灭,苏淼淼心下涌起的却不是伤心,而是一股巨大的愠怒。 她这么多年喜欢的,心心念念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苏淼淼浑身上下,都因愠怒而止不住的颤抖:“萧予衡你——” “淼淼。” 萧予衡却忽的打断了她,他的目光转向被苏淼淼护在身后的苏卿卿,声音温润:“你我的事不急,只苏姑娘身弱,再耽搁下去,只怕要落下病根。” [是啊!你与情郎置气,凭什么还贴上我们姑娘!] 听见这话,一直没能插得进去嘴的丫鬟竹影,也不禁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六皇子,连忙帮腔:“是,二姑娘,当务之急,是为大姑娘擦干净水,换了这身湿衣裳,再找个大夫瞧瞧啊!” 苏淼淼闻声回头,只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苏卿卿便已连嘴唇都泛了不详的乌青。 的确,姐姐的身子要紧,眼下也不是和萧予衡计较的时候。 苏淼淼深吸口气,先吩咐了陈府下人:“去告诉你们少爷,姐姐我送回家了,他若是有话没说完,只管来公主府继续说。” 这话一出,苏卿卿面上是被发现般的羞红,一旁箫予衡的眼眸里,却是瞬间闪过被冒犯般的晦暗。 苏淼淼却再不看他,只是牢牢拉了长姐:“我带了马车,就在不远。” 她在马车上多备替换的衣衫,还特意准备了一件天青色的长斗篷,能将头发都一并遮住,原本是想着回府之前在车里换上,免得头面沾了脏污叫人看着不像,这时候便都派上了用场。 看着苏卿卿擦干净水,换了衣裳衣裳,面上终于好看了些,苏淼淼都顾不得自个,便在车厢中蹲下,又问:“姐姐方才在船上,突然软的是哪只腿?” 苏卿卿犹豫:“应是……右边?” 话音刚落,苏淼淼便已干脆伸手,一把掀起姐姐的衣裙。 苏卿卿一声惊呼,下意识躲闪,但她本就体弱,落水后又是浑身无力,狭窄的车壁里,不等旁人反应过来,便被苏淼淼一手攥了脚腕,另一手干脆的撸起了腿上中衣,露出纤细亭匀的皮肉。 苏卿卿体虚,腿上肌肤都是不健康的白皙,一眼看去,膝窝处一道赫然的青紫,便也显得格外醒目。 苏卿卿面色涨的通红,阻拦不及的竹影余光扫过,也惊呼一声:“姑娘这是什么时候伤的?” 苏淼淼咬牙:“是箫予衡,是他故意害你落水。” 这话说得莫名,苏卿卿主仆都是满面疑惑。 竹影:“二姑娘说什么?六殿下分明救了大姑娘。” “是,这伤,或许是我落水时磕到了何处。” 苏卿卿也在凝眉:“淼淼,你便是生气,也不该这般污人名声,传了出去,倒说我们恩将仇报。” “不,就是他,是我亲眼所见!” 苏淼淼抿着唇角,眸子里像是燃着火光,见众人仍在疑惑,甚至忍不住拉了姐姐手腕:“你若不信,我带你当面与他对质!” 苏淼淼自是不怕对质的,她在乌篷船内,亲眼看到了箫予衡在岸上挥手击石,还可以叫出陈昂与她作证! 她要亲口去问箫予衡,问问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但苏卿卿闻言,却反而越发恼怒,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力气,一把挣出自己右手:“你这是干什么,我衣衫不整,如何见人?” 苏淼淼深深吸一口气,盖上裙角,耐着性子劝说:“姐姐,箫予衡就在外面,他为了一己私情这样害你,实在可恨,我去寻母亲,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是,你有母亲!] 苏卿卿咬着下唇,面上的涨红又忽的退去:“我虽自幼丧母,却也知道教养!淼淼,今日之事,不过是事急从权,如今也不是前朝女子叫人碰一下手,若不嫁去便要自尽的荒唐时候,你不必这般与我多心胡言。” 似乎无法承受这样的怀疑与委屈,说到这儿,苏卿卿的唇瓣颤抖,盈盈双眸中甚至含了泪光:“六殿下是端方君子,你便是不信我,也该信他!” 两人声音传出车帘,车厢之外,骑马相随的箫予衡眼眸低垂,眼底闪过无人察觉的阴暗。 第7章 太子归宫 一场争执,到底还是不欢而散。 苏淼淼没有再强逼姐姐出面对质,自个也没有再与箫予衡分辨,不光是因为不被相信的气恼委屈,更多的,是姐姐与其余人的反应,让她忽的发觉—— 没人会相信她。 箫予衡的名声太好了,最得陛下看重的六皇子,世人皆知的谦谦君子,光风霁月、柱石之坚,从前朝到后宫,都恨不能将最好的辞藻都堆去他的身上。 相较之下,她只是痴恋箫予衡多年,且不管不顾闹得众人皆知这一项,便已站在了天然的弱势。 莫说只是一枚碎石,便是她捡到的是刻着箫予衡名号的牌配,只要他说一句是救人时跌落,甚至干脆就是她窃取诬陷,都有的是人附和相信,反过来说她是因爱生恨,妒忌生事。 箫予衡……竟然是这般阴险狡诈的人! 当苏淼淼裹着湿透的衣裳独自行进如意楼时,心中还在愤愤难平,一时气怒箫予衡道貌岸然,阴险叵测,一时心疼自己看错了人,白白抛费了五年光阴,一时闪过姐姐有眼无珠,不识好人—— 满腔不服气转到最后,越发激起了她的脾气,思量着一会儿就要去母亲说清原委,母亲一定会信她,她还可以去宫里求皇后娘娘,对了还有陈昂,那个落水要他去救的老头说不得也是箫予衡的手笔,就是为了坏他与姐姐的姻缘! 三个臭皮匠还能谋事呢,她们一双长公主里的姑娘,配着国公府里袭爵的孙子,总不能叫箫予衡就这么白白欺辱哄骗了去! 但等着她沐浴、更衣,被吉祥姐姐催着灌了半碗姜茶,再赶去西暖阁里,晒着暖烘烘的日头将一头湿发都一并晒干,便觉满身的精气都随着身上的水汽一并蒸了出去。 想到箫予衡时,也不再义愤填膺,反而又如三日前那般难过丧气起来,甚至隐隐又有些不舍。 她怕不是也着了风寒?这么点凉水,不应当啊? 苏淼淼疑惑的摸摸额头,没觉着热,便只当没事的闭口不提,免得吉祥姐姐知道了,只怕剩下的那半碗姜汤也要捏着鼻子灌给她。 人总是不经念叨,苏淼淼才想起吉祥,吉祥利落的声音便在帘子响了起来:“外头书房里的小子来问,昨日送的话本子姑娘看得如何?可要他们再找?” 苏淼淼回神,有些没意思的摇头:“罢了,不要了。” 这事儿是她三日前提的,因为耳边那奇怪的声音说了什么故事主角,偏偏具体情形却又说得模糊不清,她冷静之后,想着万变不离其宗,便吩咐吉祥多给她寻些时兴的话本子来,借着缕缕头绪。 这要求也不算麻烦。 长公主养女儿十分开明,苏淼淼打小就能在母亲存书的箱笼里翻画看,吉祥闻讯之后派小丫鬟走了一趟,便干脆将长公主装本子的木箱都搬了过来。 但市井中的话本小说多如烟海,也不乏污秽腌臜,男男女女龙阳磨镜的“奇书”,总不好叫她一个小姑娘家知道,长公主挑过一遭,最后给她送来的就多是些神仙志怪、西厢牡丹的名篇。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8节 苏淼淼窝在书房里瞧了两日,叫这些千篇一律的套子看得头疼,便干脆寻了父亲书房里伺候的小厮,点明要他们找府里没有,女主角一开始并不喜欢男主,甚至另有心上人的故事给她。 也就是此刻吉祥口中,昨日刚刚送来的话本子。 一本是演义,是戏说了本朝太宗,讲的是前朝公主成了女杀手,忍辱负重几番行行刺太宗,但太宗英明神武,几番交手,生出情愫,最终抓住了女刺客也不忍心杀了,从此封为妃子,留在宫中。 平心而论,这故事写得不错,只是将戏说的太过,太宗那是她的正经外祖,这样胡编乱造的东西看着奇怪,苏淼淼只匆匆扫过就撂到了一旁。 剩下一本略厚些,苏淼淼今早才刚看了几页,开头是说一对世交的邻居,给腹中的孩子指腹为婚,结果男孩家里遭灾败落,女方便不肯认账,将女儿嫁给了旁的富户—— 后头的,因为一早急着出门,苏淼淼还没来得及瞧。 她这时其实也没多少兴致看话本子,只是她打小的习惯,开了头的东西,便总要干完了,有始有终,不然会觉着不舒服。 此刻叫书童提醒,横竖无事,她便也起身又去了书房,拿了书签继续往后翻。 往后两节,被悔婚的男儿长大,在异乡得了机缘,成了官身,衣锦还乡,打算教训当初毁约的世交。 苏淼淼看到这儿时还是满面寻常,只觉全在意料之中。 但再往后,男人报复的手段,却叫苏淼淼渐渐皱了眉头—— 他凭着身份权势,让世交举家落罪,陷入牢狱,连指腹为婚的女儿嫁去的富商之家,都被牵连举家破败,只得献妻保全自身。 而这被放弃的女儿,被男人带了回去,关在宅中,白日里当官升堂,夜里便在床笫之间,将这女儿折辱的伤痕累累,整日哭泣,期间女儿几次想要逃出去寻原夫,却总会捉回,又是一番磋磨,最后终于认了命,开始讨好男人。 分明是在无故折辱,这一截却写得格外详尽,足足了半本书有余,用词又十分缠绵糜艳,倒似在讲什么风流韵事。 苏淼淼强忍着情绪,一页页的往后翻,一直在等着冒出一方钦差或是什么大侠,一刀结果这恶贼,结果男人渐渐心软,在女人哭求下,将世交的长辈都从牢中放了出来,女儿感激涕零,两人从定姻缘,就这般生儿育女,从此恩恩爱爱了! 直到看罢了最后一句,苏淼淼都是满面的不可置信,将空白的书封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像是不死心的想要多翻出两页一般。 就,就这? 她让外书房的小子,找女主角一开始并不喜欢男主,甚至另有心上人,最后却在一处的故事给她借鉴,他们就给她寻出了这东西? 这算是什么主角?分明就是该杀的恶贼淫徒!这就是一本淫-书! 这样的东西,她看了有什么用处?难不成箫予衡也会爱而不得,便将陈昂那小子也送进牢里,再将姐姐关起来欺辱不成? 想到这儿,苏淼淼心下忽的一滞,隐隐泛起一阵不安。 但转瞬之后,她便也立即摇了头。 怎么可能呢?故事里那女儿家中平平,嫁的也是寻常商户,男人只是得了官身便能肆意欺辱。 可姐姐有公主母亲,探花父亲,还有国公府出身的心上,就算箫予衡当真这样坏,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这么想罢,苏淼淼便也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后,再看满桌杂乱的话本,只觉着一阵心烦,索性一一收起,打算叫人都扔出去。 盖在上头的话本都清理之后,最后露出的,便是她三日前写到一半的字。 她怕自个技艺不精,没敢写当真挂在墙上的大字,特意只选了能摆在桌上的小四条屏摆件,打算赠给箫予衡的新居。 四福书本大小的行书,写的是她千挑万选的“日有熹,月有光,富且昌,寿而康。” 最后一面的寿而康字,还未开始,便长长往后垂了下来,墨痕扭曲的划下,像极了一团乌黑的笑话。 苏淼淼抚着心口的空荡看了两眼,伸手将这她练习许久的字迹团在一处,一并扔去了要扔的气人话本中。 扔了字还嫌不够,瞧着手上沾了墨,她又赌气似的故意在水翁中洗起了手。 该死心了。 她看错了人,箫予衡五年的模样都是在哄骗,她喜欢的是心里那个光风霁月的衡哥哥,不是这个会将人打进水里,再来假装好人的箫予衡! 还有姐姐,阿娘早说了,男女之间的事,除非自个想通,否则旁人说什么都没用,就如她这几年里一心痴恋箫予衡,旁人也不是没劝过,她又对哪个理会过? 横竖姐姐也不是话本里的凭人欺辱的女儿,不论日后是与陈昂成婚,还是与怪异声音说的一般,与箫予衡在一处,都总是她自个愿意,她一个异母的妹妹,提醒过一次就罢了,人家不信,她又何必在中间白惹闲事? 这时候,苏淼淼也早忘了她在湖边时,还满腔怒火的决定了要告诉母亲,告诉皇后娘娘,叫箫予衡受到教训,而不是这样退让躲避,敬而远之。 但苏淼淼一点没发觉不对,她揉着手上墨痕,甚至还认真又在心里告诫了自个一遍,活像是若不这样再三重复,便连这样的打算都要后悔。 瑞安长公主也就是这时进了如意楼。 她刚从宫中归来,一进门就听闻大姑娘落水,两个女儿都是湿漉漉的接了回来,衣裳都顾不得换,就先来瞧苏淼淼:“怎么回事?好好赴宴,怎么还能落了水呢?” 苏淼淼满面丧气,只说无事。 “也是,你的身子淋淋水我倒是不怕的。” 长公主微微挑眉,又想到了长女:“只是你姐姐实在叫人担心,过两日就是花朝节,这时候来这么一场,只怕是进不得宫了。” 皇后就生在花朝节,每逢二月十二,宫中设宴,召宗室命妇进宫相贺,已是惯例。 苏淼淼算一算,果真,转眼又是花朝,这么算起来,等花朝一过,她在箫予衡身上耽搁,就足足耽搁了五年! 这么一想,苏淼淼愈发没了兴致,怏怏道:“阿娘也说我病了就是,我不想再看见箫予衡。” 皇后娘娘的生辰,皇子们自然要来道贺。 她自己都未发觉,实际心底里,已在下意识的避免再接触箫予衡。 “不成!往年就罢了,今年花朝宴,元太子也要从蓬莱宫回来,那孩子孤零零在外头住了那么久,第一次回来,就得热热闹闹的!” 但长公主独断专行,一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苏淼淼一愣,下意识疑惑:“太子?宫里哪里来的太子?” 第8章 缈若仙人 春到花朝染碧丛,枝梢剪彩袅东风。 二月初二,百花生辰,原本就是好日子,又对上了皇后娘娘的芳辰,宫中自然愈发看重。 虽然花还未开,但宫人们却已一大早便忙碌起来,将千秋园内外的干枝上都挂了彩绸绢花,在微风中娉娉起舞,硬是将稀疏的景致,堆出万紫千红的热闹来。 苏淼淼一改前些年的淡雅素净,而是按着母亲的喜好,换了石榴红云绸对襟衫,青莲织金璎珞纹宽襕裙,连脚下的绣鞋,都是大红的鞋面,鞋尖还上坠着一对耀眼的明珠,走在这样的园子里,明艳的相得益彰。 唯一不衬的,是苏淼淼一路行来,面上都是闷闷不乐,满心的不情愿都写在了脸上。 这也难怪,若不是母亲硬拖着,苏淼淼是一点不想进来再看箫予衡。 唯一的安慰,是姐姐苏卿卿果真又咳嗽了起来,不能出门,免去了苏淼淼在更多尴尬。 长公主瞧着不像话:“皇后娘娘生辰,摆这幅脸像什么样?还有元太子,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宫,你见了也嘴甜些!” 苏淼淼哪随口道:“我都不认识他,若不是阿娘说,我都不知道先帝还有子嗣。” 前日刚听母亲提起时元太子三字时,苏淼淼还下意识觉着,是陛下有什么早夭的皇子,追封过太子殿下。 直到母亲解释,才知道这“元”字不是谥号,而是先帝元宗留下的唯一子嗣。 这次又提起了来,苏淼淼才慢一步发觉不对:“可是先帝有儿子,还封了太子,继位的怎么是陛下?” 现如今的光祚陛下,是先帝的弟弟,按常理,父死子继才在前头,既有儿子,怎么就成了兄终弟及? 这事细想想,就多少心惊,说到最后时,连原本没什么兴致的苏淼淼,也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她自小跟着母亲进宫,一直觉着皇帝舅舅就是个十分爽朗和气的长辈,从没想过,陛下还有过这样的曾经。 瑞安长公主闻言,反而笑了起来:“你倒是想的多,当今的皇位,是先帝亲自下旨传下来的,光明正大,什么阴谋诡计都没有。” 苏淼淼这才放下心,继续问:“那是为什么?是不是这位元太子也身子不好,或者也与宫里几位殿下一般……”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脑袋,没有将话说得太直白。 当今陛下继位之前,就是个风流的闲散王爷,太宗皇帝四处征伐,无暇教养,陛下长在后方内宅,才十三岁,便已叫身边的丫头前后脚的生了两个娃娃,甚至肚子里还有两个没落地的! 太宗得了消息很是气了一场,大骂幼子是作死的纨绔,百忙之中,派了几个亲信回去,将人带了过来塞放军中,没得吩咐莫说碰了,便是见都不许他再见女人。 这处置实在没错,年岁太小,元阳未成,终究与后代有碍。陛下前头的这几个孩子不是小产,就是半道夭折,好容易养大的两个,也是天资“平平”,只能在后宫养着,担不得一点大任。 也是因着这个缘故,陛下登基十余年,却一直没提过立太子的事。 “不许胡说!” 长公主却是立即沉了面色,端肃道:“太子自幼聪慧,连你外祖太宗都赞不绝口,只是天妒英才,先帝病重之时,继位不到一栽,太子也刚三岁。” “天下初定,大梁一年之内连丧两位英主,本就社稷飘摇,再叫一个小娃娃继位,主少国疑,这十几年,谁知又会出什么动荡?” “先帝这是为了大梁,为了国祚,只得委屈了自个的孩子。” 瑞安提及元宗这个大弟弟时,还是说不出的怀念惋惜:“先帝原本就是父皇最看重的长子,小太子又颇有其父之风,若不是……罢了,都是命。” 身为母亲年过三十才得来的独女,苏淼淼长这么大,被长公主这样严厉训斥的次数,当真都没遇过几次。 不过等听完了其中渊源,苏淼淼便也十分认真的低了头:“我说错话了,阿娘莫气。” 好在长公主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干脆,见女儿低头,口气便已经软了下来:“太子也是你正经表哥,你小时候,还骑过人家好几回脖子呢,都忘了?就说这样没良心的话来!” 苏淼淼明显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 瑞安一笑:“你自然不记得,太子七岁出宫,那时候你两岁,圆嘟嘟的,小肉团子一般,就知憨玩!” 一听就知道,那段时候,母亲是管她叫肉团子的,苏淼淼熟练的略过长公主的形容,继续疑惑:“都在宫里长到七岁了,为什么要出宫?那太子这么多年,又在哪?” 长公主提起传位的旧事时,都是中气十足,一点不曾遮掩,此刻听了苏淼淼这话,却是顿了顿。 片刻,长公主才伸手示意女儿近前,口气也低了下来:“陛下刚登基时,年少意气,还说过这皇位本就是哥哥的,放言不去太子之位,等着侄儿长大了,便还还位于兄长这一支。” “太子就这么长到七岁,赵皇后一意孤行要做女冠,便在稽山上建了一座蓬莱宫,又给太子也改了赵姓,一并带去十年来都没回来。” 苏淼淼第一个反应是震惊。 世间寻常子女,都是从父姓的,何况这还是一国太子!赵皇后就这么利落,叫一国太子去了国姓,跟自个姓赵? 她这位大舅母,简直比母亲还有脾气。 不过震惊之后,苏淼淼却也立马回神,明白了事情没这么简单。 将皇位传回给侄子,这话听着实在是叫人心惊。 不过陛下一时冲动会不会后悔,就算陛下自个愿意,后头还有娘娘与皇子们呢? 先赵皇后把七岁的孩子带走改姓,不是因为有脾气,只怕是也是表明心意,轻里说免得儿子地位尴尬,严重就是想要保全母子的性命。 这么一想,苏淼淼收起震惊,甚至隐隐觉出几分复杂来。 推己及人,若是母亲忽的不在了,她连自幼长大的公主府都不能再住,为了避嫌,还要自个闹着求着,灰溜溜的搬去山上住。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9节 多可怜啊! 单是这么想着,便已是满心酸涩,更别提太子让出的还是帝位江山,且这让出的帝位江山给的不是别人,说不好就是陛下现在最看重的箫予衡! 这念头一起,苏淼淼心口都要堵得喘不上气!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正要再说什么,便听见身旁母亲忽的微颤出声:“怀芥?你可是怀芥!” 苏淼淼闻声看去,垂花檐下,立着一个身穿直缀长衫的男人。 他浑身都十分素净,不是箫予衡那等在淡色料子上绣着暗纹,隐隐流光的那种的素净,而是当真连料子颜色都没染的纯粹本色,黑发也只是用一副小巧的玉冠束着,只插了一根白净的牙簪,除此以外全无配饰。 听见长公主的呼喊,男人转身,稽首为礼,声音玉石般清冽:“姑母。” 这就是她刚刚还觉着可怜的元太子? 苏淼淼定定抬头,目光直白又澄澈。 他一点也不可怜,也一点不像太子,早春时节,这人却叫苏淼淼想到苍山负雪。 写到水穷天杪,此非尘土间人。 他像是叫人供在云端,高高在上,一点尘埃碰不着的禁欲神仙。 第9章 小肉团子 “好孩子,快起来!” 没等赵怀芥当真拜下,长公主便已撂下苏淼淼,一把将人扶了起来。 长公主是太宗皇帝养大的第一个女儿,先帝身为太宗长子,自然便也是长公主看着长大的大弟。 自幼相伴的姐弟之情,等到元宗英年早逝,又添上了心痛与惋惜,此刻看见大弟唯一留下,多年未见的儿子,更是满面的感慨激动。 长公主前前后后的打量一圈,欣喜又骄傲:“真是长大了,这身量像你父亲,模样又像你母亲,高挑俊俏!” 苏淼淼慢一步跟上来,却只觉着这夸赞多少有些奇怪。 倒不是说元太子配不上,只是对着这个雪水一样的仪态气质,俊俏这个词,就显得太软了些—— 你会说神台上的菩萨神像长得俊俏吗? 一旁长公主既对侄儿提了母亲二字,也难免一道问候一句:“是了,你母亲身子可好?还留在蓬莱宫?怎的不与你一起回来?” 说这话时,苏淼淼还清楚的听到母亲飞快闪过的急促心声:[一个人也好,怀芥这样大了,也不好再住东宫,陛下说过还政都不能开这个口,孩子也不好自个说像是多心,正好我便作主叫他住进公主府来,也多亏赵氏没来,她太傲,万万不会领我这的情,也只我这个能不懂事作主,垫个台阶,四下太平……] 苏淼淼又没忍惊诧的看了母亲一眼。 旁人都说脾气火,性子爆,从小听得多了她也难免觉着母亲性急,不如父亲沉稳,只是没料到,母亲竟是粗中有细,转眼前就已想得这般圆全。 可下一刻,元太子赵怀芥却已平静道:“劳姑母记挂,母亲已然羽化而去,” 长公主满面笑意猛地一凝:“羽……什么时候去的?怎么一点没听闻!” 赵怀芥:“已有三年,侄儿回京,也是为了与长辈禀报此事。” 苏淼淼就挨着长公主,因此能清楚的感受母亲听到这话后,身子都微微颤了颤:“三年前……宫中都未闻消息,如何发丧入葬?” 赵怀芥面色澹泊,淡然的仿佛不是在提起自己生母的亡故:“母亲遗愿,说化外之人,不必讲尘世繁琐,也不必烦扰旧人,明月清风处,崇山峻岭中,自有归处。” 听了这话,苏淼淼也明白母亲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赵皇后与先帝拜过庙堂的正经皇后,按道理,死后是应该与元宗在帝陵合葬的。 但现在按着元太子的说法,赵皇后死后却是压根没叫消息传出来,在山中就给自个找了地方埋了! 死生大事,这便是已然彻底摒弃了自己的皇后身份,甚至还干脆等到三年之后,哪怕是最重的父孝都该守完了,这个时候过来,甚至都不能算是报丧。 哦,母亲说过,这位元太子都已改了母姓,那的确是应当按父丧的礼制守孝。 所以赵皇后这般离经叛道,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为了叫儿子从彻底从这个尴尬的身份中走出来,毕竟亲娘都不是皇后了,孩儿自然也不是太子。 长公主闭了闭眼睛:“陛下与娘娘可知道了?” “方才已见过了,侄儿在此,是特意来等姑母的。” 赵怀芥又深深下拜:“母亲说,她从前年少无知,曾做下许多错事,姑母却不计前嫌,对我母子多有照料,临终前嘱咐我,必要来代她道谢道歉。” 这一次,长公主没有再拦他,只等人起身之后,才侧身按了按眼角,柔声道:“好,既这样,你先与姑母回家,驸马今日未来,等他下值,我叫他再陪你好好说说话。” 方才的邀请考量着四方圆全,这一次,却是纯粹的真心。 赵怀芥眸色清冷:“不劳姑母,师父云游前,将国师府留我照看,我为法裔弟子,亦该为师长故居洒扫除尘。” 国师府,苏淼淼是听说过的。 在传闻里,这位姓刘的国师,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身怀异术的老神仙,于微末之中一眼看中了太宗这个日后的帝星,起事时,是军中的神仙幕僚,大梁开国后,便是大梁的护国国师,一生无儿无女,超然物外。 元太子竟然还是国师的弟子,难怪这样清冷禁欲,连太子之位都不放在眼里。 苏淼淼才刚这样想着,耳边便又忽的响起了熟悉的怪异天音: 【深水如渊,难窥其底。身为元宗仅存的血脉,太宗遗旨亲封的太子,赵怀芥比任何人都天然占据更正统的法理名分,生来便情感淡漠的他,背负着蓬莱宫与母亲的遗愿,这次回归,早已决意要取回早该属于他的一切。】 【赵怀芥,他是这段故事中最大的反派,更是令箫予衡破釜沉舟,九死一生的敌人。】 苏淼淼忽然短促的吸了一口气! 什么超然物外,禁欲脱俗,竟是假的! 这个元太子心中,竟然怀着这样大的不甘志向! 最大的反派,令箫予衡破釜沉舟、九死一生的敌人?他是干了什么,才能叫那谶言都有这样大的评价? 无意间窥见的消息,让苏淼淼心跳都快了几分,再看向对方时,除了好奇,更添了一份打量与审视。 可不论苏淼淼怎么瞧,面前的赵怀芥,都是清瘦缥缈的仙人模样,比起富贵皇权来,更像是要脚踏蓬莱,身跻仙境。 这样一看就断情绝欲的人,是满心不甘,心心念念只想着夺回皇位的反派? 真的一点也不像。 “哦,这是你妹妹,想来你也不认得了。” 苏淼淼这细微的动静,叫提醒一般,让长公主母亲又想起了她。 长公主一把将一直躲在身后的女儿扯出来,吩咐道:“淼淼来,见过你表兄。” 赵怀芥其实早在长公主出现时,便已经认出了苏淼淼,只是直到这一刻,他却才像是第一次看见她。 他的面色清冷似月,眸色却格外的深,像是青山上覆盖多年的皑皑白雪,莫名瞧着人心惊发颤。 苏淼淼的心跳还未平复,下意识的垂眸躲闪,低低叫了一声表兄。 赵怀芥良久未曾开口,眼眸是在看着她,又仿佛在透过她,看到了无人知晓的深处。 直到苏淼淼有些奇怪抬眸—— 这位在谶言里深水如渊,天生淡漠的反派太子,才微微垂目,缓缓响起了一道心声:[苏淼淼……小肉团子。] 第10章 皇后牵线 [小肉团子。] 苏淼淼刚刚听见这称呼时,还没有回神,迟一步才忽的想起来母亲提过,这元太子离京时她才一两岁,那时母亲给她起的绰号,就是小肉团。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母亲这样就罢了,这身世离奇,幽深莫测……故事里最大的反派元太子,怎的私底下也与母亲是一样的毛病? 苏淼淼黑亮的眸子闪着恼火,偏偏对方只是心里的话,她便是想要反驳的也没有来由。 “你这孩子,平日也不是个腼腆性子,怎的对着表哥倒不好意思起来?” 长公主还在一旁嗔怪着催促:“快,请你表哥来府里住,你表哥写得一手好字!住进府里来还能指点你。” 谁与他不好意思了? 她现在不练字了,也不需人教! 苏淼淼欲言又止的拧着眉心,就是不肯开口,被长公主不轻不重的戳了额头。 赵怀芥的眼神又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又转身谢过:“待侄儿扫过先师故宅,再来拜见姑父。” 长公主这才转嗔为喜:“好好好,姑母明日就派车接你去!” 他们两个倒是姑侄相得起来,脑门还隐隐作疼的苏淼淼却是愈发不满,只是母威之下,最大的反抗,也就是后退一步,默默生气。 但侧身之后,苏淼淼无意转眸,却又看见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形。 因元太子而起的浅薄不满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而心口针刺一般尖锐刺疼—— 是箫予衡。 许是因为娘娘生辰,他今日穿了大红的团领衫,脚踏着白底金纹长皂靴,衣前左右都用金线绣了表示身份的蟒龙。 他素日里总是一身素净淡雅,骤然换了这样鲜艳的颜色也并不违和,反而只觉着既名贵又惊艳,配上他的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竟是格外的相得益彰。 他不疾不徐行至苏淼淼面前,面对长公主虚屈半膝,面带微笑:“见过姑母。” 不同与元太子的高山仰止,矜疏冷清,箫予衡的神情姿态都谦润的恰到好处,不必刻意,便是一种如沐春风的亲近与熟稔。 即便是不久之前,还为了女儿迁怒过对方的长公主,面对这样的箫予衡,也说不出什么过分话,只是比往日冷淡了些:“哦,是予衡啊。” “母后命我来请姑母。” 箫予衡却似对这点冷淡都丝毫未察一般,起身之后,又将目光看向一旁,轻声叫了一句:“淼淼?” 苏淼淼的指尖一抖,紧紧咬着下唇,没有吭声。 箫予衡:“妹妹这是还在生我的气?” 长公主将女儿护在身后,面色更冷:“这是什么话?小孩子家家,难不成我这女儿还敢冒犯殿下不成?” 这话面上像是教训苏淼淼,但任谁都能听出,这分明是在为女儿撑腰,质问箫予衡。 箫予衡微微低头,声色惭愧:“是我的错处,前些日子苏姑娘落水,我恰逢其会救人,淼淼也在场,只怕是有些误会。” 说着,他又垂眸看向苏淼淼,声音低沉:“淼淼,你我相识多年,我是什么样人,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些许误会,你实在不该这样想我。”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10节 低沉的声响仿佛径直穿透耳廓,苏淼淼无法自控的看着面前人,那晕眩般的欢欣与陶然又一次浮现在心间。 在这样微醺般的陶然中,苏淼淼甚至压根没有发现,箫予衡隐隐是将她的生气归因于嫉妒,明里暗里将她归成了不顾亲姐性命、一味胡闹的无情之人。 她心里最在意的事,从始至终其实也只有箫予衡蓄意伤人,又假作好人这一件,听着这样的解释,她怀疑的也只是这一桩。 当真只是误会吗? 的确……衡哥哥,怎么会是那样的小人呢?她也并没有亲眼衡哥哥挥出了湖石,或许衡哥哥只是看见了姐姐跌落,急于救人,脱衣捋袖时挥了挥胳膊,她只是心头成见,才误会了君子? 毕竟,连亲身经历的姐姐,都说了腿上的伤也只是她意外磕出来的,不是吗? 她若是只为了一点误会,就这样放弃衡哥哥,一定会是她终生的遗憾! 苏淼淼其实已经犹豫迟疑了,只是心底还隐隐觉着不对。 这不对就像是藏在十几层褥垫下的硬石,看起来已经足够舒适绵软,但总有什么东西猛不防出来硌你一下,让你无法全然放松。 箫予衡声音醇厚温柔,又一次叫道:“淼淼?” “衡哥……” 苏淼淼怔怔抬头,正欲开口,又听一道清泉般的冷冽男声:“长公主,晚辈这便去了。” 这雪水般的冷冽,也让苏淼淼从昏沉的怔然中惊醒,她身子一颤,猛然退后一步。 被打断的箫予衡,也有些不悦的皱眉,只是转头看向一旁的赵怀芥后,也不禁微微一顿。 赵怀芥的直缀道衣,与一身世外气质,都很容易叫人误会是今日特意请来的什么高人道士,箫予衡打量之后,面上便换成了礼贤下士的谦和风度:“在下箫予衡,这位高人于何处修行,怎竟从未在宫中见过?” 元太子平淡若水:“赵怀芥。” [赵怀……元太子!] 箫予衡心声戒备,面上却立即惭愧告罪:“竟是太子,失礼了,予衡见过堂兄。” 但赵怀芥却并没有应下这声太子,甚至连兄弟之情都没理会,只是疏淡应了一声:“殿下。” 箫予衡抬眸,眼底暗含审视,赵怀芥转身,背影不动如渊。 看似十分寻常的一次相见,除了听到怪异天声的苏淼淼,无人能察觉出这其中的对峙与凶险。 【赵怀芥,本书中最大的反派,令箫予衡破釜沉舟,九死一生的敌人。】 想到方才听到的怪异天声,苏淼淼只觉满心复杂,感慨之余,也忍不住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与担忧。 可是她为什么会担忧?担忧箫予衡吗? 苏淼淼回过神后,又是一阵恼火。 只是这一次,却是在气自己。 都什么时候了,她怎的还是这样一看见箫予衡就失了智! 那怪异的天声都说了,这个世界都只是一本故事,故事里,主角若是书生,必定高中状元,若是将军,必定威震天下。 同理,既然箫予衡才是主角,那最终必是怀抱美人,坐拥天下,哪里轮的到她一个恶毒女配来担心? 苏淼淼深吸口气,抛下这些莫名的情绪,便也有心躲避着,不去看箫予衡,只是催着母亲赶快入园。 她走得太匆忙,因此没有看见身后赵怀芥,久久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 ———— 长公主听了苏驸马的话,路上也有意无意的与箫予衡说些闲话,直到见着皇后娘娘,都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当今皇后姓姜,因为当今年少时太过荒唐肆意,太宗特意选了世家出身,秉性规矩讲究儿媳,如今成了国母,便也越发规矩端肃,这样的好日子,浑身上下也是打扮得一丝不苟,只是衣上多了些八宝仙芝的吉祥纹样。 皇后的生辰,贺礼自有长公主准备,苏淼淼一个跟着来的未嫁姑娘,只是上前好好拜一次,说了几句千秋万岁的吉利话,也没人会说不是。 姜皇后果然满面慈爱,等苏淼淼拜起,又转身与长公主笑一句:“瞧瞧这俩孩子,穿得都像是说好了一样,多相衬的一对玉人。” 苏淼淼今日穿的还是上次的石榴红对襟衫,青莲织金宽襕裙,出门之前,长公主又翻出了一副七宝的赤金璎珞,与一套赤金的玫瑰簪给她配上。 虽说是长公主喜欢的织金浮光,珠光宝气,但苏淼淼五官明艳,若非为了六皇子,原本也更适合这样明亮大气的装扮,此刻立在万紫千红的千秋园中,丁点没叫衣裳首饰压去光彩,反而衬出十分的光彩夺目来。 只是没料到,箫予衡也少见的穿了红袍,乍一看着,倒似是故意为了相衬一般。 但以姜皇后的性子,不会随口玩笑,如今当众说出这话,显然便已带了些为两人牵线的意思。 苏淼淼的心头一颤,手心死死攥着,好容易才按下了骤然生出的心头的冲动。 不成! 她的确喜欢箫予衡,也是真的想和衡哥哥成婚,但不是现在,更不是这样不明不白定下来。 最起码要确认姐姐落水的事是当真与他无干,还要等到姐姐成婚在前,等到确定衡哥哥是当真心甘情愿的娶她。 “母亲陪娘娘说话,陈昂好像在亭子里,我有事去问他!” 一念至此,苏淼淼甚至用力咬了咬自个的舌尖,随口拿着花坛后似乎是陈昂的人影寻了个借口,便匆匆转身而逃。 她没有敢看箫予衡的神色,不知为什么,她总觉着自己若是对着箫予衡,只怕又要被蛊惑一般,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说不定还会欢欢喜喜的求着母亲顺势定下亲事。 看着女儿朝小昂跑去的背影,长公主忍不住的翘着嘴角:“这孩子打小就叫我惯坏了,只怕哪家也受不得,唉,好在还没及笄,还有功夫好好教教,我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舍得早早就送出门去?” 上赶着不是道理,别管女儿最后仍旧放不下六皇子,还是按驸马的意思寻了小昂,姑娘家,略矜持一两次,都不妨碍。 姜皇后不过是受了六皇子的嘱咐,出面替这个名下的儿子问一句,不过陛下的儿子多了去,真论起来哪个都算是中宫名下,皇后的性子,见长公主没有接茬的意思,也不会强求,只是颔首微笑,不再多言。 一旁箫予衡立在姜皇后身侧,仿佛只是听了长辈间一句随口的玩笑,直到转身之前,都是面带微笑,毫不介怀。 但等他从千秋亭中退下,目光扫过与苏淼淼立在一处的陈昂时,温润如水的面上,却骤然闪过沉沉的杀意。 第11章 陈昂死兆 苏淼淼随意撇去的一眼没有看错,靠在赏亭后的人影,的确就是陈昂。 陈昂选的这处十分地方很是偏僻,临着宫墙,面前是从太湖运来的嶙峋怪石,若非姜皇后所在的鹿台正好对着怪石的一处空隙,苏淼淼都不一定能看得见。 她原本只是为了躲箫予衡随意寻的借口,但既然当真看见了人,想了想,便也干脆叫了一声,顺口问道:“你前日是怎么回事?救个人能废多少功夫?磨磨蹭蹭,姐姐都落水了,半晌你连个人影都没见。” 苏淼淼在明镜湖岸上带走姐姐时,还特意给陈府人留了话,原本想着陈昂若是手脚快些,说不得半路就能骑马追上来,谁知道她们都到家了,也没听着这小子一句消息。 陈昂叫她吓了一跳:“你当我想,那老头简直是个寻替死的水鬼,在水里硬是扒着我不放,就差把我一道溺死,好容易打晕了拖上来,人也快没了气,那儿子又非说是我草菅人命,在水里将人打死了,非要缠着不许我走,谁能知道卿卿也出了这样的事。” 说到这儿,陈昂也是满面怒色:“这刁民!早知如此,小爷瞎了眼也不下去救人!” 苏淼淼听着,也觉这着实是一场无妄之灾,跟着摇了摇头。 陈昂又问:“你姐姐呢?她身子弱,落水可要不要紧?我昨日送了一枚好参去,也不知她有没有用。” 苏淼淼:“怎的?你脱身之后,没有来亲眼瞧一瞧不成?” 她与姐姐不欢而散之后,心中赌气,不再留意祈安院,倒真不知道陈昂有没有再上门。 陈昂恹恹的:“自是去了,卿卿说她身子不便,不肯见。” 苏卿卿这话也有她的道理,陈昂顶着一层长公主的关系,平日里在府里,两人当亲戚相见闲话几句就罢了,可落水之后身子不适,说不得还躺在闺房床榻中,衣衫不整,容颜憔悴,这种情形下再见外男,就难免太过亲近了些。 不过姐姐的性子,当真与她不一样,若是她生病时,遇上心上人特意来探望,欢喜还来不及,肯定不会顾及什么礼法讲究,将衡哥哥拒之…… 苏淼淼一句话还没想罢,才忽的意识到自己竟然又想到了箫予衡,甚至连目光都无意识的又望向了对方所在的鹿台! 这发现让她忽的一惊,针刺一般的转过了身,还嫌不够,又咬着牙朝后退了几步,直到自个视线都被嶙峋的怪石挡住,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打断,等她再回过神时,便只听见陈昂最后一句懊恼的抱怨:“我都疑心自个简直是犯了太岁,诸事不顺!” 苏淼淼还有些怔怔:“嗯,什么?” “想什么呢?话都听不见。” 陈昂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还是又说了一遍:“我方说,卿卿一向喜欢阎大家的遗作,我前阵子刚得了消息,有人要出寒梅图,千叮咛万嘱咐叫店家务必给我留着,今日还一早去问了,原本想着拿到了手正好送给卿卿与她道歉,偏偏那店家说只差一步已人买了去,你说说,这是不是诸事不顺?” 阎大家的名气,苏淼淼还当真知道,书画双绝,只是性子孤拐,临终一股脑将自个几箱子的字画都烧了个干净,剩下流传出去的,便被商贾觉着奇货可居,蓄意压货提价,原本不算很稀缺的东西,反而炒得一字难求起来。 苏驸马便对这位大家十分尊崇,书房里有一副私藏的阎大家真迹,苏淼淼钻研书画时观赏过,的确是铁画银钩,丹青妙手。 不过她对书画一道原本也不算十分喜欢,只是看过就罢,倒没想到姐姐的喜好,也与父亲这般如出一辙。 苏淼淼闻言,可惜之外也难免疑惑:“岂有这样的道理,你都提早定下了,那店家怎的还能给了旁人?” 历来做生意的商贾,才最是知道眉眼高低的,陈昂是国公府上的小少爷,这样的门第在京中都已是数一数二了,怎的还能被旁人抢了去? 陈昂叹一口气:“也怪我,卿卿不愿声张,我定画时便只留了重金,也没露家里名声,想来是哪家的勋贵宗亲得了消息,那店家连名字都不敢露,只是求饶告罪,倒叫我都不好意思多难为他。” “今日是急着进宫,没工夫耽搁,等会儿出宫再去一趟,问清到底是哪家,在瞧瞧能否割爱罢了。” 苏淼淼却忍不住:“你都说了定是宗亲勋贵,阎大家的真迹不易得,都已到手,哪里是那么容易割爱的?” 她心下甚至隐隐觉着,这或许就是“故事”里所谓的命中注定,明镜湖上,陈昂正要求亲之时,便有人落了水,如今早已看好送姐姐的字画,偏偏被旁人买了去。 就因为故事里的主角是萧予衡与姐姐,所以陈昂每每想与姐姐干什么时,就必然不能成。 陈昂越发唉声叹气,满面丧颓。 苏淼淼瞧着不像话:“这次没得着,再等下次就是了。” “我只怕来不及……” 陈昂叹息着,左右瞧瞧,不等苏淼淼再问便压低了声音道:“你不知道,陛下已有意对北疆出兵,” 苏淼淼一惊:“什么时候?怎的京中一点风声没听?” 陈昂:“总不会拖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再迟也就是这一两月,至于风声,你一个小女儿没人理会罢了,若不信,回去去问问长公主,一定也早得了消息。” 陈昂:“难得的机会,我若是从军,一年半载都是常事,哪里还有功夫寻什么字画。” 或许是这消息太过震撼,不知怎的,苏淼淼只觉心下都是一片惊悸不安:“你,你一定要去不成?” “我乃陈家子弟,岂能只在家中仰仗祖荫?大好的时机,正该弯刀长弓,建功立业。” 陈昂剑眉星目,神色间满是耀眼的少年锋芒,不过没撑一会儿,又对苏淼淼露出了平日嬉皮笑脸:“再一者,搏个前程,才好挺直了腰杆迎娶你姐姐不是?” 苏淼淼捂着心口,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可是……” 话还未完,花坛后,便又传来了熟悉的温润声响:“淼淼,就快唱戏了,怎的还在这儿不出来?” 苏淼淼在这声音神色一怔,连陈昂也立即避嫌般,连忙往一侧让了一步,才拱手行礼:“六殿下。” 箫予衡微微颔首,也温声唤了一句:“陈小将军。” 陈昂知道苏淼淼心思,行礼之后原本就打算避嫌告退,可身旁苏淼淼不知怎么的,六皇子就在眼前立着,她却一个劲的往他的身后躲。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11节 耳听着箫予衡又问了一句两人在说什么这般入迷,陈昂也只能干笑着应付了一句:“也没什么,在说阎大家的字画,原本险些得了一副《寒梅图》,却又失之交臂。” 箫予衡闻言一顿:“墨轩店家所说的主顾,竟就是陈小将军?这还真是巧了。” 陈昂也是一愣:“那买去的《寒梅图》的人,竟就是殿下?” 箫予衡点头一笑,一双凤目又深深看向苏淼淼:“淼淼这些日子与我赌气,我原想着买来叫你开颜,却不想倒夺人所爱。” [妙啊!淼淼又不爱字画,六殿下送给她,我求一求讨过来,岂不是正好能再送卿卿!] 陈昂脑瓜子这么一转,也不急着走了,双眸闪亮,也一并盯上了身后的苏淼淼。 箫予衡声音醇厚:“淼淼,你到底为何这样躲着我,也总该叫我得个明白?还是这《寒梅图》,你不喜欢?” 苏淼淼是干脆的性子,既然箫予衡问道了眼前,她便也没再拖延躲避。 她用力的攥着手心,为了不叫自个失控,便只视线落在箫予衡腰间的青玉佩上:“殿下,我只想知道,姐姐落水,到底是不是与你有干?” 箫予衡皱眉:“早说过是一场误会,淼淼,你怎会这样想?” 苏淼淼飞快的瞟他一眼,同时努力的留意了箫予衡的心声—— 半晌,也只是沉稳而疑惑的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叫她这般难缠?] 这样的反应,叫苏淼淼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坚持瞬间没了力度,甚至对着箫予衡的神色与心声,都忍不住生出了满腔的自责来。 是啊,衡哥哥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她这个样子,的确是太不讲理了,难怪衡哥哥说她难缠。 这么一想,苏淼淼连忙道歉:“是我错了,衡哥哥,阎大家书画双绝,衡哥哥你特意准备,我当然喜……” [这《寒梅图》原本是准备送与苏大姑娘的,罢了,北伐在即,还是公主府更要紧些。] 苏淼淼即将出口的“喜欢”猛然凝滞在了齿边! 《寒梅图》、苏大姑娘…… 是啊,衡哥哥当然是打算送给姐姐的,喜欢阎大家的姐姐,故事中的女主角也是姐姐,陈昂、衡哥哥、自然所有的人都喜欢苏卿卿!她算什么? “淼淼?” 这一次,是一旁等着倒手《寒梅图》的陈昂没忍住的叫了一声。这眼看着就要收了,怎么这会儿又僵住了? 这呼唤也叫苏淼淼忽的一颤。 她微微吸一口气,仿佛刚刚从什么陷进与泥沼中挣脱出来,甚至失力一般,下意识的一手拉住了陈昂的手臂。 这一下格外的用力,掐得陈昂都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淼淼的声音颤抖着,简直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只是,我,我不爱阎大家的字画。” 一句话,反应最大却是陈昂。 陈昂满面的震惊与可惜,一时间恨不得扭头拦下苏淼淼,替她接下这礼物。 可他与苏淼淼自幼相识,虽没有如长辈期盼的那般生出男女之情,却也一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眼看着一旁苏淼淼都快把他胳膊上的皮都掐破了,陈昂也是强忍着满心的惋惜,撑出了兄长该有的姿态,吸着气代她分辨解释了一句:“也是,淼淼一向对字画无心,这送礼,该投其所好才对。” 一句十分寻常的话,却仿佛戳中了苏淼淼心中最酸涩的要害之处。 她紧紧的咬了牙,在熟悉的腥锈,仍是坚持说完了后面的话:“还有‘青青’这小字,重了我姐姐的名字,我也不喜欢。衡哥哥,你若是真心待我,就该知道我真正喜欢的是什么才对。” 说罢,苏淼淼便再也忍不住满心的刺疼,捂着心口匆匆而去! 留下的箫予衡面色微沉,陈昂对这场面更是满面尴尬,都结巴了起来:“这,这,殿下莫怪,淼淼许是,这个……” “无妨,是我的不是。” 箫予衡的面色却很快恢复了素日的温润谦和,继续道:“我听闻,陈小将军也有意北伐。” 陈昂松一口气:“是!啊,殿下这么说,莫不是殿下也要领兵?” 箫予衡的目光,无意般扫过陈昂方才被苏淼淼紧紧握过的小臂,神色越发谦仁:“若父皇准许,或许你我日后,还有同袍之谊。” 陈昂哈哈一笑,拱手低头:“岂敢,殿下领军,末将必为先登,忠心从命!” 而与此同时,在二人不能听晓之处,尖锐的怪异天音,正为陈昂的命运,下去了不详的注解—— 【此刻意气风发的陈昂没有料到,不久之后,他将殒落北境。】 【少年将军烟火般绚烂一时,转瞬即逝的光芒,却永远亮在了苏卿卿的心底,陨落在北伐之中的未婚夫,也是她与箫予衡之间,许多年后才能弥补的裂痕。】 刚刚行至鹿台下的苏淼淼猛然回头! 第12章 她偏不认 一片模糊不清的迷茫之中,苏淼淼怔愣而无措的站着,心中满是疑惑。 渐渐的,雾气中便显出千里荒漠,茫茫北原,红色的旌旗,染血的甲胄,大梁士卒们在血污之中麻木而绝望,沉重的马蹄都在悲惨嘶鸣,遍目都是血光与悲凉—— 对了,这是北境,是大梁与戎狄的战场。 苏淼淼忽然想起了自己要干什么。 她要找陈昂,她要告诉陈昂不要从军,不要北伐,要他赶快回去! 她惊慌的向前,不过几步,眼前便也果真出现了昏暗的营帐,帐内立满将士,主位之上,却赫然是身披银甲的箫予衡! 箫予衡?这次北伐,六皇子也领了兵,还是主将? 苏淼淼还未回神,便已听见了熟悉的名字:“陈昂,你可想好了?” 她连忙回头,果真在一片昏暗之中,看见了一身皮甲的陈昂。 他瘦了许多,脸上还带着脏污,但许是在沙场之中,消磨了盛京养出的轻浮纨绔气,却如一把收敛了锋芒的匕首,反而愈见风骨。 “此计凶险,左王生性狡诈,不真不足以诱敌,为饵之人,必定九死一生。” “大局为重,你若遇险,我不会因为你是是国公府子嗣,便救你。” “陈昂,你还年轻,不必逞强。” 不成!别去!别赌气!你会死的! 苏淼淼冲了上去,但没人能听到她的阻拦,任凭她如何呼喊,面前陈昂仍是拱手向前,声音大得气人: “末将甘愿!” …… 接下来的场面,乱得如同走马灯,苏淼淼看见了陈昂持刀拼杀,一支支利箭在耳边呼啸而过,也看见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她看见了陈昂身中利箭,直直的倒在血泊之中,又似乎看见他面目残缺,成了佝偻麻木的奴隶,畏缩的看向盛京…… 一幅幅画面从眼前飞快的闪过,再一转,便已是大军班师。 陛下亲自迎出城外,吹笙鼓乐,贺王师回朝。 陈国公府外,门顶匾额上却已悬了黑幔白花。 姐姐苏卿卿一身素缟,眼角通红,摇摇欲坠。 大梁胜了,陈昂没有回来。 —————— 梦境到这儿,苏淼淼挣扎了两下,便似终于从冰冷的凉水里挣扎了出来一般,猛地坐起了身。 胸口还在剧烈的跳动着,苏淼淼喘息着,扭头看了看外头还黑黝黝的天色,才发现自己连手心里都已满是冷汗。 守在隔间榻上的吉祥听见了声响,摸索着掀了床帐:“姑娘?怎么醒的这么早?” 苏淼淼一个激灵,彻底回过神,一个用力干脆从床上跳了下来。 吉祥吓了一跳:“这是要干什么?” 苏淼淼却已经径直去了隔间盥洗:“快点,我要出去。” “这么早!姑娘要去哪儿?” “陈国公府!” …… 多半个时辰之后,苏淼淼踏着初亮的晨光,将还在睡梦中的陈昂叫了起来。 见着苏淼淼后,陈昂的神色简直称得上万念俱灰:“天啊,我早起练拳都没这么早!我这头正求着叔叔给我与卿卿提亲去呢,你这大早上跑过来,旁人还以为你与我有意思!姑奶奶,你别害我了成不成?” 苏淼淼才不理会他这一番哭喊,抓住了陈昂之后,便只干脆道:“这次北伐,你不能去!” 陈昂一听就扶了头:“哎呦喂,怎的还是这事儿?” 苏淼淼当然不是今日才刚说了这事,在千秋园内听到这僵硬天音的一瞬间,苏淼淼便也忽的明白了,苏卿卿与箫予衡为主角的“故事”之中,为何会突兀的出现一个陈昂。 【此刻意气风发的陈昂没有料到,不久之后,他将殒落北境。】 【陨落在北伐之中的未婚夫,也是苏卿卿与箫予衡之间,许多年后都无法弥补的裂痕。】 因为陈昂早早的就死了,就死在这次北伐里,成为了姐姐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又因为令陈昂诱敌的命令是箫予衡亲口所下,所以日后姐姐会对箫予衡心存芥蒂。 尽管走向不同,但在这故事里,陈昂也与自己一样,不过是男女主角双宿双飞之前,经历过的阻碍和坎坷! 回过神后,苏淼淼在千秋园内,就拉着陈昂说了半晌,说陈家是水师起家,北境却是茫茫草原,南辕北辙,说戎狄凶残若狼,越发凶险,说他年轻气盛,说是自幼习武,实则不过纸上谈兵,人都没杀过一个…… 但这种事,显然不是想要藏在乌篷船上偷看的小打小闹,陈昂没有丁点退让的意思,先是据理力争,之后被她缠得头疼,便干脆寻了空隙落荒而逃,活像是在躲什么瘟神。 才隔了一夜,眼看着苏淼淼又追上了门,陈昂更是无奈:“别闹了,是不是因为前日我为卿卿出头,得罪了你?你这脾气怎的这样小……” “你会死的!陈昂,你回不来,会死的!”没等陈昂说完,苏淼淼忽的打断了他。 “嘶……不至于这么狠吧,我这不是都给你告罪、淼,淼淼?” 陈昂面上无谓的玩笑,在看到苏淼淼通红的眼眶之后,忽的一顿。 陈昂猛地站起来,简直手足无措:“这是怎么了!哎你别哭啊,从前把虫子塞你头发里都没见你哭,我会死,会死还不成嘛!你别哭,这叫别人看见了,我可怎么说!” 苏淼淼盯着他:“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好好听我说。” 陈昂连连点头,双手举起:“我听我听!” 苏淼淼深吸一口气,在陈昂面前,一字字讲起了自己的梦境。 她昨日里虽然也在天音里猜到了陈昂的下场,但只是一句话罢了,任谁也要觉着无稽。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12节 可眼下她却是从头至尾的起始缘由,身上穿的甲胄跨的佩刀,班师回朝的热闹场面,都一字字清晰的仿佛仍在眼前。 陈昂原本玩笑敷衍的面色,在苏淼淼这样详尽的话里,便也一点点变得严肃郑重。 等到苏淼淼说到姐姐一身素缟悲痛欲绝时,陈昂甚至不忍再听般颤抖的闭了双目。 但等苏淼淼随后一句说罢,陈昂沉默半晌,第一句问的却是:“胜了吗?” 苏淼淼:“你说什么?” 陈昂看向她:“你说最后胜了,左狄王中计被俘,王师大胜归京,是不是?” 苏淼淼猛的瞪大了眼睛:“陈昂,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的这样清楚,你还不相信我是真的见你……” “我信。” 这一次,却是陈昂主动打断了她的话头。 他的脸色有些泛白,但神情却还算平静:“你说的那柄弯刀,是我祖父年轻时用过的宝刀,我幼时他曾说过,等我上阵的时候,便将此刀赠我,这事除了我与祖父,谁都不知道。” 苏淼淼松一口气:“太好了,那你该知道我不是骗你,这次北伐,你不要去了,实在不成,你既然提早知道了结局,那诱饵你不要去当!” 她第一次觉着,耳边这莫名的天音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再加上昨日的梦境,甚至都不必陈昂放弃从军,或许也能安然回来呢! 陈昂看着她:“我不去,那诱饵叫谁去当呢?” 苏淼淼猛地一窒。 “淼淼,你也说了,戎狄凶残若狼,从前朝至今,北境仍是时有狄人劫掠,十室九空,生灵涂炭。” “大梁与北狄终有一战,总有人要去,也总有人要死。” “陈氏一门的爵位都不是白来的,将军百战死,若真有万一,也是我的命数。” 说到最后,陈昂甚至又恢复了平日挤眉弄眼的可恶模样:“何况你也说了,我没有白死,一战成名,名垂青史,说不得宗堂里都要给我单立一块碑!” 苏淼淼忽的沉默了,第一次,她发现陈昂不是从前那个溜猫逗狗,只知道往她裙子上扔泥巴的烦人精。 他姓陈,正如陈昂名义上的父亲,真算起来该是他的伯父一般,死在战场的陈家人,陈昂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姐姐呢?” 半晌,苏淼淼也只能艰涩的出声:“你方才还说要托国公爷来上门求亲,你死了,叫姐姐怎么办?” “卿卿……” 陈昂面上的笑意也忽的一敛,半晌,方才低声道:“我对不住她……卿卿原本也没有看上我,都是我死皮赖脸硬缠着她,才磨着她动心答应,之前只想着赶着北伐之前,与她定了名分,如今看来,是我想的简单。” “六殿下的《寒梅图》,你不要,我昨日就讨来了,我还是托叔父送去,不是正经走礼,只是两家人私下商定,这样我若能回来,诸事欢喜,若是不成,不传出去,也不耽搁她。” “瞧瞧,本来我是必死的,偏偏这会儿就先给你托了个梦,可见我还是有老天庇佑!” 陈昂到底还是不曾完全死心,他侧过身摇摇头,对她露出白净的门牙:“你说了我是叫箭射死的,这次我小心些,多带些人,贴身多穿一层甲,不就能逃过一劫了?” 苏淼淼没有开口。 陈昂说得轻松,但她心下怎么会不知道,要命的不止是那一箭,避过了梦中的一箭,还有下一箭,还有刀枪剑雨,只要为饵,就必然九死一生。 她知道,陈昂也知道,这样的话,不过是一种无力宽慰与期盼。 仲春初四日,萋萋万物生。 偏偏在这万物复生之际,苏淼淼于沉默之中,却忽的生出一股莫大的凄凉。 耳边的怪异天音没有再响,仿佛也在沉默中讥讽着她的异想天开。 怎么会有凡人能违抗天意呢?谶言之所以是谶言,就是因为不论凡人怎么挣扎,都无法改变这注定的结局。 正如她冲到了玉雨台上,也没有阻拦箫予衡与姐姐一见钟情,跟到了明镜湖,也只能亲见姐姐落水,衡哥哥英雄救美…… 陈昂的注定就是战死沙场,她的结局就是溺毙水中。 她缓缓站起,转身,一步步行出了屋内。 朝阳初生,晨曦刺目,苏淼淼仰头对着这刺目的天光,手心一点点用力,用力到指尖都忍不住的微微颤抖,因为痛苦,也因为不甘。 凭什么? 她们分明也是活生生的人,凭什么就要认了这故事里莫名的荒谬结局? 她偏不认—— 她偏要陈昂活着。 她要自己与陈昂都长长久久的活着! 第13章 这是驱邪 今日长公主府上,迎了一桩喜事。 陈昂血缘上的亲爹,名义上的叔父,当朝陈国公,带着《寒梅图》上门,提起了陈昂与苏卿卿的亲事。 虽说没有没有正式请媒人走礼,只是自家亲戚私下商议,但这么猝不及防的事儿,也足够叫长公主与苏驸马吃惊—— 他们夫妻几日前还想着让陈昂与小女儿成就好事呢,谁能想到这小子竟早与卿卿凑到了一处,这么多年还瞒得这样好? “我刚听闻也觉着胡闹,偏偏这小子早已铁了心,唉……这孩子之间的事,总是有自个的主意,嫂子可千万莫恼。” 身高体阔的陈国公记着自个早死的兄长,对长公主仍已长嫂相称,言止间很是恭敬。 长公主也是笑呵呵的:“兄弟这是什么话?大姑娘也是我的女儿,只要两个孩子都乐意,以两家的情分,都是喜事!” 一旁苏驸马也是一般,口中只赞着陈昂少年英才,此刻北伐定是前程万里,话里却是四面不漏,显然,这是不能只听陈家人的一面之词,真正定亲,还是要问过苏卿卿的意思才罢。 不过历来谈亲,就没有一次能成的,男方第一次上门,能得着这样的回复便已很是不错,陈国公欢欢喜喜的用过了三盏茶,留了带来的礼物,告辞而去。 长公主与苏驸马亲自将客人送到了院外。 苏驸马倒还好些,只是有些复杂感慨,倒是长公主,客人一走,面上的笑意便瞬间换成了满面的愁色:“你说,淼淼这两日里痴缠不停,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苏驸马摇头:“不应当,公主也说了,淼淼与陈昂只是兄妹之情,何况淼淼闹的也不是与卿卿的亲事,而是不许陈昂从……” “父亲,阿娘!” 苏驸马最后一字还没出口,院子里便又传来了熟悉的呼喊。 从前只觉可爱悦耳的声音,这一次,却叫长公主觉着脑仁都疼。 看在守在门前,嬉皮笑脸的苏淼淼,饶是三十多岁上才生出的唯一女儿,长公主也没了一点好脸色:“你做个梦还闹得没完没了不成?你不读书练字了?不去画画弹琴了?我瞧着今儿个天儿也不错,要不我将踏雪给你,你骑着去围场里跑跑马!” 从前苏淼淼为了箫予衡整日钻研琴棋书画时,长公主还有些心疼,觉着孩子是受了委屈,还时常劝着叫多陪自个说说话。 如今苏淼淼倒是当真与缠着亲娘说起了话,可是只一日,长公主就已恨不得将她塞回书房,再不行沉池子里泡着玩也成,就是甭来烦她! 苏淼淼一点没有被嫌弃的自觉,甜脆脆的叫了一声“阿娘”,星子似的眸子眨呀眨,亮得喜人。 自从苏淼淼懂事后,长公主当真是许多年不曾见过女儿这样的眼神。 不,真说起来,就算苏淼淼还是个懵懂小儿时,也极少有这样乖巧求肯的时候,毕竟长公主的性子,凡是她能给的,甚至不必孩子来要便都送到眼前了,哪里需要女儿这样缠人? 也是因此,长公主从前是真不知道自个的女儿还这样会磨人,有这样的水磨的功夫,但凡苏淼淼不是想害人前程,哪怕是当郡主要食邑呢,长公主都腆着脸进宫给她求出来。 再退一步,就算是害人,哪怕女儿换一家嚯嚯,长公主说不得都昧着良心替她干了。 可偏偏就是陈昂,就是陈国公府。 那是她第一个夫家认下的嗣子,当真较起真来,她都能算是陈昂大义上的嫡母,刚走的陈国公都还一口一个嫂子客气着,什么仇什么怨,与多年相得的旧夫家撕破了脸,就为了扣下陈昂,毁了孩子的前程? 她在军中的势力是叫干这个的吗?这像什么话! 苏淼淼其实也知道自个的要求无理取闹,只是眼前这情形,实在比玉雨台上,第一次听到自己的下场时还要更加棘手为难,为了陈昂的性命,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毕竟对自己,她还能愤怒挣扎,认定她又不是台子上的木头傀儡,只要自己足够清醒,即便喜欢箫予衡也不会厚颜纠缠,更不去去推姐姐下水,就可以远离溺毙的局面。 可陈昂却不听她劝啊! 她连那样清楚的梦境都说过了,但陈昂不肯躲,苏淼淼思量之后,就只好选择朝母亲这厢下功夫。 再是希望渺茫,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苏淼淼拉着母亲的胳膊,又退了一步:“女儿也知道不许人去没道理,可是北境那样凶险,又刚和姐姐谈了亲事,阿娘就不担心吗?” 长公主瞧着她:“担心又怎样?” 苏淼淼便又退一步:“陈昂才十几岁,立功也不急在一时,本文由疼训群八依寺叭衣留就六三整理,人工帮找全网独家文阿娘不叫他去前军冲锋,叫他塞到后头运粮收尾也成啊!” 这其实才是苏淼淼真正的打算,昨日痴缠着让母亲扣下陈昂不许从军,恰恰是因为她知道母亲肯定不会答应。 今日这样退一步,再借着陈国公上门提亲事的契机,说不得就能成功说服母亲呢! 毕竟陈昂过继的父亲,也是母亲年少时看中过的少年将军。 陈昂要挣什么风骨?他身上奉恩将军的爵位,原本就是陈家伯父用自个的命换来的,他继给自个伯父当了嗣子,原本就该老老实实的娶妻生子,给嗣父绵延后嗣。 苏淼淼黑亮的眸子里满是诚挚的期盼。 “好了,先坐下,早膳可用过了?正好再吃些茶点。” 长公主对着这样的女儿,没忍心干脆反驳,却也没有答应,只是拉了苏淼淼的手心转身对驸马开口道:“大姑娘的亲事且先等等再问,劳驸马去瞧瞧,府里要请的人可到了?” 苏驸马闻言略一颔首,最后看了一眼苏淼淼,便干脆转身而去。 府里今日还有客人吗?是谁?对了,上次在千秋园里说了要请元太子过府,好像也一直没见来。 苏淼淼有些奇怪,但母亲却不再多提,只是吩咐丫鬟们送来温水热茶,半哄半按的劝着她吃了半盘子茶点。 她仔细留意了母亲心声,也只听见了几声没头没尾的疑惑与关心。 就这般磨了两刻钟功夫,长公主没有开口,倒有小丫头传信,说驸马请姑娘回去。 [可算好了,也不知是犯了哪一路的神仙,三清在上,只盼能有些用处……] 长公主闻言,这才满心复杂的叹了一声,开口叫了苏淼淼一并回如意楼。 苏淼淼没问出个分明,迷迷糊糊洗了手,跟着母亲顺着甬道出了前厅。 如意楼前十分热闹,以吉利为首的大小丫鬟们,都被赶到了楼外水边,排成一排似是等着什么。 屋檐房梁上都了铜铃与铜镜,楼前空地上,还摆了香案和黄符,一个身着法袍,头戴冠巾,须发皆白的半老仙师,正迈着四方步,在苏驸马的陪伴下,高深莫测的打量着周围。 这是,在驱邪? 苏淼淼的脚步慢了下来。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13节 “青松道长!” 长公主倒是趋步上前,满面担忧:“劳烦道长,孩子前些日子受了惊,这几日又接连做了噩梦,闹个不停,本宫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说着,又转身来招呼苏淼淼:“乖乖,这是从清虚观里请来的道长,叫大师给瞧一眼,说不得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自个都不知道呢。” 母亲一点没把她的话当真,只是觉着她中了邪。 意识到这一点后,苏淼淼只觉着心口空落落的下坠,半晌看不见底。 是啊,说不得她是当真中了邪呢? 只是母亲今日才请人都迟了些,早该在玉雨台上发觉不对的第一日,她就应该说自己发了癫,中了邪,寻高人将她耳边这莫名而来的人怪异声响驱去。 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无忧,她们这些故事里注定没有好下场的角色,就该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的顺着按着故事的安排战死的战死,早丧的早丧。 可她偏偏却知道了。 苏淼淼紧了紧手心,就在这突然袭来的无力中,缓缓的呼吸,努力的平复思绪。 没事,这也是寻常,她原本也没有觉着母亲这厢一定能成,只是试试罢了,那毕竟是注定的天命,哪里有那般好违抗? 陈昂与母亲都不成,她还能靠自个! 最不济,她还可以赶在大军动身之前,寻机会将陈昂的腿打断,让他想去也去不成! 只要能保陈昂的命来,事后她受什么责罚,都认了就是! 苏淼淼缓缓动了步子,心里都已经在思量着,要不就借着这机会,假装自个身上的“邪祟”已除,直到军队动身之前,都再不提起这事,也免得家里与陈昂怀疑。 这么想着,苏淼淼死心的松了手,正要迈步上前,身后却又传来一道清冽疏静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她闻声回头,还没看清楚来人面目,便先觉出一丝隐隐的水汽,如同一冬的积雪新化的清泉,清越冷冽。 是太子赵怀芥。 ———— 第14章 太子问卦 赵怀芥这次的打扮更加朴拙,青衣道袍,云袜圆履,与山间的清苦道士没有丁点不同,但晨光之中,却仿佛每一丝轮廓都在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比起一旁身着法袍的青松道长,都更显神仙风度。 看到突然出现的侄子,长公主惊诧之后,便也马上回了神。 从宫中回来之后,她便派车去过国师府,只是赵怀芥说未曾安顿,不好叨扰,正巧这两日府里事情也多,长公主便特意嘱咐下人,不论元太子何时上门,千万不许等通传,只要她或驸马有人在府,就只管请进内苑。 只是没料到,偏偏就撞上了这样的场面。 长公主转身上前,又叫来苏驸马为他介绍。 赵怀芥长揖躬身,叫了一声姑父,又对一旁因他身份有些迟疑的青松道长,抬手行了道礼,自报家门:“家师刘玄,号琼山道人。” 诸礼叙罢,最后才又看向了距离最近的苏淼淼。 苏淼淼没有理他,只是皱着眉心立在一旁,眸光虚虚落在一旁,仿佛在沉思什么,还是长公主提醒,才略微屈膝,有些烦躁的见了一礼:“见过殿下。” 赵怀芥也微微颔首,声音清冽:“表妹。” 话说罢了,对着楼前的符纸香案,难免也要解释了苏淼淼梦魇,请道长驱邪的事。 赵怀芥闻言,又转眸看向一旁的身影,眸光清冽,如有实质。 但苏淼淼抬眼时,赵怀芥却只是在对青松道长问道:“可瞧见了邪祟?” 若是旁人,青松道长说不得还真会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做一场法事,动一动楼里陈设,留几件法器物件这般折腾一回。 以青松道长的如今的身份,倒不是为了图财行骗,只是人心就是如此,大半邪祟都是自寻烦扰,用上些神乎其□□头将其唬住,人心一正,许多莫测的心思,便也会随之消散,反而便得了心安。 但偏偏赵怀芥报出的名号实在太大。 国师刘玄,只怕满天下的道门中人,就没有没听过的,毕竟前朝多年一向崇佛,道家能够在大梁转兴,都多亏了这位独具慧眼,于微末之时辅佐太宗的刘玄国师。 宗室皇子都罢了,可对着这位国师的底子,青松道长也只能平实道:“邪祟未见,只瞧见几箱子要去的杂物,听姑娘们说,也摆了许久,既是要扔,就该干脆些,常常去旧迎新,才能清静。” 这说的,是苏淼淼前些日子收拾出来的笔墨与一堆话本。 话本倒罢了,瞧过之后本来就要送走的,笔墨则是这几年里,为了箫予衡才特意寻来的字帖真迹,与她自个日日要练的行书,苏淼淼这几日里事多,每每收拾时,心下又总是难受难舍,便一直没能收拾利落。 “嗯?吉祥,听见道长说的,不拘什么东西,都赶紧搬出去!” 长公主一听便干脆立马吩咐起了下人,之后还是担忧,又问若不是邪祟,女儿的受惊与噩梦又是为什么? 青松道长这次便干脆摇了摇头:“既是国师高徒在此,老朽也不必班门弄斧了。” 说罢,不顾挽留转身而去。 长公主看着青松的背影,又忧又气:“这个老头,我看也就是徒有其名,自个没本事,倒推到你身上!” 苏淼淼见状也有些诧异,她刚才还想着要不要趁着这机会,假装自个好了呢,怎的人都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就这么跑了? 是为了元太子? 果真陈昂那小子说的不错,这个世道里,他们这些垫脚的配角,就是诸事不顺! 长公主:“罢了,不提这个,我叫厨下备酒菜,咱们姑侄儿好好喝一杯。” 赵怀芥扫过苏淼淼烦躁的面色,沉默片刻,却神色疏淡出了声:“驱邪之事,侄儿也可试试。” …… 一刻钟后,赵怀芥与苏淼淼在楼前相对而坐。 苏淼淼的如意楼并不单单只是一座楼,围着楼外的小泽池有游廊相连,水上自然也有赏亭水榭。 如今楼中一片杂乱不好待客,吉祥吉利便带了小丫头,手脚麻利的将流水亭里洒水清洗,焚香驱虫,又搬来了矮脚木案,软垫竹席,最后又用高脚的琉璃盘里盛了新鲜瓜果,与清茶一并送来待客。 苏淼淼心里有事,因此在侍女们忙碌时一声不吭,从头到尾都只顾着沉思出神。 但叫苏淼淼诧异的事,这么长时间,对面的赵怀芥竟也是十足的好耐心,就这般屈膝正坐,坐禅似的对着她,不光口上没有说话,连心里都是一片空明,一句心声都无! 他不是心思叵测的大反派来着?这个模样,怎么像是当真要修神仙? 回过神的苏淼淼抿抿唇,还是当前开了口:“表兄要怎么试?” 别管要干什么,都趁早,陈昂的性命还悬在天上,她忙得很。 赵怀芥抬眸看她一眼,又转向一旁小泽湖上的粼粼波光:“公主说你梦魇,是梦见了什么?” “梦见陈昂战死。” 苏淼淼干巴巴的开了口,远没有对着陈昂时那般详尽,只是因为赵怀芥一直沉默听着,不知不觉倒也多说了几句:“母亲并不信,只觉着我是中了邪。” 赵怀芥安静的听罢,直到苏淼淼有些丧气似的低了头,才又对着她道:“不如卜一卦算算。” 苏淼淼抬头:“什么?” 赵怀芥侧眸:“卜一卦,算算陈昂的生死,” “你还会卜卦?” 苏淼淼诧异之后,又不禁撇嘴:“这也太玩笑了……” 赵怀芥平静的看着她。 在这样的目光下,苏淼淼的话头便也忽的一顿。 是,算卦玩笑,难不成她耳边异闻,梦中异兆,说出来就显得很正经吗? 不过这个赵怀芥想出这么玩笑的主意,想来也就是觉着赶走了那个青松,不好意思随便敷衍。 罢了,母亲似乎很信他,还按着原来的打算,随便应付几句,就假装是当真灵验就是了。 苏淼淼这么想着,便也抬起头干脆道:“好,怎么卜?我这儿也没有签筒龟壳。” 赵怀芥:“钱币便可。” 听见这话,苏淼淼便立即低头,拽下了腰间的荷包,倒出了一枚金光闪闪的玉币来。 这是母亲每年都会给她定做的压岁钱,上等的羊脂玉币,内里沁着鸽子血般的红,周围则是纯金包边,上头还錾了蝙蝠喜鹊的花样,叫她随身带着讨一个好兆头。 赵怀芥对着这价值千金的钱币沉默了一阵,低头从袖子里取出了三枚普通铜钱,随手扔在了案上。 苏淼淼还等着他开始算,结果赵怀芥就这样袖手看了起来,片刻之后,说了一句:“泽水困。” 什么?这就是算完了? 这也太敷衍了! “泽水困卦,外卦为泽,内卦为水,此卦……” 赵怀芥说到一半,便看到了苏淼淼紧皱的眉头。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是,便只干脆说了结果:“走投无路,诸事难成,若算陈昂北伐,该是没有死,只是困境偷生,至少要几年光阴,才有转机。” 苏淼淼下意识反驳:“胡说,我分明看到陈昂中箭死……” 说刚说到这儿,苏淼淼的口下便又忽的一顿。 她忽的意识到,自己在梦中只是看到了陈昂中箭,而且中箭之后,其实还有陈昂面目残缺,顶着狄人奴隶的标记,佝偻麻木的看向盛京的画面。 只是那景象太过杂乱,紧接着又闪过了陈国公府上的白幡,姐姐的一身素缟,她便下意识觉得陈昂一定是死了。 甚至那怪异的天音里,也只是说了陈昂在北伐中陨落,陨落,不是殒命。 是,仔细想想,那僵硬的天音里还说过:【陨落在北伐之中的未婚夫,是苏卿卿与箫予衡之间,许多年后才能弥补的裂痕。】 可若是用陈昂性命劈出的裂痕,用什么才能弥补?总不会是姐姐许多年里都耿耿于怀,然后忽的有一日,就无缘无故的放下了? 这不是姐姐的性子。 除非,陈昂中箭之后,并没有死,只是沦为了狄人的奴隶,苟且偷生,直至许多年后,才终于回了京。 是,箫予衡与苏卿卿是这《困情》故事的男女主角,这整个世界,从头到尾都是围着他们二人的情情爱爱而转。 前些日子才刚看了半箱子话本的苏淼淼,甚至都能猜到后头的故事会是怎么个走向。 陈昂归京,弥补了姐姐多年来的遗憾与裂缝,只是因为面目不堪,肢体残缺,自觉配不上姐姐,或是姐姐已然失身给了箫予衡,只能黯然离场,至此,所有阻碍一一消弭,故事里的男女主角顺理成章的成为恩爱的眷侣。 但真正想通之后,苏淼淼却只觉着一腔怒火直冲心头。 这怒火,甚至比知道陈昂会死时都剧烈的多。 陈昂明知自己的结局,仍旧甘愿接受、坦然赴死,是为了边境绥和,国泰民安,是因为因为文死谏,武死战,他知道自己生在陈家,就合该马革裹尸,光宗耀祖——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14节 而不是为了在异族手中受尽磋磨,磨尽傲骨之后,再用苟活的性命来填补什么男女主角的多年裂缝! 世间哪里有这样的狗屁道理! 赵怀芥说罢之后,便一直盯着面前的苏淼淼。 他看着她圆润的面颊天边云霞一般,一点点涨得通红,看着她双唇紧抿,牙关都咬出了吱吱的声响,也看她白皙莹润的手心越攥越紧,终于忍不住一般,猛地拍响了木案。 案上的铜钱都被震得跳起,一枚本就贴在岸边的,干脆跌下了木案,滚落几圈,卡在了赵怀芥膝前竹席。 赵怀芥微微垂眸,正欲伸手,对面苏淼淼却已在他之前,躬身将铜板捡了回来,闷闷道了一句:“失礼了。” “无妨。” 两人手指似有似无错过,赵怀芥瞬间蜷回手心,神色仍是一般疏淡。 也是在这时,苏淼淼听见了元太子今日的第一句心声,醇厚低沉,仿佛深井幽潭中传来的叹息:[她并不像母亲说得那样……] 这话叫苏淼淼忍不住的抬头。 母亲?元太子的母亲,赵皇后说过她吗? 唔,也不一定是在说她,或许只是太子想起了什么别的人。 这个时候,苏淼淼也没有多少心思计较这些。 她无意窥探旁人心声,将三枚铜板捡在一起,想了想,又将自个的玉币也都并在一处,一起塞进了元太子手心:“多谢殿下解惑,我听人说过,求人问卦,是要给卦金的,金银冒犯,不如就请殿下收下这玉币。” 赵怀芥盯着这羊脂玉币看了片刻:“常人若是出金问卦,还要求解法。” 苏淼淼一愣,回过神后,也不禁往前探身,眸光灼灼:“那殿下可有解法?母亲不肯信我,陈昂也不愿后退。” 苏淼淼的双眸黑白分明,瞳仁澄澈的能够在其中看清自己的模样。 赵怀芥握着玉币的手指忽的用力,他挺身后退,扭头看了看天边流云,片刻,才道:“下属受难,必是主将无能,你拦不下陈昂,可以试试换个主将。” 第15章 像与不像 “你拦不下陈昂,可以试试换个主将。” 元太子的这句话,仿佛在先前从未留意过的黑暗之处,骤然点起了一支烛光。 是啊!不同的主将领兵,的确会有各自不用的行事,有些凌厉,爱行险招,有些稳重,领兵便会平稳老练。 她从前便听母亲提过,外祖太宗年少时就是出了名的讲义气,爱兵如子,刚刚起事时,原本有机会能占下一座大城,只是会损失惨重,太宗便宁愿放弃,只说机会日后还会有,兄弟们的性命却只有一回。 也正是因此,乱世中的大梁才会从者云集,连敌军的士卒还未交手,心底便已甘愿受降。 这的确也是一个破局的法子,唯一的问题,是按她梦中所见,与谶言中的听闻,这次北伐领军的主将—— 是箫予衡。 苏淼淼只是犹豫了几息的功夫,便按下心口的涌起的情绪,干脆的下了决断。 原本就没什么好犹豫,箫予衡是整个世界的主角,是陛下最看重的皇子,即便不是此次北伐的主将,也损碍有限。 但陈昂却会在狄人手中受尽磋磨,彻底沦为废人。 陈昂只不过是与姐姐两情相悦,一心报国,原本就不该无辜受难。 苏淼淼心下再是难过,理智也分得清取舍,更莫提,她虽然一介闺阁女儿,心下也知道自个不该对不了解的事大放厥词。 但这一刻,她却又忍不住的隐隐猜想,若是领兵的不是衡哥哥,而能如太宗这般算无遗策的英杰,是不是大军都不会沦落到梦中那般破釜沉舟,要用陈昂性命当诱饵的地步? 更甚者,再进一步想想,北伐这样的大事,怎的就交给同样从未领过兵的箫予衡一力统领了呢? 这念头让苏淼淼觉着有哪处不对,但心底涌出的情绪,又叫她下意识抗拒再往深处细想,只是自语般又道:“可是,要如何才能换下衡哥……” 说到这儿,她也忽的停下,换了一个称呼:“六皇子。” 这一次,赵怀芥的面上明显带了些疑惑:“我不问朝政。” 这话一出,苏淼淼也猛地回神。 是,元太子虽还顶着太子的名头,但他又不是陛下之子,先帝之子这身份原本就尴尬,赵皇后不单给儿子改了姓氏,死了连帝陵都不入,不就是为了与陛下表明心意,叫儿子远离这趟浑水吗? 兵权啊,多么要紧的东西?别管谶言里这位元太子有多少心机深沉,满腔不平要夺回地位,只论眼前这时候,他是决计不会插手到北伐这样的大事里。 苏淼淼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殿下……” “无妨。” 赵怀芥站了起来,他的眸色平深似海,但不知为何,苏淼淼总觉着自己在他好像在纠结什么一般,犹豫了许久,方才缓缓道:“这桩事,你或许该去问长公主。” “是,我这就去问。”苏淼淼答应着,也跟着站起身,又满面郑重的对赵怀芥拜了一礼:“多谢表兄为我指点迷津。” 她没有打算靠赵怀芥彻底解决这件事,说到底,非要“逆天改命”,改变自己与陈昂配角的注定命运的,是她自己,与旁人无干。 这位故事里的反派能够相信她的“胡话”,还为她卜了一卦,指出一条新路来,就已然十分叫她感激。 苏淼淼瞧着赵怀芥收起铜钱,又忍不住夸一句:“表哥竟然还算卜卦,国师高徒,果然是不同凡响。” 赵怀芥抬眸看她一眼,神色格外疏凉:“小道罢了,我是不信的。” 为人卜卦算命的人,自己却不信,这话多少有些奇怪。 苏淼淼疑惑歪头:“为什么不信呢?分明算得很准。” 连她之前都没想到陈昂不是直接死了,而是留了一条命为男女主角弥补裂痕,对方却能从卦象里看出来。 赵怀芥想了想:“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人总有不甘不平,卦卜得再准,也不会甘心无为,可见都是无用之道。” 世间万物自然兴起,自然衰落,师父教他不必施为,任凭终始,但世人都不肯认命,他也不肯。 所以算与不算,都没有什么用处。 苏淼淼模模糊糊的,倒也听懂了大半,却是一本正经点头:“那不是应该的吗?人活在这世上,若是只任凭旁人注定便甘心认命,还有什么趣味?自个想要的,就该尽足人事才对。” 她一向都是如此,从前倾慕箫予衡,便全力去求,如今想要从这注定的“故事”里保下陈昂,就也会尽足人力去办。 不然呢?躺下认命,当真叫自个溺在水里不成? 退一万步,即便当真不能违抗,她也总要倾尽所能,将所有法子全都试过了,起码到最后也不会后悔。 说这话时,苏淼淼的一双星眸闪亮,浑身的生机与元气,如同越冬的青芽。 这模样,又叫赵怀芥又忍不住的看她一眼,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在笑。 但这一丝弧度闪得太快,都没等苏淼淼确认是不是看错,元太子便也微微颔首,转过了身。 他长身玉立,口中未言,但心内却分明想了一句:[母亲说得倒也没错。] 苏淼淼不禁一愣。 又一次了,元太子好像已经是第二次想这样的话,第一次是说她不像赵皇后想的那样,这一次又说赵皇后说的那样没有错…… 所以赵皇后到底说了什么?说的这个人是她吗?为什么一时像一时又不像的? 说起来,她从刚才起,有时候会突然觉着元太子在看她,可当真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当真是她感觉错了吗?还是元太子真的在对照着什么打量她? 苏淼淼叫这没头没尾的说的一阵心痒,偏偏只是旁人的心声,却又没法问出口。 为了解惑,她没留神便又往前靠近了一步,似乎靠得再近些,就能多听着几句心底没说出来的内情一般。 赵怀芥却有些介意似的,往后仰了仰身子,疏淡中露出一分疑惑。 苏淼淼有些尴尬,随口寻了个由头:“我送表兄去母亲处。” “不必,我听闻府上有事,原本也只是拜见,也该去了。” 可赵怀芥闻言,却又干脆退了一步,微微扭头,身姿看来满是仙人般的湛然冷淡。 这样的元太子,看来便如真正的仙人一般,不染凡尘,高不可攀,仿佛出言留客都是一种冒犯。 苏淼淼顿了顿,满以为元太子就要这般飘然而去,可赵怀芥收在袖中的指尖,捏了捏仍旧温润的玉币,却又主动问了一句:“表妹可还有事?” 苏淼淼向来都是个干脆的性子,听了这话,便也干脆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表兄从前在山中,是不是听说过我……” “姑娘!” 一句话还未说罢,流水亭外的回廊上,却忽的传来一道有些稚嫩的呼喊, 呼喊的是如意楼里的小桃,小丫鬟不知内情,只当自家姑娘的心意还如从前一般,因此面上满是报喜般的高兴:“姑娘!我方才听外头的小子说,六皇子到了!” 第16章 流金绸缎 丫鬟小桃是来请苏淼淼过去前院见客的。 据说,六皇子这次上门还带了礼,就是特意要送给自家姑娘。 这些年来,从来都是苏淼淼一心倾慕箫予衡,对着他投其所好,主动殷勤,还从未有过箫予衡亲自上门前来,特意送礼。 若是从前,这样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好消息,苏淼淼只怕早已喜出望外,一刻等不得,恨不能飞到心上人身边去。 但是现在,苏淼淼犹豫良久之后,却还是强按着心下的不舍刺疼,摇了摇头:“你去回话,就说我昨个儿魇着了,这头还正祈卦驱邪呢,脱不开身,六皇子那儿日头再去告罪。” 她已经发现,自个一个人想起箫予衡时,心下固然也会不舍难受,但咬咬牙,还可以忍耐控制。 但她若亲眼看见了箫予衡,听到了箫予衡对她微笑,与她说话,这情绪便会瞬间强烈十倍,仿佛下一刻就会抑制不住,当真变成天音里说得一般,凭着权势与六皇子成婚、又嫉妒暗害自个姐姐的“配角”。 苏淼淼拧着眉头,好不容易忍着难过赶走小桃,耳畔便也听见了一道清冽的心声:[她果真痴恋箫予衡。] 苏淼淼一惊抬头,也发现赵怀芥还在眼前站着,她方才满面的纠结,都已叫人全看了去。 元太子是国师高徒,心修了得,从来不像寻常人那样转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方才卜卦算命,半晌都没听见几句心声,如今在心里感叹起了她的情意,肯定是因为她方才表情太明显了…… 回过神的苏淼淼不好意思似的低了头,红着脸开口:“我送表兄出门吧!” 赵怀芥沉静的目光扫过她嫣红的面颊,片刻,淡淡的应了一声好。 苏淼淼也顾不得其它,匆匆转身,伸手引路,一路都没有再抬头。 她是未嫁的姑娘家,只到二门,赵怀芥便拱手叫她止了步,苏淼淼也没有坚持,福身又正式道了一回谢。 前头就是待客的前厅,苏淼淼也没有急着回去,瞧着元太子清隽的身形转过垂花门,她往后躲了几步,避到了西面的月牙门洞里。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15节 约有一刻钟功夫,果然便也看见了六皇子被父母送出来的熟悉身形。 今日的箫予衡身着月白底的石青起花八团袍,头上插了莹润的羊脂玉宽发簪,衬得身子欣长,愈显温润。 只是这样远远瞧着,苏淼淼饮了果酒似的,从胸中都荡出一层层的微醺的欢喜陶然来。 箫予衡立在垂花门上,原本正在与母亲说着说什么,中间却似有所觉般,忽的朝苏淼淼的方向抬了头。 苏淼淼心头一惊,连忙回头蹲身,捂着嘴等了半晌,直到满心里的欢喜都渐渐消退之后,才又小心的起身。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 箫予衡已经不在了,垂花门下,是母亲满面惊诧,抬头四顾:“一大早也没瞧见桃花开喜鹊叫的,怎的这喜事倒一桩桩上起门来。” 苏淼淼闻声行过来:“什么喜事?” “你吓我一跳!” 长公主拍着胸口,白她一眼:“你这是哪块儿石头蹦出来的?请你时不来,人走了倒冒了头。” 苏淼淼只是歪头笑着,迫不及待道:“我听闻六殿下给我送了礼,是什么?” 提起这事来,长公主也想起了什么,扭头吩咐侍女将屋内的木匣拿来:“是流金缎,六皇子说,上次给你寻了《寒梅图》你不喜欢,他特意与娘娘求来的流金缎来告罪。” 说话间,一旁侍女便已打开了木匣,内里是一块三尺见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料子,放在手上轻飘飘的,像是拢着一团云雾轻纱,展开放在日光下,闪着微微的金光。 这流金缎的金色并不是染的,而是南边有一种金蚕,吐出的丝茧天生透着隐隐的金光,用这样的丝织出绸缎来,轻若云,灿若金,前年才上进的贡品,第一次在盛京现身,是宫中风头最盛,最得陛下恩宠的丽妃,拿来做了一条披帛。 这样不易得的东西,如今才隔一年,箫予衡能从上进的贡品里为她求来这么一块,便已是十分的用心难得。 衡哥哥没有生气,还特意为她又备了这样的礼来。 苏淼淼的面颊微红,看着面前云霞织就一般的流金缎,上次因衡哥哥姐姐准备《寒梅图》的酸涩,便又一点点化成了丝丝的甜蜜。 “得有三四尺,给你做一条裙子正好。” 长公主欣赏了瞧一圈,也不禁奇怪:“从前就是给块石头你都当个宝,如今居然还嫌弃不喜欢了?他是干了什么?叫你这样没出息的都当真生了气。” 为母之心,即便眼下的缎子再难得,也不会忘记女儿先前战战兢兢的模样。 “没什么!” 苏淼淼眸子都欢喜的亮晶晶的,只顾着高兴,这时当真是一句坏话都不肯说。 长公主无奈,与驸马对视一眼,便只问道:“得了,这是又好了,那你们俩个的亲事,阿娘可给你定下了?” 苏淼淼一惊:“什么亲事?” 苏驸马也是面带无奈:“方才六殿下上门,我听着那意思,倒似是有心与你定亲,要不然说喜鹊上门呢,这才半日,你们俩姐妹竟都有人来求。” 这话叫苏淼淼又惊又喜,她紧紧攥着手心,先问:“那姐姐的亲事可下了吗?” 苏驸马摇头:“总要去一趟祈安院,先问问你姐姐的意思。” 苏淼淼便深吸一口气,努力压着心里的欢喜,只道:“我还未及笄,等姐姐成婚了,再说我吧!” 这话一出,不光长公主与苏驸马面带诧异,连苏淼淼自个都也生出了一股空荡难过。 等等,再等等。 苏淼淼按着胸口,倒像是和心里的情绪打商量似的。 今日陈国公都已经上门来求定亲事了,她也有了法子,只要能保下陈昂,叫他与姐姐顺利成婚,百年好合,姐姐就不会成了未亡人。 姐姐这厢有了好结局,衡哥哥心里再是一见钟情也迟了,他总不能强夺臣妻。 她对衡哥哥是奔着一辈子的恩爱去的,是要衡哥哥心甘情愿,不是自取其辱,更不是什么以权逼人,好事多磨,哪里就差这一半年的功夫呢? 这样来回劝了一圈,好容易将心底的情绪按下去,苏淼淼便也立即想到了正事,连忙问道:“阿娘,北伐的主将可定了吗?” 长公主现如今一听见北伐两个字,便觉着脑仁生疼:“怎的还说这事……” “不不,元太子为我卜了卦,我已经想通了!”苏淼淼连忙摇头。 长公主半信半疑:“这般灵验?对了,怀芥呢?怎的你一人过来?” 听闻元太子已经离去之后,长公主嗔怪女儿不懂礼数,又摇摇头:“罢了,等怀芥回稽山,我也要一并去一趟蓬莱宫,到时再与他细话。” 苏驸马也明白妻子心思:“是,从前不知道便罢了,如今得知赵皇后驾崩,总要亲去祭祀一番,想来宫里也要派人。” “我也陪母亲一起去!” 父母提起了赵皇后与回稽山的事,苏淼淼也连忙出声,不过说罢之后,还是又将话头扯了回来:“不过阿娘你先告诉我,这次北伐的主将,是不是六殿下?” 被苏淼淼又催了一次,长公主也无奈叹一口气,又疑惑道:“陛下还未点将,你从哪儿听说是六皇子?他虽在皇子里是独一份的出挑,但到底从未掌过兵,这样的大事,只怕领不起。” 苏淼淼闻言一愣,也是,如今明面上连北伐的消息都还没传出来,哪里能那么快定下主将?母亲说的话也有理,难怪她方才提起主将是六皇子时,元太子面上的神情也好像有点奇怪。 可是按着谶言里,分明就是箫予衡。 苏淼淼疑惑间,便又听见母亲随意道:“别说,我从前也想过,若是你们俩个的亲事定下,就将庄子里那些叔伯兄弟都托付给六皇子带着,再去信问问那些归乡的旧故,若是能有几位老人出山辅佐,当主将也未必不行……” “六皇子方才也提了这事,我瞧也是一样的意思。” 历来新朝初立,计功程劳之后,打天下时的功臣良将们总会因着种种缘故,倒下不少。 太宗宽仁,倒没有大肆牵连过性命,但也总有一些犯错或是身有残缺的,没了前程,衣食艰难,母亲在军中长大,念着旧情,凡是来投的都当作旧故,在庄子上仔细养着。 还有一些卸甲归家,急流勇退的旧人,母亲写着一本册子,逢年过节,都会送去大把节礼,时有往来。 母亲说,这种事叫宗室里那些箫姓人都不好干,都有顾及,反而她只是公主,又得太宗偏疼信任,做这等事最合适不过,当初太宗听闻之后,都寻由头多给她赏了食邑,算是无言的默许。 原来是这样! 这一番话,也叫苏淼淼瞬间明悟。 难怪北伐的人这样的大事,会叫从未领过兵的六皇子为将,竟然也有大半是因为她! 按着原本的故事里,衡哥哥今日上门提亲,不,都不用等今日,只怕之前在千秋园里娘娘提起时,她就已经大喜过望,催着母亲应了下来。 亲事定下之后,母亲便自然将从前的旧故,都托付给了六皇子求前程,有这些人辅佐,这才成功为将领兵。 想清楚之后,苏淼淼一惊,立即摇头:“不行!不能给他!” 【滋啦——】 话音刚落,耳边便又响起熟悉的怪异声响,没有言语,只是短促锐利,铁器摩擦般的刺耳声响。 上次她拒绝母亲求旨定亲,与在明镜湖边打断了衡哥哥救下姐姐时,也听过这样的声音! 苏淼淼似乎得了什么鼓励,连忙摇头:“母亲,衡哥哥年轻,他亲自领兵太凶险了,不成的!” “罢了,你都说了要等着姐姐,我也不必上赶着。” 长公主摇摇头:“我已经给沧州的杨将军送了信去,他们父子都是当世名将,当日也是急流勇退才回了祖籍告老,只是老将军还在推辞,只叫儿子报国,我再去信劝一回,若有老将军为将,上下都得周全。” 【滋滋——滋】 伴着长公主的话音,在苏淼淼的欢喜里,尖锐的天音响到一半,突兀的没了声息,仿佛注定的路线上,岔开了一道细微的分支。 第17章 改变注定 陈昂与苏卿卿的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按着陈家的意思,没有正式走礼,只是两家人私下里认了亲,又挑了个吉利日子,用赏花的由头在公主府里办了一场宴席,将陈国公夫妇,与几位陈家的兄长姊妹与都一并请了过来,当作自家亲戚一处用了膳。 当着长辈们的面,苏卿卿自然也出面见了客,当着众人善意的调侃目光,低头为国公夫人送了一副亲手做下的毛套手。 收了礼的国公夫人满面带笑,拉着苏卿卿的手心又夸又赞,最后往她腕子上套了一双紫玉镯:“原是老夫人给我留的,瞧,与你多衬!” 一旁陈昂也笑着凑趣:“这镯子好,姐姐与两位嫂子都没给,我特意求了叔母给咱们留着!” 苏卿卿连羞带嗔的瞪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去,面颊红的好似天边的云霞。 苏驸马心疼又复杂:“我这女儿不争气,打小身子弱,家里又养的细,禁不得事,日后还要夫人多多包涵。” 通常这样的话都是女方母亲来说,苏驸马平日里性子沉稳,如今都忍不住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也是当真将这个生而丧母的长女放在了心上。 苏卿卿后退几步,虽是立在了长公主身旁,面上也忍不住满是感动的看向自个的父亲。 陈国公夫妇也是连连点头:“驸马只管放心,昂儿这孩子自领一支,日后独门独户,咱们这些长辈,连带家里兄嫂也只有帮手的,必不叫孩子受了委屈。” 这话当真是一点没错。 苏驸马打一开始就看中陈昂也有大半为了这个,父母具在,但大义上却是顶了国公早逝的兄长一支,独门独户,背后有依仗,上头却没公婆,还是自家看着长大的后辈,知根知底,简直没有比这儿更好的人家。 唯一记挂的,也就是长女身子弱,心思也纤细,陈昂自幼习武,喜好都凑不到一处,怕二人不合。 如今见苏卿卿神色,显然也是心甘情愿,苏驸马便也放下了一半的心,一句话后,便笑着点头,转而问起了陈昂从军的事来。 提起这事,还没等陈国公有反应,一直留心着这一头的苏淼淼便迫不及待蹦了出来:“是啊阿娘,杨老将军可有回信?主将的人选可定了吗?” 陈国公闻言一笑:“二姑娘也知杨老将军?” 苏淼淼心虚的笑笑:“听母亲提过。” 的确是这几日才刚刚听闻,不过苏淼淼也特意打听过,老将军原是在太宗账下为将的资历,只是为太宗断后伤了腿,因养伤耽搁了几年,若不然也早该封公列侯。 杨氏父子都是名将,儿子年纪浅些,辅佐六皇子为主还说得过去,但若是老将军出马,便必然为主将,只靠六皇子的身份,万万压不过去。 陈国公亦是军中出身,北伐大事,自然留心,此刻也笑着道:“我才听闻,传旨的天使都已上路了,只怕是十拿九稳的。” 说着,也扭头叮嘱陈昂:“老将军运筹帷幄,能学上一分都够你一辈子受用的,在老将军账下只管好好听命,不许贸然行事!” “当真?母亲你怎的不与我说?” 苏淼淼简直喜出望外,又迫不及待问:“那六殿下呢!” 苏淼淼对箫予衡的情意,陈家人自然也听闻过,国公笑呵呵解释:“亦是才下的旨意,令六殿下于朝中掌粮草后勤,只居于行辕,不必亲自出征,二姑娘倒不用担心沙场无眼了。” 果然! 多了她这么一个变数,当真就换了主将! 陈昂是不是也稳了八成! 苏淼淼只激动的双眸闪亮。 长公主嫌她心烦,挥手打发:“我们大人说说话,你裹什么乱,与卿卿去一边陪着陈家姐妹去。” 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苏淼淼也没有留下碍眼,果真听话的退到了隔间,两家的小辈们都在这里赏花吃果子。 “主将怎的换了杨老将军,你那梦怕是不准啊?”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16节 陈昂也在身后跟着过来,压低了声音:“还是你干的?” 苏淼淼白他一眼:“不然呢?还有前日送去的几个人,你好好带着,那都是军中的老手,我好容易托了母亲从庄子上求的,说不得就能保你性命!” “放心放心,我都当亲叔叔供着!” 陈昂连声答应着,说罢,又挤眉弄眼:“好妹妹,你这样的恩情,要不是打小一处长大,我都要疑心你对我意思!” 苏淼淼反而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身后的苏卿卿。 她上次为着明镜湖里落水的事,这么多些日子都没好意思再见姐姐,姐姐一向心思小,听了这话多心怎么办?这个陈昂,什么时候了,竟还这样口无遮拦! 但叫苏淼淼意外的是,姐姐与她离得不远,一定听见了陈昂的胡言乱语,面色却一点没变。 倒是一旁的陈昂哈哈笑:“你瞧什么?卿卿才不是那样小性子的人,你们都不懂,反而是我这个粗人才最知道!” 苏卿卿果然嗔他一眼,却不搭茬,只是骄矜的略过他们,迈步朝陈家姐妹那去了。 路过时,苏淼淼也分明的听到了长姐的半句心声:[哼,若不知心,谁与你这个粗人好……也罢了,虽不是诗词相合、心有灵犀,能得一心,恩爱不疑,也不算辜负……] 陈昂得意的瞧她一眼,便也嬉皮笑脸,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苏淼淼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一时当真有些说不出话来。 男女之情果真难言,她与长姐多年相识,竟然还不如陈昂一个可恶的小子明白姐姐的心意。 这才是愿得一人,恩爱不疑吗?那她与衡哥哥…… 一想到这个,苏淼淼便又不自觉的拧了眉头,抬头四顾瞧了一圈。 她其实打刚才起,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像是少了什么东西,这时却明白缘故了。 就是因为六皇子箫予衡。 若按着故事里,女主角定亲的场面,男主角却杳无踪影,的确感觉奇怪。 仿佛是在应和她的疑惑,这念头才转过没多久,苏淼淼耳畔便忽的一响,响起熟悉的声音—— 【一场赏花宴,苏氏姐妹同时定下了亲事……滋啦啦……】 苏淼淼按着耳朵,暗暗撇嘴,什么同时定下了亲事,今日可只是姐姐,她与衡哥哥的亲事还没定呢! 果然,那怪异的天音说到一半,便也忽的发觉了不对一般,滋啦啦的响了几下,便又含糊不清的开始了下一句:【苏卿卿的面颊晕红若醉,迎在箫予衡眼中……却……刺目……滋啦啦苏卿卿,她……滋啦滋啦——】 虽然这滋啦啦的声音尖锐又刺耳,但苏淼淼一面凝眉难受,一面却又忍不住的笑。 果然,她就这种时候,男主角怎么可能不出现,想必是若按着原本“故事”里的走向,她与六皇子定亲,就也算是一家人,今日这家宴,他肯定也在的,对着姐姐与陈昂的恩爱不疑,说不得还要好好难受一回,或许还会越发厌恶她这个逼迫定亲的厚颜女配。 【两对……新人,一对生离滋滋……死别,一对同床异……刺啦啦……梦……直到北、北伐伐之后……滋啦滋滋滋滋啦——】 …… 但现在一切都乱了,刻板的天音像是个背书背到一半却忘了词的蒙童,先是磕磕巴巴,之后又开始词不达意乱说一气,再往后,干脆戛然而止,彻底没了声息。 苏淼淼甚至都从这尖锐刻板的声响里,硬生生听出了一股气急败坏后,无计可施! 这样的改变让她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她成了!姐姐与陈昂的生离死别没有说出来,她与衡哥哥的同床异梦也不一样,连这谶言天音都彻底乱了! 这样的欢喜充斥在苏淼淼心中,一时间只将拒绝六皇子婚事的空洞惆怅都压了下去。 直到宴席结束,送走了陈家人,苏淼淼面上都是压不住的笑,明显的叫长公主问了两次,姐姐苏卿卿都忍不住多瞧了好几眼。 苏淼淼一点不介意,一直等着天色彻底暗下来,确定那怪异的谶言都再没了声息,这才放心的闭了眼,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睡了一夜无梦的安稳觉。 直到次日,苏淼淼清清爽爽的起来,想着要不要去国师府麻烦元太子再卜一卦,看看结果是不是不一样时,侍女吉祥进门来,给她送了一副烫金的字帖。 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字迹,六皇子箫予衡亲自下帖,请她过府一叙。 第18章 终成祸患 先遣侍从送去亲写的拜帖,这便已是很正式的邀约,不像之前可以随口敷衍。 苏淼淼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加之她这几日亦是被相思煎熬许久,便也还是带着满心的欢喜忐忑,重新换上先前几次备好,却一直没能穿上的淡雅衣衫。 玉兰色的曳地望仙裙,月白的轻绡束腰,裙上用细若胎发般的丝线散碎的绣了些单枝兰草,空谷幽兰般清淡高洁,唯一能显出小女儿俏皮的,也就是裙角两只神气活现的莺鸟。 换好之后朝镜子里一瞧,却总觉着有哪处不太对似的,苏淼淼疑惑的对镜转圈,便听见一旁吉祥姐姐柔声建议:“若不然,簪子添一件鲜亮的?” 这话显然是婉转了,因为她听见吉祥姐姐在心中暗道:[衣裳太素,倒显得好气色都不衬了。] 这句心声也叫苏淼淼立时恍然。 没错,她昨夜实在太高兴了,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好容易改变了注定的天音,即便夜里没太睡好,今早也是喜上眉梢,满面的春光,衬着这样出尘脱俗的打扮,难怪瞧着不对劲。 明白之后,苏淼淼却也没听吉祥姐姐的换鲜亮首饰,反而拿了脂粉在面上薄薄盖了一层,没有用唇脂腮红,再一瞧,果然气色就差了不少。 吉祥摇头无奈:“从未见过将自个从憔悴里打扮的。” 苏淼淼站起来:“你不懂,衡哥哥肯定心情不好,我这是陪他呢!” 说罢,瞧着处处妥当,便也不再耽搁的出了门。 在马车上时,苏淼淼还在心里想着,姐姐与陈昂定了亲,断了与旁人的缘分,原本该是衡哥哥的主将,也被杨老将军顶了去。 尤其后一桩,更是与她脱不了干系,若是一会儿见面,衡哥哥有些不喜不耐也是应当的,她也都会容让。 但等的马车停在六皇子府外之后,苏淼淼下车看到的,却是迎在府门前,仍旧如往日一般,君子谦谦扶她下车的箫予衡。 看着面前满面温润的箫予衡,苏淼淼斯斯艾艾道:“衡,衡哥哥。” “淼淼。” 箫予衡应一声,又道:“今日怎的打扮这样素净?” 苏淼淼低着头:“我……我想着衡哥哥会喜欢,” 箫予衡轻轻笑笑,面色温和:“你明艳些更好,不必为我委屈自己。” [呵,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这样的手段……倒是我从前看轻了。] 苏淼淼一愣,衡哥哥竟然这样想她? 什么忽冷忽热,她对衡哥哥,从来不曾耍过任何手段! 但箫予衡却也并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虚扶下车之后,便当前领了她上阶进府。 六皇子开府的明旨虽是年后才下,但宅邸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准备,如今诸处也安置的七七八八,只是没有正式暖宅安住,便显得四处都空落落的,差了些人气。 箫予衡一路将她迎进前院南侧的一处小花厅,又命侍女奉上清茶果点。 厅内比旁处都更精细些,脚下铺了秘底飞天云纹羊毛毡毯,厅中有三足麒麟献瑞铜熏炉,这会儿正一丝丝的冒着缕缕清香,一旁的梨花案上还摆了一方青玉棋盘,摆了半幅残局,一看便是主人的平日起居之处。 箫予衡还在按着待客的礼仪,不急不缓问她茶可合口,捧着一盏六安茶苏淼淼却有些坐立难安,忍不住主动问道:“衡哥哥今日请我来,是不是有事?” 箫予衡面色温润:“不过是想让你看看我这宅邸,可还有什么不如意处?” 苏淼淼疑惑:“我?皇子府,自然是处处都好的。” “如今时候不好,府里也没什么好景致,再过一月,窗外草木葱葱,木兰攀瀑,倒也可以一赏。” 说着,箫予衡摇摇头,面上带笑,话里却有些落寞:“原以为要动身领兵,顾不得这些琐事,如今不必离京,倒有功夫好好盯着修宅,若有什么不如意处,现改都来得及。” 这话一出,苏淼淼面上便越发惭愧,低着头,几乎说不出说话:“衡哥哥,我……” [这模样……可见是早就知情了,换将竟果真与你有关。] 箫予衡心声冷漠,面上却愈发温柔:“淼淼,我还记得,在公主府时,你还要我为你取字,不过几日,你便连我的面都不愿见,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还是,你年岁小,变了心?” 苏淼淼此刻都未觉有异,还只当是衡哥哥君子风度,即便这个时候仍不愿迁怒训斥她,听到最后一句质问,更是连忙摇头,迫不及待分辨:“不,不是这样!衡哥哥,你听我说……” 箫予衡闻言,便也停下口耐心看着他,眸色温若春风。 在这样的目光下,苏淼淼更是满面羞窘,只觉自己实在太过,怎么能这般对待衡哥哥? 她紧紧咬着下唇,半晌,方才看看周围,迟疑道:“我只是因为听见、不,知道了一些事,我从未与旁人说过……” 箫予衡微微凝眉,摆摆手,示意身旁服侍的下人下去。 话已至此,一味躲避也的确不是办法。 苏淼淼深吸一口气,正色抬头:“衡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箫予衡面色猛然一变! [怎会!] 但他的惊怒之色转瞬即去,只是瞬息,箫予衡面上便只剩了复杂的感慨:“淼淼,我从不知……你这样敏锐。” [竟是为此……因小失大……] 伴着这样的心声,箫予衡也十分干脆的承认了她的质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苏姑娘秀色玉颜,的确令人倾心。” 苏淼淼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听到心上人亲口承认倾心旁人,她自然是满心的苦涩,又透着一股果然如此的酸楚。 她攥着手心,声音微微发涩:“那……我呢?衡哥哥,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在你心里,又怎么看我?” 箫予衡微微垂眸:“淼淼,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苏姑娘再是一眼惊艳,可现如今,你才是我应该在意之人,我既与长公主求了亲,自会好好与你在一起。” 这一番话太过美好,好的简直叫人不可置信。 苏淼淼一面欢喜,一面又忍不住的疑惑不安,甚至有些怀疑般又下意识的凝神细听,想要看看对方是不是在谎言欺哄。 但并没有。 十几息的功夫过去了,箫予衡也并没有发出相反的心声,这发现叫苏淼淼回神之后,愈发惭愧。 是啊,衡哥哥若要欺瞒她,一开始直接不承认喜欢姐姐就是了,何必废两回力气? 衡哥哥君子端方,干脆与她承认了的确倾心过旁人,可是人的喜恶又由不得自个,看见喜欢的人物,心存欣赏,这又什么错呢? 姐姐已经成婚,衡哥哥也说了知道她才是眼前人,承诺了日后好好与她在一起,这还有什么不对? 相较之下,反倒是她小人之心,为着这什么没缘由的怪异天音,又是误会衡哥哥害姐姐落水,又是连累他失了北伐主将之位,如今还诸多怀疑…… 衡哥哥说她使手段,竟是一点没错! 苏淼淼手心一松,不安与痛苦褪去后,在心上人面前,熟悉的陶然与期盼又渐渐占据上风。 她迷醉一般看向箫予衡,满心歉意,软声致歉:“对不起,衡哥哥,我不是故意不应婚事,也不是故意叫你失了北伐主将……” “罢了,过去的事,不必多提。”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17节 不等苏淼淼说完,箫予衡便干脆摇头,制止了她的道歉。 苏淼淼愈发感动,连连点头:“是,如今姐姐已经定亲,我们日后也做一对恩爱眷侣,自然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她是满腔真心,却不知这一番话,落在长在行宫,自幼受人冷落的箫予衡耳中,却又听出了另一层意味。 “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意。” 箫予衡声音温润,但苏淼淼耳畔却分明听到了两道声音,都是属于箫予衡熟悉的音色,只是一面冷怒懊恼,一面低沉认真,混杂在一处,怪异阴冷的叫人发寒:[原以为苏淼淼旁处不及,总胜有一腔诚挚,却不想是我错了,以权相迫……果真是瑞安的女儿!] 苏淼淼猛地一窒! 这,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这话的本意,只想着故事都已经改写,她与姐姐苏卿卿各自成家,往后自然便能各得其所,各自安乐,便不会再有变故。 难不成衡哥哥竟觉得,她这是威胁他只有与她恩爱,才不会再有类似换将之事吗? “衡……衡哥哥?” 苏淼淼的声音颤抖,满心都是不肯置信。 箫予衡微微低头,一双凤目温柔又深情:“嗯,何事?” 但之前叫她欢喜动容的动容的眼神,这一刻,却叫苏淼淼愈发的痛苦。 她捂着心口,还在试图解释:“衡哥哥,我对你的情意是真,我……” 说到一半,却又有些无力的停了下来,她是什么样的人,衡哥哥这么多年来难道看不出吗?就因为这几日里她的错事,便要这样一次次的误会她吗? 苏淼淼忽的扭头,死死的咬紧了牙关,她怕自己再一开口会忍不住哭出声,或是干脆挑明这一切,质问箫予衡怎能这样不分是非。 箫予衡见她停下,便也微微探身,伸手抽出帕子为她轻轻按着嫣红的眼角:“我都清楚,淼淼,我当你我为何要请你过府?就是为了让你看看这内宅,这也是你日后的住处,一草一木,山水景致,总要合你的心意。” 他的声音这样温润,简直像是三月的春风,动作这样轻柔,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但在此之外,箫予衡情形又冷漠的心声仍旧清楚的响在苏淼淼耳畔: [这样的错处我不能再犯第二次,苏淼淼与她背后的公主府,若不能彻底为我掌控,便都是祸患。] 第19章 国师宅邸 “淼淼,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最后一句要命的心声后,苏淼淼的脸色实在太差,以至于萧予衡都再顾不得旁的,只是连声询问担忧,吩咐着要为她寻太医,又起身靠近想要仔细查看她的情形。 他的担忧的确是真,甚至细论起来,吃了北伐换将得到教训后,这该是近五年来,他最关心苏淼淼的时候。 但苏淼淼却像是被针刺一般站起,浑身戒备,汗毛耸立,仿佛躲避什么危险的邪祟,躲过了萧予衡的靠近。 这时候,苏淼淼便十分庆幸自己一早在面上敷的脂粉,掩去了大半的变色与戒备,只是苍白憔悴了些。 也叫萧予衡只当她是小女儿情愫,不愿叫自己狼狈憔悴的模样露在心上人面前,这才执意要走。 这么想着,萧予衡便也没有坚持留客,只是一副温声叫来侍女为她送了蜜水,又派了侍从跟着,叮嘱一定要亲自送她回公主府中。 温热的瓷盅捧在手中,却带不来丝毫温度,苏淼淼指尖微微颤抖着,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告别了一副君子风度的萧予衡,一步步离开了皇子府。 直到坐进了公主府的马车,待在狭窄温暖的车厢,被自幼照料她的吉祥吉利两位侍女姐姐围在中间,苏淼淼才终于在熟悉的环境中,察觉出了一丝心安。 但短暂的回神之后,萧予衡最后的心声便又不禁浮现在眼前。 「若不能彻底掌控,便为祸患。」 什么是祸患? 祸患,积于忽微,灾害也。 是一旦察觉,就要趁早铲除的灾祸。 衡哥、萧予衡,心中便是这样看待她与长公主府的吗? 只是因为她没有立时答应婚事,只是因为母亲没有应下萧予衡的暗示,再三请出了杨老将军。 她们在萧予衡心里,便成了这样的角色? 她这次是为了陈昂出于无奈,可萧予衡若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性……但凡她与母亲稍不留神,再有不如意处,他又会如何对待眼前的祸患?! 一念至此,苏淼淼竟忍不住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吉祥在旁连忙握住了苏淼淼手心:“可是进了风?吉利,你把车帘放下来,我朝里头靠靠,给姑娘挡着些。” 苏淼淼还有些怔愣,目光直直的跟着吉利姐姐的动作看向车帘。 车帘被放下前,马车正好过街旁宅邸前的石狮,大门上鎏金的匾额一闪而过—— 国师府。 元太子如今的住处。 苏淼淼愣了片刻,才想起了心下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也寻常,这一整条朱雀街,原本就是世家勋贵的住处,母亲的长公主府也不过隔了一条街,国师府的宅邸,只是因为这些年来都是空置,才无人察觉。 但如今,这宅内却是有主人的。 “等等!” 或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元太子在如意楼下为她卜的那一卦,当车帘盖下时,苏淼淼却忽的出了声:“停车,去叫门,看看太子可在府中。” ———— 进国师府出乎意料的容易,因为这么大的宅邸,却压根没有一个像样的门房,只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门子守着,开门之后一没要名帖,二没问缘由,只是听了苏淼淼的来历名姓,便干脆伸手朝后指了指:“这个时辰,道长该是在后头做功课,姑娘自去瞧瞧。” 甚至是叫她们自个进门,都没一个引领进门的仆从。 但事已至此,苏淼淼也只能带了吉祥吉利,拎着裙角进了门槛。 绕过影壁之后,苏淼淼便立时知道,元太子之前与母亲说的,要为先师旧宅洒扫除尘的话当真不是客气了。 影壁之后,顺着甬道往前,便赫然是一座三清殿,香火袅袅,但四下都是静寂无人。 六皇子府只是因为没有正式安住暖宅,少了几分人气,可宅内的仆从布置都是齐全的。 但眼前的国师府就是干脆的空阔寥落,苏淼淼踏过已然泛出苔痕的青砖时,甚至疑心自己不是身处勋贵聚集的朱雀街,而是到了深山之人,无人问津的道观。 三清殿后,便是主人的起居之所,门子说,元太子这时辰是在后头做功课,可也没说这后头到底在哪,她们总不好随意闲逛,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更莫提,身旁连个通传的下人都没有,若是元太子不便见客呢? 这与寻常宅邸全然不同的情形,叫苏淼淼几人绕过前殿时,脚步都难免有些迟疑。 “姑娘,这……” 吉祥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了阶下传来一阵沙沙声。 这样的声响苏淼淼不常见,身为下人的吉祥吉利却一下听了出来,这是清早主子们未起时,粗使的下人们用大扫帚扫地才有的动静。 虽然这扫地的时候不太对,但能遇着下人传话,也顾不得那许多。 苏淼淼也觉松一口气,当前绕过廊下,果然便是后宅庭院,院内左右种了两颗合抱粗的银杏,树下是一道身着道袍的修朗身形,正在树下执帚扫尘。 “殿……表兄?” 但看清楚这人的一瞬间,苏淼淼的脚步却愈发迟疑,连呼喊声都带着几分不肯置信的试探, 她知道元太子为表心意进了道门,不论世俗,可也不至于当真一个奴婢都不用?偌大的国师府,竟要他亲自洒扫? 但眼前人当真就是元太子赵怀芥。 还是那一袭素净的苍色道袍,即便是手中持着长帚,但就这么淡淡的站在这儿,就是餐风饮露一样的鸾姿凤态,不染凡尘。 苏淼淼回神,迈下台阶,行了一礼。 几人虽是突然而至,但赵怀芥似乎也并不十分意外,眸光轻轻自苏淼淼面上扫过,微微颔首。 见礼过后,倒是苏淼淼又迟疑起来,她进这国师府本就是鬼使神差,莫名起意,此刻当真见着了正主,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还是赵怀芥等待片刻后,主动问了一声:“表妹可是有事?” 苏淼淼闻言顿了顿,下意识说出她一早想过的念头:“我,我想卜卦……” 话没说完,就也是忽的一顿。 这话实在有些无礼,眼前人再是地位尴尬,也是真正的先帝独子,龙子皇孙。 人家不过是出尘脱俗,一身苍衣低头扫地罢了,她便当真将堂堂太子当成山里待客的道士不成? 苏淼淼有些懊恼的低了头,一时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赵怀芥沉默的看了一眼面色憔悴的苏淼淼,却没有恼,只是后退几步先将落叶扫至避风处,将扫帚靠着树干放下:“这边请。” 往南边走了几步,穿过一道半月门,便是大殿的偏门外,回廊下头有一片空地,摆了青石桌凳,正对着墙下又供奉了一尊天尊石塑,时久天长,被风雨打磨的格外的圆润,模糊的辨不出眉目。 早春时节,近午的曦光温柔璀璨,透过层层叠叠的龙柏,细细碎碎的撒下来,流金一般,只叫人不自觉也平静了下来。 赵怀芥理着袖角,声音平淡疏冷,仿佛山间的汩汩泉水:“要算什么?” 苏淼淼在石凳坐下,咬了咬唇:“算陈昂与我姐姐……” 许多玄门中人,都有一事不二卦的规矩,何况距离上次算陈昂的生死才隔了几日。 但赵怀芥却似是并不意外,闻言便已平静伸手,自袖中寻起了铜钱。 “不,不是……” 但苏淼淼说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心神不宁,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不,不止是陈昂与我姐姐的婚事,是我自己,看六皇子日后会不会……不,还是先看父亲母亲,还有公主府的日后……” 赵怀芥已经摸到铜钱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第20章 谁都不行 苏淼淼其实没有发现赵怀芥将手抽出来的动作。 不过她说到一半时,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颠三倒四。 苏淼淼合了口,忽的没了力气一般,低下头,闷闷致歉:“对不住,我是在胡说……” 赵怀芥看着她涣散无神的面色,沉吟片刻,转身又行出了月洞门。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18节 约莫一刻钟后,元太子手端了一方木盘重新行了出来。 站得最近的吉祥看得清楚,连忙奔去接过了山水茶盘,小心放在石桌,又为赵怀芥与苏淼淼各自斟了一盏茶汤。 茶汤袅袅,透着一股微苦的清香,只是泡茶用的是寻常陶壶,茶盏却是十分剔透的白玉盏。 “是按先师的方子焙出的麦茶,补心益气,你可用些。” 赵怀芥说着,像是发现了苏淼淼的目光,又缓缓道:“国师好酒,府中多藏酒器,这玉盏我也方洗过。” 她只是觉得茶罐茶盏不搭,这话倒像是说她嫌弃用器不干净了。 不过元太子看来这样漠然无情的样子,没料到却这样贴心,连她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看得这样清楚。 苏淼淼胡乱想着,低头啜了一口。 的确是有些烧烤似的苦味,不重,入口之后,便又有淡淡的回甘,叫人心下一清。 不知是这麦茶果真有效,还是树下等待的功夫叫人平静,苏淼淼这时也基本了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她赞了几口茶,便又一次诚恳致歉:“不告而来,打扰表兄功课了。” 这原本是很寻常的客套,不过话说到一半,苏淼淼想起看见元太子在树下扫落叶的模样,一时又顿了顿。 赵怀芥显然又看出了苏淼淼在想什么。 他慢慢放下茶盏,石桌上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比白玉盏更显剔透:“无妨,府中无事,功课也无非涤尘诵经,不算打扰。” 国师是当真想要将他看作弟子,在蓬莱宫内里,师父连卜卦绘符,法事道场,便连叠元宝金船都一一教过,只是限于身份,没怎么用过。 苏淼淼勉强笑了笑:“我不知道,表兄平素起居也这般,嗯……朴拙。” 她原本以为元太子的出家修道,只是一个对宫中表白心意的由头罢了,谁知竟会这样真。 毕竟按照天音所言的故事里,这位元太子也只是在表面装出一副缥缈出尘的模样,实则是心心念念,时刻谋划着夺回皇位的大反派不是吗? 【生来便情感淡漠的赵怀芥,背负着蓬莱宫与母亲的遗愿,决意要取回早该属于他的一切。】 【他是这段故事中最大的反派,更是令箫予衡破釜沉舟,九死一生的敌人。】 苏淼淼的记性不算差,此刻还能清清楚楚的记得谶言提起元太子时的原话。 不过想起之后,苏淼淼心下也不禁又浮现起在皇子府里听到的心声—— 箫予衡觉着她与长公主府,都会是祸患。 此刻还只是心声,可箫予衡如今就是朝中最出挑的皇子,日后也八成会是继位的帝王,到了那时,他若是还这样想,即便母亲是长公主,只怕也难挡帝王之威。 若是当真到了这一步,是不是还不如让这位反派元太子继了帝位,公主府还更安全些? 这样的念头才刚刚浮起,还不及细思考,苏淼淼便觉心口针刺般一痛! 这痛楚来的尖锐又突兀,相伴的还有一阵阵的不安与余悸,仿佛这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过分念头,单是想一想就不可饶恕一般。 若仔细想想,似乎也并无差错? 苏淼淼捂着心口,不自觉在这情绪里陷入了犹疑。 谶言都说了,元太子是反派,是能令箫予衡都破釜沉舟、九死一生的谋逆之徒,决计不像现在这样简单。 事涉皇位,便是母亲也不敢随意触碰,她怎么敢这样乱想? 箫予衡,赵怀芥,谶言,日后……各色念头纠缠在在一处,苏淼淼只觉心中一团乱麻。 [她当真奇怪。] 赵怀芥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苏淼淼的面色几经变化,最终定格为隐隐的躲闪与悔恨,起身道:“我,我该回了。” 赵怀芥缓缓收回持盏的手心,眉目间苍山负雪般孤凉。 苏淼淼似是也觉得自己失礼一般,又补一句:“上次表兄走的急,母亲就怪我不懂事,今日打扰表兄,过两日表兄再来时,我一定好好告罪。” 赵怀芥看着她,微微颔首,飘然起身,便已是一副送客的模样。 大概是先前拿出的铜钱未曾装好,行动间,苏淼淼又从元太子身上,听到了细微的铜钱碰撞声响。 这声响让苏淼淼顿了顿,又不禁问了一句:“表兄卜卦这样灵验,不知有没有算过自己?” 赵怀芥垂眸看她,眼眸清冷若渊。 在这样的眼神下,苏淼淼忍不住移开了目光:“表兄心中一定也有想求之事,你有没有算过,日后的结局如何?” 赵怀芥:“师父临终之前,为我卜过一卦。” 苏淼淼抬头:“是什么?” 一向出尘的赵怀芥却微微凝眉,罕见的有些出神。 这异常让苏淼淼回神之后,也有点后悔。 是,涉及自己结局的卦象,更莫提若是按着故事里的角色走向,元太子这个反派的的结局只怕也不太好。 她大概是不该这样直接问的。 苏淼淼正要道歉,面前元太子便已慢慢开了口,声音低沉的不带一丝起伏:“风木含悲,莫问尘世,风水散涣,保全自身。” 苏淼淼不懂卦象,但也知风木含悲是父母早丧之意,更莫提剩下的卦词,国师临终前留下的劝诫,是要他什么都别干,保全自身。 单单是这样听着,也是十分凶险的卦象。 苏淼淼越发自责:“我不该问,卦象也未必准……” 没等苏淼淼说罢,赵怀芥便已继续开了口。 他的眸光平静,神色疏淡:“无妨,我不信。” 这三字便也叫苏淼淼忽的抬头。 元太子的这三字并没有不信命般的忿忿不平,咬牙切齿,甚至连一句郑重都算不上。 他寻常的仿佛只是在回答一个告诉他没有前路,就这样停在原处的指路人。 不成,我不信。 不停下,我就是要向前。 这样平淡的三个字,却不知为何,也清泉一般瞬间涤去了苏淼淼心中的杂乱无措。 她忽的抬头,双手紧握:“若是这样,我也不信!” 苏淼淼对着赵怀芥疑惑的神色,双眸倔强,如火如星。 她自己便罢了,但母亲与长公主府,不论是为了什么,都不能受到一点伤害。 注定的谶言天音不行,她爱慕的箫予衡也不行—— 谁都不行! 第21章 发现真相 三三上巳日,水边多丽人。 三月初三的上巳节,历来都是水边宴饮,沐浴玩乐的日子,只今年却还有另一桩事,愈发引人注目。 今日亦是大军北伐的出征之日。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天色未命,陛下便已常服大装,于奉天殿内祭祀天地,敬告祖先,又在众将士前亲点杨老将军为将,亲自送出了皇城。 大部的寻常士卒都在军营,有的都早已在北伐路上。 能够进宫,出现在陛下面前亲自领旨的将士不过两千,却都是兵强马壮的亲信精锐,身披亮甲,胯骑良驹,在陛下轰然应诺时,声响几乎响彻了半个盛京。 这样的场面,当今天子亦是第一次亲见。 多少年了,从太宗皇帝起便有意北伐,只是因为皇父皇兄前后崩逝,生生耽搁了下来。 直到如今,十年休养生息,终能继大业,若能大胜,他也算不负先人遗志! 如今也未到四十的陛下雄心壮志,满面红光,送出阳午门,才转身吩咐:“予衡,你替朕送众将士出城!” 倒不是延平帝吝啬这点路程,只是先前他原本有意令箫予衡为将,如今有了更合适的杨老将军,令他送将士出城,也算略作弥补。 箫予衡亦是一身劲装,肃穆应诺,骑马转身,眸底亦闪着抱负。 他为当朝皇子,马头只差了身为主将的杨老将军半步,千人的马蹄声响若雷,只将平日里熙攘繁华的盛京都硬生生敲出一股摄人的肃杀志之气。 皇宫、内城,城门,仿若整个天下都在他们面前全无遮挡,尽在脚下。 但这样气势,在行出皇城后便忽的戛然而止。 皇城之外,是来送行的文武百官,预祝大梁武运昌隆,大破敌军。 在场的将士,也有不少如陈昂这般,有亲人家眷勋贵子弟,此刻遇着了亲眷长辈,难舍之余,也难免要与身为主将的杨老将军客套几句, 这种时候,即便是皇子,亦远不如当前的主将。 箫予衡停在原处,看着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杨老将军,面色不变,只握着缰绳的手心,却不自觉的用力攥紧。 ———— 苏淼淼并不知道箫予衡的心思,她亦骑了一匹枣红的大马,跟着父母身后,守在皇城不远处的路口,送大军动身。 远远的看见一身玄色劲装的箫予衡后,她立在原地顿了顿,便也放缓了步子,行走之间微微垂眸,直到行到了对方身旁,才按着箫予衡最喜欢的模样抬眸开口,声如温婉:“衡哥哥。” 她上次在六皇子府听到了箫予衡的“祸患”一说后,原也想过狠狠心,彻底与箫予衡一别两宽,再无牵扯。 但思量几日之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维持着这几年里一心痴恋对方的模样。 不单单是因为她心底的难过与不舍,更要紧的,是她不知道六皇子的心声只是一时恶念,还是当真当了真,也不知道自己贸然断情,会不会反而叫六皇子心中结怨。 即便抛开情意,这种时候不该妄动,离六皇子这个主角近一些,若是在故事里,长公主府最后的结局当真不好,也好能提早听到天音,早有准备。 好在她现如今年岁不算大,盛京之中庶民嫁娶早些,但世家权贵中不舍女儿的,拖到十七八岁嫁人也是常事,她不应婚事,也不会惹人议论。 箫予衡闻声回眸,面色倒也十分温和,下马之后,便先赞了一声:“这流金缎很衬你。” 先前箫予衡特意送来的流金缎,正好做成了一件齐胸襦裙,苏淼淼今日特意穿了,衬着她的杏眼桃腮,流光溢彩,风华无二。 “衡哥哥赠我的,当然好。”苏淼淼声音婉转,心下也格外复杂。 她因着上次的心声,分明已经对箫予衡心存戒备,但只当亲身面对衡哥哥,对着他的眉眼,听到他的夸赞时,却仍会按捺不住会欣喜心动。 箫予衡声音温润,又问了一句:“前日送去的早樱,可还入口?”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19节 换将之后,箫予衡待她,反而比从前都更加在意珍重,便如这话中说的,是春果第一枝的谢地樱桃,宫中都是才得的,箫予衡便特意往公主府里送一篓子来。 那樱桃苏淼淼因为生气并没有吃,她前日也不觉这算什么大事,但此刻对着衡哥哥的询问,她却不自觉泛出几分自责来。 果子可是衡哥哥特意总来的心意,她怎能这样辜负?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时候不到,倒显得难得,公主府里人口不多,只尝个新鲜。” 箫予衡的声音温和,说话间,目光却越过低着头的她,看向了人群之后另一道单薄的纤巧身影,心下也闪出一道幽深心声:[她果然也在。] 苏淼淼眉心一跳,还未抬头,心下已有猜测—— 他在看姐姐苏卿卿。 今日出征的人中有陈昂,姐姐也是一早乘了马车,想着即将上阵的心上人,一路都眼眶泛红。 苏淼淼背对着姐姐,其实是看不到苏卿卿与陈昂的,但这种情形,已然沉寂的谶言天音,都终于寻到了机会死灰复燃一般,骤然响起,一字字在苏淼淼的耳畔响得格外清楚。 【苏卿卿身着素色的牡丹碧霞罗纱衣,百褶白绫裙,梳着倭堕髻,斜斜的插着几支玉簪与珠花,广袖低髻,白绫轻纱,单薄孤寂,如同月宫仙子,只是一眼,便叫箫予衡再也移不开眼睛。】 这的确是姐姐今日的打扮,箫予衡看的也果然就是姐姐。 苏淼淼痛苦的微微闭眸。 【她轻掀帷帽,与未婚夫只隔着几步,无言相望,未语泪先流,泪珠晶莹,仿若划过荷叶的露珠。】 【箫予衡的眼底幽深又冰凉,这样的晶莹剔透、令人痛苦的珍宝,却并不是属于他,罗敷有夫,使君有妇。】 苏淼淼听到这一句,痛苦之中,也不禁心生庆幸。 是,一切都已经变了,主将已换,只要陈昂还能好好归来,姐姐自然不会与衡哥哥再有牵扯。 这样想着,苏淼淼也努力带了笑容,打断了箫予衡的注视:“是,家里都吃了,都说味道好。” 箫予衡闻声回眸,正要开口,前方便也传来杨老将军中气十足的声音:“诸位心意在下心领,军令在身,只等大胜班师,再来设宴相贺!” 说着,杨老将军拱手再拜一次,便也下令继续动身。 北伐第一日,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违抗主将,身后将士不论出身功绩,都是肃然领命,令行禁止。 这场景又叫箫予衡忽的顿了顿,眉宇之间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鸷。 下一刻,箫予衡便已如往常一般,对苏淼淼开口:“淼淼,我要先走了。” 这一丝叫人发寒的阴骘闪过的实在太快,快得只叫苏淼淼都疑心是自己看错。 苏淼淼不及回神,只下意识点头。 箫予衡见状,便也干脆翻身上马。 上等的大宛名驹,高大威武,掩去了所有的面色,苏淼淼自马下看去,只能看到一半隐隐的黑色身形。 但这样的距离,却也足够苏淼淼听到了箫予衡那熟悉的心声,似是其主人心神也有些激荡不平,心声也显得断断续续:[看在公主府……暂且委屈……且待日后夺回……立卿卿为后。] 这是什么?苏淼淼疑惑凝眉。 仿佛是在为她解惑,这时候,怪异的天声也又响了起来, 【箫予衡的手心慢慢握紧,又缓缓的松开,这一刻,他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心】 【定亲又如何?还未成婚,夺回来就是。】 【他看中的东西,便总会得到,不论天下,还是情爱。】 【困卿困卿,当他决意困住苏卿卿的同时,箫予衡这一生,也终将为卿所困。】 苏淼淼蓦然打了个寒颤! 困卿……困卿? 这故事的名字,不是困情,是《困卿》! 夺人所爱,困苏卿卿! 从心底里泛出的冷然叫苏淼淼浑身僵硬,仿佛置身数九寒冬,连指尖都在忍不住的颤抖。 箫予衡却并未察觉,临去之时,还特意弯腰探身,出声提醒:“此处杂乱,当心些,先回府去,等等我送罢大军回来。” 他的面色仍旧是那样谦和温柔,声音温润如水,似乎在对着心爱的情人低语。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表面一副君子谦谦,光风霁月的模样,一面为了公主府的权势哄骗着她,一面又将她们视为隐患,甚至这时就已想过日后废了她,改立姐姐为后? 甚至这时姐姐才刚与旁人订了婚,他甚至还打算将压根没有喜欢过他的姐姐夺回来,困为禁脔! 他将她、将姐姐都当成什么? 苏淼淼的舌尖都几乎咬出血来,她死死的盯着箫予衡远去的背影,满心里都是一层层察觉出的恐惧与愠怒,只叫她恨不得现在就亲手要了箫予衡的性命! 但这念头才刚刚闪过,另一股莫名又突兀的情绪却又猛然泛起,毫无道理的试图压去她所有的恶意。 为什么都在这个时候,她竟还会对箫予衡心动不舍? 惊怒之中,苏淼淼猛然发现了什么—— 不,她的情感不对劲! 第22章 苏淼淼十?岁在花朝宴上第一次看到箫予衡时, 便知道他与世?间?所有?人都不一样。 只是看着箫予衡,她便心?跳如擂鼓,微醺一般的陶然, 满心?里都只想与他一辈子都在一处,成为他身旁最亲密的人。 苏淼淼原本?以为,这样的欣喜悸动, 乍见之欢,就是诗文里心悦君兮的一见倾心?。 近五年?如一日, 丝毫不曾消退的感情, 周遭人的了然的调侃与叹息,更是叫苏淼淼愈发对这情意坚信不疑。 即便高热之后, 她听到了旁人心?声, 听到了怪异的谶言天音, 亲眼看见箫予衡对姐姐动心?救人…… 她震惊难过、气愤不平,却几次想要放弃箫予衡都未成时, 也只是暗恨自己太没出息,从未觉着是她的情意有?问题。 直到现在。 箫予衡打算在继位之后, 换卿卿为后的心?声断断续续, 但怪异刻板的天音却是说得清清楚楚。 凡是他想要的, 就都要得到,不顾姐姐已定亲事, 也要凭仗天子之势毫夺臣妻。 这与她上次看过的那本?气人话本?里,因为家门?落魄,指腹未婚的邻家姑娘改嫁,得了官身后便凭仗权势报复, 逼得旧人献妻弃女,由他困在外宅肆意欺凌的男子又有?什么区别? 更过分的, 是她看了那气人的话本?,还?觉荒唐无稽,气愤不该叫那恶贼淫徒得了善终。 如今遇着了活生?生?的箫予衡,她却连一丝恶念都撑不住,便又开始眷恋不舍? 她便是再没出息,也不该糊涂成这样! 意识到自己的情感都未必是真的这一刻,苏淼淼比在玉雨台上刚刚听闻天音时,都更加荒谬与震惊,甚至隐隐的,都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恶心?。 一个人,若连自己的钟情喜恶的都是“故事”强加,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她这五年?来来,抛弃喜好,不顾颜面,日日夜夜的欢喜期盼,倾慕迎合,又都算是什么? “姑娘?公主叫您过去呢。”最终是侍女吉祥轻柔的声响,唤醒了苏淼淼。 苏淼淼回头望去,就在她惊怒之中?,大?军已然陆续远去。 刚刚送别了陈昂的姐姐苏卿卿,这会儿被竹影梅花搀扶着,戴着帷帽,都掩不住浑身的担忧憔悴,父亲也立在一旁,似在安慰。 长公主也在一旁,瞧着神色怔怔的女儿,不禁埋怨道:“怎的呆头鹅似的?” 说着,也招呼苏淼淼与苏卿卿一并?上了马车,却不是归家,而是行向了宫苑的方向:“今儿个是上巳节,时候也早,皇后娘娘在九州苑里设了宴,你们?父亲还?要当差,咱们?娘三?个正好去。” 说着,瞧着苏淼淼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不禁笑一句:“亏得六皇子只是去送行,没有?与陈昂一道往北境去,要不你们?姐妹凑到一处,咱们?这府里岂不是日日愁云惨雾?” 这话显然便带些调笑的意思,一旁苏卿卿闻言低头,话里也带了几分羞涩:“母亲……” 到底不是亲女,长公主调笑也不过分,笑一笑,便又对苏淼淼嫌弃起来:“瞧瞧你,帷帽也不戴,偏还?站在道上不动弹,刚做的裙子,叫马蹄扬一身灰,可怎么见人?” 苏卿卿来时都在车中?,又满心?牵挂着陈昂,并?没有?留意到苏淼淼的衣着,此刻见长公主提及,也轻声赞一句:“这便是流金缎?烁玉流金,果然漂亮。” 长公主也笑着点头:“听陈家说《寒梅图》原也是六皇子寻来要送淼淼的,她哪里喜欢这个?倒是你与你父亲一般,都爱不释手。” 这事苏卿卿还?是第一次听闻。 虽然不知缘故,但有?明镜湖上误会在前,苏卿卿一时也难免有?些担忧。 苏卿卿飞快的撇了同父的妹妹一眼,只低低道:“是,六殿下对淼淼一片真心?。” [六皇子要送淼淼的寒梅图,怎的到了我手里?陈昂也没有?提……] 听着姐姐顾虑的心?声,马车中?的苏淼淼心?中?却是一片漠然:怎的到了你手中??自然是因为那《寒梅图》本?就是箫予衡为你准备,便连这流金缎若不是她生?气去争,说不得也落不到她的身上。 故事里所有?人都会喜欢女主角,男主角特意准备的字画,便是中?间?有?了些波折,最终也总会辗转回到女主的手里。 就像你现如今对陈昂难舍难分,因为陈昂的陨落与六皇子心?生?嫌隙,最终也会如那气人话本?里的邻家姑娘一般,为仇人怀孕,与他尽释前嫌,双宿双飞。 不,不对! 有?方才的醒悟在前,苏淼淼对姐姐艳羡酸楚只沉浸了一瞬,便也忽的回过神来。 她……这是在埋怨妒恨姐姐吗? 这也不该是她的情绪! 苏淼淼猛然吸一口气。 什么《困卿》《困卿》,困住了苏卿卿的同时,自个也为情所困—— 分明就是箫予衡无耻至极,姐姐才是无妄之灾,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倒好似将姐姐与箫予衡都归成了一般的处境! 可天音这般颠倒黑白就罢了,她怎的竟也这样想起了自己的亲姐姐? 原来不单对箫予衡的情意,连她对姐姐的艳羡迁怒,也是有?问题的? 她若是未曾察觉不对,任由这番情绪蔓延下去,最终是不是当真也如谶言所言,嫉妒蒙心?,责怪姐姐不知耻不自爱,心?安理得的将人推进水里去? 一念至此,苏淼淼简直悚然一惊。 她面色泛白,连心?底也一并?沉了下去。 人心?最是难料,她如今还?能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可她是故事中?的厚颜女配,故事在强制令她钟情箫予衡,嫉妒苏卿卿,甚至现在她分明意识到了不对,情绪都仍在受影响。 万一日后,她还?是深入迷障而不自知,就这般一步步踏进深渊了呢?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20节 苏淼淼担忧又畏惧,直到下车,都只是愣愣跟着,偶人似的神思不属。 直到长公主在她面前拍了拍手心?,扬声问了一句:“怎的又呆了?” 苏淼淼一惊抬眸,便听见长公主摇头又道:“你这性子,小时候最喜欢九州苑的兰汤泉,旁人都是撩撩水就罢了,就你能潜水里喊都喊不出来,如今倒是看也不看一眼。” 上巳节历来就有?女儿临水沐浴,袚除不详的旧俗,只是宫中?的娘娘们?自然不好抛头露面的去外头,因此每逢三?月,便都会在水系最多的九州苑里曲水流觞,踏青设宴。 如今眼前便已是兰汤泉,只隔了一道回廊,隐隐都有?悠扬的鼓乐之声。 苏卿卿性子敏感,察觉到是方才提起《寒梅图》后苏淼淼的面色便有?些不对,这时也不开口,只是默默看向妹妹。 苏淼淼其实察觉到了姐姐担忧的目光,却连回望都不敢,只随口寻了更衣的借口,便转身朝着另一面疾步而去。 “唉?这丫头怕不是疯了,吉祥,你快去去瞧瞧……” 母亲的疑惑被苏淼淼几步便抛在了脑后。 心?声、天音、不属于自己的情感……都叫苏淼淼心?中?憋闷难言,步子都越行越快,初时吉祥还?能追着跟上,拐了几个弯儿之后,便彻底没了自家姑娘的踪迹。 苏淼淼却顾不得这些,她匆匆而行,不知不觉,便也行到了九州苑西面的桃花林,正中?有?一处颇深的桃花池,临池的高出又有?一座四角亭,桃花开时,在亭中?对着桃花流水,也是难得的美景。 只是今年?的春日寒凉些,桃花未开,只零零散散的结了些粉色的花苞,疏疏落落,只显寂寥。 许是因为景致还?不到时候,周遭也没人来,连行苑宫人们?也都去了兰汤泉服侍,一片寂静中?,苏淼淼脚步声的便显得格外明显。 桃花池边的石台上,一道清隽出尘的修朗身形独立水边,他听到声响,抬头望去,看清楚来人之后,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苏淼淼没有?发现角落的人影,她顺着假山石阶行上四角亭,面前没了去路,便也慢慢停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停下平静的水光,深深的吸气,吐出,努力叫自己恢复平静,好好思量眼前的情形。 最要紧的,是要想法子抛开她心?里这由故事强加、压根不受控制的情感,若不然,情绪如同附骨之疽,时时刻刻都在影响她—— 不,似乎不是? 面前粼粼的波光仿佛倒仿佛提醒,苏淼淼忽然想起来,并?不是一直如此! 她跳进明镜湖里救姐姐的时候,在冰凉的湖水中?,她便格外的清醒,仿佛回到了十?岁之前从未认识箫予衡的时候,那些莫名的欢喜与陶然、痛苦与空荡,都瞬间?褪了个干净。 若是平常,她即便看见了箫予衡挥手,轻易也不会生?出是衡哥哥害姐姐落水的念头,但在水中?,她却格外清明,立时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般想来,她打小这样喜欢水,偏偏对箫予衡“钟情”之后,只是因为觉着箫予衡喜欢娴静淑女,便再没有?下过水,是不是也显得有?些奇怪? 会不会,就是因为她在水里便会恢复清醒,所以这故事才叫她五年?来再不碰水一次? 这念头一旦在冒起,便如同轻浅的羽毛拂过心?尖,勾得人越来越痒,片刻都不能拖延。 尤其她面前就有?这样一片恰好的桃花池,行宫苑林中?的规矩,不似宫中?讲究,她若是这时进水试试,一会儿吉祥追来,再带了衣裳给她换上,悄悄从偏僻处回府,都不必惊动旁人。 苏淼淼缓缓吸一口气,咬了咬牙,不知不觉,便已经扶着亭柱飞来椅站了起来,一脚都踩在了木栏上。 池边身着道袍的清隽身形主人,原本?只是寻了这样的僻静之处躲清闲,并?没有?露面的打算。 虽说苏淼淼的到来叫人意外,但既然苏淼淼没有?看见他,他便只是就这样立在池边,静静看着亭上人的沉思犹豫、满面为难—— 直到苏淼淼就这样站上了亭边木栏。 原本?出尘淡然,不动如山的赵怀芥眸光也猛地一颤。 二十?年?来,泰山崩于前都色不变的元太子,第一次露出了这样明显的震惊,抬起的手臂都透着惊慌无措。 但苏淼淼的动作远比元太子的反应更快。 只需一个屈膝用力,她便如同林间?小鹿般轻巧的跃起,云雾一般的流金裙角浪花一般翻飞,在水上闪过溢彩般的光芒。 赵怀芥连制止的呼喊都没能来得及出口,金色的光芒一闪便已经从他面前而过,甚至水花都没有?溅起太多。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翻飞的裙角,就这样直直的沉进了水中?! ——————— 苏淼淼自小就喜欢水。 她听母亲说过,她还?在襁褓中?时,乳母每次为她用温水擦身,她都会很高兴的眯眼笑起来。 约莫到了周岁,第一次被放进大?浴桶中?,母亲只是略不留意,她便格外激动的挣脱了母亲的手心?,咕噜噜的沉了水里,之后还?不等长公主惊慌捞人,她便又攥着小拳头鼓着肚子自个翻了出来,被救出后也一点没哭,反而高兴的咯咯直笑。 也是因为这个,苏驸马才从了长女的名字,为她取名叫淼淼。 苏淼淼不记得自己这么小时候的事,但她记事后的每个夏日,的确都是泡在小泽池里的。 她近些年?来为了箫予衡学诗词歌赋,有?一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她格外的喜欢。 这诗写的真好,可她赞罢,又忍不住想这只是在船中?酒醉罢了,她可是见过真正的“天在水。” 她喜欢凫水,也喜欢憋气,然后沉在水中?。 如果沉在水底下往上面看,水顶就是颤颤的天,耳边有?汩汩的水声,下雨时,睁眼还?能看到天上荡着一圈圈的涟漪,和游鱼,伴草蔓,漂亮的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苏淼淼原本?以为自个已经忘了这样的滋味,直到现在,又久违沉进深深的水底,才忽的发现,她从来都没有?忘过。 九州苑的桃花池水不算十?分干净,她跳下时又激起了池底的污泥,一时不能睁眼。 但正是因为闭上了双眼,剩余的感官才愈发灵敏,她能感觉到自己一点点的下沉,池水清凉,从四面八方拥挤着她,也托举着她,耳边有?嗡嗡的低鸣,整个世?间?都只剩下了她自己。 她的预料没有?错,在水中?,她才真正的静了下来,没有?箫予衡,没有?不属于她的妒恨与情意。 清凉的池水中?,苏淼淼仿若大?梦初醒。 即便想到箫予衡,她也是一片清明冷漠,甚至如局外人一般,在审视着这五年?来的自己,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变了一副样子? 她并?不喜欢箫予衡,这五年?来的一切,都是这样不可理喻。 记着现在,记着这感觉,记着你到底是谁,不要去做戏台上的傀儡。 苏淼淼沉浸在这久违的清醒中?,直到再也憋不住,方才恋恋不舍的蹬地向上,破水而出! 沉在水里的感觉很好,出水之后,吸到第一口空气的感觉也格外的叫人欢喜通透。 苏淼淼拨动着水面,深深的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又连带口中?涌进的池水一口气喷了出去。 直到这时,她才能伸手擦了擦脸,睁开眼睛看向四周—— 然后她便看到了亭下池边,手持竹竿,衣袍都湿了半截的元太子赵怀芥。 “苏淼淼。” 赵怀芥缓缓叫出了声,每个字都像是重若千钧,莫名的叫人心?颤。 这场景实在太过出人意料,苏淼淼一瞬间?都忘了反应,手足停下,整个人就这么直直的又沉了下去,脑袋都没下了一半。 这场景又叫赵怀芥的眸光一刺,猛然向前,右足都踏进了水中?—— 但下一刻,苏淼淼便已经回过神来,蹬着双膝,又重新探出了头。 “表兄?你怎的在这儿?” 她这时也看见了赵怀芥手中?的竹竿,大?概猜到了缘由:“是来救我吗?” 人家好心?来救她,苏淼淼其实是想真心?道谢的,但看着先前仙人似的元太子,这般握着竹竿,莫名狼狈的模样,她再开口时,却又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毫不遮掩的笑:“那个,表兄你是不是不会水?” 肯定是不会的,那竹子上还?带着绿叶呢,一看就是刚刚才从路边现撇过来的! 赵怀芥迎着她闪亮的双眸,半晌,才又慢慢伸手,擦去了面颊的水珠。 啊,太子脸上的水,似乎就是她方才喷出去的。 发现这个之后,苏淼淼莫名生?出一股亵渎仙人似的心?虚,红着脸低低解释:“那个,我会水的……” 赵怀芥扔下竹竿,声音淡淡:“看出来了。” 分明声音神色还?如之前没什么差别,但不知为何?,苏淼淼却仿佛从那疏淡的面上,看出了一分刻意与遮掩。 这感觉又叫苏淼淼暗暗好笑,咬着下唇,好容易才忍下笑意,好好道歉:“对不住,多谢表兄特意来救我,是我猛不防跳下来,叫人误会了。” 赵怀芥又沉沉看她一眼,声音清冽:“你为何?跳池?” 这眼神与声音都是淡淡的,并?没有?严厉高声,但不知怎的,就是透着一股不怒而威,叫人下意识的不敢轻忽玩笑。 苏淼淼扬着的嘴角一顿,一时竟有?些小心?翼翼:“嗯,那个,就是……我喜欢水,跳水里感觉,很有?趣……” 赵怀芥沉静如山,眸色深深,似在分辨真假。 她这个理由的确听着有?点胡闹……元太子不会觉着她跳水,是想寻死吧? “是真的,我打不会走路就会凫水了,我就是故意潜水里,是故意的!” 这倒也不是假话,她在池底憋得太久,骤然得了呼吸,将面颊都涨得通红,愈发显得双颊饱满,加上时隔五年?,第一次彻底找回了本?心?,苏淼淼一双星眸都闪亮得仿佛摄进了万千星光,生?动的灼人。 与这样的苏淼淼对视几息功夫后,终究还?是赵怀芥当前移开了目光。 他微微垂眸,看着还?在上下沉浮的苏淼淼,又道:“你先上来。” 苏淼淼其实是还?想在池子里多沉一会儿的,不过闹出了这么一桩误会,在元太子面前她也不好反驳,只乖乖应了一声。 元太子仍旧守在池边,直到看着苏淼淼伸手够到了池沿,才略微侧身,移开了目光,没有?去看她的湿透的身形。 因为身上衣裙都湿淋淋不方便,苏淼淼上岸之后,也没有?急着站起来,就这样屈膝跪坐在池边。 离得近了,便也能看出来元太子当真是被她溅了不少水,半截道袍都已湿透,鞋面都湿了一半。 但眼下也实在找不着旁的人了,苏淼淼仰头抬眸,有?些心?虚的抬唇,笑出了一双梨涡:“劳烦表兄,能不能帮我寻寻家人?” 好在元太子也并?没有?迁怒恼火,他神色湛然,颔首应了一声好,神情淡然的缈若仙人。 也是,元太子是国?师高徒,清冷禁欲,当然不会轻易动情! 苏淼淼这么想着,又扬起嘴角正要道谢,耳边却又忽的听到了一句沉醉的心?声—— [真可爱,想抱抱她……] 苏淼淼:??? 第23章 [真可爱, 想抱抱她……] 刚刚听到这心声的一瞬间,苏淼淼简直疑心是自个的耳朵出了差池。 可爱,抱抱, 是在说她吗? 超脱世外的元太子……是,元太子是想要夺帝位的反派,超脱都是假的, 可是这样缥缈出尘的人,对她?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21节 难不成在“故事”里, 元太子对她还有情意吗? 这又是什?么纠葛?这么久来, 谶言天音里也?从未提过啊! 但元太子也?没有给她确认的机会,一句沉醉的心声自?耳畔滑过, 苏淼淼再抬头时, 便?只?能看见赵怀芥转身远去的清隽背影。 等着元太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苏淼淼想一想,便?又转身又沉进了水里。 三?月的天气, 虽然是正午时候,也?还是有些凉的, 尤其?是浑身都湿透的时候, 待在水里, 反而比在外头还要暖和一些。 不过苏淼淼倒是没再往池底沉,只?是就这样扶着池边的青石借力?, 浮萍似的飘在池中垂眸沉思。 她这时在意的,就已不在是方?才元太子的心声了。 毕竟只?是一句“可爱”,也?未必就牵扯男女之情,元太子大她六岁, 离宫时,她又还只?是个一岁所的小娃娃, 刚回来时,心里还叫她“小肉团子”呢。 想一想,许多?人瞧见了年幼弟妹,甚至小猫小狗,也?有可能会感叹一句可爱想抱,也?算不得什?么。 更莫提,她也?不能一直沉在水里,比起元太子,她面前显然还有更要紧的事的要操心—— 箫予衡。 沉在水中,神智清明的苏淼淼,冷静的有关箫予衡的一切,都一一在心中重新?捋了一遍,心中记挂着事,感觉也?没有再等多?久,便?也?看到了抱着衣裳布巾,匆匆赶来的吉祥吉利两位姐姐。 两位侍女都是得了元太子的消息,倒是元太子自?个没有再过来,大概是知道她更衣不便?,有心避让。 正如苏淼淼先前的打算一般,吉祥吉利带着她去了最近的更衣之处,换了干衣裳后,便?从僻静的偏门送她上了自?家马车。 “这是怎么回事?姑娘如今是出一回门,就要落一回水了不成?” 如果说吉祥吉利只?是婉转的嗔怪,等到上了马车,闻讯出来的瑞安长公主就是真正满面怒色:“怎么着?家里的小泽池不够你?耍?一个人跑了就是为了去桃花池里凫水?你?还当自?个是三?岁小崽子?” 苏淼淼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包着头巾,披着斗篷缩在角落,不过被训了却不见一点委屈,反而先问道:“母亲怎么就自?己?回来了?姐姐呢?” 长公主瞪她一眼,恨恨的掏出帕子按着她流水的鬓角,还是解释道:“就在后头,你?姐姐步子慢,我叫人跟着,自?个先回来瞧瞧你?这孽障!” “说罢,这次又是怎么回事?这是故意的,还是失足?” 长公主的质问很是严厉,对面的苏淼淼却似乎一点没有放在心上。 她仿佛思量什?么要紧事般,凝眸想了半晌,才缓缓问道:“阿娘,若是日后姐姐被人欺辱了,你?会不会为她出头?” 长公主皱了眉头:“你?这是什?么话?我府里出去的姑娘,谁敢欺负她?” 苏淼淼顿了顿,神色愈发郑重:“那若是我嫁人之后不明不白的死了,阿娘会怎么……” “呸呸呸!又胡说什?么?” 这一次,没等苏淼淼说罢,长公主便?已恼得柳眉倒竖。 两桩浑事攒在一处,长公主终于忍不住,伸手用力?戳起了苏淼淼的额心:“多?大的人了,嘴里都不知道忌讳!” 长公主的斥责元气十足,可被戳的额心通红的苏淼淼,却忍不住的一阵心酸。 是啊,姐姐亦是公主府的女儿,母亲不会坐视长女受辱,父亲看似好?脾气,可也?是外温内坚的性子,正经的探花及第,翰林学士,疼爱姐姐更甚过她,愈发不可能眼看着叫长女被夺。 但凡长公主府犹在,父亲与母亲犹在,箫予衡怎么可能“困卿”?怎么可能一面娶了她,一面还叫姐姐有了身孕? 更莫提她将有孕的姐姐推进水中,自?己?也?不明不白的“溺毙水中”,唯一的女儿落得这个下场,母亲又怎么放过箫予衡? 除非……母亲不在了,或是公主府失势,父亲母亲都无力?为她们姐妹出头,只?能由得她们被人欺辱,箫予衡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而若无意外,能够做出这一切的人,也?只?能是这个世界的主角箫予衡。 她在玉雨台上,听闻自?己?与姐姐的下场时,只?是震惊余悸,愤怒不平,竟没有发觉这么要紧的不对。 甚至在听到箫予衡心声说了她与公主府会是祸患,她也?只?是隐隐觉着不对,虽然也?有戒备,并没有当成一等一的大事来看。 此刻想起,心下清明的苏淼淼都觉不可思议。 这可是她的母亲父亲,是她自?幼长大的长公主府!这世间,还有什?么事能比这家里的安危更要紧的? 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她竟然还在为箫予衡对姐姐“一见钟情”而难过? 她这不对劲的情感,实在是将她蒙蔽太过! 眼看苏淼淼眼眶忽的泛红,长公主的怒色便?是一顿。 长公主口中还撑着,手下却已松了力?气:“瞧你?这点出息,这时候知道疼了?” 说着,又借着擦水的动作,无意似的擦了擦她额角戳出的红印:“别以为你?装出这幅可怜样儿,我就放过你?了,今日这是什?么地界,娘娘们的上巳节!你?也?太胡闹了些!传了出去,你?名?声还要不要?当真成了个疯姑娘,还嫁不嫁六皇子了?” 一句六皇子,只?叫苏淼淼的眼角更红,眼眶都湿润起来,差点就要滚出一滴热泪。 不是因为疼,也?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她忽的发觉,只?隔了这么点功夫,现在提起箫予衡时,她心里居然已经很难维持在桃花池里时,那样看待仇人似的恨意了! 这就好?像有人在你?面前摆了一盘子珍馐,你?心里明明知道这光鲜的外表下,内里都是腌臜污秽,但它当真摆在眼前时,你?还是会觉着香气逼人,觉着饥肠辘辘,时时刻刻都在冲动,一个忍耐不住,就会抑制不住伸手尝上一口。 这是什?么恶心的故事?简直是欺人太甚! 长公主叫她哭得心软,没脾气的安慰了起来。 苏淼淼却趁着自?个还算清明,连忙问道:“阿娘,如今元太子回来了,若是日后,他与六皇子争起皇位,家里站在哪头?” 这话问得实在要命,长公主只?是训斥苏淼淼胡说,不肯理会。 只?是苏淼淼几番痴缠,长公主无奈,才勉强回一句:“哪头也?不站!这事哪里轮得到你?站?陛下传位给谁,谁就是天下共主。何况怀芥早已出家,你?这话,对着外头再不许胡说!” 这话说得实在没错,但也?只?是听听就罢了。 明面上谁都说不牵扯,可家里离得这样近,哪里那么容易独善其?身? 如今只?是陛下年轻,还没有议起中宫储君。 一旦当真争起来,旁的不说,只?说她这些年来“倾慕”六皇子,闹得沸沸扬扬,眼看着就要定下亲事,在旁人眼里,谁不觉着长公主府已经站在了六皇子身后? 莫说公主府了,姻亲相连,这么算着,便?连陈昂所在的陈国公府,也?逃不了六皇子一系! 所以说那箫予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她们这样明摆着的助力?,只?是因为母亲这才没有扶他当北伐主角,他便?觉着无法?掌控,开始在心里视为隐患? 哪里有这样小气的主角? 那天音竟然好?意思说元太子是反派,往后不知道,只?从现在看来,箫予衡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哪一桩不比眼下的元太子更像反派百倍? 若不然,她劝家里改弦易辙,现在开始去站到元太子那一头算了! 苏淼淼咬着下唇。 毕竟按着那难听的谶言里,元太子便?是箫予衡最大的对手,逼得他破釜沉舟,九死一生,差一点就失败了。 就如她先前改变注定换了北伐主将一般,若是添上了她,说不得就是元太子反败为胜了? 法?子倒也?是现成的,比如……她现在就悔婚,翻脸去嫁给元太子,到时候元太子见时机成熟,坦言有心夺位,母亲再是后悔也?迟了,总不会看着她没命。 可问题是,这样事关结局的大事,冥冥之中的故事天音,会不会就坐视她这样轻易改变最终的结局? 还有元太子真正的面目如今还没暴露,谶言里还说他深水如渊,心思莫测,如今瞧着是不错,可万一内里是个比箫予衡更可恨的人怎么办? 原本家里跟着箫予衡,小心些还有一丝活路,叫她这么一闹,反而连累了家里呢? 这可真真是前怕狼后有虎,苏淼淼左思右想,只?觉满心纠结,欲哭无泪。 她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女郎,哪里能定下这样的大事! 更莫提,随着身上的水汽越来越干,她渐渐连这样的犹疑都快撑不住了,心头的情绪死灰复燃,又开始催着她一腔丹心只?对着箫予衡那头! “大姑娘。” 吉祥姐姐在外头掀起车帘,慢了一步的苏卿卿也?到了。 苏卿卿先前倒是听说了妹妹进了桃花池的池的事,不过上车之后,看见苏淼淼这眼眶含泪的模样,也?是一顿。 “淼淼……这是,怎么了?” 苏卿卿左右瞧瞧,疑心自?己?是撞进了什?么严母训女的场面里,连声音都小心翼翼起来。 苏淼淼抽了抽鼻子,伸手握住了姐姐单薄的手心,拿出最后一丝理智叮嘱道:“姐姐,外头坏人多?,你?一定要与陈昂好?好?的,千万别被坏人骗了去!” 一定要小心些,千万别叫萧予衡将你?困了去,更别像那气人话本里,可怜的邻家姑娘一般,受尽苦难,精神都折腾的不清楚了,最后竟然心甘情愿和害你?的大恶人双宿双栖起来。 苏卿卿:[……啊?] 长公主口中不言,心内却已在暗暗思量:[只?怕是怀芥的道行不够,还是得请正经大师,好?好?给你?驱一驱邪!] 长公主与苏卿卿这对“母女”一时间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但引起这一切的苏淼淼,却因为觉着自?个已经不够清醒,干脆的闭上了嘴,决计在下次沉到水里恢复清明前,都尽量不多?言一个字。 只?是母亲心中想起的怀芥二字,还是在沉默的苏淼淼心中,引起了一丝愁绪—— 所以说……元太子,赵怀芥,你?到底能不能行? 第24章 马车缓缓驶进公主府偏门后, 吉祥便先下了车,走小路进内宅,去?如意楼里嘱咐熬姜汤烧热水, 顺道再带上连着兜帽的斗篷回来,叫苏淼淼略等?一等?,穿好了再下车回家, 免得头发还湿着,在路上着了风头疼。 这一桩桩吩咐干脆又熟稔, 简直像是上次从明镜湖回来的情境重演, 唯一的?区别?,是上次回来时, 是姐妹两个都落了水。 这一次, 却只苏淼淼一个。 这样熟悉的?场景, 显然也叫一旁的苏卿卿想起了上次的?事。 她侧眸看一眼?妹妹,心声复杂:[上次为了六皇子救我的?事, 也不知?淼淼还记不记得,有没有记恨……] 上次六皇子救姐姐……苏淼淼闻言也皱了皱眉, 只怕她一点也没误会, 在案上挥石头还姐姐落水的?真凶就是箫予衡无误! 如今她在桃花池里想清楚了一切, 还打?算日后都叫姐姐好好与陈昂在一处,彻底与箫予衡抛开干系, 自然也不愿见姐姐还为了之前的?事,对她存着顾虑。 因此苏淼淼想了想,便也主?动开口?问道:“上次姐姐落水就病了好几日,身子可好利落了?” 对方只是在心里想了想, 她一下子就提起来解释太刻意,好在苏卿卿娘胎带来的?孱弱, 不论?什么时候,问候身子都总是无错。 即便这样,苏卿卿也仍旧有些奇怪,顿了顿,才轻声道:“只咳了两日,早好了。” 说着,投桃报李般,也对妹妹客气的?关心了一句:“倒是妹妹,身上都湿了,当心风寒。” 这一次,是一旁的?长公?主?便干脆替苏淼淼接了话:“你莫理?她,打?小就恨不得泡在水里头,早惯了的?。” “是,妹妹一向康健。” 苏卿卿低了头,声音低微,心声却透着分明的?艳羡:[我若有个好身子,便也能凫水跑马了。]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22节 这心声也叫苏淼淼当真诧异起来。 因着母亲的?关系,她其?实与自己同父的?长姐接触并不多,只知?道姐姐身子身子弱、心思细,平日在府里见面也是客气更多些,甚至还不如与陈家几位姑娘说的?话多。 倒是这些年里因为箫予衡,苏淼淼整日泡在书房,想方设法?去?学诗书琴棋,虽然也算学有小成,但疲惫时,也不止一次的?羡慕过姐姐,心情脾性都更像是父亲,生来就是娴静才女,相较之下,她就没沾上一点文气,从小就是个野丫头。 谁曾想,在才女姐姐心里,竟反而也会羡慕她跑马凫水,打?小便能四处撒野吗? 她方才主?动开口?,只是为了消弭姐姐先前为箫予衡生出的?顾忌,但此刻听着这心声,心下却是又涩又软,忍不住生出些与姐姐更亲近些的?念头来。 苏淼淼历来就是个想到什么,就要立马去?干的?干脆性子。 如今她有心与姐姐交好,便干脆建议道:“姐姐,过两日暖和了,我陪你起骑小马驹吧?” 这就叫投其?所好!苏淼淼再清楚不过了。 这话实在起的?莫名,苏卿卿忽的?瞪大?眼?睛,一时都没能说得出话来。 苏淼淼却反而愈发来劲,贴近了她追问:“姐姐什么时候有空,下次出门是什么时候?” 苏卿卿怔愣的?:“原本打?算过两日去?一趟大?安寺。” “我与姐姐一道!带上我的?红枣,它乖得很,姐姐在路上骑着试试,很好玩的?!” 苏淼淼压根不给姐姐拒绝的?机会,一拍手就先定下来,之后才问:“姐姐去?大?安寺庙干什么?几时出门?”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虽说苏淼淼的?亲热来的?莫名突兀,甚至有些失礼,但苏卿卿其?实也没有太讨厌,闻言面颊一红,也低了头:“去?,祈平安。” “祈福?啊!是为了陈昂吧!” 苏淼淼便立时恍然,又笑眯眯调笑:“这才刚走,姐姐就要为陈昂祈平安,这小子可真是好福气。” 苏卿卿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妹妹只说我,六皇子不也……” “呸呸呸,快别?说这个!” 六皇子三个字话音刚落,方才还在笑着的?苏淼淼面色便是猛地一变,不假思索打?断了姐姐的?话茬。 多晦气啊! 或许是头发还是湿着的?缘故,她发现如今听见姐姐提及箫予衡,虽然不能像在桃花池里一般厌恶不喜,但最起码,也不像从前那样,糊里糊涂的?陶然难过,只当自个是真心倾慕,一往情深。 就像是对着盘子里表面光鲜的?包子,她还是会饿,会嘴馋,甚至按捺不住咬一口?,但起码她心里知?道包子内里其?实是臭的?。 好处是不会像从前一般将腌臜当成珍馐,坏处也是这个,觉着愈发晦气了! 苏淼淼的?制止纯粹是发自心声,单纯只对着箫予衡一个。 可被这样对待的?苏卿卿,面色却是瞬间一滞。 她生而失母,心思纤细,前几日刚为了箫予衡与苏淼淼不欢而散,如今刚刚提起一句,苏淼淼便是这幅模样,更是叫人难免多想。 别?说苏卿卿了,连一旁长公?主?都有些担忧,只是因为自个与淼淼是亲母女,身份有些尴尬,一时却不好插话。 但苏淼淼却仿若未觉,她“呸”完之后,又愁眉苦脸的?拉起了姐姐手心,撒娇似的?求肯:“姐姐姐姐!我错了,往后我不说陈昂,姐姐也别?提旁人行不行?” 她年岁尚幼,面颊还带了几分娇憨的?圆润,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啊眨的?,又圆又亮。 苏卿卿绷着嘴角,面上还在生气似的?没有开口?。 但苏淼淼却已听见了姐姐退让的?心声:[哼,不说就不说,那六皇子原也不是什么有相干的?人,六皇子……] “好!” 这一次,苏淼淼压根不给姐姐多想箫予衡的?时间,才听见了熟悉又刺耳的?三个字,便干脆打?断了心声:“我到时就陪着姐姐一起去?,姐姐可有趁身的?骑装?我还还没上过身的?新衣裳,咱们身量差不多,肯定是能用?的?,明日就送去?给姐姐试试!” 一番话自顾自一刻不停,根本没有苏卿卿开口?的?余地,还是吉祥带着斗篷回来,才打?断了她的?热情。 连长公?主?都有些松了一口?气,最后叮嘱了一句:“都怪淼淼胡闹,好好的?上巳节都耽搁了,一会儿叫丫鬟们烧些热水,加些兰佩香草泡一泡,这是去?晦气的?,九州苑里没赶上,回府里自个也别?忘了。” 苏卿卿低头应是,还要规矩道谢,苏淼淼便已连连点头:“对对对,多加些,用?滚水煮一煮,要好好去?晦气才成!” 最好能将箫予衡这个最大?的?晦气都驱得远远的?,再不沾染一分! 长公?主?终于没忍住,狠狠瞪她一眼?。 母上威势,只叫苏淼淼缩了缩脖子,伸手捂了自己的?嘴,瞬间噤若寒蝉。 长公?主?转过头,对着苏卿卿又换成了满面慈爱:“路上小心些。” 苏卿卿又看一眼?妹妹,苏淼淼还手心还捂着口?,但察觉到了姐姐的?目光,眼?眉都弯成了狡黠的?月牙。 原来姐姐也并不难相处! 真好,往后有她看着,决计不叫姐姐再被箫予衡那恶人“困卿”! 笑容虽能感染人,苏卿卿也不自觉抬了嘴角,察觉之后,却又遮掩般的?低了头,轻声道一句:“是,女儿这就去?了。” 等?长女一走,长公?主?便又忍不住教训起了一旁的?苏淼淼:“猫一时狗一时,你又抽什么疯?” 苏淼淼一句也不顶嘴,乖乖听训。 果然,长公?主?没说几句,看着女儿可怜样子,便又心软起来:“罢了,捂好斗篷,先和吉祥回去?,还好跳池子的?事没有旁人看见……” 正系衣带的?苏淼淼想到了什么:“有旁人看到了……” 苏淼淼:“元太子正好也在桃花林来着,他不知?道我会水,为了救我半只腿都踩进水里了?” “什么?这么要紧的?事,你怎的?不早说?” 长公?主?声音都高了:“光顾着你,咱们就这么走了,也不知?这孩子有没有带换洗的?鞋袜,方不方便……” 苏淼淼缩缩脖子,这算什么要紧大?事?她从水里出来之后,满心里想的?可都是长公?主?的?日后前程,谋逆皇位这样的?大?事。 哪里有余力操心元太子脚湿不湿? 不过要这么说起来,大?半是没有的?吧,毕竟国师府冷冷清清的?,还得堂堂太子亲自执帚除尘,出门有没有马车都不一定呢,哪里去?带替换的?衣裳鞋袜? 听见苏淼淼这么说,长公?主?愈发着急,开口?赶着苏淼淼回去?擦身,一面便又回头吩咐下人赶紧回去?,对了,先去?把?驸马新做的?鞋履拿两双,只不知?道合不合脚,罢了,先带上瞧瞧,不成再去?街上现买…… 后头的?话苏淼淼走远了,没有听着。 不过等?她回了如意楼,沐浴罢后重新换了一身干爽衣裳,长公?主?便派了人来传话,要她去?小花厅里,与元太子亲自道谢。 赵怀芥还当真被母亲请回来了?苏淼淼多少有些诧异。 不过她也只是诧异元太子的?性子,不像是会上门应恩,心下也知?道人家救了她,亲自道谢是应有的?礼数。 上次箫予衡先害了姐姐落水,再装好人送姐姐回来,还被父亲陪着奉茶,谢了不知?道多少句。 更莫提元太子还是当真好心,不会水都特意来帮她。 想起箫予衡来,苏淼淼又是满心的?不舒服,连忙摇摇头扔到一边。 她一头乌发浓密,这会儿其?实还有些湿,好在未嫁的?姑娘家,可以不挽髻,吉利手下灵巧,只在她左右两鬓各自挑起一缕来编在一处,大?半都在肩后披着,只在发尾出用?丝带松松系了燕尾。 苏淼淼坐在镜前等?着,也觉麻烦:“姐姐教我一个能把?头发都在头顶系起来的?发式,要结实不松的?,我下次随身带着系带和包头巾,寻常进水里不往下沉,就不湿头发了。” 一旁吉祥吸一口?气:“还有下次?” 苏淼淼察觉自个失言,立时闭口?,招呼外头的?小椿小桃,顶着道谢的?名头,匆匆逃出了如意楼。 还没行到待客的?小花厅,只在后院回廊上,就远远的?看见了母亲带着元太子往后院来:“不成,来了几次都自个走了,今日说什么也要留下陪姑姑用?一回膳!” 回廊道窄,苏淼淼见状,便也在干脆原地停下等?着。 元太子身形清隽,行动间不紧不慢,不惹尘埃—— 只是脚下伴着很有节奏的?哒哒声响。 苏淼淼目光向下,看到声响的?来源后,神色便也不禁一顿。 元太子青衣道袍,头戴束冠,一身都是整整齐齐,但大?约是父亲的?鞋袜尺寸并不合适。 端肃禁欲的?道袍之下,他赤足趿着一双光滑的?木屐。 “表兄,九州苑里狼狈,还没有好好谢过表兄援手。” 苏淼淼口?中规规矩矩的?行礼道谢,目光又没忍住朝下瞧了一眼?。 木屐闲散,她夏日燕居也会在屋子穿,元太子道士装扮,湿了鞋袜趿木屐,更是十?分寻常。 苏淼淼只是没料到,元太子一个男人家,一双脚却生的?这样秀气,甲缘光滑,莹白的?脚面上青筋分明,在乌色木屐的?映衬下,干净的?像是汉白玉石。 “不过正巧遇见,传一句话罢了,算不得什么。” 赵怀芥微微颔首,神情疏凉,清冷孤傲。 但在苏淼淼目光下,却看见赵怀芥足指用?力,带着木屐默默朝后挪了挪。 苏淼淼眉梢一挑,下意识抬头,便正好撞进了元太子幽深的?双眸。 他平日总是里仙人一般,缥缈出尘,叫人不敢冒犯不敬。 说起来,苏淼淼也与赵怀芥也已见过好几次了,却还是第一次这样,与他对视 虽然有些不敬,但此刻苏淼淼心下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元太子竟还生了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这般低眉抬眸的?一瞧人,本来端正清冷的?面容,便无端显出了几分风流多情出来。 两人就这般定定对视了几息功夫,却还是元太子率先移开目光,喉结滚动着,低低出声:“姑母先请。” 长公?主?性子豪爽,并没有察觉两个小辈转瞬即逝的?微妙氛围,只当是侄儿谦让,客气几句,便也应了一声,当前而行。 剩下赵怀芥落后一步,也只等?着苏淼淼动了步子,才略微让出半个身子缓缓跟上。 这么一来,她就总不好再背身扭头,去?看旁人的?脚了。 苏淼淼这么想着,一时间总觉好像有哪处不对。 元太子折腾一圈就是为了这个?不至于吧! 一个大?男人家,还怕羞吗?真是奇奇怪怪…… 第25章 “唉, 打开年起就不对劲,一时被吓,一时又梦魇, 诸事不顺,总是做些糊涂事来,我都疑心是家里冲撞了什?么, 你?也瞧见?了,上次请了青松道长, 就是为这个, 只怕还没祛利索。” 最终宴请赵怀芥的地方,还是定在了上次赵怀芥给苏淼淼算卦的流水亭。 亭子原本就是前朝工匠的手?艺, 在亭顶设了机关, 能引水浇灌下来, 临池的三?面都有水珠垂落,如瀑布一般滴出了一道天然的凉帘, 若是夏日,坐在这水暮里, 听着水声, 赏着莲花, 再清爽不过。 如今虽然还是春日,好?在正是正午最暖喝的时候, 更要紧的,还是为了应这三?月三?的节气,见?见?水,便算是补上了这个上巳。 原本就是因苏淼淼跳桃花池才惹来的事, 席间长公主?也难免又提起?了她近些日子的不对。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23节 赵怀芥闻言低眸仔细看了一眼苏淼淼,又在苏淼淼回?看他时, 立即移开目光,淡淡回?道:“倒不像有碍,只怕是有心事。” 长公主?一点不在意的摇头嗤笑:“一个小孩子家家,能有什?么心事?” 苏淼淼面上不反驳,只敢扭过头偷偷撇嘴挤眉。 谁说她没心事?她的心事可大了去了! 这满府里的人?,只怕从?上到下,都没人?比她操的心事更大更多、哦,不,也不对—— 眼前还有个“反派”呢,元太子还操着夺天下的心,那的确是要比她大些…… 这么想着,苏淼淼不禁又看向了对面的赵怀芥。 她其实直到现在,都对仙风道骨的元太子,实则是想要夺位的反派这事有些无法相信。 实在是真的一点也不像,不光表现不像,连心声也是。 就连箫予衡第一日都想过【为了公主?府】【最合适】的话,此?刻想来,这不就是说一门?合适的亲事合适他揽权位,入主?东宫吗? 可赵怀芥不单表面缥缈出尘,在府中亲自洒扫,心境也是格外空明,当真是一句与朝政大位相干的心思都没想过。 若不然,她这么多次,也能偷偷窥探他几句心里的打算,看看他这个先帝的太子有什?么底牌,到底行不行,与箫予衡到底差在了哪儿…… [为何还在看我??木屐也换过了……] 也是凑巧,苏淼淼才刚这样想着,对面元太子便也忽的起?了心念。 不过好?像只是因为她盯着人?家看的太久了,而且元太子现在还想着木屐的事? 方才府里的下人?回?来,特意去国师府里为他取来了合适的云袜玄鞋,元太子也借着更衣特意换过才来入了席。 想到路上元太子特意把她让在前头,苏淼淼又有些好?笑,好?容易忍下了心里的促狭念头,低头假装吃了一口四色糕。 她这些年为了箫予衡,自己楼中从?不备这些点心,但府里大厨房不知道,听闻有二姑娘在,特意在席上添了一盘,被吉祥姐姐正正摆在了她的手?边。 还是她从?前的口味,用颜色区分,三?块甜口配着一块咸味的,都是一寸大小,小巧玲珑,正好?一口一个。 原本只是为了遮掩,刻意吃下的糕点,但糕点入口,醇厚鲜香,甜而不腻,化在满口的浓郁奶香,瞬间便将苏淼淼换回?了年幼时,只为了最简单的东西,便足够满意的纯粹欢喜中。 口中的味道最淡的点心咽下,就立马要按着颜色往下,第二第三?只越来越甜,等到觉着甜味开始过的泛腻时,便正好?吃下最后一颗深色点心,这就是咸味的,吃在口中,是另一种不一样的鲜咸一丝丝的泛出来,满口都是一新,格外的爽口。 一套的四色点心吃罢,苏淼淼眼眸都忍不住亮了,满意又悔恨—— 她这么年来当真是被迷了心,为了一个箫予衡,竟然舍弃了这么多,竟心甘情?愿,还从?没觉着可惜过! 苏淼淼抿着嘴角,气恼后,也觉着吃的太急,口中有些渴了。 她举着帕子将口中点心细细咽下,还未身后,面前赵怀芥为自己添了半杯温茶后,便已无意一般,将白瓷的茶壶放到了她的面前。 也是因着亭内不大,侍女?们都守在廊上等着,若不然也不必麻烦客人?亲自动手?。 这应当……是凑巧吧?苏淼淼动作一顿,低头也为自己倒下一盏清茶。 长公主?并未察觉,还在叹息:“怀芥你?这么说,姑母就放心了,也是,我?这心里还一直记着你?六七岁出京的模样,孩子长得太快,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个样子。” 赵怀芥安静听着,口中未言,但听到最后时,眸光扫过苏淼淼,心声却平静道:[是从?桃花池中出来变的,只是不知为何,的确奇怪……] 即便是犹疑困惑,元太子的心声也仍是清清冽冽的,不紧不慢,仿佛只是提起?了一桩寻常小事。 但苏淼淼听着却是眉心一跳—— 他竟然能看出自己从?桃花池出来以后变了? 苏淼淼不自觉的团了手?心,偏偏元太子的心声只这一句,便又没了后续。 苏淼淼犹豫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便只借着母亲的话小心打探:“哪里变了?我?这不是好?好?的?表兄瞧我?有哪里不一样吗?” “自然有。” 赵怀芥淡淡扫她一眼,眸光清凛,仿佛能看破一切迷障:“清水浊尘,脱胎换骨。” 苏淼淼心下更是一紧—— 可不就是在清水里,将故事蒙在她心里的不对劲都洗了去吗!这未免也说的太准! 身旁长公主?朗盛一笑:“照你?这么说,这倒是好?事?” 赵怀芥认真点头:“是好?事。” 长公主?亲自为他添一盏酒:“说的也对,若不是淼淼闹这一场,怀芥你?还未必舍得上门?来。” 赵怀芥:[也罢,看过她不会自戕,也该走了。] 听见?这心声的苏淼淼忽的抬头—— 原来元太子是因为觉着她想跳水自尽,不放心她,才会上门?来应谢的吗? 他竟这样热心! 在苏淼淼诧异时,赵怀芥也果真开口告了别:“今日去九州苑也是与宫中辞行,此?次进京,只是为了母亲身后事,耽搁日久,侄儿也该回?山去。” 长公主?吃了一惊:“怎的这样快!何时动身?” 赵怀芥:“打算后日。” 长公主?闻言又是一番挽留,先说山中清苦,不如就留在京中,又说赵皇后便是葬在蓬莱宫,灵位也总要请进皇陵,总不能叫先帝在地下独守,便是要走,也要等此?事安置云云。 苏淼淼在一旁听着,原本也想跟着劝几句,耳边却又猛不防的响起?了熟悉的怪异天音—— 【祈安院内的玉兰开的正好?,霓裳片片,点破银花,苏卿卿却无心赏花,日光从?层层的树冠洒下,她遥望着碎金点点,心事重重。】 【凉风骤起?,竹影自身后出现,为苏卿卿披上一件外衫。】 【多宝槅外,梅花数着匣中银钱,心生不舍:“当真全要送去吗?这可是姑娘这么多年才攒下例银,都在这儿了。”】 从?前天音都只是角色出场时,谶言一般的预示结局,这次竟是姐姐主?仆之?间的情?形对话? 这般历历分明,倒当真像是在听一本书。 这与以往不同的声音,也叫苏淼淼再顾不得旁人?,只连忙凝神细听。 姐姐自小攒下的银子都拿了出来?这是干什?么? 【竹影忿忿:“不过点一盏祈平安的长明灯罢了,大安寺这香油钱也要的太狠!”】 【苏卿卿云淡风轻:“身外之?物罢了,自从?陈昂说要北伐,我?这心里便总是发慌,我?困于内宅,也帮不了别的,为他在大安寺点一盏平安灯,只当是为自己心安。】 大安寺长明灯,苏淼淼倒也是听过的,寺内有一座九层长明塔,供奉着真身舍利,不论?是子嗣姻缘,功名前程,还是求平安拜往生,都可点长明灯供奉在塔中,越高越好?,据说十分灵验。 难怪姐姐今早还说要去大安寺,原来是早就想过了要为陈昂请灯求平安。 听到这儿,苏淼淼如同发现了姐妹小秘密般,偷偷扬了嘴角。 不过姐姐还真是小心,这样的事还不肯与家里说,偏要自个去办。若是她,肯定是起?了这念头之?后,就只管找母亲了。 姐姐便是觉着与母亲不好?张口,去寻父亲也是一句话的事嘛,何苦还要自己费心费力。 苏淼淼想着自个有多少银子,要怎么寻个合适的借口给祈安院送去,耳畔的刻板声音也仍在一字字继续: 【梅花叹一口气:“旁的倒也罢了,只是外头才传的信,姑娘若是想点到最高一层,一时半日却没空位呢。”】 【苏卿卿蹙眉:“上次不是问了还有?”】 【梅花解释:“是,原本有一盏,是京中一位贵人?为南边的亡母祈来世的,原本说好?要点足了九千日,正应亡母活过的日子,只是寺中说没有定那样的久的,就只一气儿先交了五年,说好?了到时候再续,这几日就刚好?到了,一直也没见?来,去问也没寻着人?,寺里说,再等半月,若是还不见?人?来,便先请出来,换上咱们的。”】 【九千日,屈指算来,这位故去的夫人?阳辰也不过二十有四,正是英年早逝】 【一番话,叫苏卿卿思及亡母,也顿生同病相怜之?心:“既是说好?要九千日,定是一位孝子,先头还说要立时定下,可见?也不是缺银钱的,只怕是忘了也未可知呢?这寺中怎的这些日子也等不得?”】 【苏卿卿看向院中落花,暗暗有了计较:“梅花,算算我?们还有多少银钱,能将这位知客的灯多延几日?”】 【“姑娘何苦这样好?心!”梅花一声惊呼:“姑娘也说了,能一气舍下五年,定然也是豪富,还有消息说是宫中贵人?,寺便是没寻着人?,一年半载的也不敢灭,只是移到底下去罢了,咱们自个请灯都快将银子花尽了,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春光澹澹,将苏卿卿的面容映得净若月华,她声音细细,却是不容拒绝:“去吧,再不成,将我?这些年收的金银裸子也融了去,同为天涯沦落人?,我?没见?过生母,只当是全了我?这一份孝子的心。”】 苏淼淼听到这儿,也不禁心生感动。 天音里说的金裸子她知道,她们姐妹年节与生辰时,府里都会额外送一份,用金子打成的吉利花样,还带着她们的名字,与她的玉币一般,每年都有,就为了压岁讨吉利。 姐姐还当真是好?心,都是宫中贵人?,一开口就是九千日,不缺银钱,只是为了什?么事出门?耽搁了,这样不相干的人?也操…… 不过才刚想到这儿,苏淼淼就猛地倒吸一口气,越想越觉得不对—— 这,这,这怎么越听越觉着像是箫予衡! 箫予衡原本就是陛下在行宫一夜荒唐,才与宫女?留下的子嗣。 而当今陛下的毛病,苏淼淼是打小就听母亲摇头调侃过的。 当初太宗打天下,随身带着长子元宗,将最小的幼子留在寿阳祖籍,因为无人?管教,才十三?岁,就已和房里四个丫鬟连生带怀,折腾出了四个子嗣。 且这么多子嗣,细论?起?来也不全是为着好?色,据说,是因为四个大丫鬟,一个有了身孕,年幼的陛下为了不叫剩下的姐姐们吃醋伤心,才格外努力,一人?给一个,天下太平。 登基之?后,陛下虽前朝处政清明,但后宅里“多情?”的毛病却一直未变,后宫里多则三?五年,少则一半载,便总会出现一位受宠的新人?,之?所以这么长,是因为陛下不是一时盛宠,他会先与新人?谈情?说爱,互生情?愫,真如民间寻常夫妻一般,日日相伴直到厌倦了,才会再换下一位娘娘。 据说陛下年轻时,还当众说过,男女?之?爱就是要“谈”,要风花雪月,情?到深处,有情?人?才能行有情?事,只看中一时颜色,名姓都不知道便收入帐中,便是俗不可耐,与配种的牲畜又有何不同? 因着这样的缘故,宫中的娘娘不算太多,但每一位都与陛下有过一段情?深的往事,若有子嗣,也都是陛下爱之?重之?,心存期盼看着长大的儿女?。 即便是前头几位“病弱痴傻”的殿下,陛下也是从?未嫌弃,从?小相见?,细细照料至今。 唯一的例外,就是箫予衡。 苏淼淼对箫予衡一见?钟情?之?后,便仔细打探过心上人?的曾经。 箫予衡的生母,是陛下还是个风流王爷时,在行宫时酒醉之?后认错人?,一时糊涂宠幸的寻常宫女?。 整个过程,都完全正是陛下口中连名姓都不知道,最瞧不上的“俗不可耐”的意外。 也正是因着这个缘故,陛下清醒之?后,十分不愿承认自个干了他最看不上的牲畜之?举,立即动身回?了京,连之?后听闻宫女?有了身孕,也没有接来,只是打发了几个人?送了些银钱过去照料,只当没有这一回?事。 箫予衡最终能够回?宫,还是因为风流王爷登基成了陛下,不能叫皇嗣长久流落在外,加上那宫女?也正巧病逝,皇后娘娘贤德,听闻之?后谏言作主?接了回?来。 至于之?后陛下对这个不喜的六子改了态度,便是因为箫予衡自个足够出挑,谦谦君子,霁月光风,无人?不赞了。 苏淼淼从?前知道心上人?的这番经历时,只觉满腔心疼,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给箫予衡,弥补他自幼的艰难。 可现在想起?来—— 还是会心疼! 苏淼淼有些恼火的按了按心口,使劲儿将不属于她的情?绪往下压。 箫予衡可不可怜,那都是陛下的错,和她有什?么干系!她又不欠他的,现在被箫予衡在哄骗的人?是她,可怜人?也是她!倒是为恶人?难受个什?么劲儿? 这么来来回?回?的想了两?遍,才好?容易勉强控制了些,能将心思重新扯回?了刚刚听到了天音上。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24节 宫中出来的贵人?、生母是南边的、只活了二十多岁便早逝、儿子不缺银钱偷偷在寺中点灯,近些日子有事出门?耽搁了…… 这一桩桩,连箫予衡简直是一点不差,连最后出门?,要按着原本的故事里,六皇子是北伐主?将,今日就已领兵出征,诸多忙乱中忘了这一茬,也是再合理不过。 也对,这故事里的主?角就是苏卿卿与箫予衡,她方才听见?了这么长的一大截,总不会单纯就是姐姐好?心,帮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放在故事里,男女?主?角即便一个远在北境,一个守在内宅,甚至各自定亲,也要千里姻缘一线牵。 按着这么个发展下去,箫予衡因为领军北伐,忘记了亡母的长明灯,想起?之?后急来一问,却是先前便一见?倾心的姑娘人?美心善,为他出了银子保下了明灯。 再后男主?角回?来,感动感激,上门?道歉,再提一提自己旧事,竟都是生母早亡,同病相怜,可不是正好?牵在一起?? 这么一对,简直就是严丝合缝! 彻底想明白之?后,苏淼淼却反而更气,姐姐人?美心善,是因为想到了自个的亲娘,才舍了年节的金裸子,保住了你?亡母的长明灯,但凡是个人?,也该送钱送物,涌泉相报。 怎么放在箫予衡身上,就还恩将仇报,去将恩人?《困卿》了呢? 这是哪来的道理! 呸,姐姐就多余发这个善心,活该把银子扔水里、去喂了狗,也比花你?身上强! 苏淼淼气得面颊都泛起?了一团红晕,茶盏放回?盏碟时,没忍住磕出了重重一道声响。 长公主?原本正在与赵怀芥叮嘱些路上小心,叫这清脆的声响吃了一惊,都朝她看了来。 赵怀芥看看她之?余,甚至还又扭头,朝周遭的水帘疑惑的看了看,仿佛在找什?么。 他好?像看出了自己方才是在倾听什?么声响? 苏淼淼隐隐闪过这个念头,不过一时却顾不得这个,只连忙道:“对了阿娘!你?不是说要也去蓬莱宫祭拜先皇后吗?不如也与表兄一起?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叫长公主?一时都没能回?神。 苏淼淼却干脆的站了起?来:“对了,也叫上姐姐,今日不是还说要去大安寺,蓬莱宫可是刘国师的地方,大梁谁不知道刘仙人?,肯定更灵验!我?这就去祈安院里和姐姐说,与她一并去蓬莱宫求!” 不成,既然知道姐姐是成了东郭先生,她无论?如何也要拦着,眼下元太子回?宫,就是再好?的理由。 趁着银钱还没送去,她现在就去拦下来!最好?干脆连大安寺都不去,与他箫予衡一点牵扯也不要有! 苏淼淼一双星眸闪亮,着急又期盼的看向赵怀芥:“表兄是后日要走?不如也与我?们也一起?,路上也好?有个伴啊!” 在她圆亮的眸子下,能清楚的看到赵怀芥闻言之?后,微微皱眉,深水一般的平淡疏离眸子里,第一次闪过分明的郑重与担忧。 这神色也叫苏淼淼心下一惊,不禁也想到对方之?前三?言两?语,便说出了她跳水之?中的变化的话来。 元太子可是国师高徒,神机妙算,她方才表现的太着急,别是又露出了什?么破绽,叫赵怀芥发现什?么不对? 旁的倒罢了,只是别叫母亲疑心,这次不带她们一起?去…… 心虚之?中,苏淼淼又听到了元太子严肃的心声:[要立时传信,将我?房中苏淼淼的图册都藏起?,不能叫人?发现。] 苏淼淼松一口气,吓了她一跳,还好?不是又被看出了不对,还好?只是在想房中她的图……嗯? 等等,她的什?么?藏起?什?么!?? 第26章 天光破晓, 晨光方熹,朱雀大街上,便已响起了辚辚的车马声。 大梁唯一的长公主, 仪仗从诸侯王,按礼,出门的马车都可用银顶黄盖, 正红的车帷。 只是因这次随元太子回稽山,主要?是为了?祭拜先赵皇后, 长公主才?特意低调了?些, 虽是双辕,却只用了?内敛的石青帷, 只在车厢四角的挂穗上用了八爪蟒龙, 显示身份, 免被小觑冲撞。 马车内,长公主一身青衣, 乌鬓如云,只在脑后斜斜插了一支六羽彩凤簪, 也是少见的素净:“时候还早, 你们要困了就躺下再眯会儿, 清早露水重,身上多盖一条毯子。” 苏卿卿一向多思, 闻言只是恭敬道谢,抱了?绒毯,却还是规规矩矩坐着?,轻易不肯在母亲面前大咧咧躺下。 长公主倒也不劝, 这才?刚出门,到蓬莱宫要?多半日, 长女身子弱,只怕在车里坐到午时身子就僵了?,等?人撑不住了?再按一回,自?然?更有用些。 一旁苏淼淼倒是不会介意好不好看,只是她这会儿却是压根就没有听见长公主的话,只瞧着?车帘外头,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的是车外的元太子赵怀芥。 元太子没有乘车,骑了?一匹寻常矮马行?在车前,身上仍是一身禁欲的直缀长衫,锦州产的新细棉布,朴拙素净,只在领袖处用丝线绣了?些暗纹,许是清晨风凉,外头又?披了?一件玄色的广袖长袍。 男要?俏,一身皂,这话实在说的没错,元太子原本就生的俊朗,如今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只在腰间拿红绳结络挂了?一枚竹佩,在飘荡的长袍下隐可见,更衬得?他脸若冠玉,发似鸦羽,玉山照人一般。 也就是身下的矮马太过普通,若是旁边再立只仙鹤,就愈发有仙家气派,立时羽化?成仙都不觉着?诧异。 这样的人,哪怕说他私藏兵器甲胄、虎符龙袍呢,苏淼淼都算认了?,结果他藏的是女子图册? 还是她的! 想到前日意外听见的心声,苏淼淼眉头皱得?越发紧,目光灼灼的盯着?外头的人影,只恨不得?能穿透一切遮掩,看透了?这人真正的根底。 许是她看的太过用力,原本好好行?在车前的元太子似有察觉,毫无缘由便忽然?扭头,直直看了?过来。 他的眼尾微垂,直面着?从下往上看人时,是桃花眸才?有的深情迷醉,加入资源晓说峮八已寺扒椅六9六散不迷路但?这般从上往下看来,却是疏冷孤傲,只觉一股锐利的凉意扑面而来,冷得?人心慌。 苏淼淼原本是在审视赵怀芥的,但?迎着?这样的眸光,她下意识的一颤,来不及多想,却猛地缩手,躲闪似的缩回了?车帘后。 马上的赵怀芥神色一顿,看清之后,原本疏凉面上露出几分迟疑。 车内的苏淼淼并不知道外面元太子的模样,她下意识躲回来后,回过神又?觉着?不对—— 做了?亏心事的明明是元太子,她心虚个什么?! 苏淼淼气呼呼扭过头,出声问道:“阿娘,我从前有请人画过图册吗?” “画册?”长公主愣了?愣:“你小时候,你父亲倒是给你画过几幅戏水图……” 说着?,又?想到什么?一般,咳了?一声,继续道:“也就是随手消遣罢了?,你小小年纪,哪里用得?着?这个?” 虽然?长公主话头转的极快,但?一旁神色宁静的苏卿卿,指尖却还是微微顿了?顿,立时便明白了?缘由。 她听出了?长公主的顾忌,是担心她知道父亲给年幼的妹妹绘过戏水图,却没有给她绘,会觉着?不痛快,故意含糊过去,不愿多言。 但?实际上,苏驸马却是给她画过的,就是在某一日教她诗词时,忽的拿出了?两张仕女图,说是闲暇时所绘,如今还在祈安院里收着?。 她当时不明缘由,直到现在听长公主提起,才?明白父亲是为了?一视同仁,即便她并不知情,也要?尽力不叫她受冷落委屈。 明白之后,苏卿卿的眉间便也春水一般,泛出一丝丝的暖意。 她从前自?惭身世,总觉连父亲都是圣命之下尚了?公主,一丝违抗不得?,她便更是寄人篱下的累赘,只能小心度日,才?能不多添麻烦。 但?如今看来,不单父亲一番慈心,便连母亲贵为长公主,也在顾及着?她的性?子,心存照料, 相较之下,反而是她小人之心。 一旁苏淼淼挂着?心事,倒是没有发觉母亲与姐姐的神色,她听了?这话,只觉着?愈发困惑:“那就更不对了?!” 她从小到大,从未请人画过什么?小像,而元太子被赵皇后带着?离京时,是七岁,那时候她也才?是个路都走不利索的一岁小肉团子。 元太子藏着?一个小女娃娃的图册作什么?? 可惜他都已经提早派人要?好好藏起来了?,她便是今日过去,也未必能瞧得?着?,若不然?,倒是能寻机会看看…… 对面苏卿卿看着?妹妹疑惑出神,柔声道:“什么?不对?” 她方才?明白了?父母的苦心,心中惭愧,一时无处提及,只能主动与妹妹开口?亲近。 “啊,没什么?,想起了?一桩别的事。” 苏淼淼闻言,却也没法?解释,只好摇头岔开了?这话头:“姐姐放心,蓬莱宫也是刘国师西?去之处,必然?灵验的!” 苏卿卿也认真点?头。 这也是苏淼淼能劝说姐姐放弃大安寺,该去蓬莱宫的缘故。 元太子倒罢了?,只国师刘玄这四个字的名号实在太有说服力,直到如今,盛京的戏院茶馆中,还在说着?太宗皇帝敌军之中几进几出,诸多凶险都能化?险为夷,就是因为有刘仙人在后做法?庇佑的故事。 长公主开口?:“是,怀芥好心,还说要?将国师在世时,亲绘的平安符篆相赠,送去北疆叫陈昂贴身带着?,时时庇护,更叫人放心。” 苏卿卿闻言眼中一亮,苏淼淼反而有些奇怪:“太子什么?时候还说符篆了??我怎的没听见?” 长公主嫌弃的撇她一眼:“不就是前日流水亭上,你说了?要?带卿卿一道去蓬莱宫,怀芥听闻便提这了?话,整日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在忙什么?。” 苏淼淼闻言一愣,那不就是她刚刚听见赵怀芥想着?要?传信藏图册的时候?她那时太震惊了?,难怪没有留神后头的话头。 往后苏淼淼没再多言,只是自?顾思量。 与长公主预料的一般,等?到马车出了?京城,路上愈发颠簸,只一个时辰,苏卿卿便有些受不住了?,虽然?还能坐的端正,但?显然?是在强自?忍耐,面色都隐隐泛白。 长公主默默瞧着?,适时又?训了?几句。 加上有苏淼淼当前躺得?自?在,苏卿卿告罪之后,便也不甚自?在的躺靠在了?软枕盖毯中,羞窘的满面通红。 长公主见状,左右乘车无事,便也随口?与两个女儿讲起了?从前国师的往事。 在长公主口?中,刘国师精通谋略,辅佐太宗,屡屡料敌于先,比起做法?事的仙人,反而更像是算无遗策的军师谋士。 不过这般由亲历之人提起的真事,反而愈发惊险勾人,苏淼淼都是满面惊叹,苏卿卿也不知何时早忘了?羞赧,只听得?全神贯注。 这般说说聊聊,感觉也没用多少功夫便到了?正午。 这时才?刚到了?稽山山脚,与蓬莱宫还有段路程,只是停下修整一番,略微用些吃食垫垫。 苏淼淼早已在车里坐的浑身难受,长公主也觉着?憋闷,马车方停,便都迫不及待下了?车,在周遭走动着?松快。 苏卿卿落后一步,被后头车上的丫鬟扶着?下来,才?轻声道:“后头的路,母亲与妹妹不如骑马罢,我有梅花竹影陪着?,没事的,” 长公主自?幼是太宗皇帝在军伍之中长大的,骑射不逊于军中男儿,苏淼淼打小皮实,骑马也是小事一桩。 以她们?母子的性?子,同是颠簸,若要?选,还当真宁愿去受马上的起伏,今日全程都一并窝在车里,也有大半都是为了?照顾苏卿卿。 长公主性?子大方,又?是长辈,自?然?不会与继女介意这些小事,但?苏卿卿自?个能到这一层,领了?这份情,却也难免叫人心中熨帖。 长公主笑着?:“我今日穿戴不方便,也不愿骑马吃灰,也就半个时辰路了?,不妨事。” 说着?,心下也不禁感慨:[从前只觉着?卿卿身子弱,心思多,诸多顾忌,倒将好好的孩子推远了?。] 长公主生子太晚,加之刚成婚时,与驸马之间也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这带来的长女只那么?病蔫蔫的,她自?然?敬而远之,一点?不肯沾染。 直到如今,自?个生养过了?,对孩子存了?更多体贴之心,再回头看一看,反而觉着?继女也是个柔婉贴心的好孩子,这么?多年只叫驸马一个男人看着?,粗心大叶,难免有许多照顾不到,也是可怜。 这么?想着?,这母女两个一个感恩,一个后悔,母亲让膳,女儿奉茶,一时间倒是格外的相得?起来。 苏淼淼自?然?也听到母亲与姐姐的心思,不过她也不是小气性?子,都是亲人,继母女间相处的好,也只有欢喜的。 更莫提,下车之后,她又?瞧见了?元太子,一时间,也顾不得?旁的。 分明也是骑了?半日的马,但?元太子看起来却还是清清冽冽,即便头脸上略微沾了?风尘,也雪中青竹一般淡然?出尘。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25节 许是顾忌着?这边都是女眷,赵怀芥只在停车之前隔着?车帘问了?一声,现在也只是不远不近的立着?,正在解着?马背上的水囊。 公主府出门,只跟随的侍人仆从便有几十个,桌椅帷帐都是齐备的,只是出门在外,虽能生火,也做不得?什么?正经餐食,只能烧点?热水,配着?吃些冷食点?心。 苏淼淼见状,便伸手端了?一盘盛着?的攒心盒子,干脆行?了?过去,主动开口?:“表兄用些点?心吧!” 赵怀芥像是有些诧异,顿了?顿,先倒了?水囊里的水出来洗了?洗手,才?伸手接过,淡淡道了?一声谢。 苏淼淼看他只是端着?,没有立时就吃的意思,便又?帮他端过来:“表兄尝尝,浅的是甜口?,深的是咸口?,你先尝尝这甜的,都很好吃!” [是她前日吃过的点?心] 这一次赵怀芥的神情显然?就愈发迟疑,他微微垂眸,密密的睫羽在眼下遮出一层阴影,盯着?盒内的四色点?心盯了?几息功夫,才?缓缓拈起第一枚四色糕。 这四色点?心本就做的小巧,赵怀芥手指修长,一枚放在口?中当真是一点?都不起眼。 苏淼淼将攒盒又?往上抬,催促似的又?赶着?他吃下了?第二第三个,心下也在有些忍耐:[愈发甜了?……] 这时最后一枚咸口?的点?心,也被元太子拿在了?手中,只是看模样一下子吃的太多,一时半会还不打算再吃进嘴里。 苏淼淼见状,便有些可惜放下手下,忽的问道:“表兄从前在山中,是不是听说过我?” 正在闭口?嚼着?点?心的赵怀芥忽的一顿! 这会儿的元太子当然?是没法?说话的,苏淼淼原本也就是故意赶在这个时候去问。 瞧着?赵怀芥有了?反应,苏淼淼又?继续说着?:“这几次里看见表兄,总觉着?十分亲近,倒似是早就认识一般,不过母亲在家里便与我提过表兄,我想着?,或许表兄从前也听过我,也说不定?” 说罢之后,苏淼淼更是双眼紧紧盯着?的元太子的神色,耳边也在格外留意着?他的心声,只等?着?对方想到关键处,为她解惑。 赵怀芥微微侧身,在苏淼淼的留意下,能看出他因为自?己的话,原本凝滞的神色,一点?点?放松下来,听到的心声也带出几分叹息:[原来长公主也早就与苏淼淼提起过我,只不知说了?什么?……总不会与我一般,母亲每每提起,都总要?说起日后……] 一般什么??赵皇后每次提起她,都要?说起日后什么?? 你倒是想完了?啊! 苏淼淼是想起之前与元太子见面时,她便总觉着?被打量似的,元太子还有过类似[她与母亲说的不一样][与母亲说的一般]的心声,才?故意这样问起。 谁知道这元太子心里想是想了?,她却没有听着?想要?答案,这话只说一半,反而叫人越发焦急。 “可是怎么?会呢?表兄离京时,我才?一两岁,这许多年也从没见过,寻常人只怕看见都不认识了?。” 苏淼淼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她原本就是个取直而行?的干脆性?子,这会儿便索性?出了?杀招:“除非,表兄见我的画像?” 赵怀芥:!!! 下一瞬,苏淼淼便听到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猛咳! 第27章 元太子这一番呛咳, 实在是动静不?轻,连冠玉般的面容都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心声就更不?必提,任谁被呛成这模样?, 也顾不得在心里想什么有的没的,只剩难受了。 另一头的长公主都带着丫鬟们闻声赶了来,又是抚胸, 又是送水,忙活了半晌, 才好容易平息了些。 一片嘈杂中, 苏淼淼拿着攒盒立在一旁,只觉着自己心虚又碍事。 直到元太子彻底平息下来, 眼看着是拖不?下去了, 她?才磨磨蹭蹭的上去, 低着头认真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催着表兄吃点心。” 赵怀芥也有些狼狈似的扭着头, 掩着口,一时?间却还说不?出话来。 说话间, 苏淼淼也发现那最后一枚深色点心, 还被元太子在手?里攥着, 只是这一番折腾,也早被揉捏的不?成模样?。 她?回?过神, 连忙掏出攒盒:“表兄快扔了擦擦手?。” 赵怀芥摇摇头,却并没有将点心扔盒子里,而?是伸手?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将点心包起, 才又轻咳一声,低低回?了一句:“不?, 与你无干。” 连着三块点心,显然将他噎的不?轻,这会儿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嘶哑,透着几分低沉的惑人。 苏淼淼莫名的有些赧然:“这点心的确太甜了些,想必也不?合表兄口……” “不?,甜而?不?腻,醇厚鲜香,是我无状,也与点心无干。” 赵怀芥又一次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又清冽 的确,单单只是点心,顶多是干了些噎嗓子,也就是喝水顺顺的事,哪里就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分明是她?提起画像,元太子才惊惶失态。 这么想着,还没有问出结果的苏淼淼又忍不?住试探:“是不?是因为我乱说话,表兄才……” “失礼了!” 话未说完,赵怀芥便忽的出声打断了她?:“我身上狼狈,要先去水边整理一番。” 说罢,他略一拱手?,便干脆转身,朝着装行囊的车厢另一头匆匆行去。 这模样?,一看就是在故意在躲她?的话,他身高腿长,步子都?快得唯恐他追上一般。 但?偏偏苏淼淼也没法?拦,她?送去的点心将人呛着了,说不?得渣子都?咳出不?少,去洗漱整理,也是再寻常不?过。 这次没有问出画册结果,苏淼淼倒也并不?挫败。 她?先转身去母亲与姐姐处,一面吃了些冷食点心,一面留心瞧着,打算好了只等?着元太子一回?来就接着去问。 但?元太子这一去,却是直到众人再次动身才回?来,且一回?来,便只说引路,干脆催马行到了队伍最前。 苏淼淼倒是也带了马的,是一匹枣红的骊马,也是世?间难得的良驹,倒不?是跟不?上,只是山道本就狭窄,前面又排着公主府带出的仆从车马,她?总不?好不?管不?顾超前头硬挤。 见状,苏淼淼也只得暂且耐了性子,仍旧转身上了马车。 好在已经?到了稽山,往后的路程便不?太远,母女三人也只闲话了多半时?辰,车外便已经?看见了闪着金光的瑞兽檐角。 苏淼淼下车后四面瞧了一圈,除了巍峨的宫门,也觉湖光山色,风光怡人,比起宅院里被框起来的蓝天,是另一种打心里的通透开阔。 这里也终于不?像在国师府时?,一个正经?仆从都?无,还需堂堂太子亲自洒扫待客了。 众人才到阶下,门内便已迎出了十几个低眉敛目的侍人,牵马迎客,行礼问安。 苏淼淼倒也并不?意外,她?先前便听母亲提说,这蓬莱宫的前身,本就是前朝一处用来避暑的行宫,占地近千倾,宫殿屋舍延绵叠嶂,珍奇异兽,围场行苑,包罗万象,应有尽有,比起盛京皇宫都?更雄丽。 只是后来前朝昏聩,民不?聊生,前朝自顾不?暇,顾不?得行宫,加之战乱时?被义军毁了几次,才破落了下来。 有前朝行宫的底子,加上当初元宗皇帝驾崩不?久,赵皇后执意出宫修道,陛下为了不?叫旁人以为他刚继兄位便薄待寡嫂,也硬是将赵皇后母子留了三年?,花了大力气将行宫重新?修缮,一应服用廪给,都?仍是按着皇后与太子该有之例,多添了三层每年?送去。 如此连人带物的供养着,才有眼前金碧相射,锦绣交辉的蓬莱宫。 唯一的不?好,也就是这地方是用来避暑的,三月的时?候太早了些。 山间总是要比京中更凉,山涧背阳处,甚至还背着一层未化的冬雪。虽是早春的晌午时?分,但?下车之后,山风拂过,还是清爽得叫人浑身都?是一颤。 长公主与苏淼淼倒还好,苏卿卿身子弱,就愈发禁不?住寒凉。 竹影梅花备着夹棉的斗篷,连忙自家姑娘添了一层,饶是她?们?动作够快,只这么一会儿功夫,苏卿卿面颊也显而?易见的白了一层。 苏淼淼连忙道:“门口风大,咱们?快点进去。” “姑母请,表妹请。” 赵怀芥当前带路,虽未应声,但?脚下却的确比方才略快了几分。 走近蓬莱宫大门之后,最前也是一座金碧辉煌的三清殿,元太子路子沉稳,带着她?们?径直便往东面回?廊绕了过去。 行至二门,便又迎来了一个穿着半旧的淡色绸布褙子,头发在脑后一丝不?苟的挽了齐整的圆髻的妇人,远远看见元太子后,便福下了身去,规矩行礼:“见过殿下。” 赵怀芥停了脚步,没有应声,只略略颔首,眉宇之间愈显疏冷。 妇人打扮虽普通,但?屈膝低头时?的仪态,却如尺子比出来一般,比宫中寻常女官都?更规矩几分,看见后面的长公主,又是一礼:“奴婢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看清来人,面上也有些感?慨:“玉枝,多年?不?见,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说罢,也转身对苏淼淼姐妹开口:“这是先赵皇后身边最信重的掌事大宫女,统领宫正司多年?,从无错失。” 苏淼淼恍然,难怪从外头进来,一路上瞧见的的侍人行止动作都?隐隐带着宫中风范,想来也有不?少都?是如玉枝这般,先帝与赵皇后惯用的宫人私臣,一并带了出来尽忠。 公主府里出来的女儿,这些见客的礼数自然都?是清楚的,苏淼淼姐妹只当对着姜娘娘身边的女官,都?是客气的唤了一声:“玉枝姑姑。” 玉枝低头谦让:“公主所言都?是从前旧事,两位姑娘只唤奴婢名字就是。” 这话显然就只能当成客气了,姐妹两个笑笑,谁也没有应声。 “姑母舟车劳顿,劳姑姑带客人前去东殿安置。” 赵怀芥这时?便低低开了口。 玉枝姑姑神色恭敬:“是。” 苏淼淼忽的发觉,回?到蓬莱宫之后,元太子身上似乎也有了些说不?出的变化,分明仪态神情还是那样?清冷淡然,但?就是笼罩着一层冷冽的雾气一样?,总觉着……更冷了? 总之,先前的元太子虽顶着太子之名,也叫人不?敢冒犯,但?苏淼淼只觉着他更像是一位缥缈仙人。 但?此刻立在蓬莱宫内,看着面前的赵怀芥吩咐玉枝时?,即便身上仍是拙朴素净的直缀玄袍,但?苏淼淼却莫名的察觉出了一丝天潢贵胄的尊贵威势—— 他简直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太子。 耳听着元太子已经?在请母亲好好休息,定好了明日再去先皇后灵前祭拜。 苏淼淼回?过神,连忙出声:“表兄这就要走了吗?” 赵怀芥淡然的神色微微一顿,眸光看向她?莹润的面颊,又飞快移至一旁廊柱:“是。” 苏淼淼愈发着急,她?原本还打算到了蓬莱宫后,便寻个由头一并跟去对方屋里瞧瞧。 元太子心声,是要送信让人将画册藏起,说不?得就还在他屋子,她?又能听人心声,到时?再追问一次,很有可能立时?就听出了其中缘由。 谁曾想蓬莱宫中这许多宫人,却是与国师府全然不?同。 用长公主的话说,她?打小?就是个死倔性子,想干什么,便一刻等?不?得,立时?就要尽了全力去办,谁也劝不?听。 此刻见元太子这就打算走,苏淼淼心下一急,也顾不?得周全,只能随口寻了个理由:“表兄上次,用刘国师方子焙出的麦茶,补心益气,我如今都?忘不?了,能不?能劳烦表兄再给我煮一次?若不?然,我跟着表兄一起去取一趟!” 赵怀芥眉间微微一凝。 一旁玉枝姑姑见状,也低头开了口:“殿下世?外之人,只恨不?得能餐风饮露,素日都?只饮清水,最不?耐这个,姑娘想要麦茶?不?如奴婢稍候送去。” 苏淼淼一愣?元太子不?耐烹茶吗?可是在国师府里,分明看她?惊魂不?定,便主动为她?煮麦茶来着,还特意洗了白玉盏…… “玉枝。” 赵怀芥轻声出了口,他眸光清冽,看向苏淼淼面上的坚持,后退一步道:“既如此,表妹请与我来。” 玉枝姑姑面上闪过一丝分明的惊诧,但?元太子已经?开口,她?却也立即低头应诺,只管引着客人往东面而?行。 长公主知道元太子曾为女儿驱邪,两人也算熟识,倒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赵怀芥不?好拒绝,只是叮嘱苏淼淼不?许多扰胡闹,便也带着苏卿卿先去了。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26节 留下苏淼淼急赶几步,跟在元太子身后,弯唇露出了十分纯粹的笑意:“麻烦表兄了!” 赵怀芥淡淡摇头:“无妨。” 与此同时?,他的心声也在沉沉叹息道:[淼淼已经?疑心,我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听着这话,苏淼淼心下也是一顿,原来元太子早就看出她?追上来的意思了! 的确,她?这个要麦茶的借口找的这样?牵强,元太子能看透人心,猜到她?的本意,也不?奇怪。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想了要给她?一个交代,这么坦然,想必那画册也是有缘故的。 苏淼淼这么想着,便也安下了心,跟在赵怀芥身后,路上还有心意欣赏着周围景致。 元太子的住处,是在蓬莱宫正中的后殿,殿后临水,庭院里竟还当真养了一双仙鹤。 元太子的住殿不?算大,不?过四下僻静,处处周全,房内虽然没人,但?显然也是有人日日仔细清扫过的。 窗棂微开,露出一角琉璃碧瓦,窗棱上镂空雕着瑞草丹墀,转过身,地上金砖盈盈似水,毯上麒麟献瑞的铜熏炉里还正冒着细香,丝丝缕缕,散着松柏般的冷香。 苏淼淼进门之后,目光便先扫过了四处的书案与墙面,果真,都?是干干净净的,一张字画,一本典籍都?无。 赵怀芥立在一旁,耐心等?她?将四处都?瞧过了,才平静道:“表妹是要先饮茶,还是先说话?” 对方说得这样?干脆,反而?叫苏淼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低着头,双颊微红:“表兄看出来了吗?那个,我其实就是奇怪,表兄分明这十多年?都?没见过我,为何自从第一次见面起,却总觉着早就知道一般……” 其实这种感?觉只是影影绰绰,真正叫苏淼淼开始疑心的,还是元太子自个暴露的心声—— 尤其是那一句藏起图册! [果然是我心中有愧,露了行迹……] 不?过听人心声这事,实在是闻所未闻,赵怀芥再是聪慧,也猜不?到这一层,闻言,也只当是自己不?够小?心,先前与苏淼淼相处时?,在言语神情上露出了什么。 在心下沉沉叹息之后,赵怀芥也轻声回?道:“我从前的确听闻过你,也是母亲提及。” 这话叫苏淼淼瞬间收敛心神:“啊,皇后娘娘也知道我吗?” 这个皇后,说的自然是已经?驾崩的元太子之母,赵皇后。 “先帝驾崩之后,母亲与我物是人非,遍尝冷暖。” 元太子缓缓提起了旧事:“旁人对我们?都?是敬而?远之,只有长公主,不?计前嫌,常来东宫宽慰母亲,还时?常接我过府,陪着照顾玩乐。” 元太子提起这事时?,语气神情都?是风轻云淡,并没有十分在意,但?苏淼淼听着,却也难免生出一腔寂寥。 是啊,谁都?知道赵皇后来这蓬莱宫,不?是当真想要出家问道。 出身大族的世?家女,自幼便知书识礼,贤良淑德,被太宗皇帝一眼看中,聘为长媳,从一开始,便是要为了叫她?辅佐帝王,统率命妇,为天下女子之首的。 蓬莱宫再是雕梁画栋,到底也只是画地为牢,若是没了法?子,堂堂一国之母,又怎么会愿意不?明不?白的避来山上,甚至为了表白心意,不?入皇陵,连身后事都?要遮掩不?言,直到三年?后,才让儿子回?京报信? 元太子那时?也不?够三岁,直至七岁离京的这几年?,一个半懂不?懂的孩子,顶着太子之名,在东宫里的日日夜夜,又会是什么滋味? 一念及此,苏淼淼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样?纠缠不?休,倒叫太子想起伤心事来。 她?抿抿唇,眼眸闪着分明的愧意:“是因为旧日情分,皇后娘娘才记着我与母亲吗?” 赵怀芥摇头,因着她?的动作,目光不?自禁又一次落在苏淼淼面上。 比起他来,苏淼淼就还只是个头尚幼的小?小?姑娘,上山时?吹了些风,鼻尖也有些隐隐泛红,面颊略微泛白,只将柔嫩的双唇都?衬出一丝红艳。 这一抹艳色叫赵怀芥不?自觉的垂下眼眸,顿了片刻,才又继续道:“母亲离京时?,你不?过两岁,正是因为不?知,这些年?来,母亲才会派人打探了你的性情行事,也一并叫我知道。” 苏淼淼越发疑惑:“啊?为什么?” 赵怀芥转头看向窗前,声音平静,但?落在苏淼淼耳中,却犹如惊雷:“母亲多年?来,一直有意令我娶你为妻。” 第28章 “母亲有意, 令我娶你为妻。” 苏淼淼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缘故。 闻言之后?,她又惊又疑,还难免生出几分尴尬, 一时间愣在了原处,不?知该如?何言语。 对面元太子也没有开口,但苏淼淼却能听见他低沉的心声, 却是一句一句,接连不?停—— [我?听闻瑞安有孕时, 便在心里想过, 若生个女?儿,与你再合适不?过, 上天庇佑, 当真如?愿。] [满盛京里, 再没有比瑞安的女?儿,与你更适宜的亲事。] 苏淼淼听到这儿, 便也立时明白过来,这该是赵皇后?生前说过的话。 是元太子想起了仙逝的母亲。 [瞧瞧, 多讨喜的好孩子, 闺名?淼淼, 听闻是个聪慧活泼的性子,爱戏水, 擅骑射,像她母亲,也是个爽利的。] [你整日的死气?沉沉,若是再娶个娴静的, 两个木头凑一处,更是没一点趣味, 你沉稳,她活泛,才是天造地设,相女?配夫。] 虽然明知只是赵皇后?自顾自的安排,但相女?配夫这样的言辞,于一个闺阁女?儿还是太直白了些。 苏淼淼的面颊不?禁一红,连目光有些游移,低着头,不?知该看向何处。 [平帝六子箫予衡,先前从未听闻,此?人来的突兀,却令平帝见之心喜,苏淼淼见之钟情,实在蹊跷。] [原以为?苏淼淼还年幼,你守三年孝再去也来得及,却叫人捷足先登,倒是娘亲活的太长,耽搁了你。] 不?愧是修道之人,竟连生死之间,都说的这般随意吗? 这样的话,该是赵皇后?临终之前所言,算起来元太子当时也不?过十七?只不?知道,他听到母亲这样提及身?后?事,又会是什么滋味。 苏淼淼心情复杂,偷偷觑了赵怀芥一眼,下一刻,便又听见一句心声—— [好在我?瞧这箫予衡野心不?心,待苏淼淼若即若离,也未必真心,瑞安的性子我?最清楚的,她们母女?这样相像,三年之后?,你真心相待,也未必夺不?回来……] 听到最后?赵皇后?提起箫予衡的言语,苏淼淼尴尬之余。心里便又是针刺一般,又气?又苦。 是啊,若是真君子,见女?子真心相求,若是有意便干脆答应,若是当真一点不?喜欢,也该严词拒绝。 怎么会像箫予衡这般若即若离,多年来,不?曾干脆应亲,也不?曾彻底拒绝,时远时近,生生叫她的痴情之名?传遍盛京? 这样的话,分明父亲母亲也婉转劝过她。 偏偏她这么多年,就在“故事”里被迷了心肝,竟然从未察觉过! [哈哈,我?听你师父说了,怀芥啊怀芥,我?还当你跟着个假道士,修成了真地仙!原来你也会动情,你告诉母亲,前夜里到底瞧见了什么?] [够了!心修不?够,这样的失礼之事,竟还未放下!] 最后?这一句心声格外用力,又满是恼火惭愧。 骤然响起,只将苏淼淼都吓了一跳! 这一句,显然就是不?是先前那般想起赵皇后?,就是元太子自个的心声。 只是什么心修和失礼事?竟能能叫缥缈出尘的元太子,失态成这般模样? 苏淼淼看着赵怀芥眉宇间笼上的冷意,小心开了口:“表兄,你……” “我?去烹茶!” 没等苏淼淼说完,赵怀芥便忽的出了声,说罢之后?,看也不?看苏淼淼一眼,便越过她径直朝门外而去。 匆忙的着急的几乎有些狼狈。 不?过还没等他迈过门槛,只是刚刚行到门前,就像是撞见了什么一般,步子便又忽的一顿。 紧接着,门外便又传来的一道清脆又稚嫩的少年声:“茶来啦!” 苏淼淼闻声看去,入目是个七八岁模样的小道童,身?着青衣,头挽小髻,面颊圆乎乎的,面上带着些心虚又讨好的笑?:“知道师兄回来,我?特意来送茶!” 赵怀芥声音疏凉,仿若蓬莱宫门口的山风:“这个时辰,你功课做完了?” [完了又要挨板子了,师兄怎么一下子就出来了,我?还什么都没听着呢!呜呜呜亏了亏了!] 小道童脖子一缩,一面在心里哭嚎着,一面小心翼翼绕过元太子,朝苏淼淼靠了过来,求饶似的笑?:“我?真是来送茶的,不?知道师兄这儿还有一位姐姐,姐姐好!” 这样一副机灵模样,就算明知道是在偷听,也叫人生不?起气?来。 苏淼淼朝他笑?了笑?,一旁赵怀芥便也解释道:“这是捡春,师父在立春之日捡了他,收为?弟子,如?今也在蓬莱宫中?,受我?教养。” 原来是这么个捡春,难怪刚听着有些奇怪。 苏淼淼恍然,门口小道童这时也端着茶盘走进了屋,一本?正经摇头:“姐姐叫我?小春就是了,这名?字一点也不?好,要不?是师父说往后?我?尊号能叫长春子,我?怎么也要改了这名?字!” 走起来之后?,苏淼淼便也发现,捡春右足似乎有些毛病,走起路来,是一瘸一拐的模样。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刘国师“捡”了回来。 苏淼淼原本?也没生气?,见状面色更软,双手?接过了小道士送来的茶盏,认真道到了一句谢:“多谢小春。” 捡春嘿嘿一笑?,这小子显然也是个不?受教训的,刚得了一丝和缓,立时便脱口而出:“姐姐,你是不?是就是师父提过的苏家?姑……” “捡春。” 赵怀芥忽的淡淡叫了一声。 这一次,别?说小道士了,连一旁苏淼淼,都从这淡淡两个字里,听出了一股叫人心寒的冷气?。 捡春瞬间闭口,苏淼淼在一旁也有些尴尬,低着头,声音迟疑:“我?不?知道皇后?娘娘这般垂青,不?过也只是长辈的意思,表兄你心里……” 说着,苏淼淼话头一顿,面颊通红,又有些说不?下去。 的确,哪里有这样问的—— 到好像是厚脸皮质问人家?喜不?喜欢自个一样? 故事中?都说了,她最终是与箫予衡定亲成婚,溺毙在水里,从头到尾也与元太子没有什么牵扯。 可见元太子对她并没有什么旁的意思。 这么想着,苏淼淼愈发后?悔了。 赵皇后?是因?为?与母亲的情分好,或是也看重了长公主府,才一心想两家?结亲。 可这也是常事,也就是太宗开明,放在前朝,闺阁女?儿深居绣楼,莫说夫婿了,未婚之前,便是未来婆婆都不?能见一眼,这样的世道,选女?婿儿媳,不?看父母门第看什么? 原本?只是人家?母子之间私下里的话,她就不?该追上来问个不?停。 瞧瞧,这么尴尬,倒叫她怎么收场!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27节 越想越是羞窘,苏淼淼面颊若红若云霞,忍不?住心生退让:“今日一路风尘,茶也喝了,我?就不?扰表兄……” 赵怀芥看了一眼她手?中?还未沾唇的茶盏,眼眸闪过一丝黯色。 不?过他却也没有戳破苏淼淼的躲闪,只是淡淡点头:“我?叫捡春包了麦茶给你送去。” 苏淼淼这时也顾不?得留心元太子神情,甚至都没留意叫不?良于行的捡春跑腿是不?是不?合适得了这话,匆匆转身?逃一般出了房门。 直到脚步匆匆的行出后?殿,晕晕乎乎的苏淼淼,才忽的想起了她其实还是不?知道一开始的疑惑—— 画册! 她原本?是因?为?听见元太子说藏起她的画册才过来的,还有后?来的什么“心中?有愧”、“失礼之事”,这愧到底是什么也说不?通。 要说不?该自顾就选了人家?女?儿当儿媳,可谁家?养了儿女?的长辈,结亲时都不?是要挑挑拣拣一圈,只是关起门来自家?私话,又没有闹到外头去,这也十分寻常, 又有什么好惭愧的? 不?过回过神后?,苏淼淼再一想想,却又觉着也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画册便是有,想必也是赵皇后?自个没法回京,见不?着人,才派人绘了她图册,想要亲眼看看她的模样,以元太子的行事,往后?肯定也是好好藏着,说不?得还要直接毁了的。 至于愧疚的缘由就更不?必,她得了这个听人心声的本?事,只是为?了知道整个“故事”,叫自己清醒,保亲朋平安的,并无意去窥人阴私。 今儿个的教训还不?够吗? 人家?自己的心事,她听见了是没办法,还纠缠不?停,岂不?是就成了惹人厌的长舌妇! 这么一想,苏淼淼便也彻底放下了心事,摇摇头,心境空明的朝着母亲与姐姐的住处而去。 ——————— 后?殿之中?,方才还嬉皮笑?脸的捡春,这时便已换了见了猫似的耗子畏缩模样。 他低眉缩眼的立在一旁,不?等师兄问罪,便连忙表功:“师兄。你房里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隔壁的折子,整整齐齐叠在箱子里,一份也没丢!” 捡春说的折子,是前朝宫中?的奏折,旁人都以为?大梁开朝,这些遗物必然都或烧或毁,再无痕迹。 但实际上,太宗皇帝占下皇城之后?,却说这些就是现成的教训,下命将这些奏折书册都好好存了起来,常常亲自翻阅。 有些太宗看过之后?,觉着颇有受益的,还会特意另装出来,私下送去长子所在的东宫,令他以史为?鉴。 等到先帝驾崩,母亲待他离京,也将这些奏折都收在了箱笼中?,一并带来了蓬莱宫,当作启蒙之物,从识字到知事,直至将这天下大事,王朝兴衰,都一一铭记于心。 这样犯忌讳的折子,当然是大事。 但赵怀芥闻言之后?,神色却也只是淡淡。 他的目光落向窗边木案,声音透出一分不?自觉的艰涩:“画像呢?” 长案之上摆了一只长颈瓷瓶,斜斜插了一支红梅,花瓶上头,原本?还该挂着一副画像。 捡春嘿嘿笑?着,转身?行至内间,从床头木柜中?拿出一方画轴,挪开花瓶,将画像展开:“现在也不?好再挂吧?毕竟苏姑娘就在前头呢,万一瞧见了可怎么说?” “去做功课。” 轻轻一句吩咐,叫捡春缩着头落荒而逃之后?,赵怀芥立在窗前,目光又久久落在画卷之中?。 这是一副骑射图,绘着不?过十岁的苏淼淼身?着骑装,胯骑红马,正抬手?指着远处飞鹰。 画中?的她杏眼桃腮,乌瞳若星,笑?得明艳而肆意,仿佛从未经受过世间阴霾,只在画中?,便已生动的灼灼生辉。 这是当初赵皇后?病重时,命人在京中?绘来苏淼淼的模样后?,亲自命人挂在他的殿中?,只说要他多瞧瞧,瞧的面善了,日后?回京见着了本?人,便也自然亲近。 母亲吩咐,赵怀芥不?曾阻拦,但他却也从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纸上虚妄,于他而言,苏淼淼还是公主府上肉乎乎,圆滚滚小肉团。 对画像他也只是一眼看过,便从未留意。 直到母亲病重,他连日照顾,疲惫时靠着长榻不?自觉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洛水神女?,拉他入浴。 他初时并未看到神女?容颜,只见乌发如?瀑,面白如?雪,妆眉沁绿,羞面生红。 神女?雪肌玉肤,丝丝缕缕的湿润中?,都泛着透骨的馨香。 那香气?,不?同于他素日里嗅过的任何一种,馥雅甜腻,花娇柳柔。 分明是在水中?,他却仿佛陷入了软滑的花丛,困酣娇眼,欲开还闭,红唇娇艳更胜花蕊—— 直至神女?回首,水滴滚动,露出的却分明就是画中?的容颜。 “叫淼淼,听这名?字就知道,自小就喜欢水。” “这孩子爱戏水,也很?是擅水,瑞安给她修了小泽池,整日就泡在水中?。” 赵怀芥于凛然中?猛然睁眼。 但已迟了,他于梦中?失了元阳。 且梦中?所见的容貌,是画中?从亲眼见过的苏淼淼。 师父刘玄听闻之后?哈哈大笑?,嘲笑?他修行不?到,自幼归真,也终究没能抵过这皮囊本?性。 之后?见弟子连着几日都是深思不?属,才又不?以为?然安慰了几句:“水满自溢,十六七的精壮后?生,天理人道,再寻常不?过。至于瞧见苏姑娘的脸?嚯,那才对嘛,这满宫里的女?人,除了你娘,就是玉枝玉柳这几个姑姑,你还日日对着这张画像,不?是苏淼淼,还能是谁?” 赵怀芥面上冷漠,但心底的焦躁不?宁却从未彻底消散。 刚做了这梦的几日,他日不?能安,夜不?敢寐,唯恐修行不?宁,心魔再起。 好在往后?三年,他翻遍心经,枯坐冷壁,即便日日对着画像,画中?神女?也再没有来入梦境。 母亲病逝,他守孝之后?,遵母遗命进京,亲眼看见了苏淼淼,虽有风吹浮尘,涟漪之后?,也能重回清明。 赵怀芥原以为?自己太上忘情,已得了清静—— 直至在桃花池中?,他亲眼见到苏淼淼破水而出,如?梦中?一般,真正出现在了他面前。 第29章 “两位姐姐好, 师父的?平安符备好了,师兄叫我来请客人们去前殿!” 捡春出?现在东偏殿时,长公主正与一双女儿一处用早膳。 瞧见似模似样穿着道袍的小豆丁, 母女三人都是一笑。 昨日捡春来送茶时,长公主与苏卿卿便已经见过了这位元太子的小师弟。 捡春本?就生的?白?净伶俐,虽然身有腿疾, 却并不?自怨自艾,在蓬莱宫里跑来跑去的?传话, 丁点不?忌讳叫人瞧见他行?走时摇摇闪闪的?模样, 便愈发叫人欢喜怜惜。 长公主慈爱招呼:“起这么早?可用?过早膳了?过来一起吃些。” 捡春一本?正经的?摇着圆乎乎的?脑袋 :“谢长公主,修行?之人, 朝观熹霞, 夜采月华, 我寅中即起,早用?过了。” 苏淼淼也故意逗他:“啊吃过了吗?我昨日带来的?点心多了, 还想着分你一盒,你都吃过了, 想必是吃不?下了……” “吃得下, 吃得下!” 话未说完, 捡春便着急的?蹦了起来,连连道:“姐姐分我吧?今日再?不?吃, 放坏了多可惜!” 这话一出?,众人便又都笑了起来。 苏淼淼原本?也吃的?差不?多了,说罢后便也干脆站起身,与母亲姐姐点点头后, 便招呼着捡春出?了门。 七岁的?孩子,放在府里, 都是还未留头的?小小子,也不?必顾忌什么男女大妨,苏淼淼一路带着人行?进昨日刚刚安置下的?寝间,又吩咐丫鬟们将?家里带来的?点心都拿出?来。 捡春方?才的?话也不?算错。 苏淼淼这些年来,为了箫予衡改变太多,要不?是上次在流水亭,府里为她备了一碟子点心,甚至她都要忘了点心的?滋味。 觉醒之后,苏淼淼有心弥补自个?这些年来的?不?对劲,这次出?门便特意交代多带了糕点零嘴。 除了昨日在路上吃的?,剩下的?都已经放过一日,虽说山里凉快些,几日功夫也不?会坏,可搁得久了口味到底要差上许多,今日原本?也打算都分下去用?了。 小桃小椿将?提着食盒将?肉肝蛋羹、炸糕甜果都一一摆开,整整摆了一桌子。 各色糕点里,捡春一眼却看中了角落的?四色点心,伸手拿起咸味的?深色一口塞进了口中。 苏淼淼有些意外:“你也爱吃这个??倒与我一样!” 捡春几口将?点心咽下,眨眨眼睛:“不?知道啊,我是昨天见师兄包了一块这样的?。” 元太子? 苏淼淼一顿,也想起来昨日上山路上,她送的?点心害元太子好一阵呛咳之后,最后剩下这一块的?确是被他用?帕子包了起来。 她还以为元太子转身就扔了,原来竟没有? 捡春:“我瞧那点心都被捏扁了才要的?,师兄却还不?肯给我!真是小气,还是姐姐大方?!” “也不?是很好吃嘛!”说着,捡春便又伸手拿了一块炸油圈,将?面颊塞的?鼓鼓的?。 苏淼淼在一旁瞧了一会儿?,便也看出?来这孩子明显更爱浓盐酱赤,炸过的?荤腥,可见最初一伸手的?四色点心,当真就只是为了元太子。 侍女吉利这时也为她们送了茶水,烹的?就是捡春昨日送来的?麦茶。 捡春低头喝了半盏,摇头晃脑:“麦茶苦苦的?,姐姐怎的?也与师兄一样,爱喝这个??” 苏淼淼也嚼着点心与聊天:“他爱喝吗?我昨日还听玉枝姑姑说,你师兄只喝清水,不?耐烦冲茶。” “是,后山上有一汪活泉,清澈凌冽,比什么茶水都好,师兄就喝那个?,反正他整日里就会读书诵经,从不?挑嘴。” “师父还说,师兄比他还更像老头子,实在无趣。” 许是因着这一桌子零嘴点心,捡春明显比昨日愈发健谈,一张口连吃带说,忙个?不?停:“这麦茶师兄也是这几年才喝的?多起来,说是能清心。” 苏淼淼眨眼:“为何要清心?他有什么烦心事?” 这问题似乎也问住了捡春,他凝起眉头,郑重的?想了半晌,才懊恼道:“他们都不?告诉我,师父说是因为师兄长大了,我小孩子不?懂……” 苏淼淼闻言哈哈一笑,她如?今也才十?四,对于父母长辈怎么敷衍小孩儿?是再?熟悉不?过了。 也是,一个?小孩子家,哪里能知道那么多? 这么一想,苏淼淼只当是逗孩子玩笑:“那我问你,你打小在蓬莱宫,有没有听说过我?” “有啊,你是苏姑娘嘛……”捡春道。 小道士口上滴水不?漏,心中却已暴露:[我知道!你是娘娘给师兄看中的?媳妇!] 苏淼淼笑眯眯:“是吗?听谁说的?,说我什么?”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28节 捡春欲言又止的?张张口,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回?答苏淼淼的?问题,而是满面神秘的?提起了另一桩事:“苏姐姐,我悄悄告诉你哦,你也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苏淼淼举起手:“你说吧,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捡春贴着她,偷偷道:“我师兄不?叫旁人提你,一听见你的?名字就要生气!他上次问我功课,我打岔提了一句苏家姑娘,师兄就立马寻由头打了我手板,我现在还记得,疼得很!” 苏淼淼:“那是应为你不?好好做功课,还打岔吧?” 捡春:“才不?是!我看得出?来,这个?叫、嗯……对了,叫恼羞成怒!就是因为姐姐,我觉着他是讨厌你嘞,所以才会一听见有人提你就不?高兴!” [师兄肯定不?想娶你做媳妇!所以最不?想听别人提你的?名字!] 苏淼淼微微挑眉,口中只笑话小孩子胡说,心里却又不?禁深思。 其实捡春的?猜测也未必没有道理。 若换做是她,被母亲打小定好了一个?她压根都没见过的?人,只是因为对方?的?父母家世合适,就说是她日后的?夫婿,哪怕没有箫予衡,她也会有点不?高兴吧? 当真是她还罢了,肯定会闹着亲自看一眼,要是不?喜欢,就只管与母亲吵闹拒绝。 可赵皇后与元太子这对母子,听起来却好像与寻常母子都不?一样,元宗皇帝驾崩,赵皇后为了儿?子连身份尊崇都不?要了,孤零零来了这蓬莱宫,还是患病早逝。 这情形,元太子只怕想要违抗母命都不?成。 面上没法反抗,心下又不?自在,因此暗暗讨厌她,听见旁人提起她的?名字就恼火生气,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之前在京中与她并没有显露,大半也因为修行?有道,君子风度,才没有迁怒吧? 倒是她,总是麻烦人家,就也实在扰人,这么没眼力见,只怕更加惹人心烦…… 虽然明知元太子便是当真迁怒、不?喜欢她也无可厚非,但苏淼淼想起之前与元太子几次相处,心下还是难免泛起隐隐的?失落之情。 捡春眨着眼:“姐姐,你有没有觉着师兄这人好吓人?我觉着他背后都长着眼睛,但凡我一次功课偷了懒,他立时就能发现!打起手板来好狠,比师父严多了!姐姐你也一定要小心些。” “他又管不?了我,也不?管我的?功课,我干什么要怕他?” 苏淼淼随口答着,回?过神后,倒也很快就放了下来。 任谁知道几次相处都十?分相得的?人,其实心底并不?喜欢自己,都会有点不?舒服的?吧? 这次来蓬莱宫,原本?也只是为了叫姐姐摆脱大安寺与箫予衡,等回?京以后,她与元太子离远些,不?招人烦就是了。 这般想着,苏淼淼与捡春吃着零嘴闲话一阵,便也到了该去前殿领平安符的?时候。 —— 赵怀芥都已在殿中等着,今日换了一身白?袍,与山顶的?白?雪融在一处,愈发显得削瘦疏凉,拒人于千里之外。 见面之后,元太子先与长公主见了礼,目光扫过身后的?苏淼淼姐妹,略一颔首,又飞快移了开去。 苏淼淼以前不?曾察觉,这时也才想起,元太子前几次似乎也是这样,最多几息功夫,便一定会看向别处,从来不?与她多对视—— 只怕是真的?心存芥蒂。 苏淼淼这么想着,也默默退了一步,低了头。 赵怀芥眸光微凝,口中未言,心下却已沉沉道:[她果真介意昨日之事……] 这心声,却叫苏淼淼一愣。 介意昨日? 这意思……元太子是觉着她知道了赵皇后的?打算,所以心里介意不?高兴吗? 并没有啊!是赵皇后看重母亲,元太子又不?喜欢她,她干什么要介意? 苏淼淼张了张口,但偏偏元太子只是心里想了一句,并没有说出?来,她便是想要分辨也无从解释。 迟疑间,元太子便已拿出?了刘国师留下的?符篆。 按着请符的?规矩,要苏卿卿去殿前亲自上三炷香,拜五帝,将?陈昂的?生辰八字香炉中焚了,再?送去叫他随身带着,这样才更灵验。 当然,元太子之前还说了,若是不?知道生辰八字,只是默念名字也可以,只要心诚就是。 显然是想到苏卿卿与陈家只是两家只是私下议了亲,并没有走到换庚帖的?地步。 但苏卿卿还当真知道。 陈昂从前告诉过她。 这些年来,陈昂总是寻着各种由头来公主府里与她“偶遇”,两人一旦见面,陈昂口中便几乎没有停下过,天上地下,里里外外,恨不?得将?自个?身世家底都一股脑交代的?干干净净。 当初陈昂提起自己生辰时,苏卿卿还嫌弃他无礼生了气,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将?陈昂的?生辰八字下意识记在了心里。 当初也不?会料到,第一次用?到,却是在这个?时候。 苏卿卿昨夜便在洒金纸上,端端正正的?写?好了陈昂的?生辰,此刻就热乎乎的?揣在身上。 刚到前殿时,苏卿卿面上还有些羞涩,低着头,双颊泛红。 等到她祈福下拜,焚烧生辰时,面上便只剩下了纯粹的?祈盼与虔诚,袅袅青烟中,身姿愈发单薄娴雅,叫人都不?忍惊动。 苏淼淼立在一旁,还留神等了一会儿?,确定那僵硬刻板的?天音并没有响起。 只是因为祈福的?地方?从大安寺换成了蓬莱宫,没有了箫予衡这个?男主角,单独一人的?姐姐,便不?值得天音出?声了不?成? 分明这时候的?姐姐,比玉雨台上所谓的?男女主初见时,还更好看的?多! 一念至此,苏淼淼竟破有些忿忿不?平。 但没过多久,苏淼淼便又后悔起了自己的?念头—— 因为姐姐收好平安符后,玉枝姑姑忽的?出?现,带来了一个?消息: 陛下下旨,赵皇后入皇陵一事,令六皇子箫予衡一力主理,这位皇子,明日便也要来蓬莱宫。 可见这晦气东西就不?该念叨! 她前脚才刚想着,后脚就立马就找了来,简直是阴魂不?散! 苏淼淼猛地攥紧了手心,只觉心口落了千斤巨石一般,压得她一阵阵发沉。 分明她扰了长明灯与箫予衡的?牵扯,分明按照原本?的?走向,这时候箫予衡已经远在北境,压根与姐姐碰不?着一处! 但偏偏箫予衡,还是领了这样的?圣旨要亲自过来!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会将?所以偏离的?人物?重新拨回?原有的?轨道,让她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一场笑话,最终只会徒劳无功。 [唉,驸马还想着能趁这机会叫丫头死心,瞧瞧这模样,哪里能拦得住?] 偏偏一旁长公主闻言之后,还有些无奈般,不?但心下感慨,口中也在对苏淼淼道:“我说你好好的?,怎的?非要来蓬莱宫,是不?是提早知道了?就为了这个??” 苏淼淼一愣,大声反驳:“没有!我才不?知道!” 但有苏淼淼近五年的?钟情痴缠在前,这样的?反驳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长公主按按耳朵:“好好好,你不?知道,大殿里别吵,再?惊扰了仙人。” 苏淼淼更气:“我说了没有,就是真的?!阿娘要不?信,咱们今日就动身回?去……对了,咱们可以今日就回?去!” 这显然就是孩子话了,别说她们昨日才到蓬莱宫,若不?是当真出?了天大的?事,都不?可能做出?这样匆匆离去的?失礼之举。 只说长公主原本?就是为了祭拜故人,还正好遇见了宫中下旨,怎么也要等着赵皇后入陵之事安排妥当。 长公主只是敷衍,并不?当真,连苏卿卿将?包着平安符的?布包仔细收好后,也瞧着苏淼淼悄悄的?扬了扬嘴角。 显然,她也只将?妹妹的?分辨,当作了姑娘家的?羞恼赌气。 苏淼淼原本?只是堵在心口的?石头,因为母亲与姐姐这一番言语,又生生哽到了喉间。 苏淼淼深吸口气,简直有些焦躁的?转了一圈,便见缥缈出?尘的?元太子,也避开了她的?目光,默默的?后退一步。 [是,她钟情箫予衡,难怪……] 赵怀芥心声低幽,眸光也蓦然一黯。 第30章 “我可要放手啦!姐姐你一个人能?成吧?” 蓬莱宫后破败的演武场内, 一身胡服骑装的苏淼淼又问了一次。 马上坐的的自然便是苏卿卿。 因为姐姐之前从?不骑马,此刻身上穿的便是苏淼淼去岁裁好的骑装,一式两件, 一模一样的款式料子,只是颜色花纹不同?。 苏淼淼选了大红色,绣着是飞扬的玄鸟, 苏卿卿的则是宝蓝底,绣了昂首的孔雀。 姐姐身量比她单薄许多, 大是肯定大的, 但是袖口和腰间都?可以扎紧,衣摆一收, 倒也十分?方便。 姐妹两个凑在一处, 都?将头发编成了辫子, 用绣了金线的丝带挽成圆髻,苏卿卿还在裙底踩了一双厚底短靴, 高了这一寸,个子便正好与苏淼淼平齐。 姐姐两个这样打扮好出门时, 撞见的长公主都?是眼前一亮, 忍不住赞了一句, 一瞧就知道是亲姐妹。 不过赞罢之后,下一句就是叮嘱苏淼淼一定小心, 带好了府里的侍卫,马车也别忘了,若是骑马累了,回来的时候记着乘车, 不要勉强。 苏淼淼骑马开弓的本?事,都?长公主亲自带出来的, 自然不需要这样小心,这一番话,主要叮嘱的还是身子孱弱,今日第?一次骑马的苏卿卿。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今日要等箫予衡过来,商定赵皇后入皇陵一事,长公主都?想叫她们?姐妹等一等,亲自跟着去看?顾。 但苏淼淼特意选择今日带长姐去骑马,原本?就是为了躲避箫予衡。 男主角阴魂不散的追上来,她惹不起,躲还不行吗? 尤其是姐姐,再是男女主角,见不了面,也生不出故事,她拉着姐姐尽量避着些,等撑过这两日,便能?劝着母亲,尽快回家。 苏卿卿倒是不知妹妹心思,但此刻听了她这不放心的询问,却也只是满面无奈:“淼淼,这么小的马驹,你还怕什?么?” 这倒是真的,苏卿卿用来学骑马的是从?公主府里特意带来马儿。 为了安稳妥当,原本?就选的就是河曲的矮种马,还特意挑了不到四岁的小马驹,一眼看?着和驴也差不多高,苏卿卿的身量骑上去,双足也就是将将离地不远,当真出了什?么事,跳下来也不会有大碍。 苏淼淼闻言,看?着面前可可爱爱的小东西,也忍不住的笑,退后一步:“那姐姐当心些,叫侍卫帮你牵着。” 说罢之后,苏淼淼还在原处略微瞧了一会儿,瞧着小马慢慢往前跑了,才?转身去了坐席处歇息。 这处演武场也是前朝建行宫时就有的,兴盛时应当自然也是细土夯实,四下平整,只是如今长久无人打理,清理过的草根春风吹又生,才?是早春,便已?到处都?是一片荒草。 公主府跟来的侍从?们?,也很是费了一些功夫,才?在高地荫凉处为她们?支起了四方的幔帐,粗使杂役与贴身侍女各司其职,张罗着锦幔坐垫、食水吃食,等苏淼淼过来时,看?见的便是一处格外精致的休憩之所。 甚至吉祥姐姐还带着竹影梅花,刚刚在四处点完细香。 吉祥性子仔细:“山里虫子多,焚香驱一驱,我方才?还瞧见恶恙子了,这东西咬着人可疼得?很。”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29节 苏淼淼答应着,在一旁坐着略微歇息了一刻钟,便也瞧见姐姐下马跟了上来。 “是不是累啦?”苏淼淼给她塞去一盏茶。 苏卿卿额角泛着一层细细的汗,嘴角却扬着笑:“我倒不累,只是怕把银粟累着。” 苏淼淼:“银粟?” 苏卿卿笑意盈盈:“就是这只小马驹,通体雪白,白雪一般,我方才?想着叫它银粟,与你的红枣,正好相衬。” 这说的就是苏淼淼起来的大宛马,是她打小驯服认主的,因为是漂亮的枣红色,年幼的苏淼淼就干脆取了红枣这名?字,也是十分?随性。 长公主刚刚听到这名?字笑了半晌,却也由着她,一直就这么叫到了现在。 苏淼淼闻言歪歪头:“哪里相衬?银粟,又脱俗又好听,只把我的红枣衬得?越发鄙俗了!” 这话叫苏卿卿的面色一滞,为难的蹙着眉头,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怎么会?红枣、红枣,也是大俗大雅……” “哈哈哈哈哈!” 苏淼淼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怎的还当了真,我哪里有那么小气啦?” 苏卿卿先是一愣,回过神后嗔怒的瞪着妹妹,只是没撑住两息,便也没忍住与苏淼淼一起笑了起来。 姐妹两个就这般席天慕地,相对而坐,说说笑笑的一起用了一盏茶。 期间苏卿卿时不时的回头,苏淼淼也跟着去瞧。 是小银粟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苏淼淼的红枣身边,大大的眼珠清澈见底,眼睫毛粗粗长长的翘着,好奇的围着红枣蹭来蹭去,简直像是个缠着威武兄长,笨手笨脚的小孩子。 这么可爱的小马驹,也难怪姐姐这么快就下来了,这还多亏姐姐身子轻,若不然,换了旁人,苏淼淼都?不舍得?压着它! [银粟还是太?小了些,如红枣这般,才?是真正的骑马呢。] 听见姐姐心声?的苏淼淼再回头,便也发现了姐姐除了看?着银粟微笑之外,也会对时不时看?向红枣,露出明显的欢喜与艳羡。 也是,这样威武的红枣在前面放着,谁会只满足骑驴儿似的小马驹? 苏淼淼出了声?:“红枣是大宛名?驹,脾气暴烈,驯服不易,认主之后却极为忠诚,我七岁时得?了它,那时也是一只幼马,有母亲帮着,还用了好几个月才?收服了它,许我上身呢。” 苏卿卿越发欣赏:“千里绝群,是该有这样的脾气。” 苏淼淼站起身,走到红枣身旁,笑眯眯伸手道:“来摸摸吧,我在这儿呢,它不会伤你。” 苏卿卿的确是心动?已?久,闻言看?一眼妹妹,又看?一眼这匹大宛名?驹,终究没忍住心头的好奇,缓缓的上了手。 红枣果真如苏淼淼说的一般,是一匹脾气不好的马,即便有主人在,苏卿卿刚刚接触时,也仍然有些烦躁似的动?了动?身子,打了一个威胁意味的响鼻。 苏卿卿吓了一跳,正要收手,身旁苏淼淼便立即伸手按住了她软绵的手心,两只手抓在一处,一道轻轻抚在了马儿背上。 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气味,红枣摇了摇头,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卿卿不自觉的睁大了双眸,手下是顺滑温热马身,甚至还能?感觉到鼓动?的呼吸与脉搏,只叫她满面都?是小心翼翼,甚至忘记了呼吸。 苏淼淼从?前只知道姐姐身子孱弱,但当真将人揽在身前时,她才?清楚察觉到这两字的分?量。 姐姐的年岁分?明她大几年,但个子却比她还低,身子单薄的几乎察觉不出分?量,揽在怀中绵绵软软,腰肢细得?都?不敢用力。 母亲说的实在没错,当时生来的弱症,从?小到大便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相较之下,她比姐姐要幸运多了。 苏淼淼这么想着,心下便又一动?。 她松手退后,撂开裙角,只是一个轻巧的起跃,便已?干脆利落的上了马背,姿态潇洒得?不像话! 上马之后,苏淼淼微微探身,对着地上的姐姐笑得?明艳:“上来,我带你骑它!” 阳光之下,苏淼淼莹润的面容都?仿佛透着一层透明的荧光。 苏潇潇面颊微红,竟当真踩了木凳,在妹妹的帮助下小心的上了马。 才?刚刚坐稳,苏卿卿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耳边忽的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驾!” 是苏淼淼已?经揽着姐姐催马小跑起来! “我没骗你吧,骑马是不是当真很有趣?”苏淼淼在姐姐身后笑道。 只是小跑,速度其实不算顶快,但迎着扑面而来的山间清风,看?着远处苍苍翠微,山色如黛,苏卿卿忍不住的心跳极速,面颊都?涨得?红起来,说不出话,只是深深的点头。 苏淼淼纵马稍跑了半刻钟功夫,便也慢慢停了下来。 看?姐姐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苏淼淼解释道:“第?一日不能?骑太?久,今天不觉着,等睡一夜起来,腰背大腿要酸疼的厉害!” 苏卿卿低低点头,口中似是有些犹疑:“我知道的,淼淼,多谢你……” 苏淼淼:“这有什?么好谢的?” “是该谢。” 苏卿卿说到这这儿,却反而想通了一般,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从?前想的多,顾影自怜,总觉家里人并不与我亲近,是我自行其是,误会了你与母亲。” 听着这一番话,苏淼淼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姐姐怎么这样的说,先前咱们?不亲近,分?明我也有错的……” “不是这样说。” 苏卿卿摇摇头,微微低头:“我是姐姐,年岁更长,也是我疏远在前,你顾虑在后,自然比你错处更多,要认错也是我的。” 苏卿卿说这话时面色苍白,唇色也有些黯淡,只一双平日里总是哀愁的眸子是亮晶晶的,通透又澄澈,如同?花树破雪,反而越发光彩夺目。 苏淼淼低头看?着这样的长姐,一时心中也又有些复杂。 难怪姐姐会是故事里的女主角,便是她,才?接触了几次,便也忍不住喜欢。 苏淼淼摇摇头,神色认真:“从?前的事不要说啦,咱们?是亲姐妹,往后……” 话未说完,身下的红枣却有些不舒服似的,在原地扭了扭头,有些烦躁的打了几个响鼻。 “红枣你怎么了?” 苏淼淼话头一顿,越过身前的姐姐,侧身去看?马儿情形—— 也就在这时,方才?还只是烦躁的红枣却忽的响起一声?惨烈的嘶叫,连前蹄都?高高扬了起来! 马惊了?好好的,怎么就忽的惊了? 若单单是她,其实问题也不大,不论是下马避让,还是仍旧骑在马上安抚,与她都?不算什?么难事。 但偏偏现在前面还有姐姐! 苏淼淼原本?就是侧着身子查看?红枣情形,没有再揽姐姐,马身高高扬起的一个瞬间,今日才?是第?一次骑马的苏卿卿猝不及防之下,便已?惊呼一声?,歪着身子滑下了马背! 苏淼淼心下一紧,来不及细想,便也下意识的松手,接住面前闪过的身形,一并滚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苏淼淼咬着牙关,硬是带着怀中的姐姐打了个滚,避开超前奔去的马蹄。 苏淼淼重重的跌在了地上,还未起身,便听见怀中的姐姐痛苦的吸了一口冷气! “姐姐!你怎么样?” 苏淼淼慌忙问道,她在滚落时泄了力,倒是没有大碍,可姐姐身子原本?就弱,有没有摔打的经验,一个不好,是会伤着筋骨的! “没,没事……” 苏卿卿眉头紧蹙,虽然口中还在努力安慰,但本?就苍白的唇瓣越发不见一丝血色,甚至连简单两个字也是颤抖着压根说不清。 苏淼淼先前原本?也就在骑马往回行,与歇息的坐席帷幕相隔不远,这么一会儿功夫,侍卫丫鬟们?便也匆匆奔了过来,梅花竹影抢在最前,想要扶着自家姑娘起身,便立即发觉了不对:“姑娘伤了脚!” 的确,苏卿卿倒吸这冷气,右足扭曲着,似乎疼得?压根不能?沾地。 苏淼淼伸手摸了摸,已?经明显肿了起来,面色严肃:“都?别动?,不知伤得?怎么样,去把马车拉来!” 只是周遭一片乱糟糟的,加上苏淼淼也是刚才?重重摔下马,说话中气不足,不够响亮,出口之后,却是瞬间便被丫鬟竹影的惊呼声?盖了过去,压根无人听声?。 苏淼淼皱着眉头吸一口气,正要提高声?音再吩咐一次,人群后却正好传来了低沉担忧的的男声?:“苏姑娘?” 这声?音不怒而威,只是一句,便叫周遭一肃,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淼淼对这声?音也是格外的熟悉。 她皱眉抬头,人群让开,露出一道苏淼淼同?样熟悉的翩翩身形—— 果然是箫予衡! 箫予衡怎的会在这儿? 但这个时候,显然也不是闲话这个的时候。 箫予衡看?见受伤的苏卿卿后,面色猛然一变! 他的眼中仿佛只能?看?见满面冷汗的苏卿卿,看?清楚情形后,便干脆俯身,一把将人抱了起来,面色威严,不容置喙:“叫马车过来,去找太?医!” 说罢,便已?抱着苏卿卿大步而去。 方才?无人理会的吩咐,这一次令行禁止,人群拥簇着苏卿卿与箫予衡往前,只剩下吉祥还陪着苏淼淼立在一处,却也是远远瞧着大姑娘的方向,面露担忧。 直到这时,苏淼淼才?又看?见了身旁另一道颀长的身形:“这是怎么了?你身上可好?” 是元太?子。 他与箫予衡二人是一起的,再往后,还远远候着尾巴似的侍从?仪仗。 赵怀芥似乎看?出了苏淼淼的疑惑,不等她问,便声?音清冽的解释道:“六皇子方到,说想想四处瞧瞧蓬莱宫风光,我陪他刚好行至此处。” 只是这样凑巧的理由吗?简单到简直像是故事为了叫男女主角见面,生搬硬凑! 苏淼淼紧紧抿了嘴角,她带姐姐来骑马就是为了躲开箫予衡,偏偏他却又追来了演武场。 还偏偏箫予衡一来,红枣就惊了,姐姐就受了伤? 怎的,这男主角是什?么灾星不成!姐姐分?明也是女主角,怎的在故事里,就从?头到尾没有好过! 苏淼淼看?着箫予衡抱着姐姐而去的背影,心下又酸又苦,还有一阵阵的气怒。 她深吸口气,正要动?步追上,元太?子却忽的伸手拉住了她。 苏淼淼面露疑惑。 赵怀芥看?向她的颈后,眸色冰凉:“你也受伤了。” 第31章 “你也受伤了。” 苏淼淼先只一味担心姐姐, 此刻被元太子提醒,低头碰了碰了自己脖颈,果然便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疼。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30节 吉祥小桃几个闻言也发现?了不对:“是!姑娘怎的也划了这么多伤?” 山间?的野草粗砺, 这么一圈滚下来,脖后双手,这些没有衣裳遮盖的地方都泛出了一道道的红痕。 苏淼淼嘶嘶的吸了一口气, 连忙将手指从伤处挪开,动作间?, 便发现?不单手心脖颈, 连脊背双臂这些衣裳盖着这地方,也有些隐隐的烧痛, 只怕也有些磨破了。 赵怀芥虚虚抬手, 抬到一半, 又猛地放下:“沾了尘污,要尽快清洗上药。” 吉祥方才也只是因?为苏卿卿身子孱弱的事, 实在是府里?人人皆知,一时迷了, 才光顾着?操心旁人, 此刻看见苏淼淼的伤, 也是立时回神,匆匆道:“车怎的都走了?我去叫六皇子!” 苏淼淼抬眼望去, 这么一会儿,姐姐已经被箫予衡抱上了马车,开始转头朝蓬莱宫去。 或许是姐姐吩咐,就在苏淼淼看去的时间?里?, 马车还停了下来,丫鬟竹影跳下车朝着?这一头赶了几步, 像是想要叫她一起。 但箫予衡头也不回的说了些什么,一行人便又继续朝前行去。 好在箫予衡没有厚着?脸皮一并挤上马车,只是骑马在车外跟随。 见着?这个,苏淼淼方才咬牙开了口:“别追了,姐姐伤了筋骨,更当紧些,你去叫后头的马车过来,我乘那一架跟上。” 她们今日出门,是带了两架马车的,一架是预备着?她们姐妹若是骑马累了,回去可以?乘车,另一架则是用来拉她们歇息时随身带来的坐席软垫,清水炭火一类的杂物,跟着?的小丫鬟们若是走不动,也能坐着?代步。 苏卿卿当前而去,乘的自然?是主人的那一架,剩下的一辆还在一旁停着?,倒也足够宽敞,只是不如?主人的富贵舒服。 “这,姑娘也太好性了!” 饶是吉祥的稳重,都忍不住开口埋怨了一句,心声便愈发气愤不平:[六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管抱着?大姑娘去,都没瞧见姑娘也一并摔了吗!便是事急从权也太过分了些,我必要与公主禀报……] 苏淼淼听着?这心声,心下便又是一阵酸楚痛恨,原本是在扶着?小丫鬟立着?,身子都忍不住晃了晃。 一旁赵怀芥眸光一凝,忽的扶了她一把。 当真?只是一把,连手心都是一触即分,只瞧着?苏淼淼重新站稳之后,便又立即收了回去,要不是苏淼淼实实在在察觉到了力度,都未必能够发觉。 “多谢表兄。” 苏淼淼低低开口,她在桃花池内清醒过之后,知道自个的情绪是被“故事”影响,此刻回神之后,便也稳住了心底的一分清明?。 这清明?也叫苏淼淼看着?吉祥姐姐转身后,忽的想到了另一件要紧的事:“小桃,你去叫府里?的马夫过来,看看红枣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箫予衡是晚一步才过来,离得这样远,身旁还有元太子与仪仗跟着?,众目睽睽之下,是没机会做手脚的。 声名这事本就如?此,从头开始想去取信于人很难,毁于一旦却只是一瞬间?。 经过上次明?镜湖上,箫予衡故意害姐姐落水的事,苏淼淼如?今看六皇子,就如?同一个恶习难改的贼人,一旦有什么不对,第一次怀疑的就是他。 方才苏淼淼带着?姐姐滚下马背之后,闻讯追来的侍从们便已按下了受惊的马儿,负责照料红枣的马夫也已仔细查看了各处,这时立即便也给?了解释:“刚瞧过了,是尾下惹了恙虫。” 恙虫这东西苏淼淼也知道,咬得疼不说,还偏爱寻那些缝隙潮湿之处下口,竟是咬了尾下的口子,难怪红枣这样打?小驯过的马儿,都忽的发狂。 要这样说来,就当真?只凑巧了。 也是,上次箫予衡故意叫姐姐落水是算好了要英雄救美,可惊马却不同,一个不好,是当真?会落个残疾甚至殒命的。 箫予衡还想着?《困卿》,自然?不会现?在便害了姐姐性命。 但确定惊马与箫予衡无干之后,苏淼淼心下却反而察觉到了另一股叫人凛然?的恶意。 不是箫予衡出手,是“故事”在刻意安排。 冥冥之中,的确存在这一股“天意”,在维系这这整个荒谬无理的“故事”。 她费尽周折,让杨老将军成了北伐的主将,叫姐姐避开大安寺来了蓬莱宫,看似是叫故事走到了另一种?结局。 但“天意”只是微微的拨动,便箫予衡便领了赵皇后入陵的差事,重新出现?在了姐姐面前,偏偏恙虫还这样正好的惊马,害姐姐受伤,给?了男主角机会。 看起来,她前些日子是高兴的太早了,天音谶言哪里?有那般好颠覆? 她往后要更小心,但凡“故事”的结果没有彻底改写,箫予衡都有可能死灰复燃…… 苏淼淼心里?想着?这些,不自觉的紧紧抿着?嘴角,眼眸低垂,面色也是格外的端肃凝重。 却不知这番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却都只成了另一层意思。 苏淼淼沉思之中,便忽的听到一句幽沉的心声:[她为箫予衡,竟这般难过……] 这心声叫苏淼淼忽的一愣,抬头望去,却只看见了元太子疏冷的面容。 为了箫予衡?难过? 呸!什么晦气东西,那情绪都不是她的! 苏淼淼忿忿张口,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好在这时,吉祥姐姐便也捋着?袖子,与马车一并赶了过来,弯腰将木凳放在了车辕下:“我方才将帷帐软垫都一并叠好了垫在车厢里?,坐着?也软和些,姑娘上去试试。” 苏淼淼应了一声,伸出手扶了吉祥姐姐,才刚刚弯腰踩上木凳,便又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她身上滚落下马的擦伤,说起来只是破了点皮,不是什么大碍,但偏偏人的身子十分奇怪,有时候就正是这种?小擦伤,还比伤了筋骨都疼得越发明?显! 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火辣辣的,哪里?贴着?了衣裳布料,便是针扎一般,又烫又疼,甚至她试图用力上车时,连腰背也开始添乱,抱怨起了方才重重落地磕出的一股闷疼! [罢了!] 耳边忽的传来了一道清冽的叹息,听着?像是元太子。 什么罢了? 苏淼淼听见了这心声,却无暇细思。 她龇牙咧嘴的吸着?气,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正要一鼓作气咬着?牙上车时—— 忽的被人悬空抱了起来! 整个人骤然?一空的空荡,加上腰背膝窝都被人手臂贴紧的异物感。 叫苏淼淼除了惊呼外,第一个反应便是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甚至指尖都下意识的用力,紧紧的捏了一捏。 抱她的人当然?就是一旁的元太子。 元太子身形看起来单薄颀长,像是餐风饮露的出尘仙人,但伸手捏住之后,手下的臂膀却是出乎意料的坚实有力,稳稳的,一丝晃动也无。 就是,格外的紧绷用力。 被捏了上臂的赵怀芥无言的吸了一口气。 怀中人温热柔软,如?同一块化?开的暖玉。 分明?只是被苏淼淼抓紧了手臂罢了,但或许是因?为怀抱的姿势太过亲密,一瞬间?,他却觉着?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脊梁骨上走了一圈,麻酥酥,又像难受,又像是舒服,浑身都成了僵硬的石塑一般一动难动,神智都是一片空白。 直到苏淼淼回过神松了手,惊慌问?了一句:“表兄,你这是干什么?” 赵怀芥僵硬的臂膀也才一点点的放松。 他垂眸看着?苏淼淼嫣红的面颊,心中失神,声音倒还一如?既往疏离冷淡:“除了我,眼下可还有旁人能帮你上车?”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吉祥姐姐与小椿小桃没有这个力气,剩下能将她抱上来的,就只剩下带来的侍卫车夫。 若是这些人,自然?是不如?元太子,毕竟顶着?表兄之名,事急从权援手,也不算十分冒犯。 可她不是自个也能上来吗! 苏淼淼反应过来:“我又没扭着?脚,我自己可以?……” 一旁的吉祥回过神,一面伸手打?帘,一面也出声劝说:“殿下都已帮了忙,姑娘你就别争强了,瞧瞧,疼得满头冷汗!” 赵怀芥闻言低眸。 苏淼淼鬓角的确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连眼眶都因?为疼痛泛着?湿润。 她今日原本就穿了如?画中一般的大红骑装,杏眼桃腮,娇嫩明?艳,被提醒后,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隐隐的湿润忽的划过莹润的面颊,刚刚被咬过的双唇张开,泛着?湿润嫣红洇红。 这一幕,竟与叫他叫他愧疚多年的,神女沐水的梦境,如?此相像! 赵怀芥的呼吸都是瞬间?一窒,他的双臂缓缓用力,苍山负雪般的眼眸涌出一片乌沉。 苏淼淼没有看到元太子的神情,她蜷缩着?低头,只觉对方身形格外高大,几乎将她完全拢住,抱她上车时,动作沉稳的甚至不需踩凳。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忍耐之中,苏淼淼却忽的听到了一段带着?艰涩与嘶哑的心声,像是什么经文,直到对方重复第二遍时,她才模模糊糊的听了个大概:[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智慧明?净,心神安宁,太上台……] 这是什么? 元太子怎的好好在心里?念起了咒?心生安宁……这是叫心安神凝的经咒吗? 苏淼淼疑惑中,元太子已经与她一并躬身进了马车。 整个人被抱起的姿势,便已经十分亲近,进马车时,元太子躬身低头,便更是整个人都被他按在怀中了一般。 两人都几乎贴在了一处,近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虽然?是被元太子抱着?,但这样的大动作,浑身的伤处被衣料摩擦,仍旧泛着?烫热的刺疼。 苏淼淼蹙着?眉头,在这疼痛之中,忽的嗅到了一股幽淡的冷香。 是元太子身上的香味,不知是什么合香,清新冷冽,雪泉般凛然?,若不是这样靠近,都决计不会闻到。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身子挨得近了,耳畔低幽的心声也愈发分明?起来,贴在耳边颤动着?,仿佛还能察觉到胸膛的震动与心跳。 苏淼淼的面颊泛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嫣红:“表兄,你在念……” 在念什么? 苏淼淼还未出口的疑问?,在元太子将她在软垫上放下之后,忽的回过了神, 她猛地咬住了舌尖,将不该出口的疑问?咽回腹中。 云太子将她放下后,便避嫌一般猛地退到了车壁另一面,声音也带着?低低的喘息:“什么?” 迎着?元太子莫名的潋滟目光,苏淼淼未曾多想,只是有些慌乱的匆匆转了话头:“没什么,我是想说,今日的事,还请表兄不要告诉别人。” 原本也只是一些擦伤罢了,若是叫母亲知道她疼的这么厉害,肯定要担心。 赵怀芥念咒似的心声猛然?一顿。 他攥了手心,微微颔首,漠然?片刻,还是忍不住低低问?道:“你怕他知道?” “谁?” 苏淼淼一愣,接着?便也反应过来:“箫予衡?” 赵怀芥微微侧头,看不清面上神色,只是声音冰泉冷玉般疏凉:“他若知道,的确是要不高兴。” 苏淼淼提起箫予衡,在熟悉的酸楚难过之外,抚着?心口嫌弃的撇嘴:“我才不管他高不高兴!” 这一句话原本该是嫌恶忿忿的,但因?着?故事带来的情绪,苏淼淼眼角向下,却又无端透出叫人心怜的哀愁。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31节 [果真?是在赌气。] 赵怀芥眼中眼眸低垂,再?无言语。 只是疏淡出尘的面上,又明?显闪过一丝沉黯。 第32章 马车行开之后, 元太子便也守礼的下了车,换了吉祥上来照看苏淼淼。 吉祥上?车,便十分心疼瞧着她满是划痕的手心与脖颈。 “没事, 就是擦破点皮。” 苏淼淼反而摇摇头,只催促道:“叫车快些走,赶上?姐姐。” 箫予衡现在还跟在姐姐车外, 不能叫这么?失常的禽兽,长久留在姐姐身边, 得快些赶上?去。 吉祥看着自家姑娘痴缠了六皇子五年, 只觉着她这是还想着前头的六皇子,心?下叹一口气, 转身掀帘, 对外头的车夫与元太子都传了话。 苏淼淼靠在厚实的布料软垫里, 听见元太子淡淡应了一声。 只是之后吉祥退回来时,心?下却闪过了一句疑惑的心?声:[太子怎的有些不快?还有些吓人?……] 苏淼淼闻言, 诧异的抬头,却只看见元太子冬竹一般的清隽背影, 在帘后一闪而过。 “你瞧着太子不高兴吗?”苏淼淼收回目光, 对吉祥开口问道?。 吉祥点头:“姑娘也知道??可是方才说了什么?话?” 苏淼淼凝眉歪了歪头, 想了想刚才,似乎也没说不合适的话, 不过要这么?说起来,只是后来元太子的脸色的确是有些发?沉…… 元太子当真?厌烦她,出去后就?忍不住了?可是感觉也不像。 苏淼淼摇摇头,转了念头, 又想未必是因为他,是听见了箫予衡才不耐烦也说不定呢? 毕竟元太子在故事里是反派, 是箫予衡的死敌,厌烦箫予衡才是应当的,这么?说来,他们?还算是英雄所见略同?! 苏淼淼根子里就?不是自耗的性子,这么?一想,便也干脆放了下来,重新想起了自个的正事。 演武场与行宫离得不远,再加上?苏淼淼催促,两架马车几乎是前后脚进?了蓬莱宫。 蓬莱宫内虽无?太医,但有两位先前赵皇后带出来的医女?,此刻都被寻了来,跟着被箫予衡抱进?来的苏卿卿进?了挡屏后的里间。 医女?检查伤处,要褪去鞋袜,露出小腿与脚踝,外男自然不好再看。 苏淼淼进?门时,便正在前厅看见了刚从里间退出的来的箫予衡,端坐圈椅,身着锦袍,眉头紧皱,面上?满是担忧。 看见也是被侍女?们?搀扶着,迈进?门槛的苏淼淼后,箫予衡神色忽的一凝。 他面上?带着明?显的深思,站起身温柔叫了一声,看着是要解释什么?的样子。 但苏淼淼毫不停留。 她看也不看箫予衡一眼,只管朝着里间去,扶着吉祥与小桃,步子虽缓慢,却分外干脆果决。 箫予衡面上?的深沉猛然一窒,不肯置信的上?前一步,仿佛觉着苏淼淼还会反悔回头一般。 “六殿下。” 苏淼淼没有反悔,出声的,是身后进?门来的元太子赵怀芥。 看到元太子,箫予衡面上?不禁闪过羞恼的怒色。 不过下一刻,箫予衡便又恢复了平日的谦谦风度,后退一步:“堂兄请。” 前厅无?人?,他方才坐的是主?位,此刻为表谦逊,主?动?退让,给?了太子兄长。 赵怀芥立于门前,淡淡看他一眼,声若凛凌:“不必。” ——————— 苏淼淼没有理会身后箫予衡的神色,甚至她其实都不是故意落六皇子脸面—— 她是真?的担心?姐姐的伤。 木槅内,两个衣着干练的壮年妇人?,正在捏着苏卿卿的脚踝。 这么?一会儿功夫,姐姐的脚腕便已肿起馒头一般,透着青紫,略一触碰,便疼的浑身颤抖。 苏淼淼匆匆上?前:“怎么?样?” 医女?收回了手:“骨头没断,只是扭伤,今日先莫碰了,指元由口,口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收集姑娘身子弱,也不敢用冰,就?用凉水浸了帕子敷着镇镇,明?日略好些再上?伤药。” 好在山中住久了,各色跌打伤药都是齐备的,医女?留下化瘀药膏,又叮嘱着夜里一定留心?,瞧瞧姑娘有没有发?热,若有,就?还要另外吃药。 这话叫苏淼淼刚刚放心?的心?又紧张了起来:“怎的还会发?热呢?” 医女?解释:“也未必,寻常都无?碍,只是姑娘身子弱,要更当心?些。” 苏卿卿也在开口安慰:“我没事,淼淼,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苏淼淼转身,在榻上?坐下来,看着姐姐肿起脚裸,面色低落。 倒是苏卿卿有些脸红,拉过薄被盖上?赤-裸的脚踝:“不好看……” 苏淼淼低头抿唇:“姐姐对不住,是我不小心?……” “怎的这样说?若不是淼淼你帮我,哪里只是这点小伤,说不得命都没有。” 面色苍白的苏卿卿,却拦下了她的歉意。 惊马若是踏到人?身上?,的确是有可能没命的。 只是苏淼淼没料到姐姐会这么?想,一时间竟有些怔愣。 “倒是六皇子,” 苏卿卿见状,又十分斟酌的开口:“我不知道?他怎么?出现,我也拦了六皇子不必,只是……” [淼淼在意六皇子,心?下只怕要难过,她若多心?,我也……] “姐姐!” 这次,换听到了心?声苏淼淼忽的开口,打断了姐姐的解释。 她用力拉住了姐姐双手,声音真?挚又清脆:“姐姐,只要你别多心?疑我,我绝不会误会你。” 此时梅花已经匆匆去打殿后的山泉水,竹影也送了医女?出去,里间内只剩下了两姐妹。 苏卿卿看着妹妹黑明?分明?的澄澈双眸,一时也有些怔怔,片刻,才扭了头低低道?:“我自然不会。” “那就?好!” 相较之下,满腔澄澈的苏淼淼反而干脆的多,她见姐姐是真?心?答应,便也立即笑起来,又叮嘱道?:“姐姐,你要小心?那个箫予衡,你瞧,他一出现,你不是落水就?是受伤,我觉着他八成是克你!” 苏淼淼满面认真?,虽是中伤,却没有恶毒妒恨,只是一股孩子气的郑重与关心?。 这样的神色,落在苏卿卿眼里,也只觉好笑,果真?应了一声是。 苏淼淼见姐姐答应,便也放下了大半的心?。 她见有自己在,姐姐用凉水敷伤都似是不自在,便也起身又去了前厅。 箫予衡与元太子都还在,只是不知为什么?,两个都没有落座,就?这般站在空地。 苏淼淼也站过去之后,一主?一客一陪,三个人?正好围出个三角之势。 “淼淼。” 箫予衡看着苏淼淼,当前开了口:“我见苏姑娘受伤,一时情急,走的急了些,你莫……” 不等萧予衡说罢,元太子看见她颈后伤痕,却皱了眉开口:“怎的不叫医女?清洗上?药?” 箫予衡这才留意到苏淼淼身上?的伤,又上?前一步,连忙道?:“怎会如此,淼淼你怎么?样?还有没有旁的伤处?” [上?次才为卿卿误了大事,只怕这次又要生恼,实在倒楣……] 他的声音温柔,面上?愧疚,心?声里也的确带了悔意,只不过却是后悔时运不济,她又要生事。 苏淼淼原本是扭着头,不看人?不出声,尽力抵抗着心?里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但听见了箫予衡这句心?声,却还是忍不住咬牙。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故事! 她紧紧攥了手心?,转身退一步,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元太子,解释道?:“多谢表兄方才帮我,姐姐伤着不好裹乱,我回去再上?药。” 原本是不偏不倚的三足鼎立之势,苏淼淼这般退一步,便立即变成了她与元太子两人?立在一处,与萧予衡一人?对峙。 萧予衡面色更沉,赵怀芥眸色清冽,看着她未曾开口。 苏淼淼又转过身,借着手心?的痛意,只将目光看向箫予衡衣上?锦纹,干巴巴道?:“也多谢六殿下帮了我姐姐,等母亲回来,再向殿下谢过。” [六殿下?] 箫予衡面色不变,心?声却是骤然阴沉下来,满是恼火不悦。 他缓缓沉了一口气,还能撑出温柔担忧:“淼淼,别赌气,让我看看你的伤……” 话未说完,苏淼淼便终于忍不住一般,忽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当真?只是一眼,一眼之后,苏淼淼便立即飞快的移开的目光,如同?躲避洪水野兽。 在旁人?眼里,苏淼淼显然还是在意箫予衡的,不论是先前刻意的躲避,还是对视后的躲闪,都是小女?儿的赌气娇嗔,刻意又匆忙,如同?面皮薄的闺阁女?儿偷瞧心?上?人?被发?现后的羞赧。 但当真?被看的箫予衡满面却是骤然一凝。 方才对视的一瞬间,苏淼淼眸子中,分明?是针刺一般的厌恶! 这样转瞬即逝的仇恨厌恶,放在旁人?身上?或许还不起眼。 但一个人?,若是五年如一日,每一次相见,见到的都是旁人?十成十的真?心?爱慕,充沛真?挚,几乎都成习惯。 那某一日里,对方哪怕只掺杂了一分的旁的情绪,也突兀分明?的如同?落在白纸上?的墨点,刺目的惊人?。 苏淼淼,厌恶他? 怎么?可能? “淼淼?”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32节 箫予衡难以置信,死死盯着苏淼淼的面颊,除了震惊,还带着几分怀疑与审视。 苏淼淼浑身都因这呼喊声一颤。 熟悉的酸楚与苦涩毫无?道?理涌来,她不敢回头,只将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元太子,努力开口,想要以此打断这不属于自己的情绪:“表兄……” 苏淼淼面色泛白,只有嘴唇与眼尾泛着淡淡的红,眼眸湿润,在天光之下闪烁着颤动?的光,仿佛落入绝境,将他当作救星一般。 [用我来与他赌气吗?] 赵怀芥的心?声冷沉。 苏淼淼浓密的睫羽一颤,眼眸不自觉的垂下。 但下一刻,她紧紧攥着的手腕被人?拉起。 元太子神色孤冷,澹然如不见丝毫波澜的深渊:“我与你去上?药。” 第33章 苏淼淼被元太子带至后殿时, 正遇见捡春将大扫帚抗在肩上,没有扫地,而是蹲在甬道旁的桂花树下头, 低着头刨土玩。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捡春明显吓了一跳,头都没回?, 就慌里慌张跳起来拿扫帚,因为太着急, 还闪了一个踉跄。 赵怀芥见状, 也干脆出了声:“别装了,拿干净罐子去殿后打山泉水, 再取师父的太平散, 玉肌膏过来。” 捡春原本满脸心虚, 不?过等?听完师兄的吩咐,神色便是一正, 扭头便朝殿后赶了去:“是苏姐姐受伤吗?我这就去!” 等?捡春跑远,停下?来的苏淼淼才慢一步意识到, 元太子似乎直到现在, 都还在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未曾松开! 回?过神的苏淼淼抿了抿唇, 在元太子要再带她往前时,便抗拒着往回?缩了缩手, 叫了一声:“表兄?” 赵怀芥微微凝眉,却在顺着苏淼淼的目光看向?两人?的手心之后,眸子猛地瞪大了一瞬。 [怎会如此!] 他瞬间松手,清冷孤高的面上都闪过一分僵硬:“失礼了, 我不?是有意冒犯。” “嗯,我知道。” 苏淼淼也低着头应了一声, 将收回?的双手背在身?后,左手也不?自觉的握了刚刚被松开的右手腕。 她今日?骑马,穿的是干练的箭袖,上头还带着厚实?的绣纹,隔着布料,倒是并没有什么肌肤之亲。 只是元太子的手下?十分有力?,如今松开手,手腕上却仿佛还能察觉到掌指的力?度。 这一次,元太子却没有带她进正堂,而是转身?绕进了东面的暖阁。 暖阁不?大,但朝东是半壁的琉璃窗,今日?没风,正中的窗棂大开着透气?,正上午的时辰,一进里间便觉四下?都是暖烘烘的,光线也更好些?,窗明几净,明光烁亮。 只是还与第一日?来一般,四下?都是清静静的,不?见一个宫人?仆从。 苏淼淼也发现了,元太子回?到蓬莱宫后,虽有宫人?侍从,但也只是干些?换洗洒扫的粗役,并不?会像盛京中世家勋贵一般,时时刻刻都跟着一串尾巴等?着召唤伺候,元太子许多琐事,还是会亲力?亲为。 便连不?过七岁的捡春也是一般,没有什么人?照料,甚至因为身?为晚辈,有时还会应元太子这个师兄的吩咐,大概是道门中人?,有事弟子服其劳的意思?。 赵怀芥见她四下?打量,轻声开口:“这里亮堂些?,四下?也干净,方便你清洗上药。” 苏淼淼回?眸:“是,麻烦表兄了,其实?只这么点小伤,我自个回?去上药也无妨……” [又后悔了吗……] 赵怀芥眸光微沉,声音疏凉:“既已来了,就不?要说这些?没用的。” 苏淼淼听着这心声歪歪头,还在想着要怎么解释时,窗外捡春也一手提陶罐,一手抱着药膏行了进来。 捡春本就年幼身?低,左足又有恙,两只手拿这样满,尽管步子已经很小心,行动间,罐内的清水也跟着洒出不?少,看着就格外狼狈。 苏淼淼发现后哎呦一声,还未动身?,元太子便已立即出门接了过来:“一次拿不?了,不?知道分两次?” 捡春嘿嘿笑着:“我想着一次省事。” 元太子:“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你自幼入门,该知道知足不?辱的道理。” 苏淼淼在窗内看热闹似的围观。 上次元太子说捡春在蓬莱宫受他教导,原来也不?是一句虚言,看这样子,是当真在已师兄的身?份,代师父教导这个师弟。 “是,知止不?殆,可以长久,师兄教诲,弟子记下?了。” 这一番教导,直到捡春垂头丧气?的答应才算了结。 赵怀芥也不?进来,将药瓶在窗沿放下?,便叫苏淼淼靠过来伸手。 她手心的划痕,原本已经不?觉着很疼了,不?过这时候要冲凉水清晰,想也知道不?会很舒服。 不?过这也是躲不?过去的事,苏淼淼叹息一声,也只能在炕上跪坐着近前,捡春帮她捋起衣袖,上身?微倾,以肘为支,便这般摊开双手,撑在了窗框上, 元太子用木勺舀起泉水,忽的出了声:“这泉水你一会儿可以尝尝,味道很不?错。” 苏淼淼盯着手上的伤,心不?在焉:“嗯嗯。” 赵怀芥又道:“这一处泉水,是我这后殿独有的,在崖壁凹处渗出,清澈凌冽,每日?只得一瓮,比旁处都好些?,自小只母亲用,后来便让予了我。” 苏淼淼抬头:“竟这样难得?我原本以为,我们这两日?里用的水就很好了,果然是山泉水,泡茶都比在京中的水清爽!” 赵怀芥微微点头,声音不?疾不?徐:“这也应当,厉来如京城这般人?口繁盛之地,也就刚建都的几十年还略好些?,住的人?一旦多了,人?污兽秽渗下?去,井水就会一年年的日?渐苦碱。” 苏淼淼想想这话里的场面,嫌弃的凝眉。 赵怀芥看着她的神色,又垂眸安慰:“因此许多权贵之人?都不?吃井水的,有专人?每日?从山中打了泉水进城去卖,宫中还有专供御用的活泉,只是一路耽搁折腾,到底不?如从泉眼里现接的清冽。” 苏淼淼闻言这才放心,还未来得及再开口,元太子便已收了木勺,淡淡说了一句:“好了。” 苏淼淼一愣,这才发现她的手心伤痕里的脏污都已被冲得干干净净。 她方才都只顾着说话,竟然都没觉着多疼! 所以元太子是故意与她说起泉水井水的,为了叫她分心? 意识到这一点后,苏淼淼诧异又动容,元太子看起来高高在上,不?染凡尘,没料到照顾人?竟是这样贴心。 将手心清水擦净之后,薄薄一层太平散,果真觉着舒缓了许多。 苏淼淼攥攥手,也不?禁抬眸,十分真挚又道了一次谢:“多谢表兄!” 赵怀芥看她一眼,忽的垂了眼眸:“无妨,还未完。” 手上的处理妥当之后,赵怀芥看着苏淼淼脖颈上的红痕,一时也有些?犹疑。 细论起来,脖颈下?颌上的擦伤,还不?如手心的繁碎,细长的两道,只需略微擦拭干净,涂上玉肌膏便完事。 只是女子的脖颈……他若是动手去擦,总觉有些?不?便。 赵怀芥这么想着,扭头找了一圈。 捡春一个六七岁的小子,不?必顾忌男女之妨,其实?干这活儿正合适,只是这小子方才被教训后,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这时候却是四处都不?见。 苏淼淼听见了对方心下?的顾忌,开口道:“一点小伤,不?着急,表兄若是不?方便,我等?吉祥姐姐来了帮我就是了。” 赵怀芥闻言反而顿了顿,弯腰拧了帕子,声音平得听不?出一点波澜:“你若不?介意,我便帮你一并处置了。” 说着,还又解释般的补了一句:“我看脖颈的伤痕应当是被草叶划伤,并没有太多污尘,只略擦一擦就可,玉肌膏此时不?用,原本就是夜里睡前厚厚涂一层才好。” 与此同时,元太子心中也在沉沉道:[只隔着帕子,并不?亲自上手揉化药膏,应当无妨……] 苏淼淼是当真没有在意这个。 擦擦脖子上的灰尘而已,这算什么大事呢? 元太子若是帮忙,她只当是兄长照顾妹妹,若是有顾忌不?喜欢她,她就等?一等?,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啊! 不?过元太子为着这么点小事,从言语到心声都是这般郑重,她反而不?好再坚持等?吉祥姐姐,若不?然倒真的像是在嫌弃对方一般。 这么想着,苏淼淼干脆侧过脸低头,露出脖颈与下?颌的伤:“好,劳烦表兄了。” 赵怀芥答应一声,抬起手后,垂眸看着苏淼淼领如蝤蛴,修长莹润,手心忽的停了几息。 一时想起洛水神女,眼前伊人?,多年前在梦中所见神女,可有看到这般细腻莹白?一时又心生自惭,他自幼归真却还是修行不?到,竟还这般冒犯旁人?。 诸多思?绪在心头翻涌,搅起一池春水,偏偏纷纷杂杂,乱麻一般混在一处,却只是凌乱一片,不?成言语。 片刻,赵怀芥微微闭眸,又念了几遍净心神咒,才将心下?诸多思?绪一并按了下?去,缓缓擦上眼前红痕。 苏淼淼歪着头静静等?待。 她心中倒是当真一派澄澈,只是元太子动作似乎格外小心,一下?一下?,似有似无的拂过,轻轻凉凉,叫苏淼淼觉着有些?痒痒。 这细细碎碎的痒,与伤口被清洗时的刺疼混在一处,反而愈发磨人?。 偏偏这时候,表兄却不?与她说话分心了,连心声都除了赞了一句领如蝤蛴之外……竟然就又在心里念起了那?句[智慧明净,心神安宁]的清心咒文? 所以元太子这是一碰到女子,就要在心里念这个清心宁神的咒文吗,道士又不?是和尚,他怎的这样小心! 苏淼淼又是好笑又有些?无奈。 好在就在她百无聊赖的忍耐时,刚才跑去的小道士捡春,又在她眼前从厢房里迈了出来。 苏淼淼目光跟随捡春,看着他刚出来时,像是开始有事似的,脚步十分着急,偏偏走近之后,却又慢了下?来,也不?吭声,只静悄悄站在一边,眼珠子却骨碌碌转着,透着一副不?服气?似的机灵劲…… [哼,我就觉着我记得没错!] [我去看了,夫唯不?欲盈,是以能蔽而新成!] [师兄只叫我知止不?殆,却不?知道人?正是因为有欲望不?满足,才能得到好东西,这也是《道德经》里的,祖师爷的正经话!] 苏淼淼留心之下?,将这一长串的心声听得清清楚楚,一时只忍不?住的弯了嘴角。 所以捡春刚才那?么着急忙慌跑回?去,就是为了找这句能够反驳师兄的经文? 偏偏找着了反驳的话,当真回?来,却又不?敢当面反驳,只敢在心里不?服气?的偷偷抱怨。 苏淼淼听得实?在好笑。 她原本就觉无趣,加上有心戏弄,心下?一转,便满面狡黠的忽的开了口:“表兄,我听见你方才教训捡春,要他知止不?殆,可我记着,《道德经》里有一句,是说夫唯不?欲盈,是以……” 说到这儿,她又故意一顿,扭头看向?捡春:“是以什么来着?” 捡春从她刚才为自己说话时,眼珠子便是一亮,尤其是这句经文,竟还正正就说到了他的心里,就更是激动的面颊通红,着急的就差蹦出来替她说完。 这会儿苏淼淼一问,他便早等?着似的脱口而出:“是以能蔽而新成!” 不?够说完之后,捡春便唯恐师兄再教训一般,连忙缩了缩脖子,此地无银心虚解释:“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苏姐姐说的啊!”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33节 苏淼淼见状笑意更深。 正巧元太子擦到下?颌的伤痕,她顺着对方的动作抬头时,笑意还未收敛,一副眉眼都弯成了月牙的笑靥,便这般正正撞进了赵怀芥眼中。 元太子看到她这样的笑意后一顿,动作停了片刻,才缓缓道:“你是这样想的?” 赵怀芥的神色平静,声音疏淡,一点也不?严厉,但苏淼淼却不?知怎的,竟与一旁的捡春的一般心虚起来,猛地收了笑意:“咳,也没有啦,我就是突然想到了,随口问问……” 的确就是故意玩笑,她方才就在窗内听得分明,捡春分明是因为身?量不?高,能力?不?足,却偏偏要一口气?拿他此刻还拿不?了的东西,元太子才会教训他知止。 能力?还做不?到,就该克制贪欲,及时停下?来,否则只会吃亏受辱,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至于捡春后来的心思?,就纯属孩子气?的抬杠。 “的确,人?皆有不?盈之欲。” 赵怀芥还在看着她,却忽的淡淡问了一句:“你的欲求,可是六皇子?” “六皇子?” 苏淼淼顿了顿,厌烦的皱眉:“提他干什么?我不?喜欢他啊!” “当真?” 元太子这般问道,手下?不?自觉的用力?,一滴冰凉的泉水便顺着她脖颈,滚进了衣襟,激出了一个寒颤。 苏淼淼回?过神,借着这一瞬间的凉意,强自压抑了心底情绪,大声又重复一遍:“当然是真的,我不?喜欢他。” 她早就想与元太子解释了,只是几次都没机会。 如今终于能说出口后,属于“故事”的情绪叫她梗着石头一般难受,但深藏在心底自个的意志,却又透着一股称心与痛快。 苏淼淼顿了顿,又自虐似的,按着心口,借着手心的刺疼,大声说了一遍:“我,一点也不?喜欢箫予衡!” 赵怀芥的眸色微微一沉:“我听见了……” 说罢,他又抬头,越过苏苏淼淼,看向?她身?后:“他也听见了。” 苏淼淼闻言一愣,连忙回?头。 垂花门下?,站着的一道熟悉的俊朗身?形,分明就正是她刚刚提起的箫予衡! 大概是追来与她道歉的,箫予衡的手中带拿着伤药,只是刚到门下?,便看到了苏淼淼对着赵怀芥喜笑颜开,满面欢喜—— 这还罢了,下?一刻,还有听到了她这般大声的宣告。 不?喜欢他。 我一点也不?喜欢箫予衡! 箫予衡原本温润的神色,因为眼前这一幕,阴沉的如同乌云密布的雷雨天?。 相较之下?,赵怀芥倒是面色平淡,只是心声低沉冷冽: [不?论真心,还是赌气?。] [你说了,我便只当真的看待。] [欲不?盈,而新成,我若去求心中所欲,你是否就会放弃箫予衡,与我成婚?] 苏淼淼圆亮的眸子瞬间瞪大,整个人?都僵僵的停着,如同受惊的狸奴。 不?单是为了箫予衡,更是为了面前的元太子赵怀芥。 什么?!她……都听见了什么? 第34章 “淼淼。” 凝滞之中, 最先回神的,还是垂花门下,面色阴沉的箫予衡。 他令人从医女处要了伤药, 原本一进门,看见苏淼淼对赵怀芥笑靥如花时,是打?算干脆转身离去的。 还是苏淼淼接连两句“不喜欢”, 实在太过刺耳,箫予衡这才改了主意, 转身近前, 耐了心下的阴郁主动开口叫了一声,谁曾想—— 竟没人理他。 赵怀芥背后立于一旁, 一幅缥缈之态, 超凡脱俗, 仿佛压根听不见凡尘喧嚷。 而本该最先发现他的苏淼淼,这时却是怔怔的睁着?眼睛, 只顾着?看着?面前的元太子,圆亮的眸子都凝滞了一般, 动?都不?会动?。 这一幕猛地?看起来, 像极了苏淼淼对着?元太子的脸, 生生的看失了神。 一个未嫁的姑娘家?,什么情形会叫她这般盯着?一个男子的容颜, 看得?眼都不?眨? 她五年前在花朝宴上第一次看见自己,一见钟情时,是这样的神情吗? 箫予衡早已忘记了五年前的苏淼淼是什么模样, 但?这样的“一见钟情”的猜想, 叫箫予衡的心下猛地?一沉,仿佛有什么他以往从未在意过, 但?的确是属于他的东西,瞬间从手下滑出,眨眼便跌进了滔滔江水,不?见踪迹。 这一瞬间的难受与仓惶,叫箫予衡又提高?嗓音喊了一句:“苏淼淼!” 这一声呼喊,便丁点不?见从前泰然自若的君子风度,惊怒交加,高?亢的近乎失态。 这么大?的动?静,也果真叫出神的苏淼淼生生一颤,暂时放下了元太子“与我?成婚”的念头,愣愣的回过了头。 看到窗外的箫予衡时,苏淼淼的第一反应,是厌烦皱眉。 只不?过眉间才刚刚蹙起,抬眸对上了箫予衡的眼眸后,她便忽的顿了顿,之后整个神色便显而易见的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如坠梦中的迷茫失神:“衡……” 说到这儿,苏淼淼忽的咬牙,猛地?转了目光,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又改口叫了一声:“六殿下。” 这一番三翻四复的神色言语,称得?上十足的纠结。 但?这纠结本身,落在旁人眼中,原本也就代表一种在意。 若不?然,怎的会有因爱生恨一说? 箫予衡紧攥的手心缓缓松了些,将手中伤药隔着?窗棂放下,低低开口:“我?来为?你送药。” 这时候的六皇子,便也恢复了大?半的从容,神色说不?上好看,但?起码不?像方才那样气?急败坏。 苏淼淼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声音干巴巴的:“我?敷过药了。” 箫予衡的神色却是愈发温柔起来。 他微微低头,温柔的如沐春风:“怪我?来迟了,我?只想着?苏姑娘体弱,看她伤得?重,却疏忽了你,你生气?也是应当,我?只担心你赌起气?来,不?顾及自己的伤处,用了什么药?现下可还疼?” 这一句接一句的关心照料,叫苏淼淼心中的恼怒与戒备,都如烈日下的积雪般飞快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她熟悉又无力的陶然欢欣。 恍惚间,她只觉自己就立在摇摇欲坠的纤绳上,面前是一句句吹过来的疾风,摇摇晃晃,一个不?小心,便会跌下去万劫不?复。 好在这时候,一旁的元太子忽的出声打?断了箫予衡:“方才是我?多言,六皇子若是听见了淼淼的话,也千万莫怪。” 这显然是在说苏淼淼方才,接连两句不?喜欢箫予衡的宣告。 这话只叫箫予衡的眼底又是一沉,只是面上,却愈发谦和温润:“我?与淼淼年少相识,多年情分,一时的赌气?之言,无伤大?雅。” 赵怀芥抬眸,却只淡淡回了一句:“人言有灵,说得?多了,焉知不?会言出法随。” 这话一出,旁人不?提,苏淼淼心底里便立即动?了心。 人言有灵,说得?多了,就会言出法随吗? 那她若是每天都说一百遍不?喜欢箫予衡,是不?是就能抵抗这“故事”影响她的情绪! 只是想着?这个可能,苏淼淼的眼眸都不?自觉的一亮,抬起头,正要在心里先说着?试试,耳畔便又听到一道格外冷厉阴鸷的心声:[我?竟看错了他,元太子……表面离世不?争,内里也是野心小人……] 苏淼淼想着?自己方才听到的心声,一时间也有些出神,抬头看向赵怀芥。 下一刻,箫予衡却迈步拦在了她的面前,笑意温柔:“堂兄照顾淼淼,我?也要谢过。” 与此同时,他的心声也愈发阴沉:[挑拨我?与淼淼,还不?是为?了公主府,可见此人野心未平,还有非分之念。] 苏淼淼听着?这话,一时觉着?箫予衡是在以己度人,小人之心,一时间,心底因元太子而起的僵硬与震惊,却也隐隐透出了一丝裂缝。 这般说起来,元太子在故事里的确是反派。 可元太子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之前几?次,分明都是禁欲出尘,甚至按捡春说的,元太子并不?满意赵皇后的安排,从来也没想过什么成亲的事, 怎的偏偏今日就要为?了母亲与长公主府的势力来娶她? 难不?成当真与箫予衡想的一样,是今日才起了夺位的野心吗? 总不?能是今天突然喜欢上了她吧! 苏淼淼按了心口,除了箫予衡强加的情绪之外,也多出了一丝属于自己的复杂。 “淼淼。” 箫予衡又一次出了声,让苏淼淼从短暂的恍惚中回了神:“姑母进山,想来也该回来了,听闻你们?骑马受伤必定担心,不?如我?先送你回去。” 他的眸光深情:“你若还生气?,等回去,我?再好好与你赔罪。” 单单箫予衡的温柔退让就已经十分影响她,更莫提话里还提起了母亲担心,苏淼淼一瞬间甚至都来不?及察觉不?对,便下意识点了点头。 不?过点头之后,苏淼淼便也立即后悔了。 如今有旁人在,她还这般难以自控,若是再单独与箫予衡相处,听他几?句哄骗,只怕越发要被迷了心窍! 苏淼淼有心想要找什么借口拖延,只是一时间脑中一片混沌,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 她没有立即动?身,只是下意识抬头,似乎是想越过他,看向再后的元太子。 箫予衡看着?她的动?作,眸光微微一沉:[又一次,你难不?成当真移情别恋,又看中了赵怀芥?] 心声说到最后时,甚至带着?几?分阴戾的威胁:[苏淼淼,你最好只是在欲擒故纵……] 呸!谁与你欲擒故纵! 你自己移情别恋,方才抱了我?姐姐,扭脸就能这样理直气?壮的责怪起我?不?真心? 哪里来的厚脸皮! 苏淼淼心中又生出一股忿忿,偏偏对着?箫予衡,却被故事压抑着?,一点也发不?出火。 愤懑之下,她只能随手拿起窗上的青瓷瓶,硬生生叫自己说起了旁的话:“表兄,这个就是你说的玉肌膏?我?要怎么用?” 赵怀芥从侧面出现,看着?苏淼淼面上的怒意,一时却没有开口。 苏淼淼咬着?牙,抬头看向元太子的双目,又故意问道:“表兄,我?忘了,这个与太平散有什么不?一样吗?是不?是可以祛疤?”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34节 元太子刚刚才说过,玉肌膏是夜里睡前厚厚涂一层,这么一会儿功夫,苏淼淼不?可能忘记,此时却这般故意问起来,便显得?十分刻意。 可那又怎么样?元太子方才不?还想着?让她放弃箫予衡,再与她成婚吗?这时候总不?会戳穿她。 元太子就元太子,哪怕就是为?了公主府才哄骗她,她认了! 反正总不?会比箫予衡更晦气?! 赵怀芥在她的目光下,也果真缓缓的出了声,不?单将玉肌膏的用法又耐心的重说了一遍,往后还解释了这玉肌膏是什么方子,用了什么药材……不?急不?缓,仿若为?学子解惑的先生。 说到一半时,箫予衡在心里冷笑了几?声,转身振袖而去。 苏淼淼用力的抓着?窗棱,借着?手心的刺疼,才好容易压下了心下的催促自责,没有做出开口挽留箫予衡,或是追着?他一并跑出去的事来。 等着?箫予衡的身形消失在垂花门外,苏淼淼方才明显的松一口气?,紧绷的脊背,也瞬间松了下来。 赵怀芥在她泄力的一瞬间,也跟着?停下了口中话头,只在心中沉沉叹息一句:[就这般喜欢他吗……] 显然,他也早已看出了苏淼淼的刻意。 苏淼淼抬起头,眉宇之间透着?疲惫:“多谢表兄帮我?。” 赵怀芥垂眸看着?她:“你该想清楚,六皇子……并非良人。” 箫予衡当然不?是良人,谁是呢?你吗? 元太子这一番劝解或许当真是好心,但?许是苏淼淼心下实在是又累又倦,听着?这劝告后,却只生出了一股烦躁来。 箫予衡与故事的麻烦还没解决,元太子便又给她添了一团乱麻。 所以他刚才想的那一番心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要求的“心中所欲”,到底是公主府,还是她? 若是为?了公主府的权势,那他与箫予衡这等“主角”又有什么区别? 可若说是喜欢她…… 苏淼淼这些年来,对箫予衡的情意虽是被故事操纵,可她“一见钟情”后的一举一动?,却全是她自个的本性?真心。 在她想来,若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不?就是会想靠近,想说话,想笑,想要时时刻刻都见到吗? 用母亲的话说她,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只要是长着?眼睛的,便都能看出来。 怎么会像赵怀芥这样疏冷平淡? 这怎么会是喜欢呢? 苏淼淼的一句质问都已经冲到了口中,却在即将出口的一瞬间,生生咬在了唇齿上。 不?提这话未免太过无礼,只元太子如今还是一副不?问俗事的模样,她贸然戳破对方贪图为?了公主府的势力,想要问鼎帝位,更不?知道会如何。 她还没忘记,元太子赵怀芥,是故事里心深似海的反派。 甚至那谶言里至今也没说,这位反派究竟干了什么。 她先前只觉是元太子与赵皇后的母子间的私事,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她回去还是要与母亲好好商量商量,也顺道问问赵皇后是个什么癖性?。 这么想着?,苏淼淼便也摇摇头:“母亲也该回来了,我?也要回去告诉母亲缘故。” 赵怀芥没有开口挽留,只默默后退一步,就这般看着?苏淼淼绕出了暖阁。 直到苏淼淼行至门口,又一次低头告辞。 赵怀芥才忽的出了口:“你若日后还有这样的事,也可以来寻我?。” 苏淼淼抬眸疑惑。 “他惹你生气?,你想赌气?,或是要寻由头叫他着?急担忧……” 赵怀芥神色澹然,出尘若仙,仍旧平淡的不?见一点波澜:“我?都无妨。” 第35章 东殿内, 长公主的确已经回来了。 苏淼淼进门时,正看见母亲坐在堂屋多宝槅下的大圈椅上,斜斜靠着扶手, 低头按着额角。 看见女儿,长?公?主也?没有责怪,只是撑着身?子?直起来, 低声问:“才回来就听见吉祥说你与卿卿跌了一跤,我才去瞧过了你姐姐, 你这是去哪儿了?是划了手心?来, 摊开我瞧瞧。” 长?公?主声音低沉,说话间, 还明显有些叹息, 倒像是比她还要累。 这样的?母亲, 叫苏淼淼有些奇怪。 她乖乖上前摊了手,目光却探寻的?看向一旁的?吉祥姐姐, 面带询问。 吉祥端来了玉酒盏放在桌上,没有开口, 只是对着苏淼淼使了个眼色, 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不知?是怎了, 从山里回来就不痛快。] 苏淼淼眨眨眼,难怪母亲一点?没生气, 想?来是看见公?主心情不好,吉祥她们便遮掩了些,大事化小,坠马都只说成?了跌跤, 也?并没有提起箫予衡抱姐姐,丢下?她的?事。 这样倒也?好, 她如今又不能时时刻刻都跳池子?里,平常时候情绪还是会受“故事”影响。 若叫母亲知?道箫予衡这般过分。她却还是黏黏糊糊断不干净,反而?叫家里人气急。 苏淼淼这么想?着,便也?只装出一副寻常神色:“方去表兄那儿上了药,没什么事。” 长?公?主虽然?心疼女儿,却并不会将孩子?放在闺阁娇养。 公?主自个是跟着太宗皇帝在军中摔打长?大的?,在苏淼淼六七岁上,便亲自教了女儿拳脚骑射,这么点?磕碰擦伤,都只当是寻常。 检查过苏淼淼已经上过药的?手心后,长?公?主也?只是随口叮嘱一句:“该小心些,你姐姐身?子?弱,禁不得?摔打。” 苏淼淼乖巧应了一声,又关心问道:“阿娘你怎么了?不是去祭拜先皇后,是路程远吗?” 蓬莱宫大殿里便放着赵皇后的?神位,她们第一次来便已经拜过了,今日母亲去祭的?,是赵皇后在山中的?陵墓。 原本元太子?都并没有打算请人墓前,只说赵皇后遗愿,在山水之中清清静静,不必人来守陵拜祭,还是母亲坚持,今早才特意去了。 长?公?主回过神,神色怅然?:“不远,怀芥说得?不错,崇山峻岭处,清风明月间,果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苏淼淼闻言越发奇怪:“路程不远,那阿娘怎的?看着这样累?是在缅怀故人吗?” 长?公?主饮一口琥珀酒,摇头嘲笑:“小个半人,知?道什么缅怀?” 或许在父母眼里,自个的?孩子?就是永远的?都长?不大的?,连眼看及笄的?女儿,都只是个半大的?小人。 苏淼淼也?不反驳,只清脆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嘛,横竖阿娘要是有什么想?说,我就听着,总比自个喝闷酒好是不是?” 长?公?主看着女儿圆亮的?眸子?,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软了下?来:“好,与你说,是在缅怀赵皇后。” 苏淼淼在一旁坐了下?来,也?想?伸手端酒喝一口,却被长?公?主眼疾手快的?拍了回来。 她随了母亲,也?是爱酒的?,酒量亦不错,七八岁时,便能喝些花果酿。 直到现在,平日里这些清淡的?果酒,她喝多少都没醉过—— 至于更烈的?,便像眼前的?琥珀酿,母亲不许她喝。 苏淼淼可惜的?皱皱鼻子?,也?只能收手问道:“阿娘从前,与赵娘娘关系很好嘛?” 赵皇后母子?在她记事前,就已经离京了,苏淼淼也?并没有听说过母亲与赵皇后的?旧事。 不过想?来,这对姑嫂之间的?情分是很好的?,或许比现在与姜娘娘的?关系还好,若不然?,母亲现在也?不会这样难过。 苏淼淼才刚这么想?着,便听见母亲干脆说出了与她猜测完全?相反的?两个字:“不好。” 看着女儿诧异的?神情,长?公?主忍不住一笑。 长?公?主又饮了一盏酒,才慢慢道:“你也?知?道,我是太宗皇帝养大的?,当初陈英战死,我不肯再议亲,父皇心疼,开朝之初,便有意叫我嫁给还是太子?的?先帝,日后就能再当皇后。” 苏淼淼猛地瞪大了眼睛! 元宗!元太子?的?身?父,差点?成?了她的?亲爹? 不,不对,若是阿娘真嫁了先帝,也?就没有她了。 苏淼淼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海,回过神后,她仔细想?一想?,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太宗皇帝这样偏爱她的?母亲,要论亲事,还有什么比嫁给未来皇帝,成?为一国?之母更富贵的?? 长?公?主又道:“我当然?没应,先帝比我小六年,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大弟,这样的?情分,我只拿他当弟弟看,哪里会有男女之情?何况皇后的?担子?,我也?未必担得?起。” 苏淼淼安静的?听着,听到这儿,心下?也?不禁微微一动?。 元太子?刚及弱冠,算起来,岂不是也?正好比她大了六年? 若按着母亲的?话,元太子?看她,是不是也?像是看个半大孩子?,不会生出什么男女之情? “……耽搁,辗转半年才又定了赵氏。” 苏淼淼略微出了出神,再留意时,母亲便已提起了赵皇后:“赵氏是陇西赵氏的?主宗嫡女,幼承庭训,少有才名,贤良淑德,四角俱全?,相貌就自不必提,你只看看怀芥也?该知?道,神清骨秀,国?色天色。” “她这样的?出身?相貌,难免自视甚高,许是受不了元帝先被我拒过一遭,才轮着她,大婚之后,每每遇见我,面上客客气气,一丝礼数不肯错,眼睛里却带着一股子?较劲儿,多少年都耿耿不平。” 听着这话,苏淼淼反而?为母亲不平起来:“这是太宗皇帝与先帝的?意思,阿娘又没答应,她怎的?能怪阿娘?” “可不是说呢,年轻时候我也?不服她,什么陇西赵氏,有什么了不起?我是大梁正经公?主!有时候还会故意气他,宫里得?了什么新鲜东西,她是太子?妃得?四份,我就偏要把大弟父皇的?都要来,拿着十二份在她眼前炫耀,看她气得?脸都红了,面上还要撑出一副大方容让的?模样来,就暗里高兴许久。” 提起年轻时候的?意气之争,长?公?主也?忍不住的?笑,只是再往后说下?去,便又换成?了明显的?惆怅和叹息: “可惜,她这样强的?性子?,却偏偏遇上先帝早逝,离宫出家,不得?不低了头……” “她比我还小许多,却去的?这样早,只怕就是过刚易折,心头一口气梗着,损碍了身?子?。” “她病了许多年,三年前就死了,却从头到尾都瞒的?这样好,不肯叫人瞧见她的?憔悴狼狈,看了她的?笑话。” “这样争强的?人,还是太子?妃时,就处处仔细,不肯在旁人口中落下?一个不字,对自个的?身?后事,却只要了一座孤坟,雨露枯骨,不入帝陵,连个整个棺椁地宫都无,还不如陇西那些远远不及她尊贵的?寻常偏亲。” 苏淼淼听到这儿,除了叹息世事无常之外,心下?却又想?到了元太子?。 她方才回来时,便想?过与母亲问问赵皇后与元太子?的?性情。 现在也?算碰巧,虽说原意是为了安慰母亲,但无意提起的?旧人旧事,说不得?比她直接打听都知?道的?愈发清楚。 她之前听起赵皇后的?经历,都只觉着,是先帝驾崩,便心如死灰,又为了儿子?日后,甘愿委屈自己的?慈母。 现在听了母亲的?话,才知?她的?猜测全?然?不对。 这样宁折不弯,甚至最后也?当真是因为心绪早折的?一国?之母,怎么当真心甘情愿放弃一切,只来蓬莱宫做一个没有名姓的?女冠? 而?被赵皇后这样争强之人教养长?大的?元太子?,又怎么会一点?不将母亲的?遗命放在心上,当真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道士呢? 这般想?来,当初元太子?为她卜卦时,也?提过一句,刘国?师教他任凭世事,不要强求施为,还为他算过一卦,结果并不好,可他还是觉着卦卜得?再准,人也?不该认命无为。 要这么说,故事里就说的?没错,元太子?,的?确是有意帝位的?。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35节 这么想?着,苏淼淼与母亲提醒了一句:“阿娘,赵皇后想?让我嫁给表兄,还叫人打听过我的?脾性图册。” “哦?你知?道了?” 可长?公?主却似乎并不诧异,还在摇头调笑:“怀芥也?是个好孩子?,可惜你这丫头,叫六皇子?迷了心窍!是再瞧不见别人了!” 苏淼淼顾不得?理会箫予衡,只按着心口情绪继续追问:“母亲也?早知?道?” 长?公?主点?点?头:“当初怀芥离京时,赵皇后便提过这事,那时你年纪小,我没有答应,只说等两个孩子?都大了再看。今日玉枝跟着,还说赵皇后一直没忘记这事,临终前都在嘱咐怀芥,要他回京一定记着去公?主府,只是怀芥一直也?没答应。” 竟然?还有这样的?旧事! 苏淼淼震惊又恍然?,听着最后一句,又有些疑惑。 元太子?之前一直也?答应这门亲事,今天怎的?突然?就改了主意? 面前长?公?主的?神色低落下?来:“她哪里是看中你呢,是记挂自个孩子?,想?着若有这一门亲,将怀芥托付给我,往后也?不至太过落魄,她这么好强的?性子?,却是为了孩子?低头……” “天妒英才,这么多人都偏偏早逝,陈英、父皇,大弟阿赵……一个一个,呸,这贼老天!” 长?公?主怅然?之后,又心生悲愤,一边骂着,一面又狠狠灌下?一大杯酒。 难怪母亲回来,瞧着就这般疲累低落。 这些名字,都是母亲相识许久的?旧人,便是当今陛下?因为自幼被太宗放在祖籍,也?远不如元帝与母亲打看着长?大的?亲近。 母亲这是勾起了从前的?伤心事,却也?不单单是为了赵皇后一人。 苏淼淼为母亲添上半盏琥珀酒,原本还想?陪着劝解几句,可长?公?主对着女儿一时失态,便已经后悔。 这时恢复了平静,长?公?主便只挥手赶人:“罢了,女大不中留,六皇子?不是来了,你也?别烦我了,赶紧着,去寻他去罢!” 苏淼淼当然?不会听话去寻箫予衡! 她被赶出了堂屋后,立在门口想?了一会儿,原本想?去再看看姐姐,却听闻敷了半晌伤处后,已经服药歇下?了。 闻言,苏淼淼也?只得?回了自个的?寝间,还趁着现下?没有看见人,情绪没有被十分影响的?时候,特意交代了吉祥姐姐,若是箫予衡来的?话,就干脆赶走,一定一定不要告诉她,也?不要叫她听见。 吉祥答应着去了,又给她带回了午膳。 苏淼淼味同?嚼蜡的?吃了几口,又被侍女们劝着躺着午歇,也?只是翻来覆去,压根合不上眼。 直到日头渐渐西斜,满心烦乱的?苏淼淼终于忍不住蹦了起来。 这种心绪不宁的?时候,若是能沉进水里泡泡,一定会清醒很多。 蓬莱宫内倒是也?有水道,都是山中引下?的?山泉水,跳进去一定十分清爽。 但苏淼淼都不用开口,也?知?道周围人,从侍女到母亲都一定不会同?意。 莫说山里天气更凉些,只她双手脖颈还带着伤呢! 只怕她前脚猛不防跳进去,母亲等不到天黑就要给她驱邪。 哦对了,这地方,驱邪也?找不了旁人,还是要寻元太子?赵怀芥! 苏淼淼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奈何,只能叫小桃给她打了清冽的?山泉水来倒进铜盆,然?后低头弯腰,一头埋进了盆中。 不能沉水底,浸浸脸也?算是聊胜于无。 苏淼淼屏息闭目,沁凉的?泉水,只叫她忽的?一个激灵。 只是这样,自然?不如整个身?子?都沉进桃花池中来得?刺-激通透,但好在也?不是为了摆脱箫予衡的?影响,只是想?略微缓解些焦躁。 从水中传来的?清冽凉意,也?果真叫苏淼淼憋闷了半晌的?心情渐渐平静起来。 她抬起头,用力的?甩去脸上的?水珠,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果断开口:“去问问,元太子?这会儿在哪?” 小桃答应了,没有一盏茶功夫,便说蓬莱宫中的?宫人说,这个时辰,太子?日日都会在前头三清殿内做晚课。 苏淼淼鬓角还湿润着,闻言,便也?干脆起身?又披起了衣裳。 吉祥:“天快黑了?姑娘这是要去哪?” 话未说完,苏淼淼的?身?影便行到了门外,只远远留下?一句:“去问清楚一件事!” 元太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突然?想?与她成?婚,为了公?主府,还是当真看上了她。 这个疑惑她不弄清楚,莫说晌午了,她估计连夜里都睡不着。 但想?要弄清楚,其实也?不难,只要她去问,就算元太子?口上遮掩,她还能听人心声! 为什么要等?她这就要去听个明白! 第36章 山里的天黑的格外快。 苏淼淼出门时, 还是日?暮沉沉,等绕到前殿时,金乌坠落山巅,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个蓬莱宫便也跟着昏暗下来。 苏淼淼顺着清脆悠扬的敲磬声行至三清殿,靠近门前时, 便?也?清楚听见了捡春的唱经?声。 捡春年幼,嗓音还是孩子的稚嫩, 但?经文都已背得十分熟练, 伴着石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律, 清脆而?庄重, 只叫人心神一宁。 果真是在做晚课。 在这样的诵经?声中?, 苏淼淼也?不好进去?打扰,只贴着殿门, 小心的朝里看去?。 元太子正立在殿中?,面对?三清, 手持清香, 从侧面看去?, 身形更?显得清寂而?修长,缥缈的仿佛不染尘世。 苏淼淼下意识想到了母亲白日?里说过的话:“容貌你看怀芥也?该知道, 神清骨秀,国色天?香。” 这话虽是在说赵皇后,但?此刻放在眼前的元太子身上,却也?一点都不错。 元太子还穿着白日?的素色道袍, 暗绣云纹,腰系青色丝绦, 鸦羽般的乌发用?玉冠竖起,袅袅的白烟一丝丝升腾,笼罩在他的剑眉薄唇,若隐若现,如同神祇。 苏淼淼抿了抿唇,又往后退了两句,决定不打扰两人的晚课,等人出来,再?私下与元太子问他的心声。 好在天?色已沉,她吹着习习夜风,也?没?等太久,殿内的石磬唱经?声也?停了下来。 苏淼淼在石磬经?韵中?听得久了,乍一停下,反而?有种余音不绝,沉浸其中?,未能回神的怔然。 不过日?日?如此的捡春显然是早习惯的,袅袅磬音之中?,他迫不及待的声响便?已经?从殿内传了过来:“师兄,我唱完了!” 元太子的声音还是那样平淡疏凉:“好,点罢灯就尽早回去?歇息。” 苏淼淼回过神,正要迈步,便?又听见了捡春兴致勃勃的询问:“师兄,你是不是也?不喜欢六皇子?” 也?不?这个也?字……除了六皇子,是在说她吗? 苏淼淼心中?一动,步子停了下来。 下一刻,赵怀芥竟也?说出了与她一般的疑问:“除了六皇子,还有谁?” 竟是干脆默认了不喜箫予衡。 捡春也?不假思索:“苏姑娘呀!师兄不是一直也?不喜欢她?” 苏淼淼回过神,越发凝了心声细听。 “苏姑娘赤子之心,我从来没?有不喜欢。” 赵怀芥的声音清冽,却又格外清晰坚定。 苏淼淼指尖不自觉的松了松。 捡春却还不肯相信一般,继续追问:“可是师兄你一直没?有答应娘娘,还不许我提苏家姑娘的名字!” 元太子显然是觉着他啰嗦了,没?有回答,只叫他好好点灯。 殿内最深处亮起了如豆的灯光,接着又渐渐往后,与殿门越近,光芒也?越来越亮,透过门前金砖,在苏淼淼莹润的面颊上都镀上一层微光。 捡春只安静了三盏灯的功夫,行至门口,又忍不住的似的又开了口:“师兄,你现在是不是改了主意,又想与苏姑娘成婚了?” 元太子声音冷冽:“这般聒噪,可是功课不够?” 捡春显然还是怕师兄的,连苏淼淼在门外都听出他声音颤抖了起来,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坚持的开了口:“苏姐姐是好人,师兄你不要欺负她!” 苏淼淼虽然听得糊里糊涂,但?心下却也?生?出一股暖意,果然小孩子最是诚挚,只是一道吃了两次点心,他就这样护着自己。 赵怀芥:“捡春,你年岁小,不知道的事不要胡说。” “我知道的!师父走之前和师兄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捡春加重语气分辨:“师父不想叫师兄出山,也?不想你用?亲事去?谋公主府,你从前都是答应了的,今天?你故意让苏姐姐说不喜欢六皇子叫六皇子听见,还与苏姐姐说与六皇子生?气了就来找你,你,你……” 捡春结结巴巴,又十分着急:“你还说不是要欺负苏姐姐!” 几息的凝滞之后,殿内响起元太子平淡的反驳:“我白日?故意令箫予衡与苏姑娘生?隙,是因为他虚情假意,矫言伪行,只会叫她难过伤心,配不上你苏姐姐。” 捡春还不放心:“那师兄你呢?你会不会骗她,叫她难过?” 苏淼淼只觉心跳一停,连呼吸都屏住了,她又上前一步,紧紧贴着门前,全神贯注,唯恐错过半个字。 但?这一次,殿内却是良久的沉默,久到连苏淼淼都有些按捺不住,又微微外头,小心朝里觑了一眼。 捡春已经?停下了动作,元太子却仍在在静静为灯内添油,倒出的油丝不偏不倚,平稳的不见一丝触动,灯火的映衬下,整个人俊美无铸,湛然生?光。 还是捡春没?忍住又催了一次,他方才低头看着火光,低低开了口:“不会,尽吾所能,利而?不害,为而?不争。” 捡春疑惑的歪了头:“那是什么意思?师兄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苏姐姐?” 元太子这一次没?有再?说话,但?只相隔一道的薄薄的门板,苏淼淼却听到了他的心声,低沉幽远,仿佛透过幽井古潭,露出的一丝情绪:[我与她……心中?有愧。] 元太子方才点的便?是最后一盏灯,捡春一面不满的念叨师兄总是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一边收拾好了火烛石磬,也?慢慢的朝门口行了来。 眼看着两人马上就要出门撞见她,苏淼淼缓缓往后,退至廊下的鹤舞石灯旁,便?猛地转身,又顺着来路匆匆往回行去?。 ————— 昏暗的蓬莱宫四下静寂,苏淼淼裙角翻飞,廊柱屋檐,瑞兽丹墀,水道草木都从她眼前飞快的略过。 但?苏淼淼却压根看不见这些,山间的飒飒凉风拂过面颊,她却一点不觉清爽,反而?只觉一团乱杂。 元太子那一句口中?的经?文晦暗不清,但?他最后想过的心声,苏淼淼却听得清清楚楚。 心中?有愧……元太子上次在来稽山的路上提起画册时,心中?也?想过有愧的心声。 为何有愧? 有什么愧疚? 难不成当真在那时,元太子便?也?想过了要为了公主府,利用?她?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36节 在这样的疑惑与愤慨中?,苏淼淼不过盏茶功夫,便?也?回到了她们一家子居住的东殿。 隔着纱窗,她住下的西?厢都已点了灯火,丫鬟小桃笑呵呵的迎上来,只说姑娘回来的正好,吉祥姐姐刚才叫了膳,就等姑娘回来用?了。 但?苏淼淼现在实在是心情吃东西?,也?不想自个一个人回空荡荡的屋子只与侍女在一处。 苏淼淼朝主屋看了看,烛火半昏,屋里嬷嬷侍女们也?都是静悄悄的不见声响。 这种时候,若是能与阿娘说说话当然是最好的,只是母亲今日?想起早逝的旧人,还饮了酒,心情不好,瞧这模样,只怕是已早歇了。 苏淼淼步子一拐,便?只走近了对?面姐姐的厢房。 苏卿卿已经?用?了晚膳,这时正斜斜倚着软枕,在烛光下看着一卷诗集,看见苏淼淼后,也?弯了嘴角:“快上茶,怎的这样着急?可吃过晚膳了?” 丫鬟竹影端着茶盘行了过来,她之前苏淼淼颇有微词,总在心里觉着自家姑娘几次受伤都是受二姑娘连累,不过这两日?得了主子训斥,面上规矩到都是恭恭敬敬,没?有一点错处。 苏淼淼这时也?顾不得这些,摇摇头,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坐下,便?怔怔无言。 苏卿卿瞧出妹妹这模样不对?,放下诗集,面带关心:“这是怎么了?” 苏淼淼:“我今日?听见了一句话,却有些不明白。” 苏卿卿温柔询问:“什么话?你说来听听呢?” 苏淼淼抿抿唇,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利而?不害,为而?不争。” 苏卿卿笑了笑,声音轻柔:“这话出自《道德经?》,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这话是说,自然的道理,是增益万物,不是损害,圣人的行事,便?是心中?有自个的目标打算,也?只会尽力添益,不会损害它,” 其实苏淼淼是早有猜测的,这些年来,她为了箫予衡也?认认真真读了几年书。 只是她是投其所好,只钻研了诗词小道,不如姐姐自幼遍览百书,博学多才,担心自己在这些经?文典籍上,会有什么偏误,才特意问了姐姐。 此刻苏卿卿的解释,只是彻底堙灭了她心下的最后一丝侥幸。 果然,也?是一样的利用?! 唯一不同的,是同样是为了公主府,同为了自个的谋划,箫予衡厚颜无耻,理所应当,还觉着她与母亲无法掌控,会是祸害。 元太子却还知道心中?有愧,记着圣人之道,想要尽力添益,不加损害。 可那又怎么样? 半斤半两,都是算计,只是因为元太子存了几分良心,她便?还要谢谢他不成? 苏淼淼满心里胀满了被哄骗的难过酸楚,这难过与酸楚的情绪汇集在一处,渐渐又凝聚成了气愤。 她气得鼓鼓的腮帮子,面颊涨得通红。 苏卿卿看着她:“怎么了?谁与你说这个?怎的还生?起气来?” 苏淼淼咬咬牙:“之前有个人骗我,我今日?才发现了!” 先前元太子帮她卜卦,救她落水,她还一直对?他心存敬佩感激,觉着故事里将称作反派不对?,将他当作可以倚靠信赖的好人。 原来也?都只是哄骗!也?只是为了权势与皇位! 苏卿卿眨眨眼睛,心声迟疑:[难不成六皇子?若是他……我倒不好说什么。] “不是箫予衡。” 苏淼淼干脆的开了口:“可是一丘之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迎着姐姐疑惑的目光,灌酒似的,低头灌下半杯温茶。 可是为什么呢? 就因为她不是故事里的主角,只是厚颜女配,所以所有人,便?都不会真心喜欢她吗? 箫予衡是这样就罢了……现在连赵怀芥也?是这样! 不知怎的,苏淼淼只觉鼻头莫名的有些泛酸。 但?下一刻,苏淼淼便?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半盏茶水一饮而?尽,将这莫名的酸楚都一股脑压了下去?。 是,比起箫予衡来,元太子的圣人之道,的确是好到了不知道哪里去?。 可她苏淼淼也?不是什么扔在大街上,凭谁见了都能咬一口的肉包子,也?不是什么没?人要没?人疼,非要贴母亲长公主的身份权势,才能定下婚事的恨嫁婆。 凭什么只能任人算计? 等她回去?,就每日?都泡在小泽池里,借着水里的清醒,好好与母亲将自个的心意都说清楚。 什么六皇子,元太子—— 她谁也?不要! 第37章 第二日, 长公主与苏淼淼母女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长公主是思及旧人,饮多?了酒,宿醉一夜, 醒来难免头疼。 苏淼淼则是知道元太子的目的后,愤懑难过,一夜不得安眠, 睁眼后眼底都透了乌青。 但?次日用过早膳之后,苏淼淼还是坚持与母亲一起去了前殿。 箫予衡是奉旨而来, 昨日安置之后, 便说好了今日要在前殿,与元太子商议赵皇后入帝陵与丧仪。 长公主因感叹着赵皇后去的可惜, 这才撑着身上的不适到场, 想为旧人?尽一份心?意。 至于苏淼淼—— 她则纯粹因为余怒未消, 心?绪难平,又想着厚颜无耻、心?存算计的人?分?明是箫予衡与赵怀芥, 该愧疚的也是他们两个,凭什么是她要在屋里?躲着? 她还偏要大?大?方方的出去, 说不得还要寻个什么借口, 给这对一丘之貉添点堵, 多?少出了她这一口气?! 抱着这个念头,苏淼淼出门时, 还在腰间挎了牛皮水囊,内里?装着刚灌的沁凉山泉水,打算若是情绪因为箫予衡影响受不住时,就借着更衣的名头, 去隔间倒水洗一把脸,好赖能有?点用处。 到了前殿之后, 分?明是六皇子当前,先与长公主见了礼,但?苏淼淼的目光,却是第一时间只看向了一旁的元太子。 一身宽大?的苍色道袍,上绣白鹤,在山风之中微微飘荡,乌发只用一根乌木簪挽在脑后,立于山间大?殿,剑眉薄唇,清隽冷峭,清冷孤高,简直不像尘世中人?。 呸,分?明都是骗人?的! 一个打算着用亲事谋划权势的家伙,算什么出尘绝世、神仙中人?? 元太子越是这般澹然缥缈,叫人?敬赞,苏淼淼却反而愈是生气?,她一双星眸亮的摄人?,简直像是燃着火光, 这样的目光,也叫对面的赵怀芥都是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下,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素来都是一派仪范清泠的人?,第一次闪过这样明显的迷惑。 没?等元太子想明白缘故,见苏淼淼的目光只顾盯着赵怀芥,一旁箫予衡眸色微沉,却还是耐着性?子,温声唤了一句:“淼淼,你来了。” 苏淼淼目光右移,箫予衡一身白衣,轻袍缓带,看来也是丰神俊朗的谦谦君子。 这两人?站在一处,着白衣的温润如春风,穿苍袍的疏淡若清泉,竟是不分?轩轾,平分?秋色。 可架不住苏淼淼如今就是一团火。 还是烈火烹油,燃着正旺的那一种,见着哪个都想蹦点火星,什么黑黑白白,全都烧成了灰扑扑才算清静! 苏淼淼紧紧攥着手心?,有?对元太子的怒气?顶着,竟也能扭头避过箫予衡的目光,按着情绪冷冷反驳了一句:“女子闺名不好外露,六皇子还是换个称呼罢。” [苏淼淼……] 萧予衡面色微微一变,心?声阴沉。 若是私下里?只有?他与苏淼淼两人?,箫予衡或许还会?做小伏低,温言哄劝几句,但?当着赵怀芥的面,箫予衡心?下再恼,却也只是淡淡改口叫了一声:“表妹。” 其实?叫表妹,苏淼淼也觉着晦气?,尤其元太子与她也是一直在以表兄妹相论。 只是这是这亲戚关系是生下来就有?的,她自个也不能断亲,苏淼淼再是不满,也只能抿着唇扭到一旁保持沉默。 赵怀芥看着苏淼淼的怒色,便只以为她也是在与六皇子生气?。 他原本也是叫苏淼淼表妹的,但?既然萧予衡这么叫了,赵怀芥便不愿再出口,只按着昨日说好的约定,也主动出声,作出一幅亲近姿态问了一句:“手上的伤怎样?玉肌膏可还好用?” 手上的伤早好了,只是心?头的气?还没?下。 苏淼淼找到了正主,一双眸子猛地瞪向元太子,简直能蹦出火星:“ 什么玉肌膏!这样的好东西我也配不上,一会?儿就给殿下原样送回去!” 元太子神色一愣,缓缓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有?反应。 倒是身旁的瑞安长公主扭头看了女儿一眼。 之前苏淼淼对箫予衡没?个好声气?,长公主虽然诧异,却没?有?理会?,是因为谁都知道他们两个是一对。 男女之间,本就微妙,公主也不是那等见女儿女婿吵架,便忙不迭按着女儿低头的“贤德”长辈,更莫提亲事还没?定,姑娘家使性?子嗔怒几句,男子也谈不上吃不吃亏。 可是元太子的情形却又不同,从前并?不算十分?亲近的兄长,这样迁怒,便是冒犯。 长公主皱了眉头:“淼淼,怎的这样无礼?” 苏淼淼冷哼一声,扭头不言。 箫予衡看着她,神色晦涩,未置可否。 倒是赵怀芥,仍是萧疏淡然,主动接下了长公主的指责,宁静的不见丁点波澜:“无妨,既是不喜欢玉肌膏,我再送别的。” 这一次,没?等苏淼淼再说什么,箫予衡便在心?内冷笑一声,径直开口道:“姑母也到了,便议正事罢。” 正事自然是赵皇后入陵的丧仪。 历来皇后的丧仪最浩大?隆重的,其实?都在刚刚驾崩的几个月里?,百官哭丧,小殓大?殓,梓宫停灵,出殡安葬,合宫奉主…… 以至于正式入陵后的百天周年,都要祭祀奉慰,这样一桩大?事从头到尾办下来,花费百万都是寻常,人?力更不必提,整个宫中上上下下,都要生生累掉一层皮。 但?如今赵皇后都已经入土三?年,也不可能将人?再从山里?请出来,最繁琐浩大?的仪式便都过去了。 眼下请神位衣冠入东陵,再有?大?祥仪式,无非比平常冥庆更隆重几倍,祭品牺牲,水陆道场再大?办些。 元太子说起这些时,都表现的十分?沉静平淡,只由着宫中操持,因此?商议起来便也很是顺利,三?言两语便定了下来。 剩下唯一一件要紧些的事,便是上尊谥。 箫予衡拿出当今陛下圈定了几个谥号,叫元太子看过。 慈孝二字从都太宗起就是定下的,赵怀芥看了片刻后,便只选了一个烈,前面再添上元宗尊谥的“明”,连在一处,已去的赵皇后,往后便可称孝慈明烈皇后。 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字选的好。” 苏淼淼再是生气?,也不会?这种时候添乱,因此?方才商议赵皇后的正事时,都只安安静静在一旁立着。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37节 直到现在,看见长公主面露落寞,才低头上前,安慰般拉住了母亲手臂, 长公主回头,也摇头拍了拍她:“你不记得,你大?舅母刚正倔强,用这个烈字是再合适不过。” 苏淼淼没?有?吭声。 她知道赵皇后生前安排元太子与她成婚,命人?收罗她的图册脾性?,叫元太子提前知晓,是一番慈母心?肠,觉着她活泛,儿子沉寂,正好相配,想要赵怀芥对她自幼生情,顺理成婚。 可赵皇后想过赵怀芥禁欲绝情,压根就不喜欢她,只是为了公主府才有?心?谋算婚事吗? 还是说,这也是元太子母子早就商定过的? 苏淼淼不愿在背地里?议论先人?,但?身为被谋划算计的本身,这时候却也说不出什么话?,便也只能沉默。 箫予衡接过话?茬:“业成无兢曰烈,秉德遵业曰烈,姑母这般赞誉,可见明烈皇后必定令人?崇敬,可惜我长于江南,没?有?福分?亲自拜见。” 苏淼淼撇他一眼,她方才正在出神,没?有?防范,一个不察,这熟悉的温润声音,便又勾起她被故事强加的陶然欢欣。 这陶然固然叫人?沉醉,但?得知真相之后,苏淼淼却只觉一股受人?摆布的晦气?恶心?。 她张张口,发现自己被情绪影响,又很难生出恶言恶意,便攥紧腰间水囊,立即转身去了隔间。 临去前,她没?敢看箫予衡,便只恶狠狠瞪了一眼一旁的赵怀芥。 剧情掌控她,赵怀芥也想愚弄她—— 呸,沆瀣一气?,都是一般的晦气?! 出了门后,苏淼淼一点不耽搁,解下水囊,便倒下今早才装的山泉水,畅快的浸了双手面颊,还顺手湿了帕子,将前后脖颈也按了一圈,激得她身子都是一颤。 她的动作麻利,回到厅中,箫予衡还在说着陪着母亲敬佩可惜的话?。 趁着面上冷冽清醒还在,苏淼淼抓紧时间嘲讽:“见贤而思齐,六皇子只是心?中崇敬,自个却秉性?难移,也没?用处!” 箫予衡的面色一滞,竟是生生窒了几息,才能继续撑出素日的温润强忍道:“淼淼,你这是怎么了?” 苏淼淼眸光躲闪的不肯对视,声音却是干脆利落,一点不让:“我本来就是这样,什么娴雅贞静都是我装出来的!六皇子原本也不喜欢,我又何必再东施效颦?” “这么久了,我也早该坦诚相见,也省的六皇子往后误会?!” “还有?,说了你别叫我名字,六皇子自幼过目成诵?怎的这么点小事却忘这样快?” 箫予衡眉心?紧皱,面上透出一丝被误解般的难过,心?声却已经透着屈辱般的冷意:[果真还是为了卿卿,不过一时意气?,便蛮横跋扈至此?!] 呸!这算什么跋扈?想要凭仗公主府的权势当太子,哪里?有?那么容易?她就是这样脾气?差,蛮横的时候都还在后头呢! “表妹,你便是生气?,也不该这般辱没?自己。” 转瞬的平息之后,箫予衡面上已是一副无奈似的包容模样,只是心?下的记恨与难堪却愈发浓烈:[故意与赵怀芥亲近折辱与我,即便幼稚赌气?,也太过了些。] 苏淼淼还想再骂几句,不过只是一袋子的泉水,远远不如跳进桃花池那样彻骨的清醒清冽,只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便已经有?些撑不住。 加上最后这句心?声却提醒了她,苏淼淼便立马调转目标,看向一旁的赵怀芥。 赵怀芥自从苏淼淼瞪了他一眼出门时,目光便一直看着她,直到现在,也在静静看着她湿润的鬓角,燃火似的双眸,面色沉思,静静无言。 可这也不妨碍苏淼淼主动生事:“还有?表兄,也很该记着明烈皇后的德行,毕竟这世间也多?得是子孙不肖,一蟹不如一蟹!” 元太子一双清冽无波的微微睁大?,桃花眸内透出几分?讶然,奇怪的是,他却没?气?愤恼火。 苏淼淼目光中,甚至看见他微微抬了嘴角,似乎露出了一抹笑意? 笑?他怎么还会?笑! 苏淼淼简直疑心?是自己气?糊涂看错了,但?下一刻,她便又听见了赵怀芥的心?声,还是那样清冽淡然,隐隐还带几分?沉醉:[她生气?原来是这幅模样,生动灼人?,可爱……] 第38章 [她生气原来是这幅模样, 生动灼人,可爱……] 刚刚听到这句心声时,苏淼淼几?乎有些怔愣。 人心偏见就是如此, 上次在?桃花池外,元太子?拿着刚撇的竹竿冲上来救她时,也曾想过可爱二字。 可那时的?苏淼淼惊诧之后, 也只当是这是兄长对于小辈的喜爱,毫不介怀。 但是现在?, 再听到同样的?话, 苏淼淼回神之后,却是生出了更大的?怒气。 有什么比你?生气反击之后, 对方?屈辱记恨更气人的?? 现在?苏淼淼知道了, 那就是对方?压根没拿你?当成一回事, 甚至觉着你?的?怒意可爱。 她是什么婴孩猫狗吗?赵怀芥拿她当什么! 苏淼淼手心紧攥,连面颊都涨得通红, 嫣红的?唇瓣翕动几?次,一时间却又气得说不出话来?。 也的?确是没法反驳, 她听见的?是心声?, 在?旁人看来?, 是她莫名生事骂人,元太子?从头?到尾都是沉静无言, 一点怒色都没露,她还?有什么好生气? 也就是一直留心苏淼淼神情的?赵怀芥,第一个发现了她的?情绪。 本就浅淡的?笑?意瞬间消弭,赵怀芥面上又闪过分明的?疑惑:“你?……” 苏淼淼紧紧抿唇, 满面恼火。 [她怎的?像是在?与我生气?不是为?了箫予衡?] 这样的?神色,显然也叫赵怀芥心生迟疑, 顿了顿,才小心的?缓缓问道:“手攥这样用力,伤处不疼吗?” 这简直是挑衅! 这次,还?没等苏淼淼反应,一旁长公主便瞧她实在?过分,拦了下来?:“你?是不是夜里没睡醒,都糊涂了,瞧瞧这像什么话?” 也就是她只生这么一个女儿,诸多?偏疼,不忍太叫她没了面子?,若不然,只她方?才这般生事,就早该教训一顿。 苏淼淼抿着双唇,立在?原处没有说话。 反而是箫予衡温柔一笑?,接过话茬:“无妨,表妹自幼长在?公主府,骤然换了住处,难免不适。山中清寒,如今明烈皇后祭祀已定,姑母也该早日回京。” 这一次倒是记得不叫闺名淼淼了。 赵怀芥淡淡看他一眼:“依我看,未必是因为?住处,倒像是为?了人。” 说罢,也转身看向长公主,端肃平静:“姑母早日归府也好,山中嘈杂,早得清静。” 这场景叫长公主连伤怀都忘了,瞪着眼睛将殿内这三?人挨个瞧了一圈,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 什么山中清寒不适,六皇子?这话里的?意思是在?隐隐针对蓬莱宫。 怀芥就更不必提了,最后那一句,就更是只差指明了嫌弃箫予衡聒噪。 这是怎么回事?淼淼狗一时猫一时的?不对劲就罢了,如今这两个谦和稳重的?,怎的?也明摆着不对付起来?? “姐姐惊马受伤,动不得身,六殿下前?日可是都急得失态,今日怎的?这么快忘了?” 苏淼淼却又忽的?冷声?开了口?。 嘲讽完箫予衡之后,苏淼淼又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情绪,飞快对赵怀芥扔出下一句:“也不劳殿下赶人,先前?跟来?是我的?错,等姐姐好些,我们立马就走!” 接着,她又猛然转身:“阿娘,我觉着身上不舒服,先回去了!” 说罢,苏淼淼都不等母亲反应,转身就走! 赵怀芥的?心声?除了愤怒疑惑,也叫苏淼淼学?了个乖。 这想要找人不痛快,就要把话撂下就要立马走,省的?多?留一句,就指不定再听着什么,反而更气着了自个。 苏淼淼裙摆扫过光滑的?地砖,如同绽放的?海棠,转眼之间,便已连背影彻底消失在?了阶下。 留下的?长公主立在?原处愣了一会儿,原本就疼的?额心都愈发难受起来?。 不过自个女儿的?留下的?麻烦,再是头?疼,也只能强撑着圆全收拾。 长公主干笑?一声?:“淼淼这孩子?叫我惯坏了,实在?不像话,我回去教训了,叫她来?与你?们赔罪。” 赵怀芥与箫予衡自然都道无妨,只说淼淼天然纯粹,不必苛责,之后又一左一右,亲自将姑母送出了殿门?。 直到长公主的?身形也渐渐远去,六皇子?箫予衡方?才转身看向面前?的?元太子?,声?音莫测:“堂兄这是何意?” 赵怀芥神色冷淡:“六殿下在?问什么?” 箫予衡眸光一凝,这一次,却没有再开口?,只是后退一步,拱手告辞。 —————— 直到离开前?殿,回到自己住下的?西配殿,箫予衡的?面色方?才彻底阴沉下来?。 他并未进屋,只是负手立于院内的?龙槐树下,阴郁不言。 片刻,偏门?小路上,便疾步行来?一个粗役打扮的?青衣仆从。 这仆人中等身量,面容普通,看在?人群之中平平无奇,绝不会有人留意。 只是行至箫予衡身后时,动作十分干练利落,跪地低头?,姿态也是格外恭谨:“见过殿下。” 箫予衡没有回头?,只道了一句:“说。” 青衣人深深低头?:“已问过医女,苏姑娘右足无大碍,三?五日消肿,好生休养半月便可痊愈。” 箫予衡在?原处顿了一瞬,才意识到,下属口?中的?苏姑娘,不是他第一时以为?的?苏淼淼,而是是苏卿卿。 想到空谷幽兰一般的?苏卿卿,箫予衡阴郁的?神色,便也仿佛露出一丝缝隙,透出隐隐的?光亮。 但这光亮也只是转瞬,箫予衡眼前?便又浮过在?苏淼淼那愠怒嫌恶的?眼神。 直到今晨,他都一直觉着苏淼淼只是在?与他置气,自然,故意攀扯上赵怀芥,实在?过分跋扈,但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与他赌气吃醋。 即便看到了苏淼淼眼中的?仇恨,他怀疑过赵怀芥的?心机叵测,也从未怀疑苏淼淼对他的?情意。 苏淼淼的?欢欣痴情是为?他,妒恨难过也是因为?他,坚若磐石,韧如蒲草,绝无转移, 直到今日—— 苏淼淼的?眼中越过他,只看到赵怀芥,连愤怒与痛恨都比他更甚。 箫予衡微微闭眸,声?音阴沉:“苏淼淼呢?” 青衣仆从愣了一瞬,连忙开口?:“自元太子?归京后,便与苏二姑娘常有往来?。” “此次来?蓬莱宫祭祀请符,也是苏二姑娘开口?起意,说服长公主与苏姑娘,才一并动身,还?有……” 箫予衡:“什么?” 仆从深深低头?:“暗探传信,北伐换将一事,似乎也是元太子?与苏二姑娘出的?主意。”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38节 箫予衡手背青筋猛起,眉间骤然笼上一层戾色。 苏淼淼,竟当真背叛了他。 箫予衡轻轻道:“蓬莱宫四处的?庄子?,继续去查。” 他的?嗓音仍旧平日一般谦和,却叫身后仆从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头?颅伏得更低。 青衣仆从退下之后,箫予衡一点点放开紧攥的?手心,迈步往前?。 行动间,他一身白衣轻轻飘起,又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备笔墨奏折。” —————— 正逢月中,夜色空明。 蓬莱宫殿外无灯无烛,只一轮半月高悬,赵怀芥立于窗前?,清幽的?月辉撒在?韵萧疏的?五官,衬得他像是天上的?神明,又似下一刻就要羽化的?谪仙。 曾经贴身服侍过赵皇后的?女官玉枝立在?殿内,面带敬佩:“殿下算得不错,庄子?上果真有人来?查,奴婢已然传信,令他们加倍小心,必不会露出破绽。” 赵怀芥平淡颔首:“只叫领着差事的?旧人们当心些,练兵的?痕迹都不必遮掩,反而刻意。” 玉枝姑姑低头?应诺,又恭敬问元太子?可还?有什么旁的?吩咐? 赵怀芥略微沉吟了几?息功夫,面上露出了几?分凝重。 玉枝姑姑正色抬眸,便看见自己自幼清冷的?少主微微凝眉,带着明显的?疑惑与深思道:“当初母亲派人探听了淼淼自幼的?脾气行事,可还?有底档?劳姑姑帮我寻来?。” 这句吩咐,显然出乎玉枝的?意料,连身后角落处,都忽的?传来?了一声?稚嫩的?嘿笑?。 玉枝姑姑回过神,抿着嘴角应了一声?,只在?路过桌前?的?铜鹤提灯时,对着地上的?身影,使了一个提醒的?眼色。 书桌下,是年岁尚幼的?捡春正伏在?案上,一字字抄着经文,也是他听见师兄方?才的?话后,没忍住的?笑?了一声?。 见师兄也朝自己看了过来?,捡春连忙分辨:“我是抄完了才听师兄说话的?,没有不专心!” 赵怀芥慢慢近前?,缓缓躬身,修长的?指节自案上拿起捡春刚刚抄罢的?经文,垂眸查看。 捡春见状放下了心,又忍不住探听:“师兄要找苏姐姐的?脾气行事干什么?” 赵怀芥冲着他缓缓伸手—— 这动作叫捡春脖子?一缩,立即将抢过桌上的?窄窄竹板,连着自个的?双手都一并藏到了身后,大声?告饶:“我错了!我不问了!” 赵怀芥垂眸看他一眼,却是伸手拿起了捡春方?才用过的?笔杆。 捡春松了一口?气:“师兄,苏姐姐真的?会喜欢你?吗?小椿与小桃都说,苏姐姐现在?是生气,以后还?是会喜欢那个六皇子?。” 小椿小桃便是苏淼淼这次带来?的?一对小丫鬟,也不过将将十岁,都是半大孩子?,与捡春在?一处见得多?了,凑在?一处吃糖玩乐,也难免会闲聊几?句。 赵怀芥这一次,终于回了捡春的?话头?:“能够心生倾慕,亦是幸事,她若不喜欢我,喜欢旁人也好。” 这话只叫捡春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可是师兄你?昨日不还?说箫予衡伪善卑劣,只会叫苏姐姐难过吗!” “这一句是第二次错了,今日再多?抄五遍。” 赵怀芥伸手提笔,先细细圈出捡春的?一处错漏,才又用一样的?口?气继续道:“无妨,我会杀了他。” 第39章 “苏姐姐!我来了!” 听见窗外捡春的稚嫩呼喊时, 苏淼淼正窝在?榻上,与姐姐面对着弹棋。 她前日气呼呼的从前殿跑回来,便?又来了西厢, 苏卿卿看出妹妹心情不好,原本说要陪着她下?棋开解。 苏淼淼这些年琴棋书画都钻研过?,其中琴艺最差, 书?画次之,棋艺反而是最好的, 也是她最能得出趣味的一项。 苏驸马就赞过?她棋路大开大合, 又常能出奇制胜,颇有天?分。 苏淼淼倒不是不愿意与姐姐下?棋, 只是她心浮气躁, 却又坐不下?来对弈。 倒是看见棋子后, 她想起幼时玩过?的弹棋,出去问了服侍的宫人, 竟还当?真有棋盘,便?欢欢喜喜抱回来, 只说要一道弹棋玩。 弹棋也要用棋盘棋子, 只是棋盘与围棋的平坦方正完全?不同, 是正中凸起,四面低翘, 且竖起有棋门,从二人到四人都可?,各自拿十?二枚棋子,能够弹进对方棋门便?胜。 这是前朝时兴的玩法, 如今除了苏淼淼这种自幼爱折腾的,还真没有多少人知道, 只胜在?老少皆宜,不需特意去学,上手就能试试。 这样简单的游戏,反而容易叫人放松。 苏淼淼带着小桃小椿,再叫姐姐这边的竹影梅花陪着,玩四人弹棋。 她自幼玩这个,为了公平初时只用左手,可?即便?这样,对面三个人加一处都不是她的对手,棋盘之上,简直杀得所向披靡。 单单是赢这件事就已?经叫人开心,再配着对面的懊恼叹息,尤其竹影这个丫头的愤愤不平,只叫苏淼淼都不知不觉放下?大半愁绪,笑的格外畅快。 不过?今日再来时,苏卿卿与竹影这对主仆就明显熟练了不少,尤其是竹影,昨日被欺负惨了,苏淼淼简直疑心这丫头是一夜都没睡,就琢磨着怎么赢她来着! 单靠左手,苏淼淼虽还没输,但也只能在?勉强支撑局面,处处束手束脚。 听见捡春的声音后,苏淼淼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招呼人进来:“快来快来,把竹影换下?去,这丫头光盯着我了!” 竹影有些得意的笑着:“干嘛换我呀,依奴婢说,该把小椿换下?去才对,她都不好好玩,就顾着护主子了!” “小椿乖,回去让吉祥姐姐给你买糖吃。” 苏淼淼先笑眯眯夸了小椿,才又高高扬了头道:“哼,也就是我现在?让着你们,等我换了右手,你这么点本事且不够看!” 苏卿卿性子娴静,即便?觉着有趣,也不会?大呼小叫,只是嘴角不自觉的扬着,总是有些忧愁似的剪水眸,也带了些光亮:“你亲自说的只用左手,这才一日,便?要后悔啦?” 捡春慢慢走了进来,也先十?分有规矩对苏卿卿唤了一声:“苏姑娘。” 捡春管苏淼淼叫苏姐姐,昨日过?来看见苏卿卿,犹豫之后,便?叫了苏姑娘当?作分别。 苏卿卿也温柔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看他双手,笑眯眯问道:“今日没有带东西来?” 听见这话,苏淼淼也微微皱了眉,跟着开口道:“你不是又叫师兄打发来跑腿的吧?” 捡春昨日过?来,是得了赵怀芥的吩咐,给苏淼淼送祛疤痕的药膏。 不过?那时苏淼淼还生?着气,即便?是捡春也没给面子,仍是叫他原样带了回去,又叫他回去给元太子传话,往后都不必再送,她用不着。 捡春也不恼,清亮亮道:“他便?是叫我我跑腿也不来了!师兄惹姐姐生?气,倒连累了我!” 说着,他又满面机灵歪歪头,故作委屈转了身:“姐姐要是连我也一起恼了,我也不敢留下?碍眼?,这就走了。” 这模样,只逗得众人都是一笑,小椿更是当?了真,连忙过?来求起了苏淼淼,叫她不要再赶人。 一番笑闹,捡春还是换下?了竹影的位置,他年岁虽小,但是国师弟子,自幼修行,手指灵动,反而比众人都强些。 不过?这小子的心思?却不在?棋盘上,弹了没几下?,又转着眼?珠子,开始与苏淼淼打探:“苏姐姐,你到底是为什么与我师兄生?气呀?” 苏淼淼乜他一眼?:“怎的,不是派来跑腿,是来当?小探子的?” 捡春吐吐舌头:“师兄可?没叫我问,是我自个关?心姐姐的!” 这话也是真的,因为苏淼淼还同时听到了他狡黠的心声:[师兄在?屋里想了两天?,都没想出苏姐姐为什么生?气,送棋盘都没敢露出自个名字,我要是能问出来,回去定能换他给我免半个月……不,一个月的晚课!] 那你可?算错了,元太子的性子,怎么会?受你一个小小子的胁迫,当?真问出来回去谈条件,非但免不了,说不得还要再多罚你半个月! 苏淼淼才想到这儿,又回过?了神,这念头,倒显得她对赵怀芥很了解似的! 元太子是什么性子,与她有什么干系? 苏淼淼用力的弹出一枚棋子,却又慢一步想到,按着捡春的方才的心声,这弹棋的棋盘,似乎也是赵怀芥瞒着来处送来的。 一番话,只将苏淼淼将这两日刻意忘记的烦心事又一股脑勾了起来。 她恨恨瞪捡春一眼?,赌气道:“小骗子,就不该好心叫你进来!” “啊?” 捡春张着口,满面疑惑。 一旁苏卿卿看着妹妹,口中没有说话,只是心声调侃:[不该是六殿下?么,怎么如今又与元太子生?起气来?淼淼果真是讨人喜欢……] 苏淼淼闻声转过?头,也没好气的瞪一眼?自个看热闹的亲姐姐。 听听这又是什么话! 分明姐姐你才是女主角!什么陈昂六皇子……整个故事里就属你这个主角最讨人喜欢! 要不是她莫名听着了真相?,现在?她估计正欢天?喜地准备和箫予衡的婚事,顺道和姐姐一道忧心上了战场的心上人呢,哪里有这么多烦心事? 不过?提及主角故事,苏淼淼也仿佛又想到了什么—— 这几天?里,连赵怀芥都叫捡春过?来给她送了伤药,箫予衡怎的却没见一点消息? 不论是她,还是姐姐苏卿卿,分明一个受伤,一个置气,箫予衡好像谁都没有理会?,凡是与六皇子有干的侍从,都压根都没玩东偏殿来过?。 分明是故事里的男女主角,从前只要遇见他们,自小调教的红枣都要强行惊马好叫两人凑在?一处,如今同在?蓬莱宫,却这样消停,总觉着有些奇怪。 苏卿卿看着妹妹面上的深思?,忍不住开了口:“这是想着什么了?这样苦大仇深。” 苏淼淼回过?神,也摇摇头,干脆问道:“姐姐的脚怎么样了?咱们时候能回家去?” 苏卿卿天?性浅淡,交际又少,从前还没见过?苏淼淼这般风风火火的人。 见妹妹先喜后怒,如今面上又换了满面担忧深思?,她只觉着只觉新奇又迷惑:“已?经能慢慢走了,一路乘车,也无妨的,你若急,我去与母亲说,咱们明日就回去?” 苏淼淼一拍棋盘:“好啊!” 她原本就是个干脆性子,眼?看着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楚,就只想抽出快刀,一下?子砍断了干净。 既是想不出,就不想了! 姐姐扭伤一好,她就催母亲立马回盛京去,横竖她已?经改了陈昂了命数,如今也有了抵抗自个情绪的法子,回去之后把小泽湖当?床,日日泡着,怎么着也能断了与箫予衡的“旧情”。 故事嘛,原本就是一环套一环,前头的剧情全?都断了,后头再想续就更不容易。 等到陈昂活着回来,和姐姐顺利成亲,她就到外地游山玩水去,挑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再把阿娘也骗来陪她一起住,直到姐姐生?娃,箫予衡与旁人成亲之前都不回来! 什么主角反派,皇位天?下?的,你们爱算计谁算计谁去,横竖与她一点干系也扯不上! 这么想着,苏淼淼只觉满心烦闷都瞬间通透起来,指尖用力,手下?的棋子便?伴着一道悦耳的脆响,干脆利落弹进门中。 她笑了一笑,正要再说什么,耳畔便?又会?忽的想起熟悉的僵硬天?音—— 【车轮滚滚,稽山脚下?,箫予衡第一次……次、滋啦,看见传闻中的蓬莱宫,这是元宗太子多年经营之处,也是瑞安长公主不肯罢休的最后手段,若不是出于无奈,他亦不愿打破这一片安谧宁静。】 一句话中,停顿了几次,还掺着刺耳的杂音。 苏淼淼也听得皱眉,什么第一次来?箫予衡不是奉旨请灵,早都来了好几日?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39节 还有什么长公主,手段? 这故事是又乱起来了,只是好好的,也不知道怎的又响起了这样的东西。 【延平帝拖着病、病……体,缓步踏下?崇德、德……车架,九、龙滋曲柄……明黄伞……卤薄、薄,滋啦啦、滋啦——】 说到最后,苏淼淼耳边的天?音几乎是一字一卡,一句话都未完,滋啦啦的杂音便?响个没完,最后干脆没了声息。 但即便?如此?,零散听到的几个字,也足够叫苏淼淼吃惊。 延平帝?陛下?? 崇德车、九龙曲柄垂檐伞,也的确是帝王出行才能用的卤播仪仗。 可?是什么病体?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陛下?上巳节才亲自送了大军北伐,她们离京前龙体都还是好好的! 哦对了,这故事现在?是乱的,方才还说箫予衡第一次来,实?际上却是早就来了好几日。 要按着故事,箫予衡现在?还在?北疆为将,等到能回京,再来蓬莱宫,还不知要等多长时候。 这应该是许久之后才发生?的事,不知怎的,这时却提早说了出来。 只是日后陛下?的龙体有恙,不好好养病,却来蓬莱宫干什么? 苏淼淼站起来,无意识的抬头,便?正好看见吉祥姐姐急匆匆的朝对面奔来过?来。 苏淼淼往前几步,隔着窗子便?连忙问:“怎么了?” 吉祥:“刚得信儿说驸马来了,两位姑娘收拾手,去前头迎迎。” 苏淼淼疑惑:“父亲?” 不是陛下?吗? 吉祥匆匆点头,几步进屋来,又开始连声催着两人更衣梳妆。 苏淼淼愈发觉着不对:“父亲来便?来了,哪里用这样小心?” 若按常理,父亲远道而来,做女儿的是去该迎一迎也是孝道,可?她便?罢了,姐姐却是才崴了脚,现在?只是略好些,才能慢慢走,以父亲对姐姐的在?意,该是他自个跑来心疼长女才是,怎的还端起架子来了! 吉祥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驸马是陪陛下?来的,陛下?白龙鱼服,不欲张扬,公主要两位姑娘一并面圣。” 第40章 迎圣驾, 自然比迎父亲要紧的多。 姐妹二人神色都是一正,苏卿卿吩咐梅花竹影两个丫鬟寻衣裳,苏淼淼也与吉祥姐姐一道回了自个房中?。 好?在以她们的出身, 便是山居消遣,也不至潦草,不过是半旧的家常衣衫, 没戴首饰,看着随意?了些, 只在外头添一条水红绣绰子, 略微挽一挽发辫,便能收拾妥当。 苏淼淼行至堂屋时, 长公?主?还在镜前坐着, 不急不缓朝发间插一支累丝衔珠凤。 她几步近前, 还未开口,身后便也传来动静, 是苏卿卿被?竹影梅花一左一右扶着,匆匆迈进门槛。 长公?主?隔着镜子瞧见, 便忙叫住:“快别?忙, 你那脚还没好?, 再伤着了不值当。” 苏淼淼问着:“陛下怎的会来?” 长公?主?摇头:“谁知道呢?你父亲才派人送的信儿,外?头人只当你是父亲过来接咱们, 并不知道是陛下。” 苏淼淼便也恍然,陛下是白龙鱼服,自然也没有卤薄仪仗,怪不得天音里?一说到崇德车、九龙伞, 便滋啦啦响个不停。 说话间,长公?主?见长女面色紧张, 又安慰一句:“陛下的性子,既说了不必太费周章,咱们只管听着就是,太小心了,反而要惹他不高兴。”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母女三人略坐一会儿,还不等?长公?主?梳好?发髻,便先等?来了头戴幞头,身着浅绯玄冕,活像是刚从官衙过来的驸马苏明?德。 这一次,连长公?主?都有些意?外?,一家?子相互见礼,看过了苏卿卿的脚伤,自然也难免问起圣驾。 苏驸马擦着手脸,也在叹息:“别?提了,陛下昨夜瞧了六皇子递回来的折子,也不知说了什么,今早召了我去,衣裳都换好?了立即就要出宫,若不是这么赶,我也不至于这会儿才送信。” 苏驸马中?探花之后,便点了翰林院吉士,之后尚了公?主?,多年资历,如今已是正五品的翰林侍读。 翰林有“内相”之称,本就是天子近臣,又添了这一层姻亲,当今陛下登基之后,对这位姐夫亦是十分亲信,若不然,也不会这般借他的身份遮掩出宫。 长公?主?闻言也有些叹息:“怪道你这身打扮就来了,陛下也太随性了些。” 苏驸马:“谁说不说,左卫门两位将?军一早动身,现在还带着人肃清左右,整个稽山前后都得过一圈,那才是当真为难。” 长公?主?又道:“陛下呢?可要去拜见?” 苏驸马摇头:“陛下在赵皇后灵前上?香,只说不必折腾,叫我先过来,等?到晌午再一道去观星楼一道用膳,只当家?里?亲戚相见闲话。” 既这么说,长公?主?便越发不着急,瞧着时辰,自个身上?收拾妥当之后,转过身,又将?坐在一旁的长女上?下打量一圈。 苏卿卿一身蓝底的梨花氅衣,只在腰间系了一对螭纹白玉佩。 这样的打扮自然清幽娴雅,只是太过于素净,却一点不入长公?主?的眼,瞧过之后,便又吩咐道:“去把箱子里?那一对璎珞金项圈拿来,正好?一人一个带着。” 苏淼淼不等?长姐谦让道谢,便当前上?去拿了一枚镶红宝的戴了,将?镶玉的递了过去。 苏驸马和气道:“公?主?给的,你便收下。” 说罢,还又担心长女在这儿不自在似的,又随意?道:“你脚上?有伤,不如先回去躺着,走时叫你,也不耽搁。” 长公?主?似笑非笑的撇他一眼,没有开口,却是一旁的苏卿卿主?动开口:“女儿无妨,我与母亲在一处喝一碗茶,说几句话时辰也该到了。” 苏驸马这一次是当真有些诧异。 长公?主?也款款起身,看都不看苏驸马一眼:“卿卿说的对,茶就不喝了,阿娘给你们冲一壶玫瑰露去,女儿家?喝再合适不过!” 女儿家?喝再合适不过,至于苏明?德这个男人,自是就不用喝了。 苏淼淼偷偷笑笑,跟着母亲到了内间,笑着劝了一句:“阿娘别?恼。” 长公?主?摸摸女儿发髻,也笑得大?方:“多大?点事,只看你姐姐的面上?也不能恼。” 与此同时,苏淼淼却听见了母亲的叹息:[我是恼他满眼里?只有长女,卿卿一点不自在也能想到,淼淼心里?不痛快,眼底还带着青呢,一点也没看出来!] 苏淼淼愣了一瞬,她这两日因为元太子与箫予衡心情不好?,夜里?的确都睡不安稳。 只是苏淼淼一直觉着她面上?并没有十分显露,这两天还去姐姐弹棋玩乐嬉笑,更是一副早已放下的模样,没想到母亲却还是这样敏锐。 父亲那样为长女周全,觉着不高兴的人分明?该是母亲,可母亲却一点没介意?自个,只是在意?自个女儿没有得着父亲的偏爱。 回过神的苏淼淼心下又酸又软,又透着一股暖洋洋的甜意?,眼眶都隐隐泛了嫣红,要不是不好?意?思,一时间只想还如小时候一般揉进阿娘怀里?,痴缠着打几个滚。 她原本还想劝着母亲给父亲上?一碗茶,这时也干脆歇了这个心思,只是挨在母亲身旁,母女三人闲话着各自饮了一盏玫瑰露,念及苏卿卿脚上?不便,瞧着时辰差不多,便提早动身,慢慢出了门。 观星楼就在蓬莱宫的最西头,原名登仙楼,还是百年前,由前朝帝王大?兴土木,征用数万民夫开山而建,又因刘国师最后几年要夜观天象,才一并修缮起来。 延平帝一眼便看中?在观星楼上?设宴也是有缘故的,楼高三层,巍峨高耸,每层的檐角都挂了中?空的铜铃,若是明?月之下登高远眺,配着这隐约传来的空灵铃响,当真会有登仙之感。 苏淼淼跟在父母身后,慢悠悠爬上?塔顶,一眼便也看见了端坐正中?的陛下。 延平帝比长公?主?还小十多岁,将?将?不惑,今日只穿了一身绛色单袍,镶着玄色绸边,只在颈下隐隐露出些内里?的白色交领,清癯儒雅。 若不是有身着蟒袍箫予衡,神色恭敬的在一旁侍立服侍,这样的袖手闲坐的延平帝,简直像是来郊游踏青的富贵闲人。 延平帝听见动静,转身叫众人起身之后,便又对苏淼淼爽朗一笑:“怎的?不认得舅舅了?” 的确有些不太认识,苏淼淼打有记性起,她这位舅舅便是当今陛下,从前拜见都是在宫中?的年节宫宴,周遭伴着仪仗礼乐,有时还隔着耀目的冕旒,仿佛连模样性情都遮掩了大?半, 只剩一个帝王的影子。 苏淼淼下拜:“见过陛下。” 延平帝只是摆手:“什么陛下,叫舅舅。” 远离了宫闱深深,屏障重重,被?天家?威严遮掩下的亲缘便隐隐露出些许苗头,透着一种莫名的亲近。 苏淼淼笑起来,也大?大?方方又叫了一声?:“舅舅。” 延平帝哈哈大?笑:“果然爽快,朕就知道,你是最像阿姐的!” 苏淼淼偷偷留意?了陛下的面色,气色红润,精神充沛。 果然,陛下这时候也没有生病。 苏淼淼沉思着又看一眼陛下身后的箫予衡。 那天音的时间故事都是乱的,后面全是杂音,只有前面说箫予衡要来打破元宗太子多年经营之处,母亲不肯罢休的最后手段这一句,没有乱。 只不知陛下来的目的缘故,还与从前一不一样…… 延平帝碍于身份,平日里?不得做出一副沉稳泰然的姿态来,实则生性却不喜拘束,最是玩世不恭。 因此这会儿看见苏淼淼面上?的复杂深思,也不觉恼,反而觉着这样小姑娘家?家?,一本正经的模样十分有趣,故意?伸手招呼:“来,到舅舅身旁坐。” 楼中?没有座椅,只按位布置了几张竹席,陛下坐于主?位,身后箫予衡都是在左侧恭敬侍立。 苏淼淼想一想,果真答应了一声?,绕到延平帝右面屈膝正坐,才抬头问道:“舅舅怎的突然来了蓬莱宫?” “长嫂如母,兄嫂在世,对朕多有照顾,如今皇嫂病故便未能亲见,朕想一想,觉着还是亲来祭奠一回才合道理。” 延平帝也不敷衍小辈,果真回了这话。 只是这样简单吗?苏淼淼一时又陷入了犹豫。 延平帝也不在意?,伸手将?案上?酒盏推到了一旁:“朕这是梨花白,你小孩子家?喝不得,爱喝什么茶,叫人给你送来。” 说罢,一旁便有侍从打扮的人端了茶盘,箫予衡见状,伸手接过,亲自呈上?了木案。 苏淼淼在箫予衡靠近的同时,浑身上?下便忽的紧绷。 分明?对方的动作神色都是谦和有礼,□□风,她却是如临大?敌,手心都是紧紧攥着,只等?对方将?瓷盏放下,又后退起身,才敢略微松了一口气。 延平帝瞧见她这模样,倒仿佛想到了什么,又生出几分促狭心思,又开口道:“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桩事。” 那天音里?提过母亲的名字,苏淼淼心下一直记着,闻言也立时认真起来:“是什么?” 延平帝回头看一眼箫予衡,面带笑意?:“舅舅可听说了,你喜欢小六多年,这一次来,朕作主?给你们定下亲事如何?” 箫予衡眸色微沉,余光似有似无扫过角落的苏卿卿,不置可否。 下首的长公?主?苏驸马等?人,也都看向主?位上?的苏淼淼,面色不一,似有所待。 只有被?众人关注的苏淼淼,面色苍白,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一时间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拜见陛下。” 众目睽睽之下,最终打破凝滞的,是楼梯处传来的清冽男声?。 是元太子赵怀芥。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40节 第41章 “拜见陛下。” 延平帝闻声回头, 摆手道:“快起?来,说了是家宴,对着叔叔, 也不必行礼。” 说罢,也没放过身旁的苏淼淼,又笑着道:“你来的正好, 说不得正巧能撞见一桩好姻缘。” 苏淼淼心头一跳,竟然又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席下的赵怀芥。 放眼望去, 整个楼台上, 最与这观星楼相配的,便是刚刚出现的赵怀芥。 一身缥缈的直缀长?衫, 浑身素净, 外面是一件玄色的广袖袍, 面如冠玉,发似鸦羽, 冷清禁欲的仙人一般。 但这样仙人一般的赵怀芥,起?身之后, 目光却只径直看向苏淼淼。 他的睫羽浓密, 遮去了大半的眸光, 外人看去,只是一片淡漠不清, 但抬头对视的苏淼淼,却只觉赵怀芥一双桃花眸深邃如渊,闪动着她无法分?辨的莫测复杂。 “不必瞧旁人,你是个痛快的, 只与舅舅说实话!” 延平帝兴致盎然,似是今日?打定主意要做月老?, 为她牵了这条红绳:“都是自己人,也不必讲究什么腼腆羞涩,只要你说一个好,朕便为你作主,保叫小六这辈子不敢欺负了你去!” 伴着这话,苏淼淼心底也骤然涌起?一阵阵的情?绪,强烈霸道,几乎要将她的胸膛都胀满冲破,鼓舞催促着,恨不得叫她立时?就说出?了这一个好。 她生生咬破了舌尖,才能?借着口中的血腥气?味,挣扎着吐出?一个字:“不……” 一个“不”字出?口,身后箫予衡面色骤然阴森,案下赵怀芥紧绷的手背却是一松,眸中闪过一丝湛然的光彩。 延平帝面露疑惑:“这是为何?宫中传闻你痴情?小六多年?,难不成都是蜚语胡言?” 苏淼淼紧攥手心,嗓音中都透着一分?嘶哑:“十岁时?喜欢,现在不、不……。” 她深深吸了两回气?,却发现有满腔的情?绪梗着,自己一句不喜欢竟都生生说不出?口。 好在延平帝自幼“多情?”,却是最能?体察女子心事?,见状便已贴心的为她说了下半句:“现在已经变了?” 苏淼淼只怕自己一张口,便要说出?违背本心的话来,因此只是死死咬着牙,低着头,只当是默认。 这话说的实在任性,身为女子,一见钟情?,多年?追求,本就失了矜持,五年?之后,却又说自己变了情?意,如此反复,说一句见异思迁都算轻的,当真细算,落得个大不敬的罪名?都不算亏。 那是堂堂皇子,又不是坊市里凭人挑拣的物件,天家威严,岂容这般冒犯? 案下长?公主都微微皱眉,苏明德更是心生担忧,唯恐陛下降怒。 可延平帝听闻之后,却是哈哈大笑,满是深以为然:“很对很对,都五年?啦,哪能?一直不变?” 苏驸马长?长?松一口气?,一时?也是无言—— 是他关心则乱,倒忘了,若论情?意反复,谁能?比得过这位陛下? 十岁出?头就在祖籍潜邸里身边的四?个丫头依次纠缠,闹出?四?个孱弱的子嗣,之后被太宗教训一场,带到军中,也没能?除得了这个跟,禁令方除,便又与城中一位守寡的沽酒女生出?了男女之情?,不顾身份,日?日?去那寡妇酒肆中谈情?说爱,甚至帮着沽酒搬缸,满京里都传得沸沸扬扬。 据说那时?连太宗皇帝都已软了口风,打算给这寡妇认个干亲,迎进王府来叫幼子如愿,谁知?还?是个王爷的陛下却不肯答应了,赠了寡妇千金叫她自去嫁人,自个又倾慕了一位正经的官家嫡女,跟着追去了江南。 陛下这样的毛病,直至登基也是如此,爱宠一人时?眼中只有一人,爱之重之,不计性情?出?身,比话本诗词里的还?更缠绵恩爱。 只是这“真情?”却是有年?限的,少则一半载,多则三五年?,便要换另一位新人,又是从头开始。 这么说起?来,后宫之中名?头最盛,与陛下恩爱时?间最长?的丽妃娘娘,可不就是正巧得宠了五年?? 回过神后,苏明德也不禁迟疑起?来—— 淼淼难不成也是一样的毛病?十岁时?迷了心似的看上了六皇子,五年?便又变了? 长?公主乃是太宗养女,身上又没有箫家血脉,怎的生下的淼淼,却与当今陛下得了一样的毛病? 延平帝并不在意旁人心思,他生而丧母,太宗忙于征战,只将幼子丢于祖宅,留下的几个夫人都是妾室,又哪敢认真管教,只是一味骄纵着长?大,好在也没过分?,只是风流了些,只求一个情?字。 此刻见苏淼淼竟与他一般,自觉寻着知?己,高兴之余又有些发愁:“可惜你是个小女郎,却不好收美纳妾,若不然,既不嫁小六,朕给你多配几个郎婿也未尝不可。” 箫予衡的面色已经阴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苏淼淼恍惚间都听见了背后咬牙般的咯吱声音,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心声。 还?是长?公主终于忍不住,绷着脸拦了一句:“陛下怕不是喝多了?” “哎,自家亲戚玩笑,瞧瞧两个孩子都没恼,长?姐不必当真!” 延平帝却是一点不介意,兴致反而更浓,说着,又忍不住问苏淼淼:“朕的小六君子谦谦,光风霁月,你如今不喜欢他,又喜欢什么样的?” 苏淼淼被满腔情?绪搅着,心下也是一团乱麻,顾不得那许多,只是顺着延平帝说过的反话去回:“自然是沉默寡言,孤高冷傲……” 说未说完,苏淼淼便也忽的意识到什么,话音一顿。 一旁延平帝却已听出?了苗头,抬头看向案下,面带玩笑:“话少的,孤傲的,这话可不就是在说大哥家的怀芥?” 苏淼淼猛地闭嘴,险些咬了舌头。 延平帝还?在高兴:“怀芥也好,都是自家人,这样好的姑娘,总没落到旁人手中去!” 苏淼淼也开始咬牙了:“舅舅不要玩笑!” 眼看着陛下兴致勃勃,似乎还?要再?说出?什么话来,苏淼淼纠结之中,她索性伸手拿起?茶盏,假意要饮,却故意一个失手,茶盏在案上倾斜,温热的茶水都濡湿了半面罗裙。 早该这样的!都怪这强加的情?绪将她脑子都变蠢了,这样的法子,她怎么早的没想到? 苏淼淼心下暗暗咬牙,目的达到,更是谁也不瞧,只低着头对陛下告罪一声,便匆匆起?身,逃一般的奔下了楼梯。 观星台建的宽阔,更衣之处,在楼梯另一面,虽是正对着梯口,但又退了一步,正巧藏在了去三层的木梯之下,里头能?听见外面动静,路过人却不会留意这角落,正是个灯下黑的僻静处。 屋内用木槅扇分?成里外两间,除了洗漱之外,屏风外还?点了熏香,布置了一方小榻,可叫人休憩歇息。 吉祥也跟了过来,原本还?想擦擦茶水,瞧过裙角后,却摇摇头:“湿得太多,收拾不出?了,得换一条裙子才成。” 世家女子赴宴,席间换两身衣裙也是常事?,只是今日?陛下来得仓促,他们也是仓促前来,吉祥却没顾得上没有随身带着更换的衣裙。 吉祥站起?来,也只能?叮嘱道:“姑娘且一人在这儿歇一会儿,奴婢去取了替换的罗裙便来换了再?上去。” 苏淼淼原本也没想这么快就上楼去面对箫予衡,这安排倒是正合了她的意。 她疲惫点头,又叮嘱一句:“先叫人送盆水来,我洗一把脸。” 拒绝箫予衡带来的情?绪还?在胸口不甘的涌动,催促着她难过反悔,浸一把脸,也能?多少压压。 吉祥答应着匆匆去了,许是嘱咐了旁人,片刻之后,一个年?长?的蓬莱宫宫人,为她送来了一盆清水。 苏淼淼站起?身,靠近后看了一眼,不知?是从前赵皇后带来的旧习,还?是为了迎陛下翻出?的讲究,盆内却是炊好后放凉的温水,用了宫中才有的白芷、桂枝调配,水汽氤氲中,泛着幽幽清香,甚至水面上还?漂着点点的桂花花蕊。 “不,只拿刚打来的山泉水,什么都不用兑。”苏淼淼收回手,干脆摇了摇头。 她自从在桃花池中恢复清明之后,自个回家里也用各种水都试过。 能?够干脆沉池子里当然是最好的,但就像她上次随身在水囊里装着沁凉的山泉水一般,若是不方便,只拿来擦擦脸,也能?略微清醒一刻。 但是不论井水泉水,一旦在火上沸过,这效力便立马会减去大半。 公主府不会吝啬这点人力柴火,苏淼淼在家里洗漱不分?冬夏,用的也都是兑出?的温水,这也是她五年?来洗漱沐浴,都从来没有察觉过自个的情?绪不对的缘故。 蓬莱宫的宫人面色疑惑,但苏淼淼坚持,便也只得应了一声,又将铜盆端了下去。 苏淼淼这一次 ,又等了足有一刻钟功夫,才听见了敲门送水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却不是方才那个穿着蓬莱宫服饰的年?长?宫人,而是一个穿青衣的寻常侍从。 苏淼淼都等着心躁,也顾不得那许多,只当是陛下从宫中带来的人,见人将铜盆放下退出?去后,理?了理?衣襟,便深吸一口气?,将整张脸都深深埋进了盆中—— 果真是刚打来的山泉水,正午时?分?,比清早略微和暖些,却也仍旧透着一股激人的凛冽。 纠缠在心头的叹息悔恨,像是黏糊糊的粘在身上的烦人糖丝儿,擦也擦不去,但碰着眼前清冽的泉水,便瞬间化了个干净,整个人都觉着通透利落起?来。 苏淼淼闭着眼睛,像小时?候那样在盆中呼噜噜的吐着气?,最后也不是因为窒息,而是觉着脖子都有些累了,才猛地抬起?头来。 顾忌着一会儿还?要上楼,若是衣襟湿了不好见人,1起?身之后,苏淼淼也仍旧低着头,用双手先擦了一把面上的水珠,才小心起?身。 “当心。” 正当她用这样的姿势,有些费力的从怀中掏手帕时?,耳畔便忽的传来一道熟悉的温润男声,有些模糊的眼前,也出?现了一只修长?的手心,为她递来了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 苏淼淼下意识伸手,指尖碰到丝帕时?,鼻端也闪过一丝熟悉的木沉香。 沉香乃君子之香,沉郁温润,中正平和,正是箫予衡一向惯用的香气?。 这五年?来都十分?熟悉的香气?,也叫苏淼淼猛然一惊,手心也被刺到一般连忙向后收起?。 但下一刻,她未能?收回的手腕,便被人用力攥在了手中。 箫予衡紧紧握住她的右手,面上竟还?是一副温和关系的神色:“好好的,怎的弄成了这幅模样?” 苏淼淼呼吸一滞:“衡……六皇子,你怎的会在这儿?” 箫予衡微微垂眸,声音透着低沉:“表妹当众拒婚,我总要追上来问一问缘故。” 萧予衡的指腹按在她的手腕,隔着丝帕,并没有肌肤相亲,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滑腻,像是贴了毒蛇的鳞。 苏淼淼眉心紧蹙,这样的箫予衡,叫她莫名?生出?一股不安:“你先放开我!” “十岁时?喜欢的人,十五岁便换了……” 箫予衡却只是自顾开口,说到这儿,忽的笑了一声,神色温润轻柔:“表妹喜欢的人是换了谁?赵怀芥吗?” 苏淼淼紧紧咬牙:“箫予衡!” 但箫予衡仿佛压根没有听到她的怒意。 他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就这般攥着苏淼淼的手腕又上前一步:“表妹既喜欢赵怀芥,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心里在想什么、有何谋算吗?” 苏淼淼不再?开口,只用力挣扎着,试图将手腕挣出?对方的手心。 这反抗却似乎愈发惹怒了箫予衡,他猛然向前,几乎将她整个人压在身后的屏风。 就在这时?,木格门外的楼梯上传来了一道十分?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是向楼上而去,行走间,还?有刀柄甲胄碰撞的声响。 不提能?在御前着甲佩刀,只听这过分?有力的脚步,除了陛下身前掌宫城禁卫的左门卫上将军铁塔,也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铁将军清查蓬莱宫回来了。 这样匆忙,想必是查出?了急事?禀报。 听见这声音,萧予衡的神色微微一动。 他的手心温热,眉目之间也仍旧端方谦和,分?明还?是从前那个人人称赞,霁月光风的谦谦君子。 苏淼淼却不知?怎的,竟他的质问中,察觉出?一股叫人胆寒的阴戾冷意:“你以为父皇来蓬莱宫,当真只是为了祭祀明烈皇后?你可知?今日?之后,赵怀芥会有什么下场?” 苏淼淼心下猛地一跳,今早突兀响起?的天音重新便又一次浮现在心间。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41节 【这是元宗太子多年?经营之处,也是瑞安长?公主不肯罢休的最后手段,若不是出?于无奈,萧予衡亦不愿打破这一片安谧宁静。】 陛下来蓬莱宫果真与箫予衡有干! 他想干什么?元太子都罢了,会不会像天音里那样,牵扯上母亲与长?公主府? 苏淼淼心生顾忌,面上也忍不住一滞。 察觉到手下之人一瞬间的颤抖,箫予衡也不禁低头,细细端详眼前的苏淼淼,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已然倾慕了他五年?的姑娘。 苏淼淼杏眼桃腮,颜若朝霞,只是心存顾虑,眉梢蕴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担忧。 这一点柔软,如同恰到好处的妆点,让她露出?一抹别样的动人。 萧予衡神色因这一抹动人温软下来。 他贴近苏淼淼,声音低沉,仿佛响在她的胸膛:“淼淼,别做傻事?,你喜欢的人是我,也只能?是我。” 没有口蜜腹剑,没有哄骗鄙夷,箫予衡这一次的在意,心口合一,全是十足的真心实意。 这样的距离与真心,对苏淼淼的影响太过强烈,方才借着清水才生出?的些许清明,顷刻间溃不成军。 一瞬间,苏淼淼只觉着箫予衡的眸光深情?又温润,如同窖了多年?的酒,只是一眼,便已叫人禁不住想要沉醉。 衡哥哥…… 苏淼淼身子一晃,眸中刚刚浮现一丝迷惘之时?,耳边尖锐刻板的天音,便也适时?响了起?来—— 【箫予衡扼住她的喉咙,眼中闪着危险的寒光:“你喜欢的人是我,从此往后,也只能?是我。”】 【他的力气?是这样的大,她如同被天敌制服的小兽,除了叫人无力的窒息,生不出?丝毫反抗的余力,苏卿卿——滋啦啦,痛苦着颤抖滋啦啦滋,眸中泪珠滋啦啦——】 苏卿卿……苏卿卿! 萧予衡的冷厉威胁,叫天音错误响起?,又因忽然发觉女主角不对劲儿,在异响中停下。 但姐姐的名?字,却已然如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叫苏淼淼忍不住的浑身发抖。 这是天音说出?的故事?,是在后面剧情?,眼前的场景,便是箫予衡日?后会对姐姐说过的话,做下的事?! 瞬间的迷惘彻底褪去,苏淼淼眸光一凝,目若寒星,手腕不再?无力的挣扎,反而猛然向前,提膝攻向箫予衡的要害之处! 或许是这要害之处,对男人的确是太过紧要,这一瞬间,箫予衡也不知?是从何处生出?的灵醒,脑中还?未回神,身体便已下意识的松手、躬身、向后—— 他这反应实在是一点没错,因为下一刻,他挡在身-下的手心,便重重的迎上了苏淼淼狠狠撞来的膝骨! 苏淼淼自幼跟着母亲习拳脚,练骑射,虽然只是为了强健根骨,并没有当真叫她和她动过手,但打童子练出?的根底,也是不容小觑。 有这么一挡,虽然没有直中要害,也仍旧叫箫予衡倒吸一口冷气?,剑眉深深拧起?,面色都骤然泛白:“苏淼淼!” 苏淼淼丝毫不理?他的质问。 箫予衡眼中方才还?泛着柔软的姑娘,这一刻,却仿佛烈火烹油,在火光之中,生生炸出?粗鄙高亢的声响:“你放屁!” 苏淼淼狠狠的呸了一声,这一刻,她只恨自己平日?教养太好,不能?如市井间的霸道妇人一般,骂出?一长?串配得上箫予衡这畜生的污言秽语! 巨大的愤懑之中,她只能?狠狠说出?尽力叫对方生气?的反驳:“喜欢个屁!当众拒婚算什么?我就是喜欢赵怀芥!我从头到尾,喜欢一直都是出?尘绝艳太子殿下!” 说罢之后,她便一把擦去下颌水滴,狠狠甩袖转身—— 溅起?的水滴飞过,落向面前冠玉一般的清冽面容。 元太子赵怀芥,不知?何时?,竟已立在了屏风一面,亲眼目睹了方才的一切。 苏淼淼的脚步猛然一顿。 不知?赵怀芥在这里立了多久,有没有看到她的冲膝与辱骂,听到萧予衡提起?陛下来意下场那一句暗示的威胁。 但这一刻,赵怀芥却只是定定的盯向面前苏淼淼,方才甩上的水滴在他的眼尾,泪痣一般缓缓滑落,添上几分?莫名?的羞涩与期盼:“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第42章 “你!” 赵怀芥出现的实在是太过出乎意料, 只叫苏淼淼都在原处怔愣了几息功夫,才惊呼出声?。 赵怀芥也在定定的看着她。 溅在面颊的水珠,渐渐化为一道湿润的痕迹, 他的眼眸幽黑如渊,孤傲清冷,心声?里却?是带着与表面全然不同的战栗与期盼:[喜欢……她说喜欢我!] “你方才所言, 可是真的?” 见苏淼淼久久不言,赵怀芥上前一步, 清冽的嗓音又低低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 仿佛这就是天下第一的要紧事,几乎透出了几分急迫来。 她方才所言…… 苏淼淼一愣之后, 刚刚才出口的反驳, 便也立即清晰浮现现在了耳边—— “我就是喜欢赵怀芥!从头?到尾, 喜欢一直都是出尘绝艳太子?殿下!” 想起之后,苏淼淼的面颊便如蒸腾的云霞一般, 瞬间涨得通红,连耳尖都泛起了灼人?的热度。 她为了叫箫予衡生气戳心, 说的这样干脆断然, 为了强调, 用力到回?声?都仿佛犹然在耳,想要辩解旁人?听错都绝无可能。 可她说出口时, 谁能料到这太子?殿下本人?就在身后,听了个清清楚楚,偏还就这样一次二次的问到了她的面前? 当然不是真的! 谁会喜欢你这个骗子??不过比箫予衡略好了几分,都是一丘之貉! 苏淼淼面颊涨得火热, 但想到自己听到赵怀芥“有?愧与她”的心声?,这几日里被她强自压下的委屈与气愤, 便又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 赵怀芥欢喜什么?欢喜听见了自己是“真心喜欢”他,高兴他得了不费之惠,日后谋算起公?主?府的势力,也十拿九稳了不成? 苏淼淼唇瓣翕动着,有?心反驳,却?又因为箫予衡还在身后,当真解释起来,倒叫更晦气的东西再得了脸。 一番震惊、羞赧、纠结缠在一处,最?终只化成了愤懑的质问:“你过来干什么?” 赵怀芥的声?音清冽如玉:“我听宫人?禀报,说六……” “你出去!” 只是苏淼淼没等他说罢,便已绷着面色,等不及道:“还有?你,都出去!” 这是楼下用来更衣休憩的地界儿,明知她湿了裙子?,却?一个两个的自顾进来,像什么样? 赵怀芥看着她的朝霞一般的面庞,顿了顿,便只将目光看向一旁的箫予衡,带着冰冷的催促。 箫予衡要害受击之后,身形原本有?些佝偻,但在发现赵怀芥的一瞬间,便猛然直起了脊背,直得过分,挺拔刻意简直像是被修葺过一般。 他这时也格外的沉稳,迈着四?方步缓缓到了门外,才迎着赵怀芥疏凉的目光,咬牙道:“堂兄怎的还在此处? 赵怀芥面色淡然,不动若山。 听而不闻的无视,原本便比针锋相对还叫人?气怒。 [死到临头?!] 箫予衡心声?阴沉,不过面上却?还撑着平日的谦和泰然,凑在一处,便成了别有?深意的阴戾:“堂兄不愧为元宗太子?,这种时候,却?一心只在意这些儿女情长。” 正要关?门的苏淼淼听见这话,不禁皱了眉头?,心生迟疑。 就只迟疑了这么一瞬的功夫,楼梯上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像是宫中?内监趋步而行?, 苏淼淼抬头?看去,果真是陛下身边服侍的宫人?,看见赵怀芥后,赶忙迎了上来:“殿下可还忙着?陛下有?话要问,召殿下赶紧回?去。” 赵怀芥口中?应诺,临去之前,却?还是先盯着箫予衡当前出门,才跟在他身后动了步子?。 苏淼淼立在原处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拐角,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抵住心下不安,也迈步跟了上去。 重新登上三楼的一瞬间,苏淼淼便察觉到楼中?氛围与方才全然不同。 父亲与母亲正襟危坐,没有?用膳饮茶,只是面色端肃似有?所待,主?位的陛下也没了方才牵红线时,浑身的闲散随意,手指点着木案,不怒而威。 当然,最?明显的,还是陛下席侧,刚刚出现的一位黑压压的身形。 说是黑压压当真没错,此人?身形格外的壮硕,身高八尺,肌肉虬结,一座铁塔一般,只是站在这里,便将原本还算宽阔的观星楼都显得低矮逼仄起来,凶猛的简直能止小儿夜啼。 这样出挑的人?物,苏淼淼自然也是知道的。 左千牛卫上将军铁来,原本是山中?野人?,无父无母,甚至连名字都无,只是凭着一身力气在山中?狩猎为生,直至意外撞进太宗军中?。 太宗皇帝喜他懵懂凶猛,又见他这般年少?,便有?伏虎扛鼎之能,只说如此猛将,若能长成,便是大梁的古之恶来,因此赐名铁来,收入账下,命人?好好教养。 天下平定,铁来性子?直莽,不擅人?事,于军中?与人?起了争执失手打死了人?,太宗不忍狠责,只打烂了两根板子?,便撸了官职赠予幼子?当作护卫。 陛下还是一闲散王爷时,走南闯北,便都由铁来护卫左右,等到意外登基,这一位只知尽忠,谁的面子?都不顾忌的恶来将军,便也顺理?成章掌管了左千牛卫,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是能让陛下放心将性命托付的纯臣。 方才箫予衡别有?深意,只怕说的就是这一位恶来将军。 苏淼淼抿了抿唇,看着眼前情形,也没有?再上主?位,只静静挨着母亲身侧坐了下来。 延平帝面上带着一丝扫兴似的不悦,好在也还未动怒。 先叫众人?都落座之后,延平帝才不辨喜怒的缓缓开?了口:“铁来查出些东西,怀芥,你来听听。” 铁来上将军干脆拱手,声?若洪钟:“某为陛下清扫蓬莱宫左近,发现庄上有?人?练兵,观其?痕迹,足有?近千!” 这话一出,楼中?众人?便都是一震! 不单是因为铁将军的嗓音,更是因为这话中?带出的分量—— 蓬莱宫,这样的京畿之地,有?人?私自养兵! 只是想想这背后的罪名,便叫人?心悸! 苏淼淼也与其?它人?一般,第一反应,便是抬头?看向对面的元太子?。 蓬莱宫周遭的庄子?上,亦是是赵皇后与赵怀芥的私产,再加上赵怀芥元宗太子?的身份,被查出私下养兵,任谁都能猜到与他脱不了干系。 尤其?苏淼淼,因为提早在天音中?知道了赵怀芥的反派身份,便更比旁人?多出了十分的断定。 必然就是赵怀芥! 他是故事里的反派,从一开?始,便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若有?万一,兵卒死士都必不可少?。 稽山与盛京离得这样近,偏又偏僻少?有?人?来,有?元宗皇帝的余荫,人?力钱财全都不缺,十余年积累,养兵近千,都一点不算多! 难怪箫予衡在楼下那副模样,原来是早有?预谋,故意请了陛下来,就是想要借左右千牛卫清查左右,提早暴出赵怀芥的野心! 苏淼淼不自觉的攥紧了手心,眸光颤动。 赵怀芥,元太子?,故事中?的反派,分明这人?与她并?不算熟稔,甚至就在前些日子?,她还知道了赵怀芥也在为了公?主?府的权势,谋算她的婚事。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42节 按理?说,这样的人?,便是当真被陛下察觉大逆之心,提早处置了,也是他咎由自取,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但这一刻,当真见到赵怀芥要丢了性命之时,苏淼淼却?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浓烈的担忧,喉咙发紧,心尖也仿佛被人?提到了半空,简直坐立不安! 迎着众人?心思各异的复杂目光,赵怀芥面色仍旧如平常一般淡然出尘,并?没有?惊慌之色,甚至仿佛察觉到了苏淼淼的不安一般,还在抬眸深思,回?望着她。 但隔着这样的距离,苏淼淼却?已听出他心声?杂乱,凌乱细碎,不成字句。 这也是寻常。 苏淼淼这能听人?心声?的本事,也只有?心口不一,明辨真伪还算好用,但若想一下子?知道前因后果,便几乎不可能。 人?的心思天马行?空,瞬间万变,许多人?都是一句心声?想到一半,后面便天下地上,忽的转向了毫不相干的事,甚至干脆续了些毫无意义的叹息琐碎,再怎么听也只是一团乱麻,她这些日子?听过不知多少?。 更何?况赵怀芥遇着的还是这般生死攸关?的情形,难免惊慌失措,失了条理?。 但苏淼淼为了心中?的难过,却?还是忍不住靠前,凝了十二分的心神去听,才从赵怀芥凌乱的心声?中?,零零散散的分辨了几个清晰的字词: [喜欢……赌气……到底是不是真的,鬓角湿了…奇怪…生气……水,她真喜欢水……] 苏淼淼猛然瞪大了眼睛! 第43章 “铁来所?言, 怀芥你可知情?” 主位之上的延平听罢铁来的禀报之后,略微等了一刻,便也干脆对?案下赵怀芥问出了口。 甚至问的?都是知?情, 而不是真?伪,因为盛京上下都知恶来将军的天性莽直,不会虚言陷害, 他既说了,便必然是真的。 直到从帝王口中听到自己名字, 赵怀芥才收回目光, 转向主位,十分泰然点?头?:“知?情。” 箫予衡也立于一旁, 原本赵怀芥一口承认还有些?得志, 只是看他这幅毫无畏惧的?神色, 却预料到什么一般,眸色又沉了几分。 赵怀芥从容继续:“当初母亲携我离宫, 带有侍卫四百七十二人,蓬莱宫这些?年收养孤贫, 供予衣食, 还有庄户上奴仆新添后代, 凑在一处,约有九百之数, 皆在一处教?养习武,铁将军所?见痕迹,便来于此?。” 或许是因为赵怀芥表现的?足够坦然。 以至于苏淼淼都被沾染一般,松懈了几分, 甚至下意识觉着蓬莱宫内出现近千私兵,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苏淼淼还记着自己年少时曾经问过母亲, 她们这长公主府有多少人?而母亲的?反应却是一愣,只含含糊糊说出约莫千人,要知?道具体数目,得叫长史?来拿名册算算。 这也不是母亲糊涂,太宗旨意,长公主同亲王例,下设帐内府,亲事府两署内,其中帐内设六百六,亲事设三百三职。 这还单是领有职司的?下属官吏,若是再算上采买的?奴婢侍从,便又要翻番。 再加上有不少人不在京城,散在封下的?食邑与各处的?田庄,还有属官升调开去,仆从生老病死?,一时说不清楚数目,还当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么说来算来,赵怀芥正经的?大?梁太子,赵皇后一国之母,两位加在一处,才养了九百多人,好像、似乎……也不算多? 苏淼淼都没发觉她已经下意识的?给元太子找起了开脱的?理由,甚至硬是忘了亲王府公主府的?千余人乃是属官随从,而铁来将军所?言,则是纯粹的?兵士,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她忘了,有的?人却不会忘。 箫予衡迈出一步,声音神色倒还是平日里的?谦和温润,仿佛全是一番好意:“山中偏远,明烈皇后元宗太子,身份贵重,平日有千人护卫倒也应当,铁来将军不必多心。” 这话却叫铁来黑面?一沉,声若洪钟:“既是护卫,那这九百健卫却在何处?为何遮遮掩掩,不见踪迹?” 若只是护卫,大?大?方方亮着就是,为何要藏起来? 一千士卒不算什么,但圣驾附近,有一千不知?来路,不明目的?,藏在暗处的?私兵,就实在叫人心惊,铁来掌帝王安危,不可能坐视不顾。 延平帝看了侄子一眼?,似乎也不愿深究:“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今日乃是……” 苏淼淼听着这话,面?上却反而愈发担忧。 豢养私兵,这罪名太过要命,今日不解释清楚,陛下表面?不提,心底却一定在意,日后这事便是悬在头?上的?利剑,指不定什么时候丝线断裂,刃锋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陛下!” 这一次,出声的?却是苏淼淼身旁的?长公主。 没赵怀芥继续解释,长公主便忽的?开了口:“这九百健卫的?去处,我倒是能为陛下解惑。” “怀芥进京时,便与我提过此?事,只说九百护卫,皆是勇猛精壮,正该报效大?梁,我听闻后,便也托了杨老将军,送去八百充作亲卫一并北伐,也谋个前程。” 迎着延平帝的?目光,长公主也认真?道:“此?事兵部亦有记档,陛下回去一查便知?。”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便又变了一变。 箫予衡猛然攥紧了手心,面?上的?笑?容都显得牵强:“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姑母与堂兄实在太过客气?,若是将此?事交代于我,一来不必麻烦杨老将军,二来,我提早禀过父皇,也不会有今日误会。” 先前的?北伐,箫予衡虽然没能为将军,但陛下也命他掌粮草后勤之事,安排八百士卒,只是举手之劳。 长公主也不能说那时候,箫予衡正将女儿欺负的?整日受惊梦魇,他们夫妻都还想着要女儿换个夫婿,自然不会与他多加牵扯。 之前都是如此?,今日苏淼淼还当众拒了陛下指婚,长公主便愈发不能提起小辈私情,闻言也只是随口敷衍一句:“都是一般,杨老将军久别重逢,正好提起,便也顺道办了。” 铁来将军这时才点?了点?头?:“练兵的?痕迹的?确是像是几月之前,说的?没错!” 说罢,对?着主位帝王行了礼,便也干脆退了出去。 连一句误会之后的?道谢客套都无,也难怪当初在禁军待不下去。 还是延平帝有些?无奈般,为臣子圆全了一句,又对?赵怀芥摇头?:“你也太谨慎了些?,不过几百人,留着护卫也就是了,何必还特?意送出去?” 赵怀芥沉静:“母亲仙去,只我一人,留这许多护卫,也只是耽搁。” 解释过后,叔侄二人又对?饮一盏清酒,便算是揭过了这一茬。 出了这么一桩插曲,加上箫予衡席间告罪之后,便再没有回来,之后陛下再是说着亲戚之间闲谈随意,席间也总有些?说不出的?凝滞。 再过小半时辰,膳食上过之后,长公主只说陛下一路风尘,出言告退,一家子与赵怀芥都也一并跟了出来。 从观星楼去后殿与东殿的?路程,原本是有一段是可以一起的?。 但苏淼淼行至楼下,再看见赵怀芥时,却总有一腔说不出的?复杂,没忍住赶起了人:“我们行得慢,便不耽搁殿下了。” 赵怀芥脚步微微一顿,眸光直直朝苏淼淼看来。 目光相触,苏淼淼便又被针刺一般,猛地扭头?躲避。 她攥紧手心,声音遮掩什么般故意的?大?声,却又忍不住有些?磕巴:“还有,我方才、在楼下,只是一时情急才胡言乱语,你不要误会!” [是我自作……] 赵怀芥的?心声有些?黯淡,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疏冷情冽,一点?看不出低落:“原本就是说好之事,我知?道了。” 说罢,只对?长公主与苏驸马一拱手,便动步转身,玄色的?袍角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长公主有些?疑惑:“你与怀芥说了什么?” 元太子说了可以借他去气?箫予衡。 这样的?话,苏淼淼哪里说得出口? 她顿了顿,也只是随口打断话茬:“元太子什么时候托阿娘送去了九百护卫,我都不知?道。” 长公主:“怎的??还要特?特?给你上道折子不成?” 苏淼淼撇撇嘴,又埋怨似开口:“阿娘既是早知?道,方才怎的?不早说,倒叫我白白担忧了一回!” 长公主只是笑?笑?,招呼着家人动步,倒是心声零碎,颇有些?担忧:[总觉得有些?不对?,怀芥这太子身份,还是太过惹眼?……] 苏驸马一直未曾开口,此?刻心中却透着严肃:[正是不该早说,略等等,便能顺势看看,这一场戏是谁挑起……六皇子……] 苏淼淼听着,也忍不住的?撇嘴。 当然就是六皇子!果然父亲也察觉了不对?。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时,苏驸马却第一次不顾脚伤的?长女,几步上前,正色看向了她:“淼淼,你今日与陛下说的?话,可是真?心?” 苏淼淼一愣。 苏驸马神色严肃:“你可是真?心不喜欢箫予衡?还是只是孩子家一时赌气??” 苏淼淼站在原处,一时间攥紧了手,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泉水浸脸都是多半个时辰前的?事了,故事强加在她身上的?情绪还在呢,要对?父母说出不喜欢,倒也不是不成,只是得好好咬牙撑着。 苏驸马顿了顿,似乎也怕吓着她一般,又缓了口气?:“你今日这般落了六皇子颜面?,往后若想反悔,只怕难了……” 面?上虽是与孩子玩笑?一般的?神态,但苏淼淼却已听见了父亲的?心声,担忧严肃,甚至带着几分戒备:[单是拒婚都罢了,若私兵之事当真?是六皇子谋算,元太子出尘离世之人都容不下……又被公主意外插手未成……如此?心性,淼淼便是反悔,日后也难免要遭他迁怒记恨,还是想法子,叫她彻底死?心断开……] 这一番担忧,也叫苏淼淼感动之余,心中也不禁一凛。 没错,她今日一时冲动,又是拒婚,又是在楼下狠狠骂了萧予衡,还攻他要害,远不止父亲以为的?一句落颜面?这么简单。 还有母亲,之前北伐换将,箫予衡便已觉着长公主府不受他掌控,会是隐患,今日母亲又插手毁了他的?谋划,保下了元太子。 以箫予衡的?脾性,说不得也会觉着公主府早已与赵怀芥勾结在一处,当成了一般的?心腹之患。 她先前还想着独善其身,带着母亲离开盛京,谁也不理。 这打算从前或许还有可能,但今日之后,箫予衡必定已在心里狠狠记了仇。 已箫予衡的?脾性,今日记仇,日后登基,也绝不会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反而得了机会便变本加厉,处心积虑毁了长公主府,说不得国公府都不能幸免,再将姐姐也困,便又成了故事里的?《困卿》! 父亲的?顾虑,只叫苏淼淼心下悚然,脊背都生生渗出一层冷汗。 她看向一旁姐姐苏卿卿,除非,最后登基的?不是箫予衡,叫他彻底没有任何机会。 苏淼淼绕了一圈,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若这么说起来,她岂不是只能倒贴赵怀芥?帮他继位? 第44章 苏淼淼就这般神思不属的回了东配殿。 苏驸马见状, 也没有立即催促幼女如何,只叫她们姐妹都去歇着,自个则与长公主去了主屋。 苏驸马与长公主夫妻虽分别不久, 但小别重?逢,自然也不好打扰。 苏卿卿送别父母,看?着妹妹面上的复杂, 想了想,主动开口道:“若不然, 妹妹也来我屋里一并躺着一会儿?” 苏淼淼吃了一惊。 她这些日子的确与姐姐关系好了不少, 但躺一张榻上午歇?还当真没有过!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43节 看?着妹妹面上的惊诧,苏卿卿便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的低了头?, 声音低微:“我?看?你?像是有心事……时辰也早……” “好啊, 我?换身衣裳就去!” 苏淼淼回过神, 连忙点起了头?:“算了,叫吉祥姐姐把衣裳拿过来, 我?去姐姐屋里一起换!” 笑话,莫说她本来就愿意, 只说姐姐的性子, 都主动开口邀了她, 那便是天上下刀子她也要过来的,若不然, 这亲姐妹都没得做了! 进了屋后,苏淼淼更是格外的热情,走近屏风后,还又探出了头?:“姐姐可要来与我?一起换衣裳?” 她在?观星楼里叫箫予衡与赵怀芥接连打扰, 被茶水污了的罗裙现在?都还穿在?身上。 只是这样的热情,却叫刚才还主动邀约的苏卿卿都吓了一跳。 她连连摇头?, 起身先避到了外间,只等着妹妹卸了首饰,换上一身舒服的半旧衣裳出来,又将苏淼淼安置到窗外的罗汉榻上,自个才低着头?进去更衣。 苏淼淼看?着姐姐羞涩的模样,暗暗好笑,知道姐姐面皮浅,也没有故意凑过去,只褪了绣鞋,老老实实靠着榻沿,看?起了对面的壁瓶的赏花。 蓬莱宫不像京中有开温房养花儿的生意,山中这时节,梅花已谢,山花未开,周遭只有早开的迎春。 许是觉着只有迎春太?过单调,瓶里又配着了几?支新出的柳枝,长长短短,流水似的斜着,明?黄嫩绿,雅致又喜人,一看?就是姐姐的手艺。 “你?若喜欢,一会儿给你?送去。”身旁传来苏卿卿的轻柔的声音。 她也换上了一身素色的交领绸裙,发髻也散了一半披在?身后,身若薄柳,面似幽兰,仿佛天然去雕饰的初发芙蓉,反而比错彩镂金的耀目打扮还更显风度。 “好啊,只是这个花儿太?少了,姐姐再给我?插个更热闹的。” 苏淼淼一点不客气,起身朝里挪了挪,让出了一半位置。 罗汉榻不算大,好在?她们姐妹二?人身量都窈窕,躺在?一处,都显得十分宽敞,中间还有几?寸空档。 躺下之?后,两人说了一会儿鲜花壁瓶子,苏卿卿便有些迟疑的开了口:“淼淼,你?困不困?” 苏淼淼立即摇头?:“不困,姐姐你?有话直说。” 她早就猜到姐姐叫她过来,一定是有缘故的,从刚才就在?等着,她倒是无妨,平日也不爱睡午觉,倒是姐姐身子弱,自幼便请了葛老养生,午后必得歇息,早些说完了,省的耽搁。 可比起妹妹的干脆,身旁的苏卿卿,却似乎愈发小心:“淼淼,我?知道你?从前说过,不与我?提陈昂,也不愿叫我?提六皇子……” 苏卿卿的性子太?过仔细,只看?着这模样,要等她说到正题,少说也要再斟酌半晌。 好在?苏淼淼身负“异术”,不必等对方千回百转,便已经?径直听到了真正的心声:[父亲看?来十分担忧,显然是不愿再叫淼淼与六皇子有所牵扯,只是淼淼心慕六皇子多年,也不知道会不会听……我?先前几?次为他所救,淼淼也不知道是否还存芥蒂,若说不好,又怕反而弄巧成拙,可是为了父亲,总要试试……] 苏淼淼眨了眨眼睛,怪不得素来内敛的姐姐,今日却主动邀他,原来是为了路上父亲的话。 姐姐又不会听人心声,只是几?句言语,便立即发觉了父亲掩藏在?玩笑之?下的思虑,还这样强忍腼腆,主动找她劝说,为父亲分忧—— 也难怪父亲这样偏宠姐姐。 相较之?下,她对母亲,就太?不贴心了,整日里只会叫母亲心烦头?疼…… 苏淼淼心念转过,也只笑着应了一声:“嗯。” 苏卿卿微微沉一口气:“是六皇……” 一句话才刚刚开头?,苏淼淼便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做坐起来:“等等,我?要先去洗一把脸!” 说罢,一个起身,便已干脆从她身上跳了过去,几?步出了外间。 苏卿卿满面怔愣,在?榻上跪坐起来,看?着妹妹出门折腾了竹影一圈,非要人刚打的新水。 半刻功夫之?后,苏淼淼便带着满面的水润重?新钻进薄被:“好啦,姐姐你?现在?问吧!” 苏卿卿又生生停了半晌,才好容易找回了话头?:“我?是说,嗯,淼淼你?现在?,可还喜欢六皇子?” “不喜欢。” 心下清明?苏淼淼回得格外干脆利落,因?为自个的先见之?明?,甚至不自觉的带了一股得意。 这果断反而叫苏卿卿有些犹豫,顿了顿,才又道:“是……真心吗?六皇子谦谦君子,霁月光风,满朝都是赞誉……” “等等!” 这一次,没等苏卿卿说完,苏淼淼便猛地打断了姐姐的话。 她坐起身,盯着姐姐,满面郑重?:“你?是这样看?待六皇子的?” 苏卿卿张张口:“旁人都是这样说,你?莫误会……” 苏淼淼:“不,姐姐你?听我?说,现在?误会的人可不是我?。” 说着,苏淼淼又有些沉吟,半晌,才慢慢开口:“我?先前在?府里看?了一个话本,叫我?又气又怕,我?说给你?听。” 苏卿卿疑惑点头?。 “从前,有一对世交的邻居,他们皆为行商,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依五而尔期无二吧椅门当户对,妻子同时有孕,便指腹为婚,可惜男方遭灾败落……” 苏淼淼三言两语,将先前看?过的她气人话本,都一一说了个清楚。 听到最后那姑娘就这般认了命,与害了她的邻家男子双宿双栖时,苏卿卿也忍不住的皱了眉头?:“世间岂有这样的道理!这样的恶徒,竟无人为民除害吗?” “没有的。” 苏淼淼沉静的看?着姐姐,声音低沉:“我?刚知道时,也觉不可思议,可世间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便像这样的话本,从前朝至今,都有许多人喜闻乐看?,还有不少人觉着这样的男人不忘始终,十分痴情,不论前头?做了多少混账事,最后愧恨一番,便也只当是一番小事,一点不会介怀。” 苏卿卿不甚在?意的摇头?:“话本罢了,你?说有人喜欢,想来也不过是女子闺中沉寂,闲暇时寻个消遣刺-激,哪里会有当真了的糊涂人?” 苏淼淼看?着姐姐,眸中几?乎有些难过。 怎么不会有呢?按着《困卿》的故事,姐姐你?最后便与困了你?的箫予衡冰释前嫌,安心成了神仙眷侣。 若不是出了她这一个变数,姐姐最后与萧予衡在?一处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是当真放下,还是也与这话本里的商户小姐一般,娘家获罪,夫家被废,自个被困为禁脔,在?一日日的折辱豢养,生生被磨尽了骨头?,选择了认命? 苏淼淼张了张口,最后却只化为一句语重?情深的叮嘱:“是,所以?姐姐你?一定记着,日后不论出了什么事,都要小心这样的恶人,千万不要被箫予衡骗了去。” 苏卿卿初时还是满面迷惑,听到最后就只剩哭笑不得:“说着话本,你?怎的又扯到了六皇子身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恶事是六皇子干的。” “他未必干不出来!” 苏淼淼冷笑着,又十分认真的再一次强调:“总之?姐姐你?记着我?的话,往后不论箫予衡说什么,你?也一个字都不要信,他一点不像表面这般是个正人君子。” “好好好,我?记下了。” 苏卿卿实在?是没能理出妹妹话里的头?绪,只是晕晕乎乎的应了下来。 答应之?后,她又想了半晌,才好容易绕回了自个的本意:“所以?你?今日在?陛下面前所言是真的?你?是当真不喜欢六皇子了?” 趁着面上的清明?还在?,苏淼淼又一次点头?:“对,我?现在?如何看?这话本的男主角,便是如何看?他!” 听见妹妹这么说,苏卿卿虽然心下仍是迷惑,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你?能想通就再好不过了,天下好男子这样多,原本也不必强求一个,父亲母亲知道了,肯定也会放心。” 虽然和最初的打算不一样,但姐妹两个自觉都达成了最初的目的,各自满意点头?,便又放心的重?新躺了下来。 两人虽然第一次一起午歇,但春光融融,听着彼此清浅的呼吸,对着墙上的迎春嫩柳,却也都渐渐起了困意。 苏淼淼不安分的翻了个身,苏卿卿微微睁眼,在?困意中想起什么,含糊道:“说起来,我?还是奇怪,淼淼从前那样倾慕痴心,非六皇子不嫁,怎的忽的就变了,当真是元太?子?” 苏淼淼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决断般的清明?。 她没有回答“变心”的缘故,只是低低问道:“姐姐,你?觉着元太?子这人如何?” 苏卿卿想了想,低低吟道:“衣衫总带烟霞色,不著人间一点尘。” 苏淼淼皱眉:“他有这样好么?” “生来便是元宗长子,自幼入主东宫,懂事之?后,却被带进山中修道,这样的大起大落,寻常人是放不下的,元太?子却能主动将九百侍卫都送出报国,世间这样的通透之?人实在?少见。” 苏卿卿声音清浅,说到最后,几?乎带着些叹息:“也是幸亏如此,若不然,今日御前,只怕不能善了,可见无欲之?人,自有上天庇佑。” 这一次,苏淼淼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壁上的迎春花,默默的做了个鬼脸。 什么难得通透,甘为修士,分明?都是假象! 元太?子可是故事里大反派,打开始就想要夺回原本就该属于他的皇位的! 至于今日的事儿,的确是有些奇怪,毕竟箫予衡先前心心念念想为主将,包括这些年来骗她贪图公主府,都有大半是为了兵权。 相较之?下,赵怀芥借着天时地利,与赵皇后十几?年来,才养出了上千私兵,不说好好藏着,却早在?压根未曾发觉时便托母亲送出去,便愈发叫人想不通,难不成是他早就预料到箫予衡会以?此生事? 苏淼淼想了一圈,也只是,不论是因?为什么,总归不会是姐姐以?为的当真通透放下。 姐姐连着说起两个人,与他们的本性都是大相径庭,难怪在?原本的故事里,被箫予衡骗的这样惨—— 看?人的眼光太?差了! 看?来这个家里,还是要靠她! 苏卿卿没有察觉到了自个妹妹的心思,她身子孱弱,撑了这许久,本就已然疲惫,苏淼淼沉默之?后,困意重?新浮现,不知不觉,便也当真闭了上了眼睛。 两刻钟功夫,苏卿卿按着平日的习惯睁开眼,身旁却已经?是空空荡荡,一点温度都无。 苏卿卿:“淼淼醒了?” “哪里是醒了,她压根就没睡!” 听着动静的竹影端了温水进来:“姑娘睡下后,二?姑娘便叫小桃去叫了捡春过来,一道去寻了元太?子。” “元太?子?” 苏卿卿微微挑眉。也不禁感?叹:“觉都没睡就去了,莫不是当真有情?” “谁知道呢,二?姑娘恶狠狠的,不像有情,倒像是要英勇捐躯一般,临去时还说……” 竹影疑惑的歪头?:“对了,她说,要去当送上嘴的鸭子!” 第45章 “师兄, 我回来了!” 捡春顺着小道行进半月门,瞧也没瞧,便?对着廊下凹进的一处的小石轩叫了一声。 当真是不大的一处廊轩, 在廊下拐角处略微朝后凹出?的一片空地,若不是捡春带着,不知道的人一眼?望去, 都不会留意回廊还有这一处所在。 苏淼淼跟在捡春身后往前几步,便?也果真在石轩内看到了赵怀芥的身形。 轩内不大, 只放着一张石桌, 一方水翁,但却格外的清幽雅致, 桌前是半面的镂花壁, 对着一片竹林。 赵怀芥一身素衣单袍, 手持一本书卷,端坐桌前。午后的春阳薄淡, 映出?细碎的花形竹影,笼罩在赵怀芥身侧, 仿若泠泠碎金。 “你苏姐姐叫你去有?什么事?”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44节 赵怀芥的声影疏凉若玉, 问罢之后, 仍旧不急不缓将?手中书卷翻过一页,没有?听到回应, 方才疑惑抬头—— 便?正?看到了?杏眼?桃腮,冷若冰霜的苏淼淼。 赵怀芥出?尘绝艳的面容明显一滞,猛然站起了?身:“淼,苏姑娘。 ” [她还生气, 不能这?么叫……] 亲昵的淼字只说到一半,赵怀芥顿了?顿, 心念转了?一圈,最终却连之前的表妹都没用?,只换成了?十分客气的苏姑娘。 可见是很吃了?箫予衡先?前几番被斥的教训。 苏淼淼是抱着一腔为家人破釜沉舟的勇气来的。 不过看见面前的赵怀芥后,她不知怎的,一时竟也顿了?一瞬,在这?客气的称呼后,也规规矩矩的回了?一声:“殿下。” 赵怀芥眼?眸微垂,露出?几分黯色。 连对面苏淼淼都有?些恼火的抿着唇,觉着自个白费了?路上的一腔冲劲儿。 捡春在一旁人小鬼大的眨眨眼?:[好奇怪哎,师兄和苏姐姐怎么像第?一次认识似的。] 苏淼淼也回了?神。 是啊,在路上还打算好了?,就把自个当一只煮熟的鸭子,自个蹦到元太子盘子里去,助他继位,携手铲除了?箫予衡这?个小心眼?的心腹大患。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她过来客气个什么劲儿? 面前赵怀芥当真如招待不熟的客人一般,叫捡春去屋里拿一副蒲垫过来请她入座,又客气询问苏淼淼可要用?什么茶,说话间甚至放下了?手中书卷,看样子是打算再亲自为他煮麦茶。 “不必麻烦了?,我就是闲来无事,来表兄这?儿瞧瞧!”苏淼淼见状干脆出?了?声。 她说着,便?叫自己扬了?嘴角,上前几步,主动关心道:“表兄在干什么?” 主动算计勾引这?事,苏淼淼从未做过,但如何?表达情意?,却已?有?了?五年的经验。 这?五年来,她对箫予衡的初心与情绪虽然是假的,但她的选择与脾性却是真心。 苏淼淼就是如此,若是喜欢谁,就只想?叫他快活高兴。 从前“痴心”箫予衡,便?是留心他喜欢的东西,做他喜欢的人,为了?他,也不觉着不愿委屈。 因为那时候,还是自个心甘情愿啊,自个甘愿,怎么能叫委屈? 若是心上人因为她而高兴,她只会愈发欢喜才对! 现在换了?赵怀芥,也是一样,总逃不过投其所好四个字。 问问赵怀芥在干什么,喜欢什么,她也去陪去学。 自然,不是心中愿意?。这?样勉强自个,心里肯定不会痛快。 但是—— 苏淼淼紧了?紧手心,为了?家人,这?么点不痛快她认了?! 反正?赵怀芥也不是什么好人,也在谋算着她的亲事权势,只胜在比箫予衡多了?几分良心,还想?着圣人之道,不会过河拆桥。 她也不需费太多力气,只要略微表出?一点心意?,便?好正?中赵怀芥下怀,顺势接下。 一个虚情,一个假意?,也正?好般配! 苏淼淼这?么想?着,手心用?力,但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是明显起来。 只是对着这?样的苏淼淼,赵怀芥却不知为何?,忽的沉默了?下来。 他垂着眉眼?,顿了?顿,方才慢慢道:“读经。” 说着,将?书卷合上,递到她面前。 苏淼淼接过看了?一眼?,桌上书页有?些泛黄,显然是已?有?些年头的,面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冲虚经》三个字,看起来,倒像是手抄的经书。 道家典籍,这?个她当真不知道,莫说看,连听都没听过。 苏淼淼只能再换一个话题:“那表兄平日里都喜欢干什么?” 她的双眸澄澈,水汪汪的黑白分明,这?样认真的看过来时,内里仿佛燃着火光,湛然灼人,细观简直摄人魂魄。 赵怀芥只看她一眼?,便?骤然挪开目光,声音沉僵:“读经,修道。” 苏淼淼不肯相信,等对方说罢之后,还又凝神细听了?半晌—— [你……] 但对方心声沉寂,半晌之后,除了?幽幽深叹了?一个字后,竟也再没有?其它。 你什么呢?怎的心声都不想?完! 苏淼淼疑惑之后,又忍不住的撇嘴。 哼,装得还怪像,这?样谨慎,心声都一点不露。 只看这?缥缈出?尘,不染凡俗的幅模,谁能想?到他醉心权势,是整个故事里最大的反派! 不过嫌弃之后,苏淼淼一时间又陷入了?为难。 瞧瞧他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吧! 读经,修道。 这?叫她怎么投其所好?想?插嘴都不知道从哪儿下口?! 这?个元太子,分明也想?算计着她了?,却还这?样装模作样,当真麻烦! 苏淼淼有?些心烦的将?手上的经书在石桌上放下,余光却又在桌上瞧见了?什么。 是字迹。 赵怀芥方才在这?里,除了?读经,还写了?字。 之所以方才没有?发觉,是因为赵怀芥拙朴的过分,石桌上压根没有?显眼?的笔墨纸砚,镇纸水丞。 就只是一支竹杆的毛笔,蘸了?地上水翁里的清水,写在石桌上,再由着它自个蒸干。 苏淼淼略微起了?些兴趣,在凳上坐下,仔细看了?起来。 清水写字,彻底干透便?一点不显,如今也已?干了?大半,只有?些隐隐的痕迹,用?心分辨,还能认出?些许字迹。 苏淼淼歪着头,口?中喃喃:“太上……这?是,安宁?” 这?个话,好像有?些熟悉? 苏淼淼疑惑间,见她看得费力,赵怀芥也轻轻开了?口?:“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赵怀芥念出?的显然是咒文一类,与平常说话不同,音调里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他的声音淡泊,沉声静气,比上次在三清殿里,比上次捡春敲着石磬唱出?的声响,都更觉沉静动听。 苏淼淼安静的听罢了?,被咒文沾染,只觉方才烦乱的心境都也渐渐安定许多。 她眨眨眼?,忍不住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赵怀芥:“净心神咒,诵之可排除杂念,安定心神,能使凡心入于冥寂,返观道心。” 苏淼淼眯起眼?睛,带了?几分嘲讽般的质疑:“表兄出?尘之人,怎么还会心有?杂乱?” 质问之下,赵怀芥的神色也是猛然一滞。 “是,我心修不定。” 他放于桌上的指尖缓缓用?力,指骨修长,透着玉石一般的冷白:[因为,我心有?愧。] 这?熟悉的“有?愧”二字,便?又叫苏淼淼忍不住的想?起了?上次在三清殿内听到的心声。 因为对她心存算计,所以有?愧。 还有?这?桌上的净心神咒,苏淼淼先?前来稽山的路上,也曾经听元太子在心中默念过好几次,只是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是什么。 可见人做了?亏心事,是会亏心的,还需要一次次诵默咒文,才能安定心神。 知道赵怀芥自个也觉惭愧,虽然心底里还是难免介意?,但苏淼淼还是觉着舒服了?许多。 罢了?,说打底,元太子到现在谋划她的婚事,都还只是心里的打算呢,言行上,还并没有?当真欺哄过她。 便?是当真做了?,他知道心中有?愧,也没有?打算伤害过公主府与母亲,总比箫予衡那样的忘恩负义好到了?不知哪里去。 说到底,她也是有?私心的不是吗? 这?么想?着,苏淼淼心境愈发平和了?几分,加上桌上的字迹,叫她好容易找到了?能够搭得上话的话茬,便?也真心赞了?一句:“表兄的字写得好,一看就是自幼练过的。” 转瞬的凝滞之后,赵怀芥的面色也恢复了?平素的疏淡:“我听闻,你习行书,也颇有?所成。” 说着,心声还又疑惑了?一句:[方才似乎气恼,现在又好了?些。] 被发觉的苏淼淼有?些心虚的撇过头,只当不知道,只是继续接着书法的话头道:“我不成,也就好好学了?四年功夫,上个月里撂下,就再也没动过笔,肯定又退步许多。” 赵怀芥看着她:“四年光阴亦不易,为何?忽然停了?笔?” 为什么? 苏淼淼想?起旧事,下意?识的按了?按心口?:“因为给萧予衡写贺他新宅的四条屏,心里难受,便?连笔墨带字帖都一并扔了?。” 她发觉现在提起箫予衡,心里仍旧会有?些难过怅然,只是不像刚刚听到天音时尖锐,换成了?隐隐的闷痛。 怔愣间,苏淼淼手上,忽的被赵怀芥塞进了?圆润的笔杆。 赵怀芥仪范清冷,几乎看不出?是在安慰:“试一试,不论原本是为了?什么,自己一日日练下的本事,不会那么快丢。” 苏淼淼回神,低头看了?看手中竹笔,顿了?顿,便?也当真挺直腰杆,手腕轻点,缓缓落下了?第?一笔痕迹。 还是她上次认真写过的四条屏里的贺词—— 日有?熹,月有?光,富且昌,寿而康。 没有?合香净手,没有?那些添几滴水,用?什么墨的琐碎讲究,就是临时起意?,蘸了?清水,写在粗糙的石桌。 但不知为何?,苏淼淼却只觉这?几个字,比她在家中书房千斟万酌,来来回回试过多少次写下的四条屏,还更加得心应手,行云流水般顺畅。 赵怀芥也赞了?一句:“字好,寓意?也好。” 说着,他心中还又凉凉补了?一声:[还好这?样好的字,没有?赠给箫予衡……] 这?句心声叫苏淼淼听得好笑。 她嘴角抬了?抬后,又想?到什么一般,搁了?笔,抿唇反驳:“比平时写的好些,但比起自幼习字之人,就不过平平。” “说寓意?,也不过就是寻常的吉利话,俗气得很,不如旁人饱读诗书,聪慧多才,什么诗文典故都是信手拈来,送出?去,旁人也不喜欢。”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45节 她想?起了?当初箫予衡在玉雨台上,说她“东施效颦”的心声。 那时的震惊与难过太过深刻,深刻到即便?已?苏淼淼的豁达干脆,都在心里埋下了?一分动摇的种?子。 说到底,在这?个世界里,她不是主角,只是厚颜痴缠的女配。 自幼与她一起长大的陈昂喜欢姐姐,血脉相连的父亲也更看重长女,箫予衡与赵怀芥更不必提,即便?有?心接近,也只是因为算计。 除了?生身母亲,所有?人喜欢的人都不是她,这?是不是也说明,她实际并没有?那么好,不配叫人让喜欢? “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未必有?智慧。” 苏淼淼抬起头,便?看见赵怀芥一双桃花眸深邃如渊,满是真心与澄澈:“你聪慧伶俐,真心赤诚,旁人难及万一,你很不该这?般看轻自己。” 他的清冽声音,如同山间汩汩涌过的清泉,沁凉清润。 这?样的澄澈与清润,便?也叫苏淼淼隐隐的低落与黯然,都如遇上了?温水的积雪,一点点的消融,一并化成了?爽冽涌动的春泉。 她不是过来虚情假意?的吗?怎的三言两语,倒叫他哄得当真打心底欢喜了?起来! 苏淼淼面颊红润,抚着心口?,却又忍不住瞪了?一眼?面前的萧疏身形。 不愧是故事里大反派,太狡猾了?! 第46章 “陛下一路顺风。” 蓬莱宫外, 苏淼淼身着墨色襦裙,大红的丝带束发,配以指腹大小的一套珠花装饰, 盈盈下?拜,嗓音清甜。 延平帝立于阶下?,却摇着头:“怎的又叫陛下?” 苏淼淼闻言抬头, 也果真笑着改了口:“舅舅路上慢些!” 小?姑娘双颊红润,笑靥如花, 一双眸子闪亮如星, 鲜活的喜人。 [怎么的宫中就没生下?这样伶俐的公主,实在可惜……] 延平帝看见她这模样便觉喜人, 感叹之后, 又故意?逗了?一句:“你还要等怀芥一起?不如和舅舅一起回京, 公主府也别去了?,朕在宫里给你收拾出一处宫室住!” 苏淼淼笑眯眯的:“舅舅现在才哄我可迟了?些, 我都快及笄了?,没那样好骗啦。” 延平帝哈哈大笑:“好, 待你及笄, 朕为你备一份大礼!” 一番言笑后, 长公主上前送行,苏驸马也说了?几句朝中政务要紧, 不好再多耽搁。 箫予衡立在一旁,也低头恭敬道:“父皇放心?,明烈皇后入陵在即,待宫中备好牺牲祭祀, 儿臣再亲自来接姑母堂兄回去。” 虽说赵皇后入皇陵的棺椁内只是?衣冠,但也是?先帝后正经合葬, 赵怀芥身为人子,自然也要到场祭祀。 届时主人走了?,苏淼淼母女三个总不能自个留在蓬莱宫,必是?要一并回京的。 延平帝点头,神色淡淡:“算起来大军再有半月便该到北境,又添了?明烈皇后祭祀,领着两厢差事,也是?难为了?你。” 箫予衡神色谦恭:“儿臣分内之事,不敢称辛苦。” 苏淼淼飞快的扫了?他一眼。 她从前只是?知道陛下?不喜欢箫予衡。 宫中许多皇子公主,哪怕生来便有些病弱憨直的,陛下?也十分慈爱照料,唯独对萧予衡,再是?处处出挑,也只是?淡淡。 她这两日在蓬莱宫里与陛下?撒娇玩笑,就像是?家里脾气?极好的小?舅舅一般,原以为对箫予衡也不会差太多,没料到,却是?这般一板一眼的生疏,分明君臣之间的御前奏对,一点不像父子,甚至还不如她这个外甥女亲近。 陛下?与皇子说话,旁人都没有插口,直到箫予衡亲自将陛下?送上马车,自己却后退一步,告罪道:“儿臣去与表妹说几句话。” 听着这话,延平帝却不禁挑眉。 他回首看了?一眼苏淼淼,再看一眼箫予衡,面上属于帝王的威严收敛,第一次像是?一个有些促狭的父亲一般,对着儿子露出了?调侃般的神色:“快去吧,也先前怎么惹人家生了?气?,瞧瞧还能不能哄回来,这样好的姑娘丢了?,日后可要后悔的。” 箫予衡神色微怔,顿了?一刻,方才低头:“儿臣不会放弃淼淼。” 延平帝过尽千山之人,回头来看这些小?辈的男女情?长,只觉有趣,笑着勉励两句,方才转身上车。 从前看中苏淼淼只是?因为公主府,没料到父皇竟也这般喜爱,是?,淼淼以往虽肆性粗直了?些,可惜一腔诚挚,未必没有可爱之处,可惜…… 留下?的箫予衡在车外神色复杂,可听着对方的心?声?,苏淼淼眉梢却皱得更紧。 她攥紧了?手心?,抵抗着心?下?涌上的欢欣陶然,用痛意?叫自己保持清明戒备:“殿下?要说什么?” 箫予衡回神,视线落在她红润的面颊:“你今日不走,就是?为了?赵怀芥?” 苏淼淼更气?:“干你什么事!” 箫予衡眸光一沉,声?音却低低的温润起来:“淼淼,我辜负你真心?,你生气?也是?应当,只是?赵怀芥这人,心?深如渊,难窥其底,决计不像表面这般离世出尘,我只担心?他趁人之危,再叫你难过。” 他不像表面,难不成?你就当真是?个好人了?吗?分明自个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了?,还有脸面说别人! 元太子再是?趁人之危,也比你过河拆桥好了?一万倍! 苏淼淼心?底生出一股不满愠怒,但她方才的冷淡质问就已是?强撑,如今箫予衡换上了?这样一幅温柔深情?的关心?模样,强加的情?绪便又成?倍的影响起她。 欢喜潮水一般几乎将她淹没,与这五年来的倾慕执着混在一处,甚至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动容,只将她的愠怒都死死按住,一句恶言都说不出。 苏淼淼的手心?却攥得更紧,左右看看,却只恨周遭也有清泉山溪,不能叫她一股脑跳进去清醒清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能提自己,便只能冷笑着从旁处反驳一句:“殿下?在我姐姐面前,是?不是?也是?这般温柔多情??” [卿卿!] 箫予衡的心?声?骤然一沉,面上也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阴鸷。 但等他再对苏淼淼开口时,面上又是?与方才无?二的端方温润:“淼淼既提起苏姑娘,便劳你替我代一声?谢,我前些日子疏忽,多亏她好心?,为大安寺送了?银钱,方才保下?了?我亡母的长命灯。” 苏淼淼的面色猛然一变! 她分明已经劝说姐姐放弃大安寺,来蓬莱宫中为陈昂请平安符了?,怎的还会与箫予衡牵扯在一处? 但转瞬之后,苏淼淼便也猜出了?大半缘故。 姐姐的性子,即便自己未曾请灯,想?必私下?里还是?送了?银子去,仍旧为箫予衡的长明灯延了?时日。 想?通之后,苏淼淼发觉自己竟然也没有太多震惊。 上次红枣惊马她便已经察觉了?,故事这般执着,怎会轻易放弃将男女主角凑在一处? 箫予衡凤目微垂,声?音更柔:“这般恩情?,原本是?该亲自道谢的,只是?你不喜欢,我也只得失了?礼数,劳你代我致歉。” 苏淼淼紧紧的抿着下?唇。 箫予衡这一番话太过阴险,莫说她此刻被满腔情?绪限制,无?法口出恶言,便是?能,难不成?她便能干脆拒绝,说出自己不帮这忙,要箫予衡亲自去谢,再将姐姐与他推到一处去不成?? 看着苏淼淼黑白分明,不必言语,便仿佛自会说话的恼火双眸,箫予衡却又忽的笑了?笑,神色愈发温柔:“你在山中诸事小?心?,我过几日便来接你回府。” 这话里透着十分的照顾亲昵,叫不知道的听起来,只怕要以为这是?新婚的小?夫妻,丈夫送妻子来道观进香小?住,诸多叮嘱一般! 苏淼淼气?的双颊通红,但除了?在心?里默默打算好不等箫予衡过来,自个回京,一时间却也没有旁的法子。 她再不肯理会萧予衡,只与父亲告别之后,便干脆转身回了?蓬莱宫内。 身后,箫予衡却仍旧立在原地?,直到苏淼淼的身形彻底消失在拐角,才垂眸转身,面上闪过势在必得的阴鸷。 ———— 苏淼淼顺着回廊缓缓行出几步,圣驾离去,跟来的护卫侍从也没了?踪迹,只剩下?当初赵皇后带出的老人,蓬莱宫内便都显得静谧空荡许多。 苏驸马随陛下?回京,长公主还在送人未归,一家人里,就剩下?姐姐苏卿卿,还在东配殿内歇息。 苏淼淼今日寻了?脚伤未愈的借口,特意?拦下?了?姐姐,免得她再与箫予衡碰面, 但此刻想?起箫予衡提过的大安寺长明灯,就算理智上知道都是?故事硬扯着两人联系,姐姐只是?想?起了?早亡的生母,并不知情?点灯的人就是?箫予衡,苏淼淼却还是?难免介意?。 她明明都劝过了?的!姐姐也答应的好好的,再不去牵扯大安寺,怎的私下?里还是?送了?银子去?就算当真那样好心?,也不必自个去送叫人察觉,就大大方方用公主府的名义?不好吗? 苏淼淼皱着眉头,缓缓叹了?一口气?。 罢了?,她那时候与姐姐又不像现在这般亲近,姐姐心?思重,不愿麻烦家里也很正常,已经过去的事,也不必多想?。 这么想?着,苏淼淼便又摇了?摇头,心?念一起,脚步便也干脆转了?个方向。 两个小?丫鬟蹦跳的跟在自家姑娘身后,往前走了?几步,便也忍不住开口:“姑娘是?不是?要去看太子?” 小?椿点头:“太子病了?,姑娘与太子这样好,肯定要去探病的!” 赵怀芥昨日泛了?咳疾。 捡春在日暮时分过来传的话,据说是?他师兄的老毛病,春日天燥时,一不留意?便容易犯起来,嗓子肿痛,咳嗽不停。 听捡春说起来倒也不算很重,只是?咳疾这毛病,实在不雅,陛下?身份贵重,又怕传上,因此今日才告罪了?,也没有出面送行。 苏淼淼点头:“昨日捡春过来晚了?不好出门,今日总要去瞧瞧。” 蓬莱宫中本就没什么人,她心?情?不好,回东配殿怕遇见了?姐姐忍不住埋怨,倒伤了?她们的姐妹情?分,反而?如了?箫予衡这小?人的愿,那剩下?的,可不就是?只剩下?了?赵怀芥? 何况她都决定好了?要和赵怀芥在一处,帮他夺位,原本也打算去看看。 小?桃闻言,便有些可惜似的:“呀,早知道姑娘这时就去,我该把给捡春做的草灯笼带上的!” 小?丫鬟与捡春玩的投契,相互之间经常送些小?玩意?,也是?寻常事,不过这话倒提醒了?苏淼淼一般。 她低头看看自个空荡荡的手,空着手去探病,好像是?有些不够有礼数? 可是?这也不是?在家,她们出门在外,马车内带的都是?些自个要用的物件,姐姐崴了?脚的伤药还要蓬莱宫里准备,愈发不会有咳疾能用上的药材。 苏淼淼想?了?一圈,实在没想?出什么能送的礼,便也干脆放下?了?这茬,打算先去看看赵怀芥那情?形,或许便有什么她能帮得上忙的,便可尽尽情?分。 主仆三个脚步不停,不过盏茶功夫,便也到了?后殿。 进门之后,赵怀芥还没看见,便先见着了?提着竹筒的捡春,笑眯眯与他们问好。 苏淼淼应了?一声?,问他手上是?什么。 “甘草枇杷膏,对师兄的咳症。” 捡春说罢,又笑着:“苏姐姐来的正好,师兄每次都不乐意?喝这枇杷膏,苏姐姐正好去看着他!” “捡春。” 捡春才刚说罢,屋内便也传来了?一道熟悉的低沉声?响。 苏淼淼闻声?看去,果真赵怀芥,身着素色单袍,迈过石阶,还隔着不少距离,便已停了?脚步,远远的开了?口。 “表妹怎的来了??我这咳疾不雅,你不……咳!”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46节 他声?音低低的,不似往日清冽,带着明显的沙哑。 话未说完,他便又扭过身,捂着口,发出一声?闷咳。 果然是?病了?,脸色瞧着都比平日里憔悴了?一些。 “是?,听捡春说表兄犯了?咳疾,特地?来瞧瞧。” 咳嗽罢了?,的确不算什么大毛病,苏淼淼按着礼数客气?关心?:“表兄可还好?” 赵怀芥仪范清冷,沙哑的声?音听在耳中,却像是?有毛羽拂过一般,颤颤的发痒,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撩人滋味:“无?妨,只是?自幼的旧疾,也有惯用的方子,几日便……咳,咳咳!” 几句话没说完,他便又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这一阵咳嗽却又比方才还剧烈许多,一咳起来比仿佛按捺不住。 苏淼淼想?要上前,赵怀芥却躲避一般,又连忙后退几步。 “我无?,咳咳,无?事,你快回咳咳……” 他似乎不愿叫苏淼淼看见自己这模样,扭头侧身,一面捂着帕子努力压抑,一面却还在尽力与她安慰,看起来便越发狼狈。 苏淼淼听着难受,几步奔去,连忙扶住了?他的手臂,又:“咳得这么厉害就不要说话了?!表兄也不必这般客气?了?,你快坐下?、下?……你,” 说话间,赵怀芥在她面前抬头,向来缥缈出尘的人,此刻却咳得眼尾湿润,一双桃花眸微微轻颤着,冷玉般的面庞,泛出一股醉人的红晕—— 苏淼淼看得一怔:“表兄?” 第47章 “表兄?” 苏淼淼一时有些怔愣。 她从见到元太子第一面起, 对?方便?一直是一幅清冷孤高,缥缈出尘的仙人,谁曾想, 不过一个?咳疾,便?叫餐风饮露的仙人,瞬间变得这样、这样…… 勾人? 苏淼淼不是故意冒犯, 她甚至还努力压抑了一回,试图想出一个?旁的更合适的词儿, 但看着眼前的桃花眸, 芙蓉面,双眸湿润, 眼尾嫣红的禁欲仙人, 这两个?冒犯的字, 还是压根压不住的,从她心里冒了出来。 还好元太子听不着旁人心声, 不知道她心里这样冒犯…… 苏淼淼心虚的眨眨眼,原本是大方干脆的扶着赵怀芥的臂膀, 这是竟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不知不觉松了手心, 低声迟疑道:“啊。表兄,那个?, 你,你怎么?样?” 好?在苏淼淼松手之后,赵怀芥像是也跟着平静似的,咳嗽也渐渐平息下来。 捡春跳上来:“哎呀怎么?咳的更厉害了?师兄你别讲究了, 快快,喝一口枇杷膏!” 说着, 捡春便?又自屋内捧出一副小巧的瓷碗瓷勺,将竹筒内深褐色的膏汁倒了满满一勺子,捧到了赵怀芥面前。 当着苏淼淼的面,赵怀芥也并没有如捡春说的一般推拒不愿,侧过身接过,仍旧用帕子遮了口唇,将勺中的枇杷膏一口咽了下去?。 只是吃虽然是吃了,赵怀芥的眉头却紧紧皱起,不知是因为方才的一阵猛咳,还是口中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咽下的枇杷膏,眼尾的嫣红却越发分?明起来。 苏淼淼看?着也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么?难吃吗?是不是很苦?” 说着,她余光看?见一旁瓷碗的碗壁上还留着沾上的枇杷膏,好?奇之下,便?也伸手蘸了一点尝了尝。 苦涩里掺着甘草的回甘,味道不算十分?难喝, 赵怀芥抬起微湿的桃花眸,侧头按按嘴角,嘶哑着声音道:“不难吃,不苦。” 捡春嘿嘿笑:“师兄讲究,从?来不吃黏糊糊的东西,觉着不干净,也不爱吃甜。” 不爱吃甜吗?上次来蓬莱宫的路上分?明也吃了四色点心……不过若是嫌弃这个?,这枇杷膏也的确是很粘稠。 “这么?黏糊糊的,也难怪表兄不喜欢吃。” 苏淼淼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心,建议道:“这样单吃不舒服,表兄不若配着吃食点心,将枇杷膏就当蜂蜜似的浇在上头一起吃下去?,说不定会好?些?” 捡春在一旁摇了摇头,心声发愁:[肯定不成,师兄嗓子难受,本就不想吃东西,再把枇杷膏也混一处,岂不是越发咽不下去??] 与此同时,对?面赵怀芥却已经开了口:“这主意好?,捡春,去?厨下要?一碟白蜂糕来,不必放糖。” 苏淼淼一愣。 她抬眸看?了看?赵怀芥,心情复杂:“表兄当真觉着这法子好??” 赵怀芥嫣红的桃花眸看?着她:“自然好?,表妹蕙质兰心。” 这个?人怎么?说起谎话来,都这样平心静气,心里一点异样的念头都没有! 他日后骗她婚事,假装喜欢她,是不是也会是这样? 苏淼淼抿了抿唇,又莫名的生出一股恼怒。 “表妹?” 赵怀芥微微蹙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他似是发觉了她的不悦,想要?说些什么?,可没等靠前,却又轻轻的咳了两声。 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病美人模样,便?是有恼火也发不出,否则倒显得自个?在欺负人一般! 可分?明心里介意,还要?装着没事,实在是太?不痛快。 苏淼淼想一想,便?也干脆转身:“那表兄等着,我亲自去?为你做蜂糕!” 正好?她在路上还在发愁空着手来,不知送什么?东西给对?方显出心意。 眼前的由头就是在是再好?不过,亲手做下的糕点,既能避开赵怀芥,又再显心意不过! 赵怀芥明显一顿:“我从?不知道,你还,擅厨?” 苏淼淼满面得意:“这有什么?难的,小桃就在学做点心,蜂糕最是简单,都不必沾手,我上次还和她做过,阿娘都说好?吃!” 小桃一愣:“啊,是不必沾手,可是……” 要?论各色点心里,蜂糕的确算是最轻易的,只要?将面粉糖霜搅成浆,静置醒好?之后,便?能直接上锅去?蒸。 可似乎,也不至于像姑娘口中这样简单? 而?且姑娘你上次临时起意,做出的蜂糕,可是一点蜂孔都没有,硬得如胡饼一般…… 但还没等小桃解释更多,苏淼淼便?已干脆叫上叫春带路,干脆的出了门?,小桃愣了愣,也只能对?神色呆怔的元太?子屈了屈膝,便?也转身匆匆跟了上去?。 ———— 苏淼淼的动?作很快,小半个?时辰之后,便?亲自提着食盒回到了后殿。 捡春听见动?静从?廊下探出头:“这么?快就好?了嘛?师兄在书房,我去?叫他!” 苏淼淼忙活了一场,方才心里那一点不痛快也消散了大半,闻言干脆上前:“不必麻烦,我自送过去?就是!” 已经行到了门?口的赵怀芥,又被苏淼淼送回了房内,请他在大圈椅上好?好?坐下。 小桃跟在身后打?开了食盒,将盛着蜂糕的瓷盘放在案上,之后就低着头躲在了一旁,手指都搅在了一起,满面的欲言又止。 小丫鬟这样神色的缘故也十分?简单。 蜂糕之所以叫做蜂糕,就是因为蒸成之后蓬松绵软,内里有虚虚的孔洞,像是蜂巢一般。 元太?子要?的白蜂糕便?更加简单,什么?果子都不必加,呈上来就该是干干净净的,松软的像是棉花白云。 而?眼前的蜂糕,非但没什么?空洞,看?起来就发硬,还是绿色的,深深浅浅绿色硬糕,总觉着有些怪异。 捡春看?了一眼,口中不言,心下却在偷偷念叨:[看?着就不好?吃啊!] 苏淼淼瞪他一眼,出言解释:“白糕太?没滋味,薄荷可是清热祛痰,吃着又清爽,特意要?过来拧成了汁儿加上,只是看?着不太?好?看?,味道应该不差的,上次我做了蜂糕也是这样!” 听着这话,赵怀芥也应了一声。 捡春闻言,去?拿出了方才带进来的竹筒与瓷碗,作势欲倒,又想到了什么?:“这瓷碗方才用过了,师兄等等,我再去?换一副。” 那瓷碗,便?是方才苏淼淼蘸过的一副。 赵怀芥微微摇头,低咳着道:“不必麻烦,倒罢。” 捡春面带诧异:“师兄怎的变性了!” 赵怀芥淡淡瞥他一眼,捡春一个?激灵,再不废话,将手上枇杷膏一股脑倒了个?干净,便?逃也似的拉着小椿小桃避到了院子里。 窗口一道不起眼的灰色身形微微一闪,隐没在廊柱后。 书房内,深绿的硬糕,再蘸上黑褐的枇杷膏,看?着便?越发没胃口,不过赵怀芥这次却十分?干脆,伸手拈起,便?干脆的放入了口中。 苏淼淼盯着他的动?作:“怎么?样?” 赵怀芥侧身将口中蜂糕咽下,才沙哑着声音:“果然清爽,喉中都舒服许多。” 不单口中夸赞,心下也在感激:[特意添了薄荷,当真贴心。] 苏淼淼闻言便?也笑了起来:“我就说味道是可以的,上次我做的糕阿娘也说不错,留下一半说要?等父亲下值,我都没吃着!” 这么?说着,自然也难免有些跃跃,想要?也尝一块试试。 赵怀芥眉心一动?,连忙伸手,将碟子朝自己的方向挪了挪:“的确不错,我这两日胃口不佳,咳,这一碟子正好?充饥,咳咳。” 说话间,似是有些呛着了,还又咳了起来。 听着这话,苏淼淼自然不能与病人抢吃的。 她一时也不好?就这样告辞,见赵怀芥咳得厉害,还转身后退朝四处看?了看?,想看?看?可有茶水。 元太?子的书房是一明一暗的两间,称得上宽敞,虽说放了不少书卷典籍,还有桌椅书架,木榻摆件,四下都是满满当当,但也自有条理,处处整齐,并不显凌乱。 苏淼淼看?了一圈,没有看?见茶水,倒是在书架后的空地,看?见了叠着几口十分?结实的樟木大箱。 也是因着旁的地方都十分?条理,各归其位,便?显得这几口箱子有些突兀,还挡了一半的书架,很是碍事,一看?就是临时才加上的。 苏淼淼:“表兄这里怎的摆了这许多樟木箱子?是典籍太?多放不下吗?” 赵怀芥不急不缓的咽下口中蜂糕,才低哑着声音解释:“不,里头装了奏折。”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的苏淼淼面色一愣:“啊?” “是前朝时的奏折。” 赵怀芥的神色却十分?平静,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件小事:“太?宗元宗都曾看?过,母亲离宫时,从?东宫带出,叫我自小学精读,以史为鉴,明政务,晓民生。” 苏淼淼愈发怔愣:“这样要?紧的东西,你告诉我,没事吗?” 太?宗元宗看?过的前朝奏折,你一个?避居山中的“前太?子”自小精读,任谁听了也要?觉着你对?皇位还有非分?之想。 虽说元太?子身为反派,她早知道对?方“心怀大志”,可是像这样的事,不应当是要?藏起来的秘密吗?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47节 怎么?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告诉了她! 赵怀芥闻言,却有些疑惑一般抬眸看?向她。 他面上的嫣红未褪,这样从?下往上的看?过来,眼神清澈,眼尾微微上挑,湿润的桃花眸内便?仿佛带了说不出的风流多情。 苏淼淼心下蓦然一跳,下一刻,便?听到了赵怀芥沙哑又澄澈的声音:“无妨,我原本也从?未打?算瞒你。” 四下寂然,只院内无人察觉的灰色身形,影子一般紧紧贴近了窗前。 第48章 “我原本也从未打算瞒你。” 这一句话, 叫苏淼淼面上愈发凝重。 但赵怀芥却表现的格外云淡风轻,说罢之后,便?又仔细的吃下了一块蜂糕。 蜂糕厚硬, 他?每吃一口,都在口中咀嚼半晌才能咽下,细致又专注, 仿佛眼前的这牵扯要害的奏折,还不如眼前的蜂糕更要紧—— 直到他?察觉到面前苏淼淼立在原处, 定定看向他?的目光。 赵怀芥吃糕的动作慢了下来, 面露疑惑:“淼淼?” 苏淼淼缓缓吸一口气,声音神色都是她素日少有的严肃郑重:“殿下, 你是不是一直都想要继承帝位?” 隐隐的, 她仿佛预料到自己可以揭开眼前的帷幕, 触碰到故事里晦暗不清的真相。 但赵怀芥嗓音嘶哑,回得干脆利落:“没有。” 苏淼淼心下一凉。 赵怀芥是故事中的反派, 箫予衡的心腹之敌,从回京的那一刻, 就早已决意要取回早该属于他?的一切, 夺回帝位。 这是天音谶言之间?早已说过的原话, 也是故事里不可或缺的情节,不可能莫名消失不见。 什么从未打算瞒过她, 都是假的,他?分明仍是在欺瞒自己。 “我并不执念于此,但的确会尽力承继帝位。” 但下一刻,赵怀芥便?又继续开了口。 他?嫣红的桃花眸深邃如渊, 声音沙哑平淡,却磐石一般, 莫名的叫人心颤:“我既名怀芥,便?自该肩负苍生,不会退让。” 苏淼淼一瞬间?甚至屏住了呼吸。 或许是她的神情太过僵硬,赵怀芥原本沉静的面上也露出?一丝迟疑。 [这是……在忌惮我狼子野心?] 他?垂眸看向她,像是低落,又像是解释:“我原本就是太子。” 苏淼淼听?出?了赵怀芥的言下之意。 他?是太宗皇帝遗旨传位给元宗时?,便?一并立下的东宫太子,即便?如今元宗亦逝,换成了当今陛下,他?的太子之位也没有变。 哪怕赵怀芥对外改了母姓,哪怕他?不在宫中,隐居山林,但只是陛下一日未下明旨,废去赵怀芥的太子之位,按宗室礼法,当今陛下之后,便?合该是赵怀芥继位。 因此,他?有心帝位,并不算大逆野心。 苏淼淼回过神,连忙摇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这算什么野心呢?若是想要…… 哦,赵怀芥说他?并不“想”,只是要做皇帝,若是要当皇帝便?算狼子野心,当初太宗皇帝在前朝起事,岂不是都算是乱臣贼子? 苏淼淼只是觉着这样的坦言实在太叫人震惊,诸多惊诧迷惑在心里转来转去,一时?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又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第一个想起的,却是前日在观星楼上的意外:“你既然?有这样的心思,为何之前,要将近千的私兵托母亲送去北境?” 她打小也是听?着父亲讲史书,母亲讲军务当故事哄睡的,再不济,戏文?本子也是看过不少,自然?知道书生造反,十年不成的古话。 历来想要问鼎帝位者,都是要凭兵锋之利。哪里有把自个手上的私兵送出?去的道理? 赵怀芥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说出?一句:“陛下还在盛年。” 苏淼淼一顿之后,也立即恍然?。 是,陛下是太宗的小儿子,弱冠之年继位,现在也才三?十多岁,正是最壮年的时?候,元太子想要直接对着陛下举兵夺位,那莫说一千私兵,便?是再翻个十倍也未必能成。 可若是要等?陛下不成了……谁知道要多久?那这私兵又要养多少年? 白养着人耗费钱粮都罢了,只怕夜长梦多,万一再泄露了消息,那还不如交出?去,还免了帝王疑心。 [她似是误会我……] 赵怀芥看着她似有所悟的面色,像是没忍住般,还是补了一句:“何况叔父即位多年,并无错处,我亦并无大逆之心。” 他?是打算等?当今陛下逝世之后,顺理成章的继位,而?不是大逆举兵,宫变夺权。 这样的打算,起码这个时?候,自然?不需要养什么私兵。 可苏淼淼的注意力,却没忍住的落在了他?后面一句话。 陛下即位多年,并无错处,因此才没有大逆的打算,若是陛下昏聩,你是不是还想…… 她甩甩头,连忙将这个叫人心惊的“若是”甩了出?去,不叫自己再往深处多想。 母亲更亲近先元宗这位大弟弟,相较之下,对当今陛下反而?生疏了些,连带着她对陛下也并没有太多对长辈的亲近。 但正如赵怀芥所言,陛下继位多年,励精图治,并不昏聩暴戾,她对陛下虽不亲近,却更没有仇恶不敬之念。 尤其前几?日里,白龙鱼服的陛下不见一点帝王威严,对她玩笑容让,简直像是一位外甥女满心喜爱的有趣长辈,苏淼淼动容之后,也巴不得这位舅舅能圣体安康,长命百岁。 不论如何,元太子没打算与?陛下兵戎相见,总是好事。 苏淼淼松了一口气之后,又忍不住提起了最大的问题:“可是,若无宫变,你凭什么能……” 后面的话,苏淼淼含糊在了喉咙中没有开口,但两人却也都能听?得出?来。 凭什么就能保证你日后一定能登基? 许是因为苏淼淼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并没有忌惮厌恶,甚至还有几?分关?心。 赵怀芥面上便?又重新平静下来,仿佛千里无波的清冽江面:“陛下登基之时?,曾说过百年之后,还位于我。” “啊这……” 这话实在是太玩笑了,哪怕是经事不多的苏淼淼,听?着也觉着荒谬。 就为这个?陛下当初是说过还位的话,连她都听?过,可再是金口玉言,再是名正言顺,赵怀芥你也不是陛下的亲儿子啊! 若这一句冲动的保证当真这样有用?,当初赵皇后也不必皇后的身份都不要,硬是带着带着几?岁的儿子避到这蓬莱宫来。 看着苏淼淼面上的担忧,赵怀芥却隐隐弯了嘴角,沙哑的声音内都仿佛带了一丝笑意的安慰:“自然?不止于此。” “当日母亲带我离宫,是东宫之位太过紧要,她不愿将我置于风波之中,引人觊觎,不若来蓬莱宫独善其身,尊养待时?。” “母亲在蓬莱宫,也并非当真不问世事,她劝来刘国师当我师长,元宗留下的三?师三?少,多也年来亦有书信,我自幼习帝王之道……” 说到这儿时?,赵怀芥似乎有些迟疑,但对着苏淼淼的澄澈眸子,轻咳了几?声之后,还是沙哑着嗓子继续道:“虽然?此刻听?来狂妄了些,可箫予衡此人,贪欲过重,若论为君,他?必不及我。” 在一番沉谋研虑,未雨绸缪的话里,猛不防听?见了一句吃醋般的比较,苏淼淼原本端肃的神色也忍不住顿了顿。 但回过神后,她又觉哭笑不得。 分明听?到了箫予衡三?个字,她却发现这一刻,自己心中浮起的,竟不是故事强加的熟悉微醺,而?是像毛羽在心尖儿轻轻拂过,痒痒的,有些想笑,又忍不住心尖发软。 说出?这话的赵怀芥似乎也有些羞愧。 他?扭过了头,又忍不住的咳嗽了一阵,才又说回正题:“原本还有些麻烦,只是凑巧,箫予衡……并不得圣心。” 这一句不得圣心,便?也叫苏淼淼心下猛的一亮。 是啊,这才是关?键! 若陛下当真很?心疼萧予衡,已经看中六子为继承人,当初说过还位又如何?反悔也就反悔了。 堂堂天子,九五之尊,哪怕拼着朝政一场动荡,也就是要将皇位传给亲儿子,谁也说不出?一句不是。 可问题是,陛下真的很?喜欢箫予衡吗? 也不啊! 怪不得天音里说元太子事箫予衡破釜沉舟,九死一生的敌人,这一番阳谋,可不是戳中了箫予衡的最要命的地方。 陛下原本只是闲散王爷,压根无心帝位,只是因为长兄去得急,侄儿又太过年幼才仓促登基。 但即便?如此,陛下继位之后,也硬是将自个的纨绔习性都生生收敛了十几?年,勤于朝政。 包括眼下的箫予衡,非嫡非长,甚至连陛下的欢心都没有多少,只是因为前头几?位殿下都十分平庸,陛下顾念天下,相较之下,才能在这些年间?冒出?了头。 若是这时?候,冒出?了一个更加英明,更加贴心,更加合适,还有不少旧人支持,名正言顺的赵怀芥。 陛下会为了一个箫予衡,冒着朝政不稳的风险,废去这个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脉吗? 还当真不一定! 所以赵怀芥针对的其实只是箫予衡? 这,这……这可再好不过! 苏淼淼的眸光都是一亮。 她迈步向前,趁着这一番坦言,也决意干脆将话挑明:“那赵皇后想要你娶我,是不是也是因为想要公主府的支持?” 赵怀芥的面色微微一变,却还是垂眸点了头。 苏淼淼抿了抿唇,也决定干脆说出?自己的打算:“那我可……” “我不会如此。” 苏淼淼一句愿意还未曾说罢,赵怀芥却又忽的出?了声。 “这是母亲的打算,我原也无意算计旁人婚事,多年来都未曾答应。”赵怀芥微微闭眸。 他?这半晌没有猛咳,眼尾的嫣红褪去了些,但睫羽还隐隐带了一丝湿润,衬着病中的白皙面庞,竟莫名显出?几?分憔悴:“我知你心慕箫予衡,如今不过赌气,我亦不会勉强你。” 苏淼淼听?得着急,嘴唇翕动了几?次,一时?间?却又没能说出?话来。 说她其实不喜欢箫予衡?就是愿意和你成婚? 她性子再是大方,到底还是一个未嫁的姑娘家?,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48节 而?且元太子先前分明想过离间?她与?箫予衡,与?她成婚! 他?说不会勉强,也不会算计婚事,难不成…… 心念转动间?,骤然?发觉不对的苏淼淼,便?又不自觉地浮出?一丝期待,面颊都泛起一抹嫣红:“你,莫不是……” “是,我会离京。”赵怀芥捂着嘴角,也忽的从书案后站了起来。 像是方才那掺了枇杷膏的蜂糕有了用?,赵怀芥这一次连一声咳嗽都没有,沉静得仿佛停一瞬就要反悔:“历来一国太子,总是保全自身,皇城都不出?一步,听?得再多道理,也不过闭门造车。” “如我这般情形的太子千载少见,如今皇叔在位,不需我固守京城,趁这机会,我总要出?去,亲眼看见一见这天下苍生,民生百态。” 仿佛在融融春日之中兜头泼下的一盆冰水,苏淼淼期盼的心情忽的一沉。 她张了张口,只觉着声音也艰涩起来:“什么时?候?” 赵怀芥愣了愣,才意识到苏淼淼是在问他?何时?动身。 他?躲避着什么一般,扭头避过了苏淼淼的目光,声音嘶哑:“原本打算,为母亲守过三?年孝,将丧信报于宫中,便?独自动身……” “那你那时?候怎的不走?” 这一句话,也叫苏淼淼忽的生出?了一腔恼怒来。 怒火从心底一股脑涌至胸膛,来势汹汹,瞬间?便?冲破了她好容易维持的正常与?平静。 三?年孝期已过,丧信也早就报过了,怎的那时?候不干脆动身去,偏偏要拖到现在招惹她! 苏淼淼用?力攥着手心,面颊绯红,话里是分明的质问:“你怎的不早走,偏偏要拖到现在?” “因为……” 似乎是被她这怒火所慑,素来清冷出?尘的赵怀芥,面上竟露出?一丝呆滞,下意识开口:“放不下你。” 这句话“放不下”,便?已然?叫人多心,但苏淼淼却还同时?,听?到了一句愈发直白坦诚的心声—— [舍不得你。] 第49章 [舍不?得你。] 四个简简单单的字, 落在苏淼淼耳中,却仿佛山野之间,骤然拂过的一阵清风。 清风温柔, 似是一汪轻柔的水,盈满心田,将她的心尖都泡得又酥又软, 风梢清冽,带着泠泠的波澜, 又将她的面颊都漾出云霞般的潮红。 书房内再细微不过的嘈杂声也瞬间归于沉寂, 苏淼淼耳畔甚至响起了微微的嗡鸣,只?叫她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只?愣愣的看着往日里萧疏轩举, 清冷如玉, 如今却眼尾嫣红,双眸深深的面容。 在苏淼淼的目光下?, 赵怀芥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的胸膛轻轻起伏着,似在悸动, 也似在忍耐喉咙间的轻咳。 半晌, 却终究还是苏淼淼主动了开了口:“你说什么?” 屋内的凝滞被她清脆的声音打破, 仿佛鸟雀在冰面踏出第一丝浅浅的缝隙,冰面轰然破碎, 整个天地?都重?新生动。 赵怀芥闪过一丝羞赧般的惊慌,声音沙哑颤抖,仿佛强自镇定:“没什么,是我失言冒犯, 你不?必……” “我已经听?见了!” 不?等他说罢,苏淼淼便已又上前?行了一步。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她怎么会再叫元太?子这样?不?明不?白的含糊过去? 苏淼淼的声音清脆,眸光闪亮若星:“你说舍不?得,可是真的?” 赵怀芥桃花眸微微轻颤,口中未言,但心声杂乱:[我竟说了出来……她心慕箫予衡,若察觉……定会心烦恼火,却又不?像……] 这分?明的心声,也叫苏淼淼的胸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的抬头,轻轻的顶了她一下?, 她的心尖都被这东西顶得突然收缩,停滞了一瞬,接着才?慢慢放缓,重?新雀跃的跳动起来,越跳越轻,越跳越快。 苏淼淼眉眼弯弯,歪头等着片刻,看着往日?里清冷出尘,仙人一般的面庞上,一点点沾染上凡尘俗欲,才?忍不?住笑着笑:“我……” “你怎的在这儿?这是殿下?住处,真是没规矩!” 一个“我”字才?刚刚出口,窗外?却忽的传来了一道训斥。 苏淼淼面色一顿。 赵怀芥看她一眼,也松了一口气般,扭着头忍着轻咳,匆忙转身到了门前?。 苏淼淼伸手贴了贴发烫的面颊,也跟着往外?行了几步。 门外?廊下?,立着一个衣着整齐,像是管事模样?的宫人,正在训斥着一个穿着粗布的灰色短衣,十分?朴素的庄户男人。 男人被训之后,似乎十分?手足无措,满面慌乱从窗下?退至台阶下?,又畏缩的跪在了地?上。 “何事?”赵怀芥声音淡然。 当前?的宫人拱手见礼,告罪之后禀报:“殿下?,这是山沟庄子上的人,今日?禀报,说庄上昨夜来了狼。” 赵怀芥面色一正:“可有伤人?” 那?庄户畏畏缩缩,口中含糊着说了几个字,却是压根听?不?清, 似乎是在贵人面前?不?敢开口。 宫人见状便又当前?解释:“偷偷咬了两只?羊,庄户半夜听?闻犬吠出来瞧,也被咬伤了腿,好在邻里合力,也杀了一只?狼。” 赵怀芥闻言,却越发皱了眉:“狼性记仇,只?恐还要?报复。” 宫人点头:“正是怕这个,是不?是该请剩下?的侍卫们?去瞧瞧,该一气能?杀了大半,只?叫狼群吓破了胆子,再不?敢来才?好。” 赵怀芥应了一声,先叫两人退下?。 苏淼淼在后开口:“行宫附近还有狼吗?” 赵怀芥:“从前?是没有的,许是这些年人烟稀少,山沟庄又是最偏僻的,狼群在山中寻不?够吃食,才?摸了来。” 苏淼淼点头。 这话说罢。两人便又忽的沉默下?来。 苏淼淼抬眸,却见赵怀芥的一双也正好看来。 两人对视一眼,便又不?约而同,忽的一起挪开了去。 分?明也没说什么,可不?知怎的,屋内却莫名泛着一种说不?出的羞涩尴尬。 赵怀芥紧了紧手心,忽的侧身捂了嘴角,声音沙哑:“我去庄上看看……” 苏淼淼回过神,也低低点了点头,意识到对方侧着身看不?见,才?又开口补了一句:“嗯,正事要?紧。” 赵怀芥脊背挺直,神情面色莫名的端肃:“那?,我便先去了……” 苏淼淼看着,却忽的笑了一声。 赵怀芥闻声垂眸。 迎着元太?子的目光,苏淼淼两只?手指搅在一起,却还是定定看向对方,主动开口道:“表兄路上小心,回来记得叫人告诉我,我还有话要?与表兄说。” 赵怀芥的身子猛然一滞,又顿了半晌,也格外?谨慎的应了一声:“是。” 说罢,便也一撂袍角,大步而去。 他答应时分?明格外?小心,御前?回话都没有这样?的恭敬正经,但说罢离去的身影,总觉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苏淼淼看着,便又忍不?住的弯了嘴角。 捡春与小椿小桃几个小的,嘻嘻哈哈的闻讯而来时,苏淼淼还立在书房口。 捡春瞧了一圈,问:“师兄怎的走了?” 听?苏淼淼解释了缘故之后,更是跳起来:“啊,我都没见过狼,不?成,我也要?去!” 瞧着一瘸一拐的顺着廊下?月牙门追上去的捡春,苏淼淼也忽的想到了什么—— 是啊,她原本也可以一并跟着去的! 不?过身子晃了一晃之后,苏淼淼也反应了过来。 赵怀芥是去办正事,她分?明与他话都没说清楚,元太?子如今还觉着她一心痴恋箫予衡,只?是在接着他的名头赌气呢! 他是不?是当真如她想的一般还不?确定。 她怎的……就这样?恋恋不?舍,一刻都分?不?得了? 小桃抬着头:“姑娘怎么了?怎的一时恼一时笑的?” 小椿也笑嘻嘻的:“姑娘脸也好红,耳朵都是红扑扑的,烫不?烫呀?” 苏淼淼捏了捏发热的耳垂,红着脸开口:“你们?两个,跟着捡春到处乱跑,半晌瞧不?见人,也就吉祥姐姐不?在,若不?然又要?教训你们?了!” 一番话,只?说得小椿小桃都笑着告饶,在顾不?得说什么脸红不?红的事,苏淼淼才?略微平静了些,一并出门,说笑着往东配殿行了去。 ———— 东配殿内,送了圣驾的瑞安长公主也已行了回来, 看见满面红光的女儿,长公主也不?禁疑惑:“遇见什么好事了?这样?高兴?” 她的欢喜这样?明显吗?怎的所有人都能?瞧出来? 苏淼淼有些不?好意思,只?故作严肃的抿了抿唇:“哪里有什么好事,阿娘是不?是看错了?” “神神叨叨……” 长公主嫌弃的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一般转身开口:“对了,你先前?不?是说要?回家去?又偏偏不?肯与陛下?一道,如今陛下?也归京了,你怎么想?要?什么时候动身?” 先前?急着走,是因为听?见赵怀芥想要?谋算她的婚事,心里生气,想着趁早离开,谁也不?沾染。 偏偏不?与陛下?一起,则是因为六皇子伴驾,她不?想在路上和箫予衡一道。 至于现在…… 苏淼淼想了想:“明、后日?罢!” 现在,她总归要?等赵怀芥回来之后,与她好好说过了话,再赶在箫予衡回来接她们?之前?动身。 长公主被她的反复折腾的头疼,埋怨了几句当真是上辈子欠了债,特?意托生来磨她的小烦人精,便只?是摆手,叫她赶紧的一边玩儿去,别在她跟前?碍眼。 被嫌弃的苏淼淼转了一圈,便又钻进?了姐姐的西厢房里去。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49节 分?明只?隔了半日?,但苏淼淼这时就一点不?记得姐姐给大安寺里送钱,为箫予衡生母续灯的恼火,甚至干脆将什么箫予衡,长明灯抛到了脑后,压根忘掉了这事。 将姐姐从午歇中叫起之后,苏淼淼看了一会儿诗,弹了一会儿棋,却是什么都静不?下?心,眼看苏卿卿也要?受不?住,将这个妹妹赶出去时。 苏淼淼忽的开了口:“姐姐,你是怎么被陈昂那?小子骗去的,与我说说嘛?” 苏卿卿白皙的面颊忽的一红,原本不?肯应这一茬,只?是实在磨不?过妹妹几番痴缠,最后才?将侍女赶到外?间,只?与她低低开了口。 倒是与之前?听?到的差不?多,是陈昂这小子小小年纪便生了贼心,多年前?,便时常寻各种由头,在祈安院附近转悠,找苏卿卿说话。 姐姐原本一开始对陈昂也是不?假辞色,还是近些年她痴恋箫予衡的闹得沸沸扬扬,都知道对陈昂无意之后,苏卿卿才?渐渐和缓了一丝颜色。 就这般,一来二去,先前?都未两个人,便这般成就了好事。 苏淼淼笑眯眯的听?了半晌,最后忽的发现了什么:“啊,所以现在你们?都定亲了,姐姐你都没陈昂那?小子说过喜欢他?” 苏卿卿羞红着脸摇头。 苏淼淼疑惑:“为什么?你分?明也早对他动心了,为什么说出来叫他知道?” 听?着“动心”二字,苏卿卿面上有些羞色,却还是侧过面颊,十分?矜淡道:“这等事,也不?必非要?说出口,他若是懂我,自然明白。” 苏淼淼张大了眼睛,半懂不?懂,又忍不?住觉得感叹。 难怪她与陈昂自幼一块儿长大,且两边长辈都有意撮合,却一点都没生出男女之情了。 这性子太?过相像的人,大半是生不?出什么情意的。 陈昂喜欢旁人之后的反应,她十分?理解,换到姐姐,却是只?觉得迷惑起来。 她的性子,最受不?得这样?的黏黏糊糊,纠缠不?清,先前?五年里,她每每都为箫予衡时远时近,忽冷忽热难过不?已,若不?是有故事强加给她的感情顶着,她大半也早受不?得这样?的手段。 要?换成她,却是决计耐不?住这样?的性子,只?叫旁人去猜的。 若是喜欢,当然要?痛痛快快说个清楚才?对啊! 苏淼淼不?期然间,又想起去了庄子上的赵怀芥。 等元太?子回来,她一定要?立马去问个清楚对方不?是当真喜欢她。 还有上次,在三清殿外?听?闻的什么“有愧”的缘故,也一定要?问个明白,一点误会不?生。 苏卿卿看着妹妹面上的神色,也忍不?住开口:“我瞧着你就很不?对,听?我说了这许多,你到底有什么事?也该与我说说才?是!” 苏淼淼回过神,却是满面狡黠:“我明日?再告诉你!” 说罢,仗着自个身手灵活,也再不?给姐姐多言的机会,便也干脆起身回了自个屋去。 屋外?已是日?暮西斜。 天边坠着一道嫣红绚烂的晚霞,明日?一定是个好天气。 木案上,姐姐为她新插的花瓶也是繁茂热闹,看着便叫人欢心。 天地?万物,无一处不?可爱。 苏淼淼伏在窗前?,一面欢喜,一面又有些不?舍。 日?头都落到了山下?,赵怀芥却还不?见消息,大概今夜要?守狼群,回不?来了。 可就在天色彻底沉下?来,苏淼淼都已经放弃赵怀芥,洗漱之后,准备歇下?时,屋外?却又行来一个面生的蓬莱宫宫人,低低叫门,说要?寻苏二姑娘说话。 苏淼淼心下?一动,坐起身,连忙叫起来。 果然,来人低着头,开口便说是太?子殿下?传话,想请姑娘去后殿书房一叙。 一旁吉祥姐姐疑惑:“这么晚了,太?子殿下?怎的这个时候叫人?” 苏淼淼却觉心下?跳个不?停,只?当是赵怀芥回来的晚,却还没有忘记她的话,一回来便派人来叫她。 她的性子,自然是等不?得的,当下?便也重?新穿衣,在身上多披了一件斗篷,便叮嘱吉祥不?要?声张,独自一人,踏着满地?的星光夜色悄悄的出了门去。 一路脚步匆匆,行至后殿,却只?见了一片昏暗。 苏淼淼的脚步一顿,带路而来的宫人便低头解释:“殿下?还未至,请姑娘在书房暂坐,小人去取火烛来。” 客人都到了,才?现去热水点灯,放在京中旁的世家权贵里,已是十分?失礼。 不?过蓬莱宫内与京中不?同,赵怀芥身旁没有那?许多侍从讲究,苏淼淼想了想后,倒也能?够体谅。 她点点头,在提灯的照亮下?行进?屋内坐下?,宫人便低头退了下?去,还顺手从外?头合上了屋门。 留下?苏淼淼独自一人,留在昏暗的书房,鼻端隐隐闻到了一股松油与烧焦一般的烟火气。 她微微皱眉,顺着味道起身四顾。 黑暗中,桌案书架的情状都模糊不?清,苏淼淼借着窗纱外?照进?的月光走了几步,还未寻到这烟燎气的来源,眼前?便是忽的一亮。 窗外?骤然亮起了一片明黄的灯火,亮几乎刺目。 但与此同时,鼻端那?叫人不?安的松油与焦燎的味道也愈发浓郁起来。 苏淼淼一顿之后,猛然回神—— 这不?是灯光,是火! 着火了! 第50章 着火了! 好好的, 怎么会忽然着火? 苏淼淼脸色一变,顾不?得细思?缘故,只连忙奔向门?口。 只这样几个呼吸间的功夫, 门?口的火光便已飞快蔓延起来,火光汹涌,伴着呛鼻的黑烟, 早已无法靠近。 苏淼淼急促的脚步,在靠近烈焰的一瞬间生生的顿住, 又立即回头, 转而奔向了一侧还未燃起的木窗,用力推去—— 窗棂纹丝不?动, 似乎已被人从?外面牢牢的卡死。 怎么会? 与此同时, 进门?时还是?隐隐闻到的松油味愈发浓郁, 原本没有火光的窗外也一瞬间便燃起了火龙一般的烈焰,火光的照耀下, 她甚至模模糊糊的看?见窗外纵火之后,便仓惶后退的黑色身形! 不?是?意外走水, 是?有人故意纵火! 意识到这一点后, 苏淼淼心跳猛地一凝, 浑身都忍不?住的颤抖。 惊惶之中,苏淼淼猛然咬住舌尖, 借着口中腥甜的痛意挣出一丝清明。 她面色苍白的转身四顾,目光落向书?案,用尽力气举起书?案后的大圈椅,猛然砸向另一面还没有燃起火光的窗棱。 第一下没能砸开, 苏淼淼咬紧牙关?,踉跄的扛起沉重的圈椅, 用尽全力又砸了一次。 这一次,窗框被她砸毁了大半,但只这么片刻的功夫,火势便已经越来越猛。 火势蔓延从?书?房外,蔓延进了屋内的房梁上,火焰的噼啪声和木料的倒塌声交织在一起,火苗虽还相隔两丈,蒸在脸上,却已然在苏淼淼察出了灼热的温度。 但更要命的还不?光是?火,伴着火势山风,门?窗缝隙也传来阵阵的逼人黑烟,叫她忍不?住一阵阵咳嗽之外,也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越咳越是?无力,苏淼淼看?着破了一半的木窗,分?明想要上前去求这最后的生机,脚下却仿佛被抽走了筋骨一般,绵软无力,提不?出丝毫的力气。 一阵阵的晕眩中,苏淼淼躬着身喘息着,努力抬起了右腿,但不?等?直起,下一刻,却又软绵绵的跪倒在了地上。 偏偏这个时候,她的耳畔又响起了她再熟悉不?过?的僵硬天音—— 【夜色如水,于?天地间撒下一片莹莹清辉。】 【苏淼淼的性命,便也终结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色中。】 【娇柔鲜活的身躯,在粼粼月光中,一点点沉入幽谧的湖底,滋啦啦——挣扎没有任何用处,箫予衡亲手喂下的迷酒,叫她的手足无力凫水,想要呼喊哀求,张口却只是?冰冷的湖水?滋啦啦——争先恐后的涌进她的喉肺,仿佛一团灼热的烈火烧进胸膛。】 【憋闷,窒息,呛进的湖水——滋啦啦融入肺腑,融入皮肉,痛苦漫长的几乎没有尽头。】 【怎么会这样?怨恨与妒忌渐渐消弭,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苏淼淼心下涌起的,却只是?巨大的不?甘与迷惘,衡哥哥……箫予衡,她就这样喜欢他?吗?】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她这一生,不?该如此。】 【母亲,阿娘,我好难受……娘……】 苏淼淼在痛苦与窒息中,无力的倒在书?案之下。 她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甚至连这样刺目的火光都是?一片晦暗,但耳边刻板又尖锐的天音,却仍旧一字一顿,丝毫不?受影响的听得分?外清晰。 这个世界只是?一本荒谬的故事,每当,便会在她耳边响起这样的,所以是?她这样命悬一线的狼狈,又合上了故事中注定的情节。 所以,这就是?故事里,她最后的下场吗? 如同戏台上的傀儡,在“故事”操纵下,从?懵懂无知的十?岁开始,一心痴恋着箫予衡,厚颜无耻的纠缠着他?。 十?四岁与箫予衡定下亲事,用母亲多?年的积累助他?为将北伐,十?五及笄,与箫予衡成婚,为了他?泯灭本性,将自己有孕的亲姐姐推进水中,之后再被他?报复,亲手喂下迷酒,沉入湖底? 可她在水中时,是?会恢复本心的啊…… 在故事的最后一刻,她沉在水中恢复了清明,却没了一点挣扎之力,就这样在她最喜欢的水底,呼喊着阿娘,伴着清明的痛苦与绝望,一点点没了性命? 【看?着苏淼淼苍青的尸身,箫予衡的冠玉般的面色,也不?禁露出一丝复杂。】 【不?论如何,这是?自十?岁起,一心痴恋了他?五年的姑娘,他?可以容苏淼淼嚣张跋扈,妒忌刻薄,若不?是?触碰了他?的逆鳞,也不?愿见她落得这般下场。】 【但她若不?死,如何对?得起卿卿腹中与他?再无缘分?的孩儿?】 【箫予衡隐在袖中修长手指微微攥紧,背影清隽决绝:“夫妻一场,为她好好装殓。”】 这是?什么狗屁结局?是?什么荒谬的故事! 苏淼淼胸膛剧烈的起伏,呼吸微弱而急促,却只能带来痛苦的窒息。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似乎即便到了最后,都仍旧不?甘的想要挣扎反抗,但在弥漫的黑烟中,她却甚至连眸光都开始无力的涣散。 破了一半的木窗外传来噼啪的垮塌声,在熊熊烈火之中寻常的毫不?起眼。 但伴着这不?起眼的声响,苏淼淼却感觉到了一股清冽的山风,身旁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 “人呢!” “快点!” 当真有人进来了,还不?止一个。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50节 苏淼淼挣扎的看?了一眼,第一眼映出眼帘的,是?窗外如墨一般的静谧夜色,再之后,才看?到了躬身朝她奔来的两人。 除了带来过?来的宫人之外,另一道不?起眼的黑色身影,是?白日里,来与赵怀芥禀报庄上遇狼的庄户农人。 “谁叫你放这么快?殿下几番吩咐要活口!活口!当真烧死了,你我两人的命都不?够赔!” “谁知道她反应这样快,不?快些叫人跑了,六殿下的手段,你我便是?想死都不?成!” 六殿下…… 箫予衡! 果真是?他?! 苏淼淼苍白的面色涨出一抹愤怒的嫣红,仿佛浑身的血液化为火光。 但情绪再是?剧烈,吸入太多?烟气之后,却也已连指尖都无法挪动一寸,反而因为这汹涌而来的不?甘怒火,夺去了她的最后一丝清明,眼前又开始一阵阵的发黑。 “先把替身留下!” “快点,咳咳,在耽搁都得死!” 身旁两人,细细碎碎的议论渐渐模糊不?清,窒息的晕眩与痛苦中,最终落下的,只剩惊慌的催促—— “人要来了,先带着她去廊庑躲着,趁着救火杂乱,从?后山走,警醒些!” …… 下一刻,苏淼淼眼帘垂下,彻底陷入的沉沉的黑暗之中。 第51章 阳春四月, 莺飞草长。 秋风肃肃,露水茫茫。 氤氲的雾气中,瑞安长公主的身形也变得影影绰绰, 时而?还如?昨日分别时身穿浮光锦,头戴衔珠冠的华贵公主,于春光之中, 皱着眉头说她是来收账的磨人星,叫她一边去耍, 别来碍眼;时而又是面色憔悴, 在秋风之中怔然寥落,仿佛只是一夜之间, 便衰老十余年的可怜妇人。 这样的母亲, 叫苏淼淼也感同身受到巨大的悲恸。 她想要张口?喊一声阿娘, 想要冲上前去,钻进母亲的怀中, 抱住母亲的臂膀,叫她不要难过。 但不论她如?何用力, 都如?陷在厚厚的泥沼中一般, 即便耗尽全?身的力气, 都挪动不了一根手指,发不出一点声音。 长公主?影绰的身形摇晃着, 颤抖着,最终在雾气之中,凝结成鬓角斑白?,布衣素裙的模样。 苏淼淼从未看过这样的母亲—— 她分明看起?来是这样难过, 仿佛整个心都死了,只剩下了一个空荡的躯壳, 但身上却奇异的燃着灼人的火,不似失去唯一的女儿之后,哀毁欲绝的母亲,而?更像是破釜沉舟,杀气凛然的女将。 长公主?的眸光如?电,出口?之后,落在苏淼淼耳畔,却是天音那般尖锐刻板的僵硬声音: 【你说,这棺椁中的是淼淼?】 【意外?】 【我好好的女儿嫁于你,不到两年光景,你与我说意外。】 【在你眼里,我瑞安如?此好欺?】 是故事。 这是她被箫予衡沉进湖底之后,后面的故事。 苏淼淼在迷茫与眩晕的雾气,忽的明白?了什么?。 长公主?面无表情,分明是刻板无情的天音,都能叫人听出刺骨的恨意与偏执:【淼淼,阿娘不会叫你白?死,小乖乖别急,再等等,我这就叫箫予衡与苏卿卿都下去陪你。】 没错,她是母亲在手掌中养出的唯一女儿,怎么?会坐视她不明不白?的溺毙在湖中? 母亲必定会为她报仇,不单单要报复箫予衡,甚至连姐姐苏卿卿都没有放过。 可是故事里,箫予衡是主?角啊! 故事怎么?会让母亲成功报仇? 陷入泥沼的苏淼淼心下浮起?更大的不安。 但她的挣扎努力没有任何用处,仍旧沉在泥沼中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浑身哀煞,叫人心惊的母亲在雾气中一隐而?去。 …… 目光一转,重?新浮现在苏淼淼眼前的,却竟然是泼墨如?黛的蓬莱宫。 长公主?面带杀意:【果然赵氏不会甘心,我可以帮你夺位,只要你答应,事成之后,将箫予衡与苏卿卿都交予我处置。】 而?立在母亲对面的……苏淼淼的心尖一凝,接着又?剧烈的跳动起?来—— 是赵怀芥。 但此刻的赵怀芥,却也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禁欲出尘,却动情细心的可亲模样。 香烛袅袅的三清殿前,一身苍衣的赵怀芥疏冷淡漠,如?同?高立云端,坐视凡尘哭嚎的无情神?祇。 对待长公主?,也没有丝毫姑侄之间的熟稔亲近,漠然如?与陌生人商定下一桩交易:【好。】 …… 苏淼淼还未来得及思索,下一幕便又?是她熟悉的公主?府如?意楼。 多年来一直相敬如?宾的母亲在父亲争执,几句争辩之后,母亲忽的满面怒色,掌掴驸马。 这一掌扇得十足用力,苏淼淼看见父亲嘴角刺目的红肿血痕,都忍不住在心中惊呼。 但父亲却竟并无多少怒色,只是痛苦道:【你若只想杀箫予衡,我自然帮你,但卿卿无辜。】 长公主?冷若冰霜:【我的淼淼愈发无辜!】 苏驸马面色颓然,近乎哀求:【公主?,卿卿也叫了你十几年的母亲!】 【贱婢之子,她不配!】 见到这一幕的苏淼淼嘴唇翕动着,似想阻拦,但下一刻,母亲冷漠的声音却已径直出口?:【你亦不配做淼淼的父亲。】 说罢,长公主?的裙裾扫过门扇,决绝闭门。 楼前的苏驸马沉默良久,低头捡起?跌落的发冠,佝偻而?去。 至此,多年夫妻终成陌路。 ———— “淼淼?” “淼淼!醒醒,你可能听见我说话?” 眼前的雾气淡去,耳畔有熟悉的厌烦声音一句句在她的耳畔呼喊,还有人掰开了她的口?舌,将尖锐坚硬的白?玉流匜压进咽喉,强硬的灌进了苦涩的药汁,似是打定主?意要将她从混沌的雾气中扯回现世。 苏淼淼的眉头紧紧皱起?,一腔躁郁的怒火涌上心头。 她不敢再看雾气中的一幕幕场景,却又?不能叫自己这样闭目不见,只做不知。 她想大声怒斥让所有人滚开,甚至想手握利刃,用力刺激所有人的胸膛,捅出鲜红的火光! 沸腾的血液冲上本就晕眩的额心,她没能出声睁眼,反而?又?重?新坠入了短暂的昏沉。 ———— 丝一般的雾气重?新涌来,但或许是因为方才的打断,眼前的画面,却已变得零碎含糊。 似乎隔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蓬莱宫下,出现了华贵齐整的帝王仪仗。 九龙曲柄明黄伞下,在箫予衡的搀扶下艰难下车的延平帝,也再不见上次白?龙鱼服时,与苏淼淼玩笑时风流促狭。 他的年龄分明还在壮年,但因为病弱,却仿佛一枚从内里烂起?的果子,表皮虽无破损,内里却已经?分明透出一股衰败之气来。 病弱的陛下高高在上:【养私兵,豢死士,瑞安,你们,想弑君?】 …… 再一瞬,又?是剑戟如?林的盛京皇城。 朱红的宫墙上闪过摇曳不定的火把,盈盈似水的黑色金砖,映出了血色与银光。 喊杀,嘶吼,哭泣,甲胄碰撞的脆响,火光燃起?的噼啪,宫人们畏缩而?惊慌,小心翼翼躲避在不起?眼的角落,禁卫们的脚步急促,如?同?催人性命的鼓点。 奉天殿内,延平帝的病情更重?,但在压抑而?凝重?的夜色之中,却还是撑出了天子该有的怒火威严。 远处,箫予衡身着银甲,在亲信的簇拥下步步来,如?同?救世护主?的英雄。 …… 雾气涌来,一道单薄孱弱的纤细身形在重?重?宫闱中奔跑。 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孱弱如?一株困于陶土的病兰,只是这样奔跑,便虚弱的几次跌倒了青石之上,却仿佛无知无觉,只强忍着颤抖,对着面前灰暗的人形劝谏祈求。 头戴冕旒,面目晦暗的箫予衡微微摇头,声音僵硬而?刻板:【你要朕放过姑母,卿卿,你有没有去问?过,她可肯放过朕?】 许久的对峙,原本还带着一分希冀的苏卿卿渐渐如?同?破碎的瓷器,再透不出一丝光彩,眼角的泪珠不及滴落,便已隐没在惨败的面庞。 大殿之中,她脊背弯起?,极尽卑微跪在龙袍之下,麻木而?干涩:【母亲大逆,罪无可恕,只求陛下,饶妾父亲一命。】 …… 逼仄腥臭的牢狱中,瑞安长公主?低头饮下了一杯清酒,未过片刻,便是忽地一声闷哼,缓缓倒地,七窍之中都渗出了黑血来 ,但直到彻底绝了声息之前,长公主?都仍在大声咒骂,诅咒箫卿二人不得好死,也在悲哭着她唯一的女儿, …… 寥落寂败的如?意楼流水亭。 簪花之日,被满城之人称赞有潘安之貌的探花郎苏明德,烂泥一般斜倚栏杆,面色昏黄,形容憔悴。 亭内凌乱的青石砖,散乱的摆着笔墨画轴,画上小小的女郎娴静若兰,单薄孱弱,是他七岁的长女苏卿卿。 当初的苏驸马,因为白?日里与妻子为幼女绘了戏水图,夜深之后,便独自于书房之中为长女绘下了眼前的仕女图,还是两幅。 【卿卿。】 苏明德透着,盯着画中长女的稚嫩面庞,虽然带笑,却已然带了醉后的癫狂:【你可还记得你娘?】 【是,你自然是不记得的,其实父亲也快不记得了。】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51节 苏明德仰头看着天边流云,眸中空洞:【你娘是命苦的,我十七岁与她成婚,往后倒有七成的时候都在外求学,考取功名,只留她一个在家侍奉公婆,照顾内宅,我才刚刚在朝堂点了探花,正是她苦尽甘来的时候,却偏偏便没了性命。】 【前日刚得丧讯,圣旨一下,后脚便又?缁衪纁裳,吹吹打打,成驸马,尚公主?,何等风光……】 【公主?大方爽烈,有林下之风,配我这二婚的鳏夫,绰绰有余。】 【可你娘尸骨未寒!难不成只公主?一句青眼,我便只能成了无情无义之人吗?】 【父亲无用,不敢抗旨,也舍不下功名,甚至守不住对你阿娘的一心!】 【卿卿……我唯一能弥补的,也只有你。】 【我用你娘临终前的呼喊为你取名,用这名字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你的阿娘,你妹妹出生,闺名便也只能跟着你叫淼淼。】 【公主?疼爱淼淼,视若珍宝。】 【可公主?愈是疼爱亲女,我便愈会想你你早逝的阿娘,忍不住为你不平,公主?爱淼淼一分,我便觉应该补你两分。】 【可世间哪里有人能胜过慈母之心?】 【父亲甚至在心里堵着一口?气,不愿亲近淼淼。】 【可公主?是我的妻子,淼淼亦是我的女儿。】 【我辜负了你们母女,也负了公主?母女。】 苏明德缓缓低头,在染着污迹的仕女图上一笔笔写下凌乱的“独活”二字。 【卿卿,你别怪父亲。】 【父亲不能看你死,却也不能看着你活着委身于萧予衡……】 话说到这儿,苏明德的神?色越发癫狂,似哭似笑。 他惨笑着站起?来,仰头饮尽壶中烈酒—— 【瑞安……】 驸马口?中喃喃念着着妻子的名字,踉踉跄跄,一头掉进了浑浊的小泽湖中。 流水亭后,长进了许多的丫鬟竹影脆声禀报:【大姑娘从宫里来了,要来瞧……】 【驸马!】 【父亲!】 ————— “淼淼!” 面前有沁凉的帕子,带着湿润的水汽,盖在苏淼淼的额心面颊。 笼罩在眼前的雾气,与束缚着她的沼泥,都在这湿润的沁凉中渐渐褪去。 苏淼淼的睫羽轻轻颤动着,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现在怎样,你都已昏睡了……” 眼前,是箫予衡温润的面庞。 箫予衡原本还在为醒来的苏淼淼欢喜,但低头看见她的双眸之后,温润关?怀的声音却忽的一顿。 “不要这样看我。” 苏淼淼一言未发,箫予衡忽的伸手,覆住了她的双眸。 他的手心冰冷滑腻,仿佛毒蛇划过眼睑。 但黑暗之中,箫予衡的声音不肯置信之外,却几乎带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悔恨与颤抖:“淼淼,你不能这样看我。” 第52章 苏淼淼虽然?睁开?了双眸, 但弥漫的黑烟却仿佛还萦绕在她的鼻端,叫她一阵阵的晕眩窒息,头疼胸闷, 说不出的痛苦。 更莫提昏迷之中在见到的一幕幕,更是叫她满心的悲恸愠怒,憋在胸膛, 消耗着?最后?一丝心力。 这样?的消磨,也叫她在箫予衡的掌心下没有支撑多久, 便又无力的闭了眼睛。 察觉到掌心睫羽划过的微痒, 箫予衡方才?缓缓收回了手?。 床榻上?,苏淼淼双眸紧闭, 面色苍白如纸, 偏偏双颊却透着?病态的嫣红, 靡丽如被?风雨打过?的花蕊。 这样?的苏淼淼,不见平日?的饱满元气?, 却又透出一股以往从未有过?的,冷淡又病弱的美。 这样?的美, 也叫箫予衡的神色忍不住的软下来, 转头端起药碗, 声音与神色,都是多年来苏淼淼从未拥有过?的真心与温柔:“淼淼……” “别叫我!” 只是一句称呼, 苏淼淼便觉有滑腻的毒蛇贴着?她的肌肤生生划过?,浑身的汗毛都一根根战栗起来,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力气?,不等对方说出下一句, 咬着?牙开?口训斥。 她身上?无力,用力说出的训斥, 也是低微沙哑。 但她眸中的厌恶与仇恨简直如有实质,利刃一般穿透了箫予衡的内心,叫他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箫予衡袖下的手?掌用力,以至于?青筋都根根涨起—— 苏淼淼怎么能这么看着?她? 从第一次相见,便对他一见倾心,倾慕五年的苏淼淼。 她年少澄澈,一旦动心,便是全心全意思,执着?热烈,如熊熊烈火。 这样?的真挚与赤忱,这样?的苏淼淼,怎么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目光! “苏淼淼。” 箫予衡的面色阴鸷,彻底戳破了往日?谦谦君子的伪装:“我早说过?,你喜欢的人是我,也只能是我! ” 苏淼淼在阵阵的晕眩中,也隐隐听到了箫予衡几句不可置信的心声。 箫予衡对她情绪的影响依旧存在。 亲身面对着?箫予衡,看着?他的温柔多情,听着?他的痛苦质问,她仍旧会产生波澜与动容。 这就如同饮酒之后?会微醺一般顺理?成章,无法自控。 但在昏迷中,见到了父母的结局之后?,这原本也算强硬的影响,便都被?她心下更加浓郁奔涌的情绪死死压下。 甚至这些悔恨不甘,挣扎痛苦……一句句的心声,都只叫她觉着?恶心—— 是真正意义上?的恶心,胸口憋闷且反胃,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依五而尔期无二吧椅若不是昏迷许久,腹中空空,她甚至真的会吐出来! 她深深的吸一口气?,一时间却顾不得理?会这恶心的东西,只是咬着?牙,迫不及待问道:“我阿娘呢?” 箫予衡神色一顿,微微垂眸:“自然?是在长公主府。” 苏淼淼想问的,当?然?不止是母亲在什么地方。 她咬牙撑着?身子,熬过?眼前一阵发黑之后?,抬头四顾。 屋内的木头砖壁看起来都已有些年头,边角都已磨得光滑,但处处收拾的干净仔细,屋内的摆设物件更是十分富贵讲究, 她身下躺着?的,是一副楠木攒海棠花围的拔步床,上?设顶盖,下承底座,床柱上?都雕着?凤凰于?飞,麒麟送子的的祥瑞,床周的扇面半开?,上?面还用象牙透犀雕出了垂丝海棠的花样?,在隔着?纱窗透进的日?头下,透着?莹润的光。 拔步床遮去?她大半的视线,但即便只开?了一半的床扇,也足够她看见地上?铺的是秘底飞天云纹羊毛毡毯,床内是三足麒麟献瑞铜熏炉,这会儿还正一丝丝的冒着?缕缕清香。 更莫提,外头还有紫檀细格博古架,硬花的黄檀罗汉榻,格内花瓶摆件件件精致,无不讲究。 这样?的奢靡精巧,富贵堂皇,便是在宫中,也毫不逊色—— 但与苏淼淼。却无异于?一处陌生的华贵牢笼。 她从未见过?这屋舍,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盛京,唯一能看见的窗扇也是紧紧合着?,看不见外头。 她眨了眨眼,咬着?舌尖重新看向面前一身锦衣的箫予衡:“我昏迷了几天?我母亲到底怎么样??” 箫予衡深深的看着?她,却是有问必答:“五日?。” 竟然?已经五天了! 母亲有五天找不见她,这时候该着?急成什么样?! 迎着?苏淼淼焦急又愤怒的双眸,箫予衡等了一会儿,方才?缓缓说了后?一句话:“至于?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丧身火海,难免要悲恸几日?。” 苏淼淼咬紧了牙关:“什么葬身火海?” 箫予衡:“蓬莱宫后?殿意外失火,你不知为何偏偏就在这时候去?了后?殿,火灭之后?,灰烬之中寻出了一句女?子尸身,自然?只能是你。” 后?殿书房中,分明只有她一个,哪里来的尸身? 苏淼淼惊怒之间,又猛然?想起她昏倒之前,听到那宫人口中的“替身”。 她痛苦闭眼,声音便已骤然?低了下去?:“母亲怎么可能不认得我?” 箫予衡看着?她,声音斯斯文文,简直像是好脾气?的邻家兄长:“与你年岁身形都一般无二?,又被?烈火烧得焦黑,如何能看出?” 与她年岁身形都一般无二?的十四岁小女?郎……这“替身”是谁?从何而来,是否无辜,被?丢下之前是生是死? 种种念头在心下闪过?,苏淼淼没有去?问,眸子却已喷火一般看向了面前之人:“箫予衡,你该死。” “你说的不错。” 箫予衡微微垂眸,没有反驳的应下了这诅咒,反而伸手?舀起了一勺苦涩的药汁,送到了她的唇边:“大夫说你吸了太?多烟气?,想要全然?恢复,还要慢慢调理?,你今早昏迷,灌下的药都洒了大半,再吃一些。” 苏淼淼猛然?扭头,药碗被?她一撞,勺内的药汁摇晃之后?,便也顺着?碗壁,洒在了箫予衡干净的指骨手?背。 [果真是淼淼,不会轻易听话……] 箫予衡心声冷漠,放下药碗,抽出丝帕,不急不缓一根根擦拭指尖。 “你把我困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苏淼淼盯着?他。 在蓬莱宫放火,又将她困在这里。 故事里主角不是姐姐吗?这是《困卿》改为《困淼》了不成? 箫予衡微微抬眉,五官神色分明还是从前的模样?,但这般看来,却不见一点?从前的温润谦和,一双凤目内,满是阴戾偏执:“淼淼,蓬莱宫莫名失火,灰烬之中,又发现了前朝奏折、与赵怀芥与朝中官员的往来书信,如今众人都怀疑,是你意外发觉真相,被?他杀人灭口……” “胡说八道!” 不等箫予衡说罢,苏淼淼的面色便猛的一变:“你诬陷他……旁人不会信的!”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52节 箫予衡忽的笑了一声:“证据确凿,你说旁人会不会信?” 苏淼淼泛着?红晕的双颊骤然?一白。 萧予衡将自己的指尖一一擦罢,便又伸手?,轻轻按在她方才?也溅上?了一滴药汁的嘴角:“赵怀芥已废,淼淼,如今无人会来救你,知道你在此处的,只有我一个。” 听见这样?的话,苏淼淼眸光变得僵硬。 她昏迷多日?,面色本就憔悴,这般眉梢紧蹙,面露绝望,便愈发惹人怜惜。 看着?苏淼淼苍白的面色,箫予衡的动作愈发轻柔。 某一瞬间,这样?的箫予衡,甚至叫人觉着?他不是设计将人虏来,困在禁脔的禽兽,而是朗朗春日?之中,在寝室之中,温柔照料着?自己爱人的少年郎。 “淼淼,我知你记挂母亲,你信我,我亦不愿如此。” “你喜欢的人是我,我们原本就该在一处。” 他的声音低柔,响在苏淼淼的耳畔,温柔如情人的呢喃:“你听话些,好好服药,不要与自个身子过?去?,日?久天长,往后?与长公主,未必没有团聚之日?。” 苏淼淼仍旧怔怔的,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箫予衡见状,便又转身,重新舀起一勺药汁,温柔递至苏淼淼的唇畔。 在他耐心的等待下,苏淼淼呆滞的杏眸,终于?缓缓动了动,看向了面前的汤药。 她缓缓的抬起了身子,努力的一点?点?坐直,又慢慢的伸手?,弱不禁风一般,轻轻的扶住了药碗。 这动作,看起来便像是被?他方才?一番话说服,当?真要配合吃药一般。 对着?这样?弱不胜衣的苏淼淼,箫予衡也有着?十二?分的耐心,就这般一动不动的端着?瓷碗,等着?她一点?点?动作起身。 直到苏淼淼滴粉搓酥般的柔软指尖终于?抓住了薄胎白瓷,下一瞬—— 猛然?用力,将药碗干脆利落的摔在了箫予衡面上?! “你当?我会信?” “元太?子出身手?段比你强一百倍!你废了他也不会废!” 虽然?没有缘由,但比起面前箫予衡的一面之词,苏淼淼却更相信赵怀芥,相信他堂堂太?子,不会这样?轻易被?箫予衡诬陷被?废,也相信家里总有人会察觉不对,将她从这地方救出去?。 她方才?这一下摔得极准,一碗褐色的药汁一点?没浪费,一滴不剩的顺着?箫予衡的脖颈流进了衣襟。 原本锦衣华服的谦谦君子,瞬间被?浑身的药汁污得变得狼狈不堪。 但苏淼淼却犹不解气?。 她的胸膛剧烈的喘息着?,身上?一阵阵的虚弱,却还是咬牙撑出了最后?的力气?,扬眉怒斥:“要听你的才?能与阿娘团聚,好厚的脸!” 她们母女?原本就是好好的,从小到大从未分别过?一日?,分明是箫予衡这恶人将她虏来,令他们母女?分离,叫母亲难过?痛心! 如今这一番大言不惭,却是要她乖巧听话,还要感激他给自己留了一丝指望不成? 她苏淼淼才?没有这样?蠢! “我呸!” 第53章 “大悲伤身, 长公主这是心病,只能好好劝着自个想开,药石都无大用……” 长公主府, 如意楼外,葛老摇着头?,苍老的面上也满是叹息。 廊下的苏驸马神色憔悴, 拱手答应。 送别了特意请来的太医葛老后,他低头?转身, 原是要回去看望病中的妻子, 只?是行至楼下,看到院内一株葱郁的石榴树时, 却又有些怔愣的立在了原处。 这石榴是苏淼淼五岁时所种。 苏淼淼仿了母亲, 生来便很是康健, 自幼极少生病,偶尔病一次便会显格外厉害。 五岁时苏淼淼得了一场咳疾, 来势汹汹,连着半月都是蔫蔫的, 膳食不吃, 地也不下, 整日都只?是缠在长公主怀里,时不时咳嗽哭啼, 格外叫人操心。 公主第一次见女儿这般模样,急的日夜不休的守着,太医神婆来来回回找了个遍,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只?是一时都不见大好?。 最后有一个行走?内宅的神婆出了个法子,偏说是有东西冲撞, 又说榴花瘟剪五毒,最好?移一株五年往上?的石榴树栽到姑娘院子里,等树活了,姑娘便也好?了。 当时也是春日,公主听闻,忙不迭派府中长史亲自去城外选了一株最是繁茂的石榴,不过几日功夫,便按着婆子用红绳圈出的“宝地”移了进来。 待到石榴泛生,新?绽出了嫩叶,淼淼便果?真恢复了一些精神。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为那献计的婆子赏了百两?谢银,对这石榴也越发精心,单单为这一株树独买了个花匠,冬包草、春施肥,每逢开花还要特意系彩绸,谢花神,这才?有了眼前丈高的葱郁。 子不语乱力乱神,多年前的事,苏驸马口中虽然未曾多言,心下却是不以为意。 叶老葛老都依次瞧过,汤药也吃了多半月,也在一点点好?转,只?是没那么快。 算一算,便是没有这婆子,淼淼的病原本也该好?了,又与这树有什么相干? 不过是三姑六婆之流巧舌如簧,算计公主初为人母,本该教训,却反而得了银钱,愈发得了意。 当日的驸马还觉愠怒,但此刻回想起来,却丝毫不记得婆子可憎,公主固执。 他能记得的,只?剩下幼女抱着妻子脖颈,小声哼泣着不许他靠近的可怜模样,病愈后围着石榴蹦跳奔跑,捡起地上?的石榴花想要塞进口中,被发现之后又不好?意思的天真笑声。 如今已是四月,眼前石榴树郁郁葱葱,枝上?冒出稚嫩的花芽,叶间孕出娇嫩的花蕊,娇红嫩艳,鲜活的喜人。 旭日初升,花苞初绽,淼淼分明还是该是如石榴一般萌芽初绽之时,怎的转瞬之间…… 分明幼女丧生火场已是一月之前的事,苏驸马却仿佛直到现在才?真正回神。 胸口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口翻腾,苏明德低头?躬身,在廊上?平整的青石上?,竟生生的踉跄的一下,弯腰扶着木栏,才?勉强站直了身。 “父亲!” 身后传来轻柔的关怀声,是身着素衣的苏卿卿上?前来,扶住了他的臂膀。 苏驸马面上?露出一丝恍惚,停顿许久,才?终于认出了长女一般,低低开口,道?了一句无妨。 苏卿卿小心的看着父亲,目光忍不住落在他扶着木栏的手心。 攥着木栏的手指太过用力,松木坚硬,将指缘都生生折去一半,他却并未觉出疼。 察觉到长女担忧的目光,苏驸缓缓收了手:“你怎么来了?” 苏卿卿神色小心:“母亲可还好??” 苏驸马哑声开口:“还起不得身,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你也莫去打扰。” 苏卿卿低头?答应。 看着父亲这般模样,她?似乎又些迟疑,不过片刻之后,却还是坚持开了口:“父亲,淼淼故……快一月,到底是因为什么,可有查明缘故?” 蓬莱宫起火,淼淼出事都透着说不出的突兀蹊跷,不单长公主府中动?荡,消息传出去后,连陛下都亲自派人过问。 灰烬之中分辨出的前朝奏折,和先皇后与朝中官员的往来书信,便是宫中派来的查讯好?手在灰烬之后一点点拼凑出的证据。 也是因着这个,的确有风传说,是元太子心存大逆之年,被淼淼意外撞破,才?被杀人灭口。 如今元太子也被一旨圣谕召进京中,表面为了明烈皇后入陵祭祀,但谁都知?道?,与这桩事也脱不了干系。 苏驸马缓缓摇头?:“除了灰烬中的字迹书信,并无进展。” 苏卿卿上?前一步:“那这些日子,您可知?道?六皇子在干什么?” “六皇子?” 苏驸马疑惑皱眉,想了片刻,方才?开口:“多在宫中,大半也难过不已,也来过公主府几次,只?你母亲并不愿见他,我?还听闻,他千金求了一副金丝楠材,想来便是为你妹妹……” 说到这儿,苏驸马喉间仿佛堵着什么东西,再?说不下去一个。 他顿了顿,方才?侧过身,继续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淼淼咬着下唇:“在蓬莱宫时,淼淼曾与我?讲了她?看过的一个话本。” 苏驸马忍不住皱眉,只?是知?道?长女的性子,不会在这种时候,特意过来与他闲聊琐碎小事,便还是耐着性子,听着苏卿卿讲起了故事。 “妹妹讲罢了,却叫我?小心箫予衡,叫我?不要被箫予衡骗了去。” “我?那时觉着奇怪,便问妹妹,好?好?说着话本子,你这话怎的像是这本子的恶事,都是六皇子所为一般?” “妹妹便说,箫予衡未必干不出这事,又叮嘱我?,一定记着她?今日的话,往后不论箫予衡说什么,都一个字也不要信。” 随着苏卿卿一句句的话语,苏驸马恍惚的面色便也渐渐凝重:“你妹妹还说过什么?” 苏卿卿想一想,补了一些细节琐碎,最后又忍不住道?:“母亲第一日见到尸身时,便说过那不是妹妹,不是她?的骨肉。” “旁人都说母亲是悲恸过甚,都糊涂了,我?知?道?这话荒诞,但是妹妹出事后这些日子,我?总觉着心里慌慌的,感觉有哪处不对,又忍不住想先前妹妹说过的这些话。” 说到最后时,苏卿卿眼中也泛着泪光,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母亲病倒,这些话,我?也不敢贸然与母亲说,只?怕会叫她?空欢喜一场,可是,父亲,你信我?,我?总觉得,若是试试,万一呢……若是妹妹还活着,当真是被箫……” “我?知?道?。” “卿卿,你做的不错。” 苏驸马安抚的拍着长女的手心,几句话叫长女平静,又问过再?没有旁的遗漏,一时便面带沉吟。 苏卿卿:“父亲,若是真的,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苏明德于鹿鸣宴上?被公主一见看重,尚公主,授翰林,一步登天。 不知?情的外人眼中,难免便会觉苏明德只?是运气?好?生了一张俊俏脸罢了,自个没有多少本事,只?仗着长公主在清贵的翰林院中混日子,陛下也只?是因为姻亲的身份,才?亲信重用。 但若是当真知?情的,便知?驸马极擅观人,陛下都曾赞过他有识人之明,甚至朝中任命,都常会在私下里问过这位姐夫。 苏驸马原本就不觉元太子会对幼女下手,此刻听了长女的话,便更是偏向?了另一个可能。 若是箫予衡…… “不要担心。” 苏驸马回神,沉声开了口:“我?先进宫,再?见一面元太子。” 多年来总是一副儒雅斯文,在公主面前仿佛一点没脾气?没有的驸马,第一次露出叫人凛然的锋芒。 看着父亲的背影大步流星消失在拐角,原本无措的苏卿卿,也不自觉的安心了几分。 一阵微风拂过,苏卿卿抬头?看向?面前的石榴花苞—— 淼淼若当真活着,现在会在何处?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53节 与此同时,宅院深深的内院寝间。 被困之后,苏淼淼第二次看到了箫予衡。 箫予衡进门时,苏淼淼正靠着长榻,面无表情的对着案上?冷冰冰的膳食,一动?不动?。 送膳的是几个身着青衣的侍从,年纪都不算小,有男有女,男的守门,女的每日两?次,送膳收拾,剩下的时候,便是坐在门口不起眼处,影子似的看着她?。 但不论男女,却都像是哑巴聋子,进门之后,除了低着头?默默干活,便不会对她?多说一个字,甚至她?若是不动?,他们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若不是苏淼淼前些日子能够起身之后,试图冲出去时,被这些人拦过,知?道?身上?也是热的,她?甚至要以为这些全?是木头?做的偶人。 “淼淼,许久不见了。” 也是因着这缘故,面前箫予衡看着她?,出口的温润招呼,竟便是她?多日来,第一次得到的关注与言语。 的确算是许久了,因为箫予衡自从她?刚刚清醒那日不欢而散之后,已经?有很多日子没来。 多少日呢? 十几……不,有二十日了。 苏淼淼疑惑的皱皱眉头?。 每天的起居都过的太过一样,被困在这不大的寝间,除了刚开始几日试图逃跑,被拦下几次之后,她?便几乎每日都只?是带带坐在拔步床里,看着窗外的天光一点点亮起,从东至西,再?一点点暗下。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一开始还能清楚记得的天日都难免模糊起来。 甚至响起自己昨天刚刚说过的话,吃过的茶,都不能确定是真的在昨天,还是更之前。 她?的情绪原本就被萧予衡影响,被困在屋内多半月,骤然得了这样温柔的问候,更是难以自抑的生出一股欢喜——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是折磨与昏暗,只?有面前人出现时,才?是唯一的救赎与光亮。 苏淼淼不得不咬紧牙关,在心里一遍遍想着故事中母亲父亲的结局,想着母亲如今会何等着急难过,才?能压下心中强加的情绪,不让自己对这大恶人生出亲近之意。 对苏淼淼的沉默,箫予衡似乎也并不意外。 他在长榻另一面缓缓坐下,看着案上?摆的满满当当,都没有一点用过的痕迹的膳食,不禁皱了眉:“我?听他们说,你不吃东西。” 为了不惹人怀疑,他这段日子都在宫中,没有再?来过,若不是怕苏淼淼将自个饿死,他原本的打算,是将她?再?晾上?一阵子,今日都不会来。 听着对方的心声,苏淼淼心下更是厌恨,只?在心里琢磨着靠头?上?的木头?簪子能不能把这东西戳死,面上?仍旧一声不吭。 箫予衡沉默片刻,却竟没有再?劝,只?是自顾站起,便径直转身,出了门去。 苏淼淼心下疑惑,想要起身动?手,余光扫过周遭盯着她?的侍从,又默默咬牙做了回来,只?在心中懊恼。 好?在多半个时辰后,门口便又响起了脚步声。 苏淼淼闻声看去,果?然还是箫予衡。 这一次,却是他亲手提了食盒,进门之后,便在案上?重新?摆下了碗筷。 他端出的是一碗面,热腾腾的,还冒着勾人的烟气?。 与她?平日里吃的面不同,碗内的面丝很细,整整齐齐的盘在碗中,在清汤的映衬下,如银丝一般。 “这是银丝面,讲究面细如丝,色白?似银,入口柔软滑爽,最适合处愈的病人。” 箫予衡说着,便将竹筷递到了她?的手边,温柔道?:“可要尝尝我?的手艺?” 苏淼淼皱了眉头?:“你的手艺,你亲手做的?” 箫予衡点头?,笑意温润。 这么多年来,她?将箫予衡里里外外都了解的清清楚楚,却从不知?道?他还会做面。 苏淼淼怀疑的盯着面碗瞧了一会儿,却忽然道?:“你是不是在面里下了毒?” 箫予衡的面色猛然一顿,几乎有些咬牙切齿:“没有。” 苏淼淼却已扭过了头?。 有没有都无妨,反正她?也没有打算吃。 倒不是为了绝食自尽,她?才?不会为了一个萧予衡自尽! 刚开始几日,是因为在蓬莱宫的大火中吸了太多烟气?,醒来之后,还会时不时的犯恶心,又喝了几日苦涩的药汁儿,自然不想吃饭。 往后被困在这屋子里,心情不好?,又整日动?也不动?,这些人送来的膳食口味也很是寻常,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胃口。 但她?偶尔还是会咬着牙吃点东西充饥,倒不至于一口没用。 当真饿垮了,万一哪天遇上?了机会,她?哪有力气?跑出来获救? 她?今早还想着这个理由,捏着鼻子喝了一碗参汤呢! 不过眼前这箫予衡亲手做的面……她?决计不会吃。 她?嫌晦气?! “不吃饭,会死的。” 箫予衡忽的说了一句废话。 苏淼淼冷笑一声,这一次一个字都懒得理会他。 箫予衡却又忽然说了一句:“我?娘就是不吃东西饿死的。” 这话叫苏淼淼不禁一顿。 箫予衡的生母,原本是江南行宫中的宫女,是当今陛下还是王爷时,酒后意外宠幸,得了皇嗣。 苏淼淼知?道?箫予衡的亲娘不得陛下喜欢,宠幸之后便被丢在了行宫。 但再?怎样冷落,那也是育了皇子的贵人,何况还有萧予衡这个正经?皇子,莫说江南富庶之地,便是当真遭了天灾人祸,有行宫中的上?下宫人,周遭的官员富绅,他们母子也不会沦落到饿死的程度。 “她?是个糊涂人。” 箫予衡温润的面上?闪过一丝痛苦的冷意:“陛下风流之名传遍天下,行宫中,只?是赞了一句她?的名字好?,她?却当真上?了心,只?觉王爷是当真看中了她?。” “一朝有孕,她?喜出望外,怀了十月,便盼了十月,直至生产,她?的王爷都没有理会过她?一个字。” “陛下登基,我?娘欢天喜地,觉着陛下一定会派人来接她?进宫,但等来的却只?是一个贵人位分。” “她?不肯相信,还觉下一日,下一月,下一年,待我?长大了,陛下一定会记起她?。” “她?只?会我?认字读书,听话乖巧,我?自幼从她?口中听到最多的话,便是回京之后,一定要好?好?争气?,叫父皇喜欢,母凭子贵,我?若争气?,陛下也能够因为我?多看重她?一分。” “她?从不理会我?我?换不欢喜,愿不愿意,只?叫当最出挑,最得父皇喜欢的皇子,功课做得好?,她?便欢喜夸赞,差了哪怕一丝,她?便哭恨委屈,只?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儿子。” “直到我?年岁越大,也该志学,她?等不急,想尽了所有的法子,辗转托了当地官员,于陛下上?了折子,提起我?,想要进宫。” “半年之后,宫中传来旨意,要当地官员为我?延请名师,好?生教导,三十二字的圣谕,没有一个字提起她?。” “娘死了心,哭嚎了整整三日,病倒床榻,至此,她?便不肯再?吃一口餐食。” “我?眼睁睁看着她?日渐单薄,只?当她?是病了没胃口,日日劝她?,又想起她?从前曾经?提过,幼时在家,最喜吃的,便是镇上?卖的银丝面,只?是行宫之中的厨子,都再?没有如她?家乡的正宗手艺。” “我?只?当若是有了这银丝面,她?便会吃一口,辗转求人,好?容易寻了她?祖籍而来的厨子,日日出去在灶台上?整整学了一月,终于学成,亲自做了端给她?。” 听着这话,苏淼淼也不禁有些沉默。 萧予衡的生母早就逝世,满京人都知?道?。 想到稚嫩的萧予衡,费尽心力带回银丝面,想到救回相依为命的母亲,却只?是一场空欢喜的场面,即便是此刻的苏淼淼,也不禁生起了一瞬间的同情。 “她?不肯吃,她?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临终之前,叫的却还只?是陛下的名字。” 果?然,箫予衡说到这儿时,面上?神色也是说不出的复杂。 他的声音颤抖,似是怨恨,又带着难掩的痛心:“愚蠢妇人,就为了一夜之荒唐等了一辈子,生生丢了性命,却不知?道?,她?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陛下,压根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 苏淼淼微微张口,面上?似有动?容。 “干我?屁事?” 苏淼淼忽的出了声。 当真只?是一瞬间的同情,一瞬过去之后,迎着箫予衡不肯置信的目光,苏淼淼神色冷然,声音格外干脆:“陛下对不住你娘,你娘可恨可怜,你关我?什么?你去困你爹啊!” 第54章 “淼淼, 你从前不是这般模样。” 去困你爹这话,说的实在是戳人心肝,只叫箫予衡都生生在原处愣了十几息功夫之后, 方才一点?点?变了颜色。 他将手中碗筷放下,面上不见方才的温柔细致,虽也没有勃然大怒, 但许是因为?眉宇间闪过的森然,只是一句低低的痛心话语, 便?透着莫名的战栗心惊、 苏淼淼受了寒风一般的忽的一颤, 回过神后,心下却又涌出一股怒气:“我一直也没有变过, 分明是你一直装出一副道貌岸然君子模样骗人!” 说罢, 苏淼淼尤嫌不?过瘾, 呸了一声,又绞尽脑汁的想出了她知?道最?过分的词, 继续骂道:“衣冠禽兽,卑鄙无耻!” 她骂得凶, 但对面箫予衡却似乎并不?在意。 他安静的等?着苏淼淼骂罢, 甚至抬了抬嘴角, 方才凉凉的应了一句:“你说的对,我从来也不?是君子。” 苏淼淼扬起眉头, 正要再骂,耳畔便?忽的响起熟悉的刻板天音—— 【“我从来也不?是君子。”箫予衡浅浅扬着嘴角,眸中却没有丁点?笑意,他:“卿卿, 遇见你,我便?是不?择手段的小人。”】 苏淼淼神色一顿。 这是一样的“戏词”又将天音勾了出来? 卿卿……所以在原本的故事里, 这不?是君子,是箫予衡应该对姐姐说过的话。 【窗外清风拂过,苏卿卿的裙角翻飞,单薄若蝴蝶的翅。】 【“你不?能,不?能……放我回去……”苏卿卿咬破了自己的唇瓣,将将觉出一丝清明,鼻端便?又飘过馥郁的花香,将她微弱的挣扎吞没消弭。】 【箫予衡俯身低头,抱起怀中双目迷蒙,面色绯红的爱人。】 【“卿卿。”箫予衡声中染了沉沉的欲:“我永远都不?会放手。”】 天音里说得含糊暧昧,苏淼淼却仍旧听出了不?对,眉心也越皱越紧。 双目迷蒙,面色绯红,清明……单这几个词,也能听出姐姐的情形不?太对劲。 没错,姐姐那样诸事多?心顾忌的性子,先前只是因为?家里长辈有意撮合她与陈昂,便?多?年来都对陈昂不?假辞色,若不?是她倾慕箫予衡闹得沸沸扬扬,只怕现在都未必会与陈昂定下亲事。 这样的姐姐,若没有缘故,怎的会好好与箫予衡有了孩子?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54节 果真是箫予衡这禽兽趁人之危! 从天音中中回神,苏淼淼更?是涨出了满面怒色:“箫予衡——” “别这样叫我!” 但没等?苏淼淼说罢,箫予衡却忽的沉声训斥一句。 这样的扬声训斥,乍一听来很?容易叫人觉着他马上就要撕破脸,对她动手。 但迎着苏淼淼带着仇恨与戒备,仿佛燃着火光一般的眸子,箫予衡一点?点?攥了手心,声音却又重新?低了下来:“你我不?该如此,淼淼,这个时候,我们本该商定婚事,待你及笄,便?大婚成亲,做一对世间最?恩爱的神仙眷侣,而不?是这般反面无情。” 苏淼淼紧紧的要咬着牙。 如今再听到曾让她的欢心不?已的“神仙眷侣”四字,她原本是觉愤怒讽刺的,偏偏面对箫予衡的“温柔神情”时,故事强加给她的情绪却还?是不?讲道理的愈发翻涌。 她真正的愤怒嘲讽,便?如螳臂当车,用不?得几息功夫,便?被?冲得溃不?成军。 但箫予衡的话却还?未完,他目光痛苦与疑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分明什么都没有变,便?是我在公主府内看见苏大姑娘……” 只是听见苏姑娘三个字,苏淼淼眸光便?因为?猛然一缩。 “果真是为?了她。” 这样明显的变化被?箫予衡察觉之后,眸中的阴鸷却渐渐消散。 他起身往前,伸手撑在苏淼淼身旁的木案,屈起一膝缓缓朝下,分明是在下的姿势,却透着一股逼人的气息:“淼淼,不?要赌气。当日在府中问起时,我便?说过,苏姑娘虽一眼惊艳,可你才是我应该在意之人。” “现如今,我愈发明白,淼淼,我离不?开你,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人及得上你。” 不?同于先前在六皇子府说起要与她成婚、好好对待她时,心里却还?在觉着她是在以权相迫,觉着公主府都是祸患。 眼前箫予衡的表白诚恳又真挚,心口如一,任谁都能看出是十足真心。 苏淼淼在故事的影响下无法?开口说出恶言,但即便?是这样微醺一般的糊涂时候,她的心底深处,却还?是挣扎着泛出了一丝冷漠与嘲讽。 如今的喜欢是真心又如何? 故事里,你真心喜欢姐姐,便?是困卿,现如今,你又发觉离不?开苏淼淼,便?叫妹妹走了姐姐的“戏份”。 所以,你喜欢谁,便?要将人虏来困为?禁脔吗? 苏淼淼侧过头,冷冷开口:“箫予衡,你若当真在意我,就放我回去。” 箫予衡不?置可否的笑一笑:“不?要叫我箫予衡了。” 他并不?理会苏淼淼回去的要求,只是摇摇头,继续解释:“我娘心心念念半辈子,想要宫中为?我起名,却直到临终都没等?到,如今这名字,我也不?愿再应。” 说着,他微微倾身,一手撑在木案,一手撑于榻沿,便?是一个虚虚将她揽在身下的,莫名的带出一丝暧昧:“我母亲为?我取名箫盼,幼时也叫我盼郎。” 苏淼淼为?这姿势微微皱眉,还?未开口,因为?这一句话,耳畔便?又听到了僵硬声音—— 【我本名箫盼,你也可叫我盼郎。】 【“你放开我!”苏卿卿的脚背绷起,脚趾紧紧蜷缩,似是呻--吟,更?是抽泣。】 滋啦啦滋滋—— 【“叫我的名字”】 【“箫予衡……箫盼……盼郎……”】 苏淼淼一个未嫁的小姑娘,初时还?没有发觉这几段天音里的含义,直到最?后,才猛然意识到这是什么。 “够了!” 明白之后,猛然涨起的反胃与怒火,瞬间冲破了故事强加给她的情绪。 单是唾弃怒骂都不?足以叫人解恨,苏淼淼瞪大了眼睛,巨大的愠怒之下,即便?知?道只是螳臂当车,也忍不?住咬牙拔下了脑后的发簪! “你!” 或许是上次在观星楼时吃了教训,箫予衡的反应极快,在苏淼淼,便?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苏淼淼大病初愈,加上这多?半月里没有好好用膳,身上没有力气,还?未来得及将木簪赐下,便?叫箫予衡躲了开去,一时只气得咬牙,手中的木簪,也无意识的抬起虚虚划过脖颈下颌。 “淼淼!” 见状,箫予衡的面色猛地一变:“快放下,我不?碰你,不?要做傻事!” 苏淼淼闻言却反而一愣。 傻事?哦,自尽—— 他为?什么会觉着自己会自尽? 苏淼淼心下疑惑,但看着箫予衡面上的惊慌,心念一转,此刻却没有反驳,反而当真将右手往下,用力抵在了自己咽喉要害。 想了想,觉着不?够,又用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了一片锋利的碎瓷片,一并攥在了一处。 她被?困在屋内,当初带来的,只是一支圆口的木簪,但箫予衡却眼见的看见,被?苏淼淼拿在手中的木簪,分明是被?削过的尖头。 屋内没有利器,箫予衡方才还?在疑惑她是用什么削尖了木簪,直到发现她另一手的瓷片之后,才慢一步猜出了缘故。 侍从曾经?报过,淼淼最?初几日极不?听话,喂药的瓷碗都连着摔过许多?次。 她身份贵重,又没人敢搜她的身,竟还?当真叫她藏在了身上。 [果真是淼淼,这般倔脾气……] 箫予衡倒吸一口气,面色更?加凝重。 苏淼淼看着他,试探问道:“你放我回去,这几日的事,我就当不?知?道。” 箫予衡仿佛没听到,只叫她不?要冲动,甚至将长公主都提了出来,承诺日后必定叫她们母女团聚。 苏淼淼对他的反应倒也并不?算意外。 箫予衡这样的人,都已放火将她抓了来,当然不?会这样简单的把她放回去,她又不?能当真戳死自己…… 苏淼淼想了想,只得退一步道:“我不?愿叫这些人整日盯着我,你叫她们也去屋外守着!” 箫予衡顿了顿:“好。” 木簪瓷片只是意外,今日先将人安抚下来,往后侍从们送膳送药,都只换成木碗,屋内什么利器火烛都不?留,守在屋外听动静倒也无妨。 听着箫予衡的心声,苏淼淼怒火更?甚,只是强压这性子道:“我喜欢水,我要和如意楼小泽池那样能戏水的地方。” 箫予衡诧异之后,又有些为?难:“葺池倒是小事,只是此处不?便?,等?风声过去,我定为?你一处有花有水的宅邸,可好?” 苏淼淼已经?快忍不?住了,强自按捺着匆匆道:“没有池子,在大浴桶里憋憋气也行,不?过我要新?鲜的山泉水,不?要井里炊熟的!” “都好,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淼淼,你不?必如此,好好与我说,我也会答应。” 箫予衡果真连声答应。 苏淼淼闻言,微微松一口气,也不?必费心伪装,只需看着对方的关心温柔,面上便?自然露出一分眷恋与迟疑之色,原本抵在喉间的木簪瓷片也一点?点?松了下来,随意的跌在长榻。 这样不?似作伪的表面,也叫箫予衡放下了戒备。 “淼淼,听话。” 他重新?靠近,一面安抚,一面也躬身伸手,打算夺过她手中的凶器。 苏淼淼沉默的看着他一点?点?靠近,直到箫予衡的手心即将碰到自己手中的木簪时,身子便?猛然后缩,松开的木簪又用力攥紧,朝着正在眼前的后颈用力刺去—— 她怎么会为?了箫予衡这种?东西自尽? 费了这么大力气,要杀也是杀别人! 第55章 只靠一根被?瓷片削尖的木簪, 若是神出鬼没、身手不凡的真正刺客,暴起伤人,或许还当?真能靠这个要了目标性命。 但放在大病初愈, 浑身无力的苏淼淼手里,凭此杀人,却显然艰难了些。 即便苏淼淼一番欺骗, 已然叫箫予衡失了防备,动手时, 也咬牙用尽了所有力气, 但木簪扎进后颈皮肉半寸之?后,缺乏经验的她手下一偏, 木簪还是斜斜的倒了下来—— 被回过神的箫予衡直身后退, 反手夺了过去。 他看了看手中被?鲜血染红的木簪, 察觉到颈后流下的湿润,低头?左手摸了摸, 便也沾上了一手鲜红的血迹。 簪子扎下的伤痕不算重,倒是一并攥在手心的瓷片, 因?为她一直攥着没放, 尖角在后脖颈出顺势划出了长长一片血痕, 连她自己耳朵手心有些刺伤,入目一片鲜红, 看着倒十分惊人。 箫予衡顺手将木簪折断,面上倒没有太多怒色,只是沾着血迹,温润的声音都觉似笑非笑的阴戾渗人:“淼淼, 你?好狠的心。” 苏淼淼有些脱力的跪坐在榻上,还忍不住的低低喘息。 刺伤箫予衡, 她自然不会后悔,便是后悔,也只是后悔自己手无利器,没能一举毙敌。 但她因?天音而起的怒气,在这儿一击后渐渐消退,被?“故事?”强加的情绪便又重新占据上风。 一个厚颜女配害男主角受伤,这样的举动在故事?里大半算是天方夜谭,苏淼淼只觉着胸口的陶然与难过,都成倍的霸道翻涌,只差凝成实质,冲出故事?来不可置信的质问她—— 你?这样喜欢箫予衡,怎么能伤害他?甚至想要动手杀他? 即便她用力按着手心的伤口,借着痛意努力清醒都支撑不住,无法自控的露出一丝后怕与迷惘。 而这样明?显的迟疑与悔恨,落在箫予衡眼中,也叫他挑了挑嘴角:“总是这般冲动,怎么,现在后悔了?” 苏淼淼抿了抿唇,因?为情绪的影响厉害,她便也干脆放弃了抵抗,只是保持了沉默,并没有反驳。 这也不算什么,阿娘从小便与她说过,示敌以弱,而乘之?以强,她刚才已经伤了箫予衡,好容易留下的木簪与瓷片都被?毁了,如今就正是该示弱的时候。 最起码,要要箫予衡答应过的山泉水当?真送来。 她沉在水里,脑子清醒了,才能想得出逃获救的计策。 箫予衡不能确定苏淼淼的后悔,是因?为余情未了,真心记挂,还是聪明?了一次,意识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担忧惹怒了他之?后处境会更差,因?此暂且忍耐。 但不论那?种,只要能叫苏淼淼想通退让,哪怕只是暂时的,都算好事?。 淼淼的脾性暴烈,要驯服绝非一日之?功,他决计困人时,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样想着,箫予衡缓缓抬手,慢慢解起了身上的衣裳。 苏淼淼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箫予衡凤目微垂,故意定定盯着她,直到苏淼淼忍不住的露出几分惊慌戒备,他方才温声道:“上药。” 方才苏淼淼露出“凶器”,伤了箫予衡时,守在门口的青衣侍从便已经面色大变,冷汗潸潸,只是不敢贸然出言打扰请罪,直到现在听?见主人这话,方才连忙取了伤药,低头?十分畏缩的呈了上来。 苏淼淼张着口,虽然想质问箫予衡怎么能在这里脱衣上药,甚至驱赶对方出去,但知道即便说出来也是无用,便也只是沉默着将头?侧到了一旁。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55节 但偏偏箫予衡并不肯这样放过她。 他将上衣脱下之?后,便拿着上药干脆放到了苏淼淼面前的木案,不急不缓道:“你?伤我的事?我不计较,只是这药,总要你?亲自来上,聊表诚心。” 苏淼淼瞪向?他。 箫予衡的声音越发?轻柔:“淼淼,不要再逼我。” 分明?声音温柔,但其?中透出的森然阴鸷,却叫苏淼淼心尖莫名一颤。 “你?的手伤了?” 箫予衡递药瓶时,忽的发?现了苏淼淼手上的血痕。 “我没事?!” 苏淼淼猛地缩手,咬了牙关:“不是要上药吗?转过去!” 箫予衡看着她,沉思片刻之?后,竟当?真就这般干脆转过了身,似乎一点不怕她发?狠再下一次手。 苏淼淼用左手接过侍从递来的湿帕, 箫予衡转过之?后,露出的脊背肌肤滑润,线条流畅,看过去,也能称得上一句身形矫健。 他脖后的伤处刚开始看着厉害,但其?实伤得不算重,这么会功夫,自个便已经止了血。 因?此上药也不算麻烦,擦去血迹之?后,只要没有用力活动,大半也不会再出血,只要将瓷瓶内的药粉薄薄洒上一层,便可了事?—— 可她凭什么要在这里给这恶人上药! 苏淼淼将擦过血迹的湿帕扔在一旁,却又越想越气,即便有故事?强加的情绪,都盖不住她心底深处的不忿。 拿起药瓶之?后,她实在忍不住,又在榻上跪坐起来,倒出一把药粉,十分用力的按在了箫予衡的伤处! 箫予衡的脊背猛然紧绷,背上的肌肉都瞬间?僵硬紧绷起来。 “啊,我手重了吗?对不住!” 苏淼淼一面道歉,一面却又在收手时,故意将自个的指尖顺着他的伤处,重重划了下来。 猛然袭来的痛意,只叫箫予衡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即便如此,转过身后箫予衡,神色都仍旧称得上温润。 他一未追究,二没动怒,甚至体谅苏淼淼还是未嫁的姑娘家一般,上好了伤药之?后,便起身穿起了侍从送来的干净衣裳。 说来也怪,箫予衡进京之?后,其?实打从第一次见面时,便不喜欢苏淼淼。 十岁的小姑娘,身上便已满是自幼被?骄纵出的肆意任性,这些年,即便苏淼淼一往情深,诸多倾慕,箫予衡表面温柔照顾,心底却只觉她邯郸学?步,倒有大半时候都是是满心不屑。 偏偏如今,苏淼淼撒开了手,诸多脾气,他却觉出了趣味,即便被?刺受伤,也丝毫不觉恼火,甚至反而觉得苏淼淼本就应该如此。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东西,被?旁人夺去,才会如此,难不成,竟是真心? 苏淼淼听?着箫予衡的心声,只觉荒谬嘲讽,情绪被?影响,说不出心里话,便只能用力呸了一声—— 箫予衡闻声,猛然伸手,攥住了手腕。 被?攥了手腕的苏淼淼皱着眉头?,下意识挣扎,但箫予衡却似乎早有准备,手指有如铁铸,锢在她的腕间?,动不得一丝一毫。 “淼淼,你?可知道驯兽?” “驯兽没见过,马儿总知道的,你?的红枣,也不是生来便是这般听?话。” “但它养在你?的宅邸,被?有心人日夜照料驯养,一日日,它便会忘记最初的仇恨,只与你?真心亲近,任你?驰骋。” 他一根根掰开苏淼淼紧攥的手指,用干净的清水在她受伤的掌心擦过,再不急不缓覆上一层药粉,再帮她将手心重新握起。 在苏淼淼因?为疼痛的颤抖中,箫予衡口中却仍在轻声继续:“淼淼,你?也会一般。” 口中的话说完时,苏淼淼的手心被?碎瓷划出的伤口,便也上好了伤药。 箫予衡便再不理会苏淼淼泛白的面色,只又对一旁的青衣侍从冷冷威胁一句“再有这样的事?,你?一家老?小都不必活了”之?后,便大步行?了屋门。 ———————— 行?出屋门之?后,迎面正对的,却是一处狭长逼仄的夹壁小道。 箫予衡脚步不停,顺着面前逼仄的夹壁,再穿过一道极不起眼的偏僻角门,往前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赫然是一处独户小院。 这是箫予衡入京两年,手下有了银钱人手自后,在京中置办下的住处。 虽说还未成人的皇子,在得明?旨开府之?前不能在宿在宫外,但年岁大了,可以出宫耍乐办差,给在自个置办一两处不起眼的私宅,白日里歇歇脚,也是寻常事?。 若是苏淼淼能看到这里,便会知道箫予衡这般大胆,就将她困在与自己宅子一墙之?隔的隔壁宅邸,甚至隔壁箫予衡的私宅,她都来过不止一次。 但这时候,却无人知晓箫予衡的行?径。 箫予衡后宅内的侍女看见他归来,也只以为主人是刚刚归家,忙不迭喜出望外迎上,净手奉茶,各个都是婉转温柔的小意。 但箫予衡并没有待太久。 即便这多半月来公主府里并无异动,眼看着就要操办苏淼淼丧事?,箫予衡仍旧处处小心,不愿在府中停留太久,免得惹人怀疑。 因?着这缘故,他遣退侍女,只进书房略用了半盏茶,又检查一遍伤处已经收了口子,并无破绽,便又添了一件干净的方领袍遮掩,吩咐备车回宫。 侍从们得了吩咐,将马车都干脆停在了不引人注意的后门。 箫予衡大步行?出,踩了木凳正要上车,身后却忽的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六殿下。” 箫予衡一时还未听?出是谁,只是微微凝眉,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侧身回头?。 但看清之?后,他的面色却闪过一丝惊诧,连忙下凳转身,客气开口:“姑父怎会来此?” 叫他的人,正是长公主的夫婿,苏淼淼的父亲,驸马苏明?德。 苏驸马点头?,还未开口,身后便又显出一道身着苍衣,孤傲清高,苍山负雪一般的清隽身形。 而看到这第二人之?后,箫予衡下意识拉了拉衣袍一侧衣襟,心下瞬间?紧绷—— 眼前人,是原该在困在东宫的元太子,赵怀芥。 第56章 苏驸马与?赵怀芥。 这两人怎的会凑在一处? “堂兄也在。” 箫予衡面上平静的见了礼, 心下?却愈发生出一股忌惮。 淼淼是在蓬莱宫后殿内遇了烈火。 莫说灰烬之中,还查出了赵怀芥意图不轨、勾结朝臣的“罪证”,便?是?当真只是?纯粹的意外, 以瑞安长公主的性子,大半都会?迁怒赵怀芥,最起码也会因为一见面便会想起独女?的死, 往后再不论姑侄之情。 如今大理寺与?宫中还在详查失火那一夜前因后果,赵怀芥还身负最大的嫌疑, 甚至陛下?都下?旨将他?扣在了东宫。 这种时候, 身为淼淼生父的苏明?德,怎会?与?赵怀芥这般亲近, 还早有目的一般, 正正等在了他?的门外! 苏驸马向前几步, 单看面?色,除了憔悴许多, 也如寻常一般叹息道:“不告而来,实在失礼。淼淼意外, 公主悲恸不起, 又?整日吵嚷着淼淼未死, 火场中捡出的尸骨不是?女?儿,不得已, 只得来请殿下?帮忙。” 听见“淼淼未死”未死几个字后,箫予衡眉心微微一挑,快得几乎可见,等驸马说罢, 便?已是?一副温润模样,连忙摇头?:“姑父这是?什么话?您快请进, 入内说话。” 说着,便?也后退一步,伸手作出相迎的姿势。 若按常理,客人?突然上门,还正遇上了主人?正要出门的时候,但凡有些礼数,总是?要先问问主家出门是?不是?有什么事?是?不是?打扰了?推辞谦让几句。 便?是?当真有事,也总要来回客套着推拒一场,才好进门。 但以往一向周到的苏驸马,此刻却一点不觉不对一般,干脆应了一句“叨扰”,便?当真朝内迈了步子。 一旁的赵怀芥更不必提,从头?至尾一个字都没有开?口,只一双曜石般的幽黑眸子定定盯着他?,看得箫予衡莫名的烦躁。 箫予衡皱着眉头?,看赵怀芥立在原处没有动身,便?也只当这人?不存在,振袖转身,打算跟上当前的苏驸马。 但他?才刚刚迈出一步,伸手衣领便?忽的被人?拽住,力气极大,猝不及防之下?,生生将他?刚刚迈出的步子都扯了回来。 箫予衡被他?拽得一个踉跄,站定之后,勃然大怒:“干什么?” 赵怀芥面?无表情,湛然若高高在上的神祇:“六殿下?在宅内这么久,在忙什么?” 箫予衡面?色更怒:“堂兄这是?何?意?” “随口一问罢了。” 赵怀芥的神色却还是?格外疏淡,仿若当真只是?随口闲谈了一句小事。 箫予衡眉心皱得更深,定定注视了赵怀芥片刻,见他?再不开?口,才又?忿忿转身—— 下?一刻,却又?被拽着袍上方领硬拽了出来! 或许是?有了方才的经验,这一次箫予衡倒是?没有被拽得狼狈踉跄。 但第二次后他?的面?色更怒,转身摔开?赵怀芥的手心,又?猛地朝后退了几步,几乎称得上咬牙切齿:“太子殿下?若是?来寻衅生事,便?恕在下?不能奉陪!” 苏驸马闻声转身行来,似是?想要劝解。 赵怀芥却忽然道:“殿下?脖后的伤处从何?而来?” 箫予衡猛然抬手,似是?想要摸一摸自己的颈后伤处,但只抬到一半,便?又?忽的回神,只面?色阴沉冷冷回道:“干你何?事?你便?是?太子,也轮不着审讯我!” 赵怀芥幽幽的看向他?:“只是?一句关系,堂弟怎的这般大脾气?” 箫予衡的面?色阴鸷,只是?立在原处,甚至伸手,摆出了一副送客的架势。 赵怀芥这一次却不再开?口,只将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苏驸马,似有所待。 苏驸马愣了愣,眸光扫过已被箫予衡重新盖上的衣襟,心下?沉吟,面?上却也一副老好人?模样劝了几句:“殿下?不必生气,你也知道,太子长于山中,不通俗物,并无恶意。” 箫予衡终究还是?不愿这时候与?公主府翻脸,加上苏驸马态度和气,一番劝解之后,便?也略微松了面?色,只是?冷着脸又?让了一步。 但偏偏这时候,赵怀芥却动了起来。 好在赵怀芥没有再伸手拽人?,只是?立在原处淡淡开?了口:“从正门进,驸马乃是?长辈,初次上门,合该走正门。” 说罢,他?便?只盯着箫予衡,眸光深邃,仿若深不见底的深渊:“还是?说六殿下?宅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 半刻钟后,六皇子的私宅正门大开?,连府内不多的门子小厮都守在门口,恭敬迎客。 除了来得仓促,赶不及泼水净街,鼓乐相和,就当真是?迎贵客架势。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56节 苏驸马面?上连连叫着惭愧,步子却是?一点没耽搁。 箫予衡十六岁时买下?了这一处三进的宅院,因为地段好,占地便?不算太大,比起动辄占去一条街的权贵宅邸,甚至称得上一句精巧。 只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顺着不算开?阔的石阶木门进到院内,再绕过一方遮目的石屏,便?是?眼前一亮,只觉豁然开?朗一般,四?四?方方的庭院,虽丁点儿称不上富贵豪奢,但也是?干干净净,平平整整,前后也有游廊相连。 箫予衡仍是?冷着脸没有开?口,一旁自有府内的管事躬身禀报:“这是?前院,东面?有暖阁,殿下?的书房也在此处。” 赵怀芥颔首:“去看看。” 管事闻言却是?一愣,目光迟疑的看向了一旁的主人?。 箫予衡的面?色愈发阴沉,只是?看着两人?这模样,却也知道若不叫他?们看看,必然不会?死心,也只是?冷冷笑了一声,算是?默认。 箫予衡没有主动带路前院细瞧的意思?,赵怀芥便?只与?苏驸马将前院四?下?都看了一圈,约莫一盏茶功夫后,空手而出。 箫予衡面?带嘲讽:“如何??我这书房内,可没有藏着大逆之物。” 赵怀芥面?色不变,只淡淡说了一句:“再往内。” 顺着回廊经过一间?垂花门,一道青石甬路径直通向后院,后头?却又?比前院精致许多,阶下?铺着四?方的青石砖,清扫的干干净净,院内一株桂树郁郁葱葱,正对着主屋的梨花格门扇。 左右两边摆着彩画白瓷大缸,缸内还飘着手指大小的锦鲤碗莲,两侧植着阔叶的美人?蕉,又?摆了各色盆景,西侧还有一方花架,攀出了一架雪瀑般的木兰,只看着便?觉格外幽静。 “殿下??” 原本守在屋内的妙龄侍女?听见了声音,从门后探出头?来:“殿下?不是?方走,怎么这么快……” “不必啰嗦,有客来,去拿茶单子。” 不等侍女?说罢,箫予衡便?冷声打断,吩咐之后,又?转身与?苏驸马开?口:“外面?采买的丫头?,不似宫内规矩,只胜在有一手烹茶的好手艺,请姑父尝尝。” 说着,面?上又?露出一丝被冒犯般的怒气:“还是?说,两位还要将我这儿内院也一一看一遭?” 苏驸马拱了拱手,口中说着谦让客套,但心下?却知道到了这地步,总要借着这机会?一次将各处都瞧清楚,因此不顾箫予衡阴沉的面?色,当真与?赵怀芥左右上前,寝室厢房自不必提,甚至连角落处的拆房都进去看了一遍。 后宅比前院看起来更快,因为屋内屋内四?处都显得格外的利落空荡,问了侍女?,也只说是?殿下?并不在家里?安置,加上皇子府已经建好,殿下?喜欢的物件都已经挪了过去,再多问起,便?只是?懵懵懂懂,畏缩不知。 箫予衡的面?色莫测,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制止,就这般立在原处,冷着脸等着两人?重新回到院内。 “两位这是?将我当成贼了?可有查出贼赃?” 但这时候,箫予衡的面?色便?阴沉若六月乌云。 他?方才只是?赵怀芥动怒,对着苏明?德还是?晚辈礼数,但此刻对着苏驸马,却也是?毫不客气起来:“淼淼尸骨未寒,长公主悲恸迷心,驸马说着寻我帮忙,却是?疑心到了我头?上?” “驸马是?非不分,带着赵怀芥来我宅中生事,却不知长公主可知情?淼淼地下?有灵,又?该作何?想?” 一番训斥之后,箫予衡也完全不给苏驸马反驳解释的空隙,只带着被冒犯的愠怒,干脆转身,大步行去:“来人?,送客!” 留下?的苏驸马皱了眉心,赵怀芥也是?面?无表情,只是?离去时,又?抬头?看了一眼院内的树荫。 这时一株格外宽阔的金桂,四?五月间?虽无桂花,但枝叶郁郁葱葱,几乎遮去了半面?的小院,只看着这叶子,也能猜到若是?金秋十月,院中该是?何?等花香锦绣。 —————— 二人?行至大门之外,苏驸马面?上的憔悴愈发分明?,眸中的光彩因未能找到幼女?略微黯淡,却仍旧执着坚韧。 他?转身看向赵怀芥,看似宽慰,眸中却也带着一丝试探:“便?当真是?他?,也总不会?就这般放在明?面?,只怕带去了异地也未可知。” 虽是?故意,但说到这儿时,苏驸马心下?也忍不住的发沉,天下?之大,若箫予衡当真将淼淼送去了旁处,当真不知要从何?处去寻。 “不,就在此处。” 赵怀芥微微垂眸,神色疏淡,却似泛着冷气的寒潭,透出了逼人?的冷意:“淼淼未死,的确在他?手上。” 苏驸马吃了一惊:“可是?发现了证据?” 他?听了长女?的话后,便?一刻不曾的耽搁的进宫去见了赵怀芥。 元太子顶着“杀人?灭口”的嫌疑,被困东宫,虽然暂且还未当真获罪,但已是?万夫所指,陛下?疑心。 若长女?所言为真,淼淼没有死,而是?当真是?被人?虏了去,那眼下?最想查明?真相,叫幼女?回来的,除了他?与?长公主,便?正是?眼前的赵怀芥。 赵怀芥居于东宫,也并没有坐以待毙,细细听过他?的话后,也说早已在派人?留心箫予衡。 按元太子的说法,他?早已怀疑箫予衡。 箫予衡回京之后,除了宫中,六皇子府,与?这绫罗街上的私宅,便?再没有去过别?处。 宫中不可能,皇子府有官员属从,内宅也皆有不少都是?从宫中分去的侍从宫人?,人?多口杂,盘根错节,莫名多了一人?必要露出痕迹。 唯一剩下?的,便?只有私宅。 这才有了方才二人?不顾礼数,将箫予衡宅院一一瞧过的举动。 说着,苏驸马又?仔细回忆一番,除了脖后的伤口的确蹊跷之外,周身上下?,都并无破绽,也并没有发现有幼女?或是?随身物件之类。 元太子凭什么这般笃定? 难不成是?在私宅内发觉了什么痕迹?那为何?方才不干脆戳破? 赵怀芥沉默片刻,但在苏驸马的坚持中,还是?不得不低低开?了口:“他?身上,有淼淼的味道。” 第57章 “他身上, 有淼淼的味道。” 苏驸马刚刚听到这话时,心?下不是不怒的。 淼淼,他的小女儿?, 才是一个十四岁的闺阁女儿。 说什么闻到味道,实在太过无礼,简直登徒子无异, 元太子难不成对淼淼竟…… 但这样的怒气,在抬头?看到面前缥缈孤高?, 毫无惭愧之?色的赵怀芥之?后, 一时间竟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元太子这般的清心?绝尘之?人,又是师从国师, 公主还说过, 莫说姬妾, 他屋内丫鬟的都没?有,似乎早已绝情禁欲。 这种连男女之?情都没?有的人, 怎么会生?出这般孟浪之?念? 有些人天生?的五感就比常人敏锐,有人目力不凡, 能看见秋日野兽身上新生?的容貌, 有人耳力超人, 能听见百步之?外的落叶之?声—— 元太子或许就是,嗯……鼻子特别好使?能闻见所有人的味道?并无他意? 苏驸马欲言又止的张张口, 也?只得安慰自己?如今不是计较这些小节的时候,能先找着淼淼才是要紧! 这般想?着,苏驸马却还是莫名的后退一步,与赵怀芥离远了些, 才开口道:“殿下确定?” 赵怀芥颔首,眸光沉静若渊。 这样的大事, 元太子的性子,不会随口妄言。 听了这话之?后,苏驸马面色郑重?,心?中又喜又忧又怒,简直是说不出的复杂。 女儿?还活着,当然是一桩好事,但是在箫予衡府中…… 苏驸马皱了眉头?:“你我?方才并未发现踪迹。” “淼淼意外已有四十三日,箫予衡的脾性,使劲手段将人虏来,不可能送至别处多年不见,还有味道……只怕是方才便见过,就在附近。” 说着,赵怀芥便又回首看向身后的宅院,面色看来仍旧疏淡,只言语之?间也?透着一股莫名的凛然:“明面没?有,便只剩暗室。” 说来也?怪,箫予衡从回京至今,光风霁月的君子之?名便传遍盛京,素日行事,也?都是谦谦有度,对?上恭敬对?下贤明,挑不出一个错处。 这样的人,要说他心?思叵测强虏宗女,只怕大半人都不会相信,还不如眼前元太子的嫌疑更?大些。 但即便是从前,苏驸马私心?之?中,也?觉箫予衡此人心?思莫测,从未当真信任过。 当真叫他来看,他反而宁愿相信并不熟识的元太子赵怀芥。 苏驸马历来相信自己?的识人之?术,此刻听着赵怀芥的话,面色便也?愈发沉了下来:“箫予衡决不会承认,要找人不易。” 救人不难,只要能确定淼淼就在箫予衡宅中,莫看公主如今病得不能起身,但凡听闻淼淼未死,他今日回去说了,公主决计等不得明日,即刻便能披挂点兵—— 莫说一个皇子府,便是敌军大营也?冲破了。 可问题就是不知淼淼具体在何处。 三进的宅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何处都能藏一个人,要掘地三尺的将夹壁、暗道、密室,一一查清,也?远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办成的事。 匆忙上门,若是没?能找出淼淼,事后的麻烦问罪都且罢了,只怕打草惊蛇,叫箫予衡杀人灭口,才更?是一世?之?憾。 苏驸马甚至有些后悔:“只怕今日箫予衡便已然察觉。” 赵怀芥紧了紧手心?:“打草惊蛇也?好,我?早已派人看紧了四下,箫予衡若有所动,我?必能察觉。” 苏驸马:“殿下是何时便已怀疑箫予衡?” 赵怀芥沉默片刻,眉目忽的低落下来:“蓬莱宫着火后第?一日。” 看着元太子神情,苏驸马一时便又难免迟疑。 他原本以为?元太子这般上心?,只是因为?风闻之?中是女儿?撞破了太子大逆之?年,被太子纵火灭口。 元太子只是为?了摆脱嫌疑,眼前这模样,怎的看来有些不对?劲? 再想?到先前“闻到味道”之?说,苏驸马微微皱眉:“太子殿下,你……” “淼淼是在蓬莱宫被虏,救人,我?责无旁贷。” 只是没?等苏驸马的话说罢,对?面赵怀芥便已经出了声。 他微微低头?,正色拱手:“如今时候未到,还劳驸马暂且不要惊动府中,待我?准备好,再请长公主救人。” 说罢,便也?再不耽搁,大步转身而去。 —————————————— 离开的赵怀芥也?并没?有再去别处,而是在京中最热闹的四象街上,闲逛了几处酒店商铺,都是略微停留一刻之?后,便径直进了宫。 他虽被一旨圣意召回了宫中,但陛下也?并没?有因为?流言难为?,仍旧将他安置在东宫,一应身份,都按太子例。 赵怀芥六岁离宫,细论?起来,东宫才是他自幼长大之?处。 但当今踏进东宫之?后,赵怀芥发觉他对?眼前的宫殿草木,却只觉一片陌生?。 他仍旧是一身道袍,踏进宫门,照例挥推了宫人,先去前殿,在明烈皇后神位前上了一炷香,就这般,一动不动的静坐了整整半晌。 日暮时分,赵怀芥行出东宫,于乾政殿请宫人传话,求见陛下。 今日是五日一次的大朝会,北疆战事渐紧,延平帝也?难免忙碌,近午时下了朝会,午后又召了几位亲信大臣议政,刚刚才得了空闲,来得及叫了晚膳。 听到了侄儿?的请见,延平帝有些疲惫的按按额角,也?立即见了人,顺道吩咐晚膳也?多上一份。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57节 今日晚霞遍天,日暮西沉,天边却还映着一片通红的余晖。 延平帝高?坐圈椅,听见声响抬头?时,眼前只见一道拉长的模糊身形。 身影越行越近,在案前站定,于背光之?中看清模糊的面目时,延平帝竟生?生?的愣了一瞬。 直到赵怀芥屈膝下拜,跪地见礼。 延平帝方才如梦初醒一般,骤然从方才的怔愣中回神。 他抬手叫起,眸中却带着分明的回忆的恍然:“旁人都说儿?子肖娘,你的模样都仿了明烈皇后国色,依朕看,你分明也?像极了先帝。” 先帝,说得当然就是赵怀芥的生?父,元宗皇帝。 太宗还在时,他也?曾多少次见过兄长的这般立于乾政殿内,挥手招呼他近前。 长兄为?父,兄长一向得太宗看中,自幼带在身边,军中政务无一不通。 有兄长在时,延平帝也?从来不必管什么政事,只管肆意随心?,能少传几件荒唐的风流逸事,让叫太宗少动几次肝火,便是最大的懂事孝顺。 若不是元宗皇帝一场急病驾崩,他如今应该也?还是一介闲散风流王爷,可以满天下去寻自己?倾慕的娇娘美妇,花前月下,调风弄月,那该是何等畅快? 哪里像是如今,政务繁琐,案牍劳形都罢了,接连派出了两次采选使,银子花了不少,各地几百秀女也?白白折腾了一圈,硬是一个看重?的良家子都没?挑出来! 细论?起来,也?怪不得采选使们无能,历来宫中采选秀女都是选德性选身世?选容貌,但偏偏当今陛下却压根不理这些,只看中眼缘性情,情投意合! 甚至其实女子不愿,只是陛下一厢情愿也?无妨。 延平帝虽然是个风流种子,但他自幼喜欢的,其实也?就是这”君子好逑”过程,窈窕淑女磨不住他的殷勤小意、软磨硬泡,一点点动心?生?情,恩爱缠绵固然也?叫人欢喜,但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一番用心?只换来心?痛错失,日后琢磨起来,也?是另一种趣味。 他从前还是个“恶名在外”的荒唐王爷时,这趣味其实并不麻烦,便如那沽酒的寡妇,便是明知他的身份,一番旧情之?后,也?敢翻脸嫌弃,携金另嫁,从始至终都是她泼辣爽利的本色。 但如今他是帝王,便是新人之?中好容易挑出一个合心?意的,在他面前也?大多都会收起本性,小意逢迎,用不得几日便只觉厌倦。 这么多年,满后宫中,也?就遇见一个丽妃,淡了之?后,竟再没?有正经遇上第?二个能够叫他好好追求的女郎。 更?莫提北境动兵,他少说几年内,都再不得派出采选使,愈发一点可能都没?有。 这么一点于寻情谈爱的喜好,也?生?生?忍耐,这个皇帝当的,当真是无趣透了! 回过神后,延平帝看着面前赵怀芥,也?只深深叹了一口气:“来,朕方叫了晚膳,一并用些。” 赵怀芥起身谢过,却又径直开口:“侄儿?想?与陛下辞行。” “辞行?” 延平帝一愣:“去哪?” 赵怀芥低头?:“北境、江南,风景名胜,百态民生?,天下之?大,皆可去,皆可观。” 延平帝坐直了身子,原本是打算宽慰劝阻,结果听到这儿?,却硬是生?出了一股艳羡来。 走遍塞北江南,看尽风景名胜,各地风情,这不是他年轻时候的志向? 他若不是当了这皇帝,说不得这时候都已经实现一半了! 但艳羡憋屈之?后,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延平帝摇摇头?:“可是因为?京中风传?你不必在意,大理寺去查,不过是了有了交代,朕与长公主都知淼淼身……” “并不为?此。” 没?等延平帝说罢,赵怀芥紧了紧手心?,便忽的开口:“先师在时,便有意待我?云游,因母亲病重?,方才耽搁,如今母丧已过,再无牵挂,侄儿?也?该动身。” 既是许久之?前就有的打算,延平帝便也?没?了太多阻拦的意思。 他这个侄儿?,原本就是一副脱尘绝俗的仙人模样,想?要四处云游,倒也?不叫人意外。 延平帝登基之?时,便想?过好好教养侄儿?,日后还将皇位还于兄长一支。 只是当初明烈皇后似乎并不相信他,又忌惮宫中诡谲,执意离京。 在蓬莱宫后殿灰烬中,发现前朝奏折与朝中大臣书信时,延平帝还在心?下思量过,这些东西是明烈皇后的意思,还是这个侄儿?亦有意继位。 延平帝并不震怒忌惮侄儿?有这样的心?思,但赵怀芥若是当真有意,他却会斟酌自幼长于宫外的赵怀芥有没?有这样的本事,能不能及得上已经在朝中历练多年的六皇子箫予衡。 他是大梁的帝王,总要为?这天下挑出一个更?合适的继承人选。 可如今看来,怀芥却是当真一点心?思也?没?有……如今这样急着走,想?来也?是为?了避嫌。 延平帝想?一想?:“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是一路险阻,却要多加小心?。” 赵怀芥重?新低头?,说出了他真正的来意:“蓬莱宫中士卒,如今还余二百护卫,守着一座空宫亦是无用,请陛下降旨,赐予兵甲,随侄儿?一并动身。” 这么一点小事,延平帝毫不介意点点头?:“准奏。” 第58章 小?院寝间。 苏淼淼斜斜倚在榻上, 目光散漫的看着窗外。 萧予衡自从上次被她伤了后颈便没来过,但?好在先前答应她的事倒是并没有反悔。 在隔间的净房里多了装着山泉水的浴桶,原本时刻在屋内看守她的仆妇在她开口时, 也能暂且退到门外去,不至于时时刻刻都有眼睛盯着。 也是因为仆妇守在屋外不放心,白日里都会开着一扇窗, 隔着窗扇瞧着动?静。 她才能像这般,顺道开窗看看外头的景致。 不过当真?开窗之后, 苏淼淼便?也立即明?白这些人能够答应这要求的缘故。 因为她所在的这处院落, 就是一处狭长的模样,像是寻常宅子背阴处的倒座房, 只是这倒座房前砌了一排墙挡着, 加上丹楹高粱, 没有倒座房那般憋屈。 她打开门窗后,面对的就是一面光秃秃的粉墙, 只远处的挨着月牙门的墙顶,还隐隐露出些葱郁的桂树枝叶。 别说人了, 围的结结实实, 连个镂空的墙景都无。实实在在的叫天不应, 叫地不灵,还喊个什?么? 苏淼淼原本还有些探听呼救的心思, 看见这情形之后,也瞬间熄灭了一半。 但?她还是每日会朝窗外瞧瞧。 箫予衡不来,她每日便?像是困在笼中的鸟儿,只是一模一样的日子重复煎熬着, 除了这个,也实在是没了旁的消遣。 正经深宅大院里, 是四方的天,苏淼淼能看见的却是狭长的一半,日头都能在正午时短暂的看见一刻,再是碧空湛蓝,流云舒卷,在这样狭窄的一线里也显得逼仄丧气,唯一有些鲜活的,便?是偶尔能掠过一只飞鸟—— 就像是现在在天上的黑影…… 等等,这个丝滑不是鸟,倒像是,风筝? 苏淼淼恹恹蹙着眉头,又看了一眼。 的确是风筝,映在这半边天幕里的风筝虽只一个,但?两旁却能看见黑色的丝线,显然不止是一只, 箫予衡到底把?她关到了什?么地方?怎的周遭还有人这时候放风筝? 她忽的觉出了不对劲。 三月三,放纸鸢,如今算起来……应该都到五月了?而且那风筝也不是什?么时兴花俏的样式,就是素净的白底,上面只写了些字迹。 苏淼淼眯起了眼睛,好在她自?幼跟着母亲骑射,年纪又轻,目力还是有的,片刻之后,便?也隐约分辨出了几个字来:“太、台星……应变……” 莫名熟悉的内容,叫苏淼淼惫懒的神情猛然一正! 她猛地直起身子,只将?守在窗下的青衣仆妇都吓了一跳,也瞬间起身,满是戒备的看向她。 苏淼淼却压根顾不得这些,她又探出半个身子,顺着旁边的另一道黑线,果然看到了墙角出露出一半的另一只风筝。 虽然只有一半,摇晃间也不能全然看清,但?只认出的字迹合在一处,便?已能看出是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的咒文。 净心神咒! 赵怀芥之前叫她念过的道家净心神咒! 一定是赵怀芥,他?发?现她在这儿了! 可是他?既然发?现了,怎么不告诉阿娘冲进来救她,却要在外头放什?么风筝? 苏淼淼心慌意乱,紧紧的攥着手心,直到发?觉了窗外仆妇们戒备的模样,才不易察觉的缓缓吸一口气,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干脆吩咐:“这是谁这个时候放风筝?你们去拿一副风筝来,我玩一回!” 青衣仆妇面无表情,却又守得严丝合缝:“姑娘消停些,莫叫奴婢们为难。 ”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的拒绝,但?或许是一汪沉寂的死?水中,骤然出现了一丝获救的苗头,巨石一般砸下来,将?水面荡得浑浊不平。 原本还算沉静的苏淼淼,一时都忍不住生出一股莫名的焦躁。 她回忆着赵怀芥念过的咒文,生生的将?可以排除杂念,安定心神净心神咒从头到尾,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才好容易平静了几分, 元太子旁的不写,只写了这净心咒,是不是也在安慰,叫她不要着急? 怕引人疑心,苏淼淼没有强求,乜了一眼面前木头似的仆妇,便?干脆转身回了屋内。 赵怀芥都已经察觉到她在这儿了,肯定马上就回来救人,耐心等着就是,不用着急。 抱着这样的念头,苏淼淼之后几日里虽然还是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咬着牙多用了些膳食,就是担心万一过几日有人来救她,不至于身上没力气拖后退。 但?几日之后,苏淼淼于墙外明?亮的夜色之中,等来的却不是赵怀芥,而是身着月白的起花八团袍的萧予衡。 他?神色温润,面上却有些嘲讽:“淼淼,你瞧着有些失望?” 苏淼淼抿着唇角,等不及问道:“外头为什?么这么亮?” 她从天色刚沉时便?发?觉了,已是宵禁,寻常时候早已是明?月稀星,万籁俱寂。 但?今夜却不知怎么回事,她隔着墙都看见了灯火通明?。 苏淼淼最初还怀疑这亮光是有人要来救她,不过看见箫予衡,不必开口,也知是她想错了。 “杨老将?军行军千里,与戎狄初战,斩敌数万,左王溃逃,边关大捷。” 果然,箫予衡在榻上坐下后,又不急不缓道:“陛下欢喜,今夜解了宵禁,自?然热闹。” 难怪箫予衡这个时候还在宫外,这般看来,她果然还在盛京,北伐大捷…… 诸多念头匆匆闪过之后,苏淼淼第一件问起的,却是她最关心的一件事:“陈昂呢?他?有没有事?” 她最初努力改变的故事情节,就是陈昂的“战死?”。 虽说她已经努力换了主将?,叫陈昂带着老兵照料,甚至天音里都因这事生了不少异响。 但?沙场凶险,陈昂一日不归,苏淼淼心里便?总是有些担忧,总怕这故事又像先前咬了红枣的恙虫一般,不要脸的就是硬要叫陈昂没命。 苏淼淼这出乎意料的关心,却叫箫予衡在意外之后,隐隐透出了些许阴鸷。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58节 他?面色微沉,盯着她的面色,缓缓放满了声音:“先锋陈昂孤军追敌,未能擒回贼首,腿了中了一箭,用不得多久便?能回京。” 苏淼淼瞬间松了一口气。 只是伤了腿吗? 比起故事里他?原本的结局,可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陈昂能好好回来,还与姐姐成婚,她便?也终于能够放心。 这样的反应,却叫箫予衡愈发?误会了什?么。 “在想什?么?” 他?微微躬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话中透着叫人的心颤的战栗:“淼淼,你记着,你该关心的人,只有我一个。” 这又是什?么话? 苏淼淼皱了眉头,为了压制故事强加给她的情绪,却只当听不见后面这胡言乱语,回了前一句:“我在想,还好这北伐是杨老将?军领兵,若是你,肯定没有这样顺利。” 箫予衡淡淡看她一眼:“若是我,必不会叫左狄王逃脱。” 这话苏淼淼还当真?不能反驳,因为在故事里,箫予衡为主将?,最后是当真?生擒了戎狄左王,得了一场大胜—— 可那是他?箫予衡的本事吗? 分明?是拿包括陈昂在内的千万将?士的性?命换来的! 苏淼淼嫌弃的撇嘴,既是不能,也是不愿再与箫予衡多言,便?只能将?头扭到一旁。 箫予衡并不介意,甚至带着些趣味似的看着她:“下面说,你这几日膳食进得颇香。” 苏淼淼掩在袖下的手心轻轻动?了动?。 箫予衡话还未完:“可是因为瞧见了天上的风筝,觉着会有人救你出去?” 苏淼淼的眸子猛然一颤! “不必奇怪,满街上飞着一样的风筝,我不知道才是怪事。” 箫予衡愈发?笑了起来,声音带着得意:“你可知道,赵怀芥如今也已在收拾行囊,打算动?身云游?” 赵怀芥要走?? 是,元太子先前便?提过,他?不愿做高墙之下的太子,要趁着陛下还年轻时,亲眼去看看这大梁。 这是因为没有找到她,就死?心了吗? 不,不可能,赵怀芥才不会这么简单放弃, 她不信! 赵怀芥与阿娘一定会来救她,他?们甚至都已经找到了苗头,她只需要想出法子配合。 苏淼淼屏了呼吸,借着手心还未愈合的伤处,在痛意中叫自?己找出了一丝清明?。 面前箫予衡还在开口,温柔深情,气息拂过,如同?毒蛇的信:“淼淼,再过几日便?是五月二十二,届时赵怀芥已走?,公主府中也办了你的丧事,只剩你我,你可想要什?么礼?” 五月二十二,是她的生辰。 她生在小?满,这也是她的及笄之日。 苏淼淼的目光直愣愣的看过来:“你便?这样肯定自?己不会被发?现吗?” 箫予衡只是笑笑,并不开口。 但?苏淼淼原本也未必一定要听他?嘴上说。 凝神之下,她很容易听出了箫予衡的心声并不像他?表面这样平静,只几息的功夫,她便?听到了不少纷乱的心声飞快闪过—— [不会发?觉……赵怀芥……不得不防,] [持兵着甲又如何?便?是冲进宅中也寻不着人,绫罗街,皇子宅邸,当真?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不出一刻,左右街使?、金吾卫京兆府都会来人平乱,只凭两百人,便?是加上公主府又能撑多久?] [便?是当真?不死?心,也不过徒劳无功,不必在意……] [及笄之后,也不必再等。] [淼淼,终究还是我的……] 听到这儿,苏淼淼忽的起身,行至隔间,伸手撩起山泉水,猛然泼到了面上。 泉水清冽,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也足够她恢复了自?幼的清明?与志气。 她相信阿娘与赵怀芥不会将?她弃之不顾。 一定会有来找她! 不知道箫予衡到底凭了什?么,觉着即便?公主府来人,也不会找到她的所在。 但?她现在要做的,就只是在有人来寻她时,尽快叫人发?现自?己的痕迹。 面颊水滴低落,苏淼淼低头,看着水中影影绰绰的自?己,却忽的想她在蓬莱宫后殿的烈火中,亲身体验过的火光与黑烟。 着火,报信,狼烟。 年幼时,听母亲讲过的军中故事,也一点点重新浮现,叫苏淼淼的杏眸渐渐放出光亮。 只是自?从上次伤了箫予衡,屋里一点火星利器都没了踪迹,用膳都换成了木制的碗筷。 她要靠什?么点火? 片刻,擦干水迹的苏淼淼重新出现在箫予衡面前。 她的眼尾湿润,面上却还十分倔强,低头不语。 直到箫予衡旧话重提,苏淼淼的眸光虚虚扫过落在屋内的轻纱木柱,方才低低开口:“及笄之日,总要有一根簪挽发?,有发?笄便?够了。” 第59章 盛京, 钦天监。 赵怀芥行出钦天监官署大门时,被年过花甲的监正亲自送到了阶下。 这样?的恭敬客气?,倒不?单单因为赵怀芥元宗太子的身份, 更?多?的,是源于十年前?,钦天监的监正, 还是活着的国师刘玄。 如今的钦天监监正姓张,在前朝时还只是一介不起眼的八品司历, 大梁开朝之后, 被刘国师看?中在身边带了几年,升为监副。 刘国师无心杂物, 在世时监正也只是挂个名头, 钦天监内诸多?事务, 都是张监副操持,验天文, 考历法,观日月星辰、风云异象, 甚至春秋祭祀, 帝王大婚都要他来定日择期。 除了没有正式收徒, 张监正如国师弟子也不?差什么,且为着这知遇之恩, 还要比寻常师徒还更?不?同些?。 赵怀芥此刻,也是一副对待长辈兄长般的模样?:“劳烦监正。” 张监正已经年过六十,准备告老的年纪,甚至开年时, 便已经上过一次乞骸骨的折子了,陛下也是按着旧例挽留了一次, 只等着再上一回,便能辞官归乡。 若不?是为了淼淼,赵怀芥也不?愿这时候麻烦他。 不?过听着赵怀芥这话,张监正却是十分通透的摸了摸颌下银须:“国师于下官有教引之德、知遇之恩,原以为这恩情要带到下辈子去,还要多?谢殿下,为下官了却一桩遗愿。” 赵怀芥便也也没在多?言,只留下一句不?论成与不?成,都绝不?牵连对方,拱手转身告辞。 离开钦天监后,赵怀芥也并没有着急回宫,上车行出官署之后,不?过两刻,便又停至了朱雀大街上,京兆府尹的宅邸面前?。 京兆府尹姓何,赵怀芥在此之前?其实并未见过,但是这位何公的生母,府上的老太君却是姓赵,细论起来,算是先赵皇后同族的姑母。 他前?日便已递了帖子,门口早有管事子弟亲自等着,远远见着马车,便迎了上车,恭敬见礼,客客气?气?将他迎进了宅内去。 赵怀芥最近这段日子,除了准备离京的车马人手,便是如今日这般,四处登门见人。 从当初被太宗皇帝亲自任命东宫属官开始,教导过赵怀芥的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赵氏的远亲,太宗皇帝时的旧人……凡是人还在京中的,他便都会依次上门,有时会带着些?元宗皇帝与明烈皇后的遗物,有时便干脆将托付了蓬莱宫内留下的老人,算是临行之前?的安置道别。 人走茶凉,最开始,其实有些?人是不?愿沾染这位身为尴尬的太子的,虽不?敢明面上冷待,也会寻了各种借口不?见。 但赵怀芥找的人远不?止一个,且恭敬迎客,满心感慨的人,远比这些?鼠目寸光之辈更?多?,甚至不?少朝中重?臣,提及旧事都会满面泪光,约好他三日后离京,定会去城外长亭相送。 官场之中,忘恩负义,逢高踩低,决计不?是什么无伤大雅的好名声。 不?过一两日间,几个先前?推拒躲避的,便也连忙主动上门,只是对这些?人,赵怀芥便也表现淡淡,皆令东宫管事拒之门外,也并不?亲自见客。 太宗皇帝的父亲,明烈皇后的母亲,太子的身份,十余年后,还能留下多?少用得上的渊源旧人? 从前?赵怀芥只是在赵皇后的教导中听闻过,直到现在,才?能都一一亲眼见了一遍。 直至日暮,赵怀芥方才?回了东宫,看?过刚从蓬莱宫中送来的二百亲卫都拿着了刀剑配甲,又看?了半卷经文,才?洗漱歇息,看?来与先前?几日都并无什么区别。 但次日一早,乾政殿内,钦天监张监正便亲自进宫求见,言称亲眼见天生异象,有紫气?东出,彤光冲天,这般祥瑞吉兆,正应了北境大捷,为天下计,请陛下于圜丘祭天。 祭天的日子,折子上也已经算好,正是三日之后,五月二十二。 与此同时,赵怀芥又是一早出门。 今日他没再上门做客,而?是请了葛老太医,带着些?蓬莱宫中带来的上等药材,去了长公主府内探病。 长公主仍是缠绵病榻,起不?得身,也并不?见客,如意楼外,出门来迎的是这阵子都未去上值的苏驸马。 苏驸马命侍女引葛老进楼诊脉,他则留在屋外,将赵怀芥请到了四处开阔的流水亭。 赵怀芥先问?了一句:“姑母身子如何?” “还是老样?子,恹恹的起不?得身,太医说?过是身上无大碍,只是心病,待我告诉她淼淼活着,想来很快能好。” 苏驸马说?着,面上又露出一丝谨慎:“殿下,可都准备好了?” 赵怀芥微微颔首:“万事俱备,只等说?服公主,后日点齐府上护卫,一并破门。” 说?服长公主一点不?难,带着府上侍卫带人破门也不?算什么。 六皇子再是得陛下看?重?,日后极有可能托付江山,那也都是日后的事。 如今的箫予衡一介光头?皇子,并不?牵扯君臣之别。 莫说?是为了救淼淼,只单单做姑姑的脾气?上来,带了几百家丁护卫上门,拆了侄儿的宅子,多?大点事呢? 以当今陛下的性子,听说?了也大半不?会当真,说?不?得还会兴致勃勃的当热闹瞧,先去打?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再叫儿子给长辈道歉。 但他们要干的不?单单是砸了箫予衡的私宅,赌气?泄愤。 赵怀芥早已拿到了宅子的舆图,苏驸马这些?日子,也已在暗地里搜罗了几十个老练的工匠,护卫们破门之后,便要靠这些?工匠们按图索骥,将宅内所有屋舍宅院都一一查过,寻出可能藏人的夹壁暗室。 这是一桩细活,仔细起来,半日都未必能完。 且机会只有一次,为了防止箫予衡府中有暗道,暗度陈仓将淼淼送去别处,他们要将整个绫罗街前?后都一一围起,牵扯的也远远不?止箫予衡的一处宅院。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59节 这样?大的动静,最先来制止的会是坊内衙卫,接着便是左右街使、金吾卫、京兆府…… 大梁盛京,天子脚下与这些?人兴兵动武,这性质便完全不?同。 更?要命的,是他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人,甚至,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够找到。 苏驸马缓缓吸一口气?:“若是当真与街卫、护军们动武,便是大逆,你?打?算闹多?大?撑多?久?” 赵怀芥嗓音清冽:“直到救出淼淼。” 苏驸马沉默片刻,面上便难免有些?复杂。 他上次还觉是自己多?心,误会了出尘缥缈的元太子竟对自己女儿有私情,现在…… 其实现在苏驸马都还觉难以置信,只是除了这个,也实在是没有别的解释。 最起码,不?会是为了洗脱风闻嫌疑。 这世间,哪有人为了洗脱一桩无伤大雅的嫌疑,将自个扔进更?大、更?要命的罪名里的? 看?着面带沉思的苏驸马,赵怀芥微微抬眸,声音疏淡:“驸马可是心有顾忌?” 苏驸马面色一沉:“这是什么话?” 那也是他的亲女儿! 似是被这怀疑触怒,苏驸马也再不?与赵怀芥多?言,转身进了屋内。 太医看?过之后,他还要与公主说?明前?后渊源,劝说?公主不?要冲动,耐心等待。 ———— 赵怀芥也没有急着走,毕竟等苏驸马与公主解释清楚之后,必然要见他。 周遭四下无声,因为二姑娘“身故”,虽是白日,府内侍从们来往行走时,也都会特意小心,屏息噤声,免得触怒病中的长公主。 最是繁茂鲜活的时节,往日鲜花着锦的公主府与如意楼,却带着说?不?出的压抑。 赵怀芥屈膝在亭内竹席坐下,自怀中拿出了一枚被丝帕层层包起的玉币。 上等的羊脂玉币,在丝帕的映衬下,内里沁着鸽子血般的红,周围则是纯金包边,正面錾着蝙蝠喜鹊的吉祥图样?,背面则是上下三道水纹,正好凑成一个“淼”字。 玉币被轻轻放于木案,恍惚间,他面前?还坐着杏眼桃腮,双眸闪亮的小姑娘,声音干脆清甜:“求人问?卦,是要给卦金的,请殿下收下这玉币。” “殿下。” 身后忽的传来一道女声,与苏淼淼有几分相似,只是比她更?柔婉些?,还带着些?不?足的病弱。 赵怀芥眸光轻颤,伸手将玉币握起,转头?起身,看?清了来人:“苏姑娘。” 是淼淼的同父姐姐,苏卿卿。 苏卿卿低眸屈膝,行了一礼,似乎想要说?什么一般,面上露出几分迟疑与挣扎。 赵怀芥也并不?开口,静静立在原处。 片刻,还是苏卿卿咬着下唇,主动道:“这些?日子,殿下与父亲忙碌,可是,为了淼淼?” 当初苏驸马的确是听了长女的话,才?怀疑箫予衡,上门来寻他。 赵怀芥并不?意外苏卿卿有这样?的猜测,只是也没有开口。 “我几次寻父亲,他担心我体弱,总说?无妨,并不?与我多?言,也不?许我多?牵涉。” 开口之后,苏卿卿剩下的话便说?得顺畅的多?:“可淼淼也是我的妹妹,此次去蓬莱宫,也是妹妹为了陪我求平安符……我是想问?问?殿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想到蓬莱宫外的演武场上,姐妹二人惊马受伤,箫予衡匆匆上前?带走苏大姑娘的场景,赵怀芥心下一动,一时有些?沉吟。 只是片刻罢了,但赵怀芥面色孤淡,冷松负雪一般的模样?,落在旁人眼中,便已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 苏卿卿原本就?是冲动而?来,于沉默之中,也不?禁心生迟疑。 是,她这样?孱弱的人,不?添乱就?是了,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苏卿卿微微弯了脊背。 面前?却忽的响起了元太子疏淡的声音:“的确有一桩。” 苏卿卿一愣,黯淡的眸子骤然透出光彩:“是什么?” 赵怀芥:“五月二十二日,去见箫予衡,拖住他,越久越好。” 第60章 【这是箫予衡第三……滋滋次亲眼见到苏卿卿。】 【她就这样怯怯的立在杨柳树下, 头戴珠钗,一身对襟绣梅衣,姚黄素罗裙, 不必浓妆艳抹,天然一抹风流,便胜粉黛万千。】 突兀响起的天音, 将困在深宅小院内的苏淼淼吓了一跳。 今日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箫予衡虽然将她困在此处, 但这样要紧的日子?,却还是给她送了发笄衣衫。 是按着她原本喜好准备的大红纱撒金缎新做的对襟薄衫, 内里搭配的白绫裙也都纹了金线, 还用小号的珍珠红宝缀成大大小小的花, 日头一照,明丽直要晃人眼睛。 可是苏淼淼哪里会有在笼子?里换衣裳打扮的兴致? 她只?将圆头的绿檀木簪顺手插在发间, 耀眼明理的衣裙都由着青衣仆妇们摊在一旁,挽着衣袖, 露出半截白皙莹润的小臂, 伏在竹榻上, 拈了价值不菲的缂丝扇,恹恹的敲着地砖。 等到听?见了天音里, 说箫予衡又见到了姐姐,回过神的苏淼淼不禁紧紧皱了眉头。 都这个时候,她都走?了姐姐的戏份,被箫予衡“困”了起来?, 故事不该已经乱套了吗? 箫予衡怎么还是又与姐姐凑到了一处? 【箫予衡的目光落在苏卿卿面颊,夏日的明光朦朦洒下, 将她娇柔的面颊晒得嫣红,额上都已热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胭脂色点?点?初染,肌肤如冰雪,绰约如处子?。】 手上的缂丝团扇早已被她撇到了地上,苏淼淼一面听?得全神贯注,一面又忍不住嫌弃的撇嘴。 她早就发现了,虽然都是主角,但这个天音提起箫予衡时,便全是什么朗月清风,君子?谦谦的正经夸赞,换到了姐姐这个女主里,提起来?不是说羊脂似的手腕,就是胭脂洇湿的额角,又是肌肤又是处子?的,虽说也是好词,却?总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轻薄气。 这什么《困卿》的故事,果然就是一本气人的淫-书?! 耳畔天音还在继续—— 【“苏姑娘,这是怎么了?”箫予衡主动上前,声若流风回雪,叫人如沐春风。】 【和风熏熏,苏卿卿身若杨柳,依依起身:“想去大安寺,为滋啦啦……妹妹祈福,不料行至半路,拉车的马儿却?伤了腿。”】 又是马儿出事? 被困在屋里,没?法出门的苏淼淼简直气得咬牙! 这故事当真?是好不要脸,上次在蓬莱宫,就是她的红枣好好的遭了恙虫,这次又是路上伤腿,她们府里的马儿真?是上辈子?不修,才捧上了箫予衡这个主角! 还有姐姐是怎么回事?出门只?带一匹马?偏要等着箫予衡来?送她去大安寺…… 等等,大安寺? 苏淼淼忽的觉着有些不对。 【“我也要去寺中祭拜——滋啦啦亡母,可送苏姑娘过去,先?前长?明灯滋啦啦—还要感谢姑娘滋滋——”】 只?这么一个恍神的功夫,耳畔的天音便已经进展到箫予衡主动开口,要送姐姐过去,只?是说到一半,便杂乱起来?,全都乱成了滋啦啦的动静。 苏淼淼略微想想,倒也能猜到大半的缘故,故事原本的走?向,是陈昂刚刚走?时,姐姐为了给心上人祈平安,才机缘巧合,给箫予衡的亲娘续了灯。 而箫予衡应该是北伐归来?之后回来?,亲自去大安寺的路上,正好看见了马儿出毛病的姐姐,这才算是顺路,在此之前,大半还不知道长?明灯的事呢,当然也不会提早感激。 如今箫予衡没?能领兵,还留在京中,姐姐请平安符的事,也被她折腾去了蓬莱宫,故事虽然还是那么个故事,但内里戏份却?全都乱了起来?,凑在一处,当然会滋啦啦的乱响。 滋啦啦的响声停下,又安静了一会儿,苏淼淼才又继续听?到了刻板的天音: 【苏卿卿面颊微红,似紧张,似窘迫:“那便麻烦殿下了。”】 居然推辞都没?一次就这样答应了? 苏淼淼便觉得越发不对, 姐姐的性子?,她从前或许只?了解三分,但蓬莱宫一行之后,便少说又翻了一倍。 莫说她在被箫予衡虏来?之前,就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要姐姐小心箫予衡。 即便她从未提过,姐姐也不知道她还活着,那今日可就是她十五的阴生。 拉车的马儿伤了腿罢了,诺大的盛京,周遭哪里找不着能用的车轿?一句事急从权都称不上,妹妹尸骨未寒,在她阴生的日子?,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与妹妹曾经痴恋过五年的人瓜田李下,暧昧不清…… 姐姐压根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么说来?,姐姐就是故意的? 苏淼淼心里隐隐的察觉到了什么。 她猛地站起来?,因?为心中浮起的猜测,坐立难安的在屋里转来?转去,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绿檀笄。 片刻,苏淼淼便也当机立断攥紧了手心。 别?管是不是她心里想的这样,她都提早准备起来?,便是不是,也不过白白忙碌一场,只?当是提早练了! 这么一想,苏淼淼便几步行至窗前,昂了头,干脆吩咐:“备水,我沉水底泡泡!” 青衣仆妇干巴巴的:“隔间浴桶便是里山泉水。” 苏淼淼嫌弃的撇嘴:“那水都是昨日放的,没?用过也不干净了,都倒了!记着将浴桶也先?好好洗干净再装新的!” 赵怀芥先?前便与她说过,盛京一辈辈住的人多了,京内井水便与日渐苦碱,权贵之家都自个的活泉,庶民里有些家私的,也会专门买泉水的来?吃茶,城中便有人拉着水车,每日来?往,专做这门买卖。 因?此苏淼淼先?前要山泉戏水的要求,其实也不算十分麻烦,最?开始时,守在门外的侍从们,每日都会为她换新鲜的泉水。 但自从前些日子?,她在天上看见了写着净心神咒的风筝,泉水似乎就没?有那般充沛,都是等着她开口去要,才会等着现去提来?。 吝啬银钱应当不至于,苏淼淼思量着,是每日都换,这么大的水车来?来?往往,担心露了破绽。 青衣仆妇对苏淼淼的挑剔并?不意外,长?公主的娇矜独女,被困在这样憋屈的地方,只?能对着下人们发发脾气,多寻常的事! 亲眼见过箫予衡对苏淼淼的看重,只?要她不是独家文都在q裙吧衣司爸一刘酒留伞,全年无休更新想要逃跑或是做些危险事,青衣仆妇也不敢十分怠慢,闻言,当真?应了一声,叫门外几个力大侍从去倒水添水。 苏淼淼在屋里等了小半时辰,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水才刚刚换好。 她才去了隔间,宽大的浴桶之内,是清凌凌的泉水,只?装了一半有余。 苏淼淼眸子?一转,扬眉质问:“怎的不装满?” 仆妇低头:“姑娘若还要,明日便有新水送来?。”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60节 那便是今日能用的水就是这么多了。 苏淼淼点?点?头,将赶出去,将木簪解下,衣裳都未脱,便屏一口气,干脆沉进了水底。 清冽的湖水将她淹没?,瞬间带来?熟悉的通透清明。 但苏淼淼担心耽搁太久,却?只?数着气息,只?待了约莫一盏茶功夫,便匆匆起身。 她湿淋淋回到寝间,一面要了干净的衣裳帕子?,一面便又作出一幅嫌弃模样:“快些将浴桶里的水也倒了去,屋子?本就不大,再摆着这么大一桶水,愈发阴冷潮气了!” 虽说这屋子?被高墙围着,见日头的时候不多,但盛京干燥,如今又已是夏日,说阴冷潮气还真?不至于。 不过青衣仆妇也不反驳,对她折腾这么一大圈,却?只?泡了一盏茶便罢的任性行径,也并?无什么意见,偶人似的应诺一声,便又去了。 苏淼淼擦着水立在窗内,直到听?见院内传来?泼水的动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自从想出了放火的法子?之后,苏淼淼便有些后悔,自个之前和箫予衡提了要水池憋气的要求。 虽说有山泉水在,在她需要的时候,只?要过去就能保持清醒,但点?火也是需要时间的,旁边那么大一桶水摆着,火只?点?个苗头,几盆子?下来?便也浇灭了。 放火之前,还要先?,想法子?将水都耗了。万一来?不及,反而多添了一层麻烦。 若是今日没?事发生,她也得想个借口,将这山泉水停了。 苏淼淼只?穿着一层中衣,独自坐在榻上良久,直到隔着窗纱,又映进了正午时候的日光,才终于有些忍不住的,拿出了她塞在枕头底下的荷包。 系着荷包的绳络是她这些日子?里,自己亲自捻的,荷包内装的是丝绒,有的是首饰上拆下来?的绒花,也有些是她这日子?里,用簪子?一点?点?从布料上刮出的绒团,都放在荷包里包好,正午时候还会故意拿出来?晒晒日头,很是干燥,最?好引火。 引火的工具也是现成的,檀木最?硬,刚刚收到的檀木簪,钻木也最?是合适。 母亲教过她的,在军中没?有火石火折子?时,只?要用绳子?将木簪绑好,在簪底垫上火绒,拉弓一样飞速转动,便可以钻木引火。 她什么都准备好了,只?是还却?一个用得上的契机——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今天。 距离她听?见天音都快半日了,难不成,当真?不是她心里的想的这样? 苏淼淼深深的吸一口气,眉心忍不住的蹙起,焦躁期盼时,身后却?忽的传来?了屋门被猛然撞开的声音。 她攥起荷包,猛地回头,看清之后皱眉训斥:“谁许你进来?的!” 冲进来?的青衣仆妇面上带着惊慌,不过看到她还好好的待在屋内,便仿佛长?长?松了一口气。 苏淼淼这时候也听?到了门外传来?的隐隐吵嚷,忍不住的上前,疑惑道:“外头是什么动静?” 青衣仆妇身子?一颤,连忙摇头:“什么都没?有,姑娘还在就好。” 苏淼淼微微凝眉,下一刻,远处又传来?一道沉闷的声响,像是屋舍墙壁轰然倒塌,甚至都能察觉到了隐隐的颤抖。 听?见这动静,仆妇面色便又是一惊,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这,这是……” 苏淼淼拉了拉衣襟,厉声怒斥:“滚出去!” 这训斥反而叫仆妇如获大赦一般,连忙点?头:“姑娘还要穿衣裳,小人便不打扰了。” 说罢,便匆匆退了出去,不用多久,苏淼淼在屋内,便又听?到了门窗都被人从外头紧紧琐起的动静。 缩这么严实,显然怕她跑出去,也干脆证明了,外头的确是有人来?救她。 她就是知道,赵怀芥已经知道了她没?有死,怎么会让她在这里过自己十五岁的生辰! 苏淼淼扬着嘴角,无声又爽快的笑了起来?。 第61章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绫罗街上, 驸马苏明德端坐马上,默默算着?时辰。 元太子与?长公主率兵冲进箫予衡府中之后,已然过去了多半时辰。 苏驸马不动声色紧了紧缰绳, 余光扫过远处一众差人。 这是春坊街使的差吏,手执长?矛,掌分察六街徼巡。 因为离得近, 也是听见?绫罗街的动静后,第一个出现的, 只?是这些人听闻了是长?公主府来拆六皇子的私宅后, 这会儿非但没有上前,反而有些畏缩低头躲避, 似乎唯恐与?他的目光对上。 这也是苏驸马站在此处的缘故。 他出身耕读之家, 于岳山书院读书, 一步步考中进士探花,进翰林侍读, 同科同门都是蒸蒸日上之时,走的正是清流士子最正统的官途, 天?然便是文官一派。 中功名后, 他又尚了瑞安长?公主, 有长?公主的身份在前盯着?,只?看他驸马都尉的头衔, 大?梁的宗室勋贵,便也要将他看做自己人。 更莫提多年来,苏驸马在朝中既不站队,又不指摘攻奸同僚, 对着?谁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老好人模样,本身还是纯臣, 当?今陛下都时常召见?,多有信重?。 这样一位身份贵重?,性子又和气的主儿,朝中但凡不是脑子犯病的,谁也不会主动得罪他—— 长?公主在前,冲锋救女,他在后安抚拖延,当?真是再合适不过的安排。 如今左右街使不必费力,便已自个退却,苏驸马有些心焦的算着?时辰,远远看见?街巷上来人,眯了眯眼,主动下马迎了上去:“王公安好。” 元太子赵怀芥三日前说已万事?俱备,也当?真不是玩笑。 陛下与?圜丘祭天?,京兆府尹何公伴驾随性,又因为赵怀芥上门,派了儿子与?副手少尹去了城外十里亭,等着?为元太子送行。 前头两位长?官都不在京中,这时候出现的,便是京兆府内排第三位的王少尹。 这位王少尹,苏驸马倒也认识,乃是世族王氏的子弟,虽也年过三十,但自幼被家族温养着?,生性不喜俗务,最喜欢的是刻章字画,并没有多少决断之能?,今日当?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点兵而来。 此刻迎面遇上苏驸马笑呵呵的模样,便先?松了一口气:“驸马大?安。” 相互见?礼之后,王少尹左右环顾,也不禁皱着?眉头道:“这是……” 如同整个绫罗街上都健士护卫团团围起,一半来自长?公主府,一半来自东宫元太子,尤其东宫护卫,皆是身着?甲胄,手持利器,一眼看去乌压压一片,骇得整条上人家都是紧闭门户,一步不敢出。 苏驸马故意叹一口气,作出一幅无奈模样来:“长?公主的脾气,在下也是实在拦不得。” 他故意大?事?化?小,只?将事?情?解释成公主与?侄儿的一时意气。 王少尹也果然未曾多想,反而有些关心一般:“这是怎么回事??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苏驸马唉声叹气,几番欲言又止,原本还打算就?这样再多拖上一会儿,身后却又传来屋舍轰然倒塌的声响。 两人回首看去,刚好看见?了墙内高高翘起的檐角掉下,荡起雾气一般的烟尘。 好好的屋舍,怎么会摧枯拉朽一般,说倒就?倒? 王少尹怔愣之后,想到了什么,猛然瞪大?眼睛:“这动静……是冲车?” 冲车,乍一听着?与?寻常车子好似没什么区别,但这车子的轮子上头,装的却是沉重?的尖头槌,是军中攻城所用,只?要未被拦阻,再结实的城门都禁不住几次冲撞。 不是就?是天?家的姑侄赌气?这怎的,还连冲车都请了出来? 王少尹面色郑重?起来:“与?坊中动此重?械,不论为了什么,下官职责所在,也不得不……” “唉!此事?也怪不得公主,实在是六皇子竟不知何处寻了一个与?小女一般长?相的女子,困于私宅!” 苏驸马却忽的打断了对方的话头,天?上地上的胡说:“长?公主爱女之心,哪里受得了这般折辱?这才带着?府上护卫,决意要毁了六皇子这暗宅。” 这,可真是……个大?新闻。 “岂有此事?!” 王少尹睁大?了眼睛,一时竟忍不住跃跃:“不知此女可找着?了,不若下官进去劝劝公主。” 自然是还未找到的,苏驸马面上寻常,心内却已经越发焦灼。 按着?他们提早定下的打算,长?公主与?太子冲进宅内后,先?将所有大?小屋舍都一一查过,若还是寻不着?人,便要工匠对着?舆图来一一检查可能?的藏人之所。 带冲车也是公主的主意,找机关繁琐费事?,索性将墙壁屋舍都干脆撞倒,自然便能?看出有无暗室。 若是屋舍全都冲毁,还未发现淼淼…… 苏驸马心善隐隐闪过担忧,面上却并不显露,口中寥寥几句,便叫面前王少尹又暂且熄了率兵进内的心思。 若都是如王少尹这般脾性,他再拖多半时辰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担心箫予衡与?金吾卫那?头…… 世间许多倒霉事?便是这般不禁念叨,苏驸马才刚刚想到这儿,身后便径直传来杂乱急促的马蹄声,为首的身份格外熟悉—— 是箫予衡。 苏驸马面色一凝。 箫予衡显然是得到消息之后匆匆赶来,苏驸马没有看见?长?女苏卿卿的踪迹,但对方身后不远,却还跟着?一列闪着?金光甲胄的身影。 粼光甲,是金吾卫。 陛下也听闻消息了。 苏驸马心下更是一沉。 箫予衡急促的喘息着?,目光扫过墙内荡起的烟尘,面上闪过有恃无恐的阴戾之色:“姑父这是要干什么?” 果然,中郎将慢一步上前,于门外勒马,面色端肃,声音响亮:“陛下口谕,所有人,收械停手,只?待圣裁!” 长?公主府上带来的护卫虽也都是多年的老人,但圣旨之下,却已经有人试探着?打算放下手中刀柄。 相较之下,却是蓬莱宫而来的二?百侍卫不为所动,仿佛压根没有听到天?子口谕, 中郎将眉头一皱,又上前一步,厉声训斥:“收械停手,尔等竟敢抗旨不成?” 但对面非但未曾收手,反而有人点燃了一支烟火,伴着?一道尖锐声响与?升腾的红光,几处最高的屋檐之上,传来了牙酸的紧弦声—— 是弓弩! 方才还是满面端肃的金吾卫中郎将,面色猛然一变,下意识后退。 弩箭不同寻常弓羽,尤其是这般力重?的弩车,甲胄都能?射个对穿。 即便是身着?粼光甲的金吾卫,也不敢上前,一时竟成了对峙之势。 箫予衡的面色亦是变了几变:“天?子脚下,私藏弓弩,豢养死士,赵怀芥有大?逆之念,姑父这是要与?逆贼牵扯到一处不成?” 苏明德也忍不住攥紧了手心,心下震撼。 他并不知道元太子竟然私藏了死士弓弩,更没料到,这般事?涉谋逆,本来死死藏起,直到破釜沉舟之时,不成功便成仁的最后杀招,却被赵怀芥在这个时候便这般放了出来—— 只?是为了淼淼。 豢养死士,私藏弓弩,淼淼便算当?真救出,摊上这样罪名的元太子,又岂能?全身而退? ————————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61节 三进内宅之中,赵怀芥看到了天?上高高窜起的红色焰火时,心下也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叹息。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说不上后悔与?否,事?实上,赵怀芥这一刻,也压根也没有思量自己。 三进的宅院已然被他们拆的差不多,都已哭喊抽泣的躲在一旁,但却没有一点淼淼的痕迹。 “淼淼到底在什么地方?” 身旁传来焦急的呼喊,是在满地砖石之中,满面怒气的长?公主。 赵怀芥三日之前,将淼淼未死的消息告诉长?公主时,还曾担忧过姑母会爱女心切,沉不住气,立时便要冲去箫予衡府上。 但事?实上,被太宗亲手教养大?的长?公主,却绝非莽撞冲动之辈。 听闻到幼女的消息时,原本缠绵病榻的长?公主,眸中瞬间绽出了灼人的怒火,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来烧毁一切。 但听罢了赵怀芥的打算之后,长?公主除了吩咐工匠造出了冲车之外,也竟当?真等待磨剑着?甲,等待了三日,只?是冷静的叫人心惊。 但一位母亲的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直到现在,长?公主也终究忍不住。 “淼淼必然就?在这宅中,没有夹壁暗室,或许是在地下。” 赵怀芥的声音也带出几分干涩,却仍旧沉静如磐石:“再没有,便往周遭邻舍去查,天?上地上,今日我总会救出她。” 长?公主手握长?剑,却忽的转了身:“这样要找到什么时候去?把箫予衡带进来,若不说,我杀了他!” 赵怀芥拦不下长?公主,也没有打算去拦。 他立于断壁残垣之中,眸光无意一般,扫过了院内的桂树。 宅内屋舍已然被拆得干净,只?有这不可能?藏人的桂树还未曾遭难,仍旧生的郁郁葱葱, 只?是枝叶之间,也难免冒着?荡起的尘土,影影绰绰,仿佛点燃柴薪后的黑烟。 不,等等—— 赵怀芥忽的察觉到了不对! 不是尘土,当?真就?是黑烟,着?火之后冒出的黑烟,在桂树之后的围墙后! 赵怀芥的心头一跳,甚至来不及去找过去的门路,只?伸手撩起袍角,干脆伸手扒住了桂树,几步便干脆榻上了围墙。 登高望远,赵怀芥衣决飘飘,一眼看到了火光与?烟雾的来源。 是一处狭长?的屋舍,正顺着?窗棂门缝之下冒着?火光与?黑烟,有七八个青衣仆从,有人救火,有人撞门,个个满面惊慌,忙得手足无措。 只?隔着?窄窄一道夹壁,因是一处凹进的不起眼处,很容易叫人以为是隔壁邻家而错过,正是一处灯下黑的所在。 他先?前最怀疑的事?箫予衡在宅中设了地窖暗道,竟然就?这般错过了近在咫尺的一墙之外! 赵怀芥只?觉心如擂鼓,仿佛于心中已有预料。 他自墙上跃下,不顾腿上震出的闷疼,几步冲进狭长?憋闷的小院。 离得近了,屋内的火光与?烟气便也看的愈发分明,与?蓬莱宫内,他于夜幕之中看过的冲天?火光渐渐合在了一处。 那?一夜,他匆匆朝着?火光而来,只?得了苏淼淼的死讯。 这一次,赵怀芥同样奔火而来,只?是还未来得及动手,屋门便被人从里面大?力撞破。 这一刹,他的心脏仿佛被雷光刺中,浑身冰凉,却又觉得很热,仿佛只?能?看见?眼前这一双黑明分明的杏眸。 火光之中,她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湛湛灼灼,如春晖,如明月。 是淼淼。 第62章 苏淼淼也?没有料到, 她这么快就能重新看见赵怀芥。 听到屋外传来屋墙被撞倒一般的巨大声响之后,苏淼淼一人被困在门窗紧锁的屋内,便一刻不停, 将早已准备好的火绒木簪都一并拿了出来?。 钻木取火的法子,苏淼淼是幼时听母亲提过的,甚至还缠着母亲带着她试了一次, 她还记着,母亲将工具都?准备好过, 不过十几息的功夫, 便在草绒吹出的小小的火苗,笑呵呵的递给了她。 但?如今只剩下自己, 当?真上手之后, 苏淼淼却立即发觉这并不是一桩容易事。 她提早编好的绳络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 绑在簪子上,略微转得快些, 便总会滑脱歪倒出去,不得已, 只能换了双手, 几乎磨出了茧子, 才好容易冒出了一点火苗。 苏淼淼看着火苗满心欢喜,她是在屋内的大圈椅上取的火, 原本以为,木头遇火,便会顺理?成章的着起来?。 但?家?具不是柴火,屋内这圈椅却不知是什么木料, 火绒烧尽之后,椅面上只燎出一个不痛不痒的黑色小坑, 几息功夫,快到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苏淼淼说不出自己那?一刻的心情,火灭的那?一刻,她徒劳的伸手跪在圈椅前,应当?只是僵了几息,却又仿佛过了许久。 好在火绒还剩了一些,回过神后的苏淼淼顾不得惋惜,便又匆匆捡回了方才被她扔到一旁的绿檀木簪。 直到火苗再一次冒起,她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舌尖,口中都?带着腥甜的血气?。 这一次,她再不敢相信什么木料,而是提早扯下了床前的青纱帐,取火的地方,也?干脆换到了楠木攒海棠花围的拔步床。 纱帐轻薄,接触火苗的一瞬间,便瞬间燎出一片火雾。 苏淼淼黑白?分?明的杏眸里?亮着火光,布料、衣裳,床帷,被她喂食巨兽一般的一件件填进?去,再加上床内原本就有的被褥软枕,小屋子一般的拔步床,便也?瞬间燃成了篝火一般的火堆。 这样的火光下,床帷床柱也?开始烧了起来?,苏淼淼顺手将方才叫她的大圈椅扔进?去,几息之后,便也?伴着一种呛人的味道一并被火兽吞没,只剩下几缕黑色的烟雾在屋内飘荡。 她甚至发现了榻上一块盖毯扔进?火中中,冒起的烟雾更?大,更?加引人注目。 可惜如今已在夏日,屋内并没有太多皮裘毛毯,苏淼淼绕了一圈,只好将地上一块祥纹锦的羊毛地毯拽起来?,还意外点起了窗棱上糊的油蜡纸,叫火势愈发蔓延了出去。 寝间本就不大,在苏淼淼这般努力下,不过盏茶功夫,屋内便仿佛遍地都?是火光,仿若噩梦重?演,恍惚间,苏淼淼甚至觉着她在蓬莱宫的火光之中,压根就未曾挣脱。 “姑娘!” “还活着!” “火就是她放的,把人带出来?!外头来?人了,不能叫她被发现——” “快!” 但?很快的,从屋外传来?的动静,便让苏淼淼从方才的恍惚中回过了神。 这一次,她不必再想尽办法破门,因为在这样的火光下,门外仆从很快自个打开门锁,满面慌乱要救她出来?。 但?这一次不急出去的反而换成了苏淼淼。 苏淼淼的手脚冰凉,但?头脸却仿佛已然染上了烈火的热度,沸腾灼热,叫她昂奋而清明。 她借着火势的遮掩,围着拔步床来?来?回回,躲避着顾及火势的青衣仆从,手边遇上能捡些的东西,还能顺手再添一把火。 世间没有白?吃的苦头,苏淼淼原本以为着火时最厉害的是火,但?经过了蓬莱宫中冲天的火光,苏淼淼却已经知道,火场之中,不等烈火烧到身上,呛人的烟气?便先能将人迷晕。 她甚至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伏低身子,小口的喘气?,这样便不会吸进?太多烟气?。 如今救她的人还未来?,这个时候晕倒了,便只能任人鱼肉,若是再被这些人带去旁的地方的藏起来?,她再没有第二次机会! 但?这样的躲避辗转终究只是困兽之挣,面目狰狞的青衣侍从越逼越紧,烟气?在屋内上下弥漫,苏淼淼再是尽力伏底身子,也?被呛得咳嗽不停。 苏淼淼面色越来?越是难看,心下也?越来?越沉。 她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也?拖了这么久,母亲与赵怀芥怎的还没来?! 她现在冲出去,能不能遇到来?救她的人? 迟疑只是一瞬,察觉到了熟悉的憋闷与晕眩之后,苏淼淼不得不冒险冲出了屋外—— 然后就这样正正的撞进?了赵怀芥怀中。 的确是元太子,不像从前那?样淡然出尘,反而有些惊慌,有些狼狈—— 甚至有些傻乎乎的元太子赵怀芥。 苏淼淼担忧的面上,骤然绽出欢喜的亮光! 还未开口,对面赵怀芥面色便忽的一变,一手用力,猛然将她朝自己抱紧转身,同时右腿抬起,重?重?踢退了一个朝她追来?的青衣仆妇。 苏淼淼紧紧抓住了赵怀芥的衣襟臂膀,在呛人的烟火气?中,嗅到了他身上檀木与冷松的清冽气?味。 某一瞬间,她的心脏仿佛忽的凝滞了一瞬,接着又急促的跳跃起来?,不是方才的亢奋紧张,像是林前探头的小鹿,青石流过的山泉,轻巧,雀跃。 这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苏淼淼顿了一瞬,张口却还记得提醒:“当?心!” 屋内外的青衣侍从们,这时候都?已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好在赵怀芥也?并不是一个人。 他攀着桂树跳墙的举动虽然突兀,但?只这么片刻的功夫,便也?有两人跟着他的路径,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两人身着布衣,翻墙之前跟在赵怀芥身后,也?帮着工匠护卫四处查看,寻常奴仆一般毫不起眼?。 但?此刻动起手时,这两人却仿佛瞬间换了一个模样,拳脚干脆,目露精光。 苏淼淼只是低着头,一阵咳嗽的功夫,原本气?势汹汹的青衣侍从们,便已都?被这平平无奇的两护卫放倒了一地。 “无事,不必怕。” 赵怀芥也?没有理?会这些琐事,他将苏淼淼抱到了远离起火的屋舍的空地,面色便仿佛已经恢复了素日的淡然沉静,只是手下却还是紧紧抱着苏淼淼,一丝不肯放。 自然看到苏淼淼之后,赵怀芥的目光便没有从苏淼淼身上离开哪怕一刻。 如今静下心来?,便愈发能看出苏淼淼的憔悴狼狈。 她只穿着一身中衣,被滚得满是脏污,原本圆润的面颊都?清瘦了一圈,看出了尖尖的下颌,连面颊上都?带着烟火寻出的灰痕。 赵怀芥眼?眸低沉,嗓音里?都?带着不自觉的颤抖:“你,怎么样……” 苏淼淼咳得双目湿润,摇摇头,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便又忽的响起了护卫低沉的禀报:“殿下。” 赵怀芥闻声看去,护卫手下按着一个身着锦衣的年轻男人,似乎是刚刚才从月洞门外押来?。 是箫予衡。 长公主方才说要将他抓来?,逼问淼淼的去处,却不知道怎会来?了这里?。 箫予衡被护卫按得跪在地上,目光却还看着一旁的苏淼淼。 赵怀芥的骤然冷了下来?。 倒是被困了这么多日子的苏淼淼,却被箫予衡毒蛇般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 箫予衡见状似有似无的抬了唇角,声音低柔,如同对情人的真心关怀:“淼淼,你总是这般不听话,在蓬莱宫还没吃到教训,水火无情,若有万一,可怎么办?”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62节 苏淼淼回过神,怒火涌上心头,咬牙上前:“箫予衡,都?什么时候,你还在这儿?装模作样!” 如今母亲与赵怀芥来?了,她获救之后,必定要叫这禽兽受到教训! 但?箫予衡却似乎并不十分?担忧,闻言,反而将目光看向一旁的赵怀芥,莫名说了一句:“陛下到了。” 苏淼淼还未回神:“陛下到了又怎么样?” 箫予衡干出这样这样的事,陛下来?了也?只会为她作主,难不成还会袒护箫予衡这个不喜欢的儿?子? 但?下一刻,苏淼淼回头看到赵怀芥的神色后,便也?隐隐察觉到不对:“表兄?” 赵怀芥垂眸看她:“无事,我办了一些错事,待陛下来?了,自去认罪便是。” 箫予衡忽的冷笑一声:“错事?豢养死士,私藏弓弩,抗旨不遵,伤金吾卫中郎将,不愧是元宗太子,轻轻一句错事,便已是这般惊天动地。” 伴着这面上的嘲讽,苏淼淼也?清楚的听到了箫予衡一句句心声: [我私困淼淼,便是暴露亦罪不至死。] [赵怀芥谋逆不赦…必死!] [陛下无子,皇子皆是废物……] [我终究还有机会!] [淼淼,日后终究也?只能是我的!] 苏淼淼听得心惊,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张张嘴唇,却又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箫予衡说的是真的。 类似的场景,她在昏迷中便见过,那?是故事里?,她被箫予衡溺毙池中,母亲为了给她报仇,转而支持赵怀芥,与箫予衡分?庭抗礼。 但?那?时候箫予衡气?势已成,被逼到最后,等不及的母亲便决意谋逆起兵。 喊杀,嘶吼,哭泣,甲胄与火光…… 最终仍是败了,病中的陛下站在了箫予衡这一边,最终胜利的终究还是主角。 如今这样的结局,只不过是略微提前了一些,匆忙了一些。 赵怀芥不顾明烈皇后的多年筹谋,放弃了离京的打算,在并不合适的时候,提早亮出了所有的底牌,落上了大逆不赦的罪名,只是为了救她。 身后的高墙忽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苏淼淼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 赵怀芥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心:“别怕,是长公主的冲车。” 说罢,他便略微后退一步,自怀中缓缓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把匕首。 直到看见赵怀芥拔出刀鞘,露出匕首锋利的寒光,箫予衡才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慌:“你要杀我?” 赵怀芥神色疏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小事:“你该死。” 箫予衡双膝用力,似乎是想要挣扎起身,但?按着他的两护卫只是略微加了一把力气?,便又将他按得动弹不得。 “赵怀芥,此刻认罪你还有一线生机,若杀了我,你必死无疑!” “我若是死了,也?必定牵连公主府!” “你想清楚……” 箫予衡的嘶喊与威胁,没能影响到赵怀芥。 最终叫赵怀芥停下脚步的,却是身后一道轻得几乎不可察觉的力道—— 苏淼淼拽住了他的道袍。 赵怀芥垂眸转身:“你不愿叫他死?” 他孤傲沉静的面上,第一次露出这样分?明的黯淡:“即便他这样待你,你还是这样在意他?” 苏淼淼没有开口,满心的情绪在胸中激荡,复杂浓郁,叫她说不出话来?。 她缓缓站起,下一刻,却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面前的赵怀芥。 赵怀芥猛然瞪大了眼?睛! 苏淼淼抱得格外的认真,双臂用力,仿佛要将两人就这般生生的融在一处,侧脸埋在赵怀芥的胸膛,近的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渐渐由?沉着变得杂乱急促。 即便是这样要紧的时候,苏淼淼也?忍不住的弯了嘴角。 但?赵怀芥的凝滞的面上,却隐隐闪过一丝压抑的痛苦。 [淼淼……] 伴着一道沉沉的叹息,赵怀芥手上的匕首终究还是一点点松了力气?。 高墙垮塌的声响从身后传来?,苏淼淼没有回头,只轻轻说了一句:“帮我拦住阿娘。” 下一刻,她伸手接过了赵怀芥手中的匕首,放开赵怀芥,继续向前。 第63章 萧予衡想得没错。 苏淼淼的神志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 萧予衡设计、纵火, 只为一己私欲,将她强虏到此处,如今事?情败露, 萧予衡落罪,她成功归家,看来像是诸事圆满。 但正如萧予衡心声所言一般, 他不会死。 莫说她如今还活生生的立在?这儿,只原本的故事?里, 萧予衡当真将她溺毙在?了水里, 实实在?在?的杀了他,对外头只说是意外, 如此嚣张, 难道无人察觉不对吗? 当然不会, 若当真这样天衣无缝,母亲也不会为了给她报仇生出?这样多波折。 即便她的母女是长公主, 即便已经有了萧予衡杀妻的明证,想要为女报仇, 都只能铤而走险, 逼不得已谋逆逼宫。 萧予衡再不得陛下宠爱, 也是被寄予厚望的皇子,他的性命, 没有这样不值钱。 如今她虽然靠着天音拒了婚事?,没有嫁给萧予衡,但也因此,更叫萧予衡有了理由。 她甚至能够猜到萧予衡去了陛下面前会如何哭求认罪, 痛哭流涕说他是如何放不下自己,才?会一时迷信, 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来。 年少冲动,男女之情,多么好?的理由! 便是事?发暴露,陛下又能怎么样呢?罚点禄米,圈禁个几日,最差给他圈一块苦寒的封地贬过去,说不得还会有人冒出?来劝陛下三思。 就如那气人的话本里一般,强虏良女的恶人贼子,翻脸成了深情不放的好?男人,反而她水性杨花,先招惹了六皇子又始乱终弃,与元太子牵扯不清,生生害了两位皇子,生生成了那戏文的红颜祸水。 同?是故事?,用不得几日,天音剧情总会有各种法子,叫男主角如有神?助的更近一步理由都是现成的—— 陛下子嗣不丰啊,过早通人事?伤了根底,前头那几位殿下都是孱弱愚笨之辈,中间?为太宗元宗两位先帝守孝,陛下选新人还挑剔,后宫几年不闻喜信。 如今皇子里最出?挑的,就只有萧予衡一个,不过男女小节上犯了点错,哪里有国家大事?要紧? 反而是赵怀芥—— 豢养死士,私藏弓弩,抗旨不遵,伤中郎将……哪一桩拿出?来,都是大逆的罪名,废为庶人,一生圈禁都要叩谢陛下慈悲,顾念与先帝的兄弟之情。 若是再添一桩杀害皇子,下场就更不必提。 可分明作恶的人萧予衡! 赵怀芥只是为了救她。 凭什么?结果却是无辜人凭白受难,救人的好?人得了教?训,唯独恶人却能轻飘飘的重为主角? 苏淼淼紧紧的攥着刀柄,只是几步的路程,刀上的纹路硌在?手心?,都已从最初的生疼,变得麻木。 但她的心?底却越发的冷静起来。 陛下不会杀你?,我?杀。 故事?里,你?杀了我?,陛下没有为我?做主。 那若是反过来,换我?杀了你?呢? 陛下可会为了你?这个并不喜欢的皇子,杀了我?这个无辜的长公主独女? 不过相隔几步,心?念问出?最后一句的同?时,苏淼淼脚下也同?时行至萧予衡面前。 “淼淼?” 眼看着赵怀芥垂下刀锋,萧予衡才?刚刚放松几分,下一刻,便又看见了苏淼淼面上的杀意。 “淼淼!” 萧予衡面色骤然一变。 他余光扫过被苏淼淼握起的匕首,面色又青又白:“你?要干什么?” 苏淼淼没有回应,没有解释,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抬起手,便猛然划向了萧予衡的脖颈! 萧予衡瞳仁一缩,生死之际,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力气,猛然朝后挪回了半寸,闪过这一线刀锋之后,才?被回过神?的用力按下。 “你?要杀我??” 即便是亲眼见到,萧予衡都仿佛还是不能相信苏淼淼竟然对他下了这样的杀手,他一双凤目圆睁,面上还满是不能相信:“你?怎么会想杀我?!你?怎么能杀我??” “苏淼淼,你?疯了!” 紧握匕首的苏淼淼的手心?微微一颤。 萧予衡的质问并不是没有用,方才?能够动手,大半都还是靠她方才?刚刚浸过凉水,加上动手时垂着眼,不看对方,这才?能咬着牙勉力支撑。 但生死之间?,故事?强加给她的情意与影响,却也比什么时候都来得更加猛烈。 她的心?跳得飞快,头脸都一阵阵的发热,像是酒醉一般,周遭的一切都在?拥上来制止她,质疑她,制止她—— 你?竟然想要杀了萧予衡? 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仿佛察觉到了苏淼淼的犹豫,萧予衡惊怒之下,愈发急促的表白:“淼淼,不要冲动!我?困你?这些日子,可是从未对你?动过一根手指头,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看不出?吗?” 这熟悉的话语,让苏淼淼微微抬眸,定定的看向面前人。 十岁起一见钟情,五年来的痴恋倾慕,曾经是她最熟悉不过的面孔,此刻在?护卫手下挣扎得四?肢扭曲,面目狰狞,曾经芝兰玉树,最是讲究君子风度的人,此刻却狼狈的活似一条被捞出?水的鱼。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对她满面深情:“我?只是太在?意你?,想与你?一生一世都在?一处,做世间?最恩爱的神?仙眷侣。”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63节 仿佛这这熟悉的言语吸引,苏淼淼这些日子来,听过的言语心?声?,坚硬天音,也一句句的飞快浮现,乱七八糟的在?脑中纠成一团—— “予衡,我?以后叫你?衡哥哥好?不好??” “淼淼望湖水,青青芦叶齐,这是李太白的诗,你?本名淼淼,便字青青,可好??” 【就在?这一日,玉雨台山,萧予衡在?绵绵细雨之中,遇到了他注定的爱人。】 【苏淼淼的一厢情愿,只换来自取其辱】 [东施效颦 ] [分明是亲姐妹,可惜……罢了,最合适……为公主府。 ] [ 都会得到,终成祸患……] [ 我?心?中有愧。] 【我?本名萧盼,你?也可以叫我?盼郎】 【淼淼叫我?的名字。】 [ 淼淼,你?终究还是我?的] “想与你?一生一世在?一处,做一对世间?最恩爱的神?仙眷侣。” …… 恍惚间?,苏淼淼似是已经脱离出?了躯壳,魂魄飘散着,无喜无悲,只是冷漠的看着自己的躯壳偶人一般,欢欣、难过、陶然、痛苦、沉醉、不舍…… 她就是被这样的人,操纵哄骗了整整五年吗? 【滋啦啦——】 耳边突兀的天音骤然响起,急促尖锐,滋啦作响,透着满满的不详。 天音之外,因为砖墙垮塌而弥漫起来的烟尘之中,也传来了元太子清冽的劝说,长公主担忧的呼喊,隐隐的,还有圣驾到来的净鞭质问。 而似乎是发觉了她的失控,心?底涌起的情绪,不再是欺哄的欢欣雀跃,而是换成了比她拒绝萧予衡时,更强几倍的心?痛与难过。 痛苦来得如有实质,针扎一般,但愈是如此,苏淼淼的面色却愈发坚韧与冷然。 不,这都不是她。 阿娘不会有事?,所有的这些事?都不会出?现。 已经够了。 【滋啦啦,滋滋、滋————】 尖锐的异响愈发高亢刺耳,持续不停,身后的人声?吵嚷也愈发清晰,在?这嘈杂不堪的吵闹声?中,苏淼淼猛然抬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下,猛然先前—— 匕首没入萧予衡胸膛的一瞬间?,整个世界忽的清静。 一派沉寂之中,只有苏淼淼面无表情的抽回匕首,温热的鲜血涌泉一般喷到她的脸上。 萧予衡的嘴唇微微翕动两次,但还来得及出?声?,眸中便被抽去了所有的光彩,两名护卫愣愣的松手,他便石木一般,直直的向前,重重倒下。 匕首插进皮肉的感觉的,叫苏淼淼忍不住的后退一步,但一步之后,她却还是重新上前,跪在?地上低头,去摸索起了萧予衡的鼻息。 若是没有死,要再补一刀。 “淼淼!”身后忽的传来长公主嘶哑的呼喊。 长公主在?这三进的宅院里拆了半晌,都没能找着人,实在?没了耐心?,便打?算带人出?去捉萧予衡。 谁料萧予衡这罪魁祸首没找着,倒是半道上就看见了赵怀芥跳墙。 能让赵怀芥这样失态的,当然只能是女儿的踪迹,长公主见状匆匆赶来,可面对直滑的高墙,年纪大了的她也实在?不能像年轻时一样翻墙爬树,索性派人唤来了冲车,干脆将墙也冲倒。 等冲车便已经耽搁了许久,之后陛下圣驾,长公主也难免要耐着性子解释几句。 好?容易冲车前后三次,终于将这该死的砖墙冲出?了半人高的破洞,元太子赵怀芥却行了出?来,正巧挡在?了面前,加上荡起的烟雾,将墙后情形遮得严严实实。 直到萧予衡的身躯倒地,赵怀芥担忧回身,瑞安长公主才?与其它人一样,终于看到了失踪多日的女儿。 只是赵怀芥眸子骤然扩大,刚刚进门的延平帝目瞪口呆,一眼看的都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还蔓着血迹的六皇子萧予衡。 但长公主看到的却只有女儿本身。 她踉跄的跨过倒塌的砖墙 ,不顾地上的尸体?与血泊,只是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 分明获救的是苏淼淼,但长公主却远比自己的女儿更加激动,仿佛这就是她的性命,她的一切。 沉重的匕首伴着清脆的声?响从手中跌落。 苏淼淼在?母亲的怀抱中缓缓抬头,目光越过人群,只落在?了满面复杂,一动不动盯着她看的元太子赵怀芥身上。 啊,他肯定吓了一跳! 苏淼淼慢慢抬起了嘴角,她的面上满是污黑与血迹,笑容却是从未有过的欢喜与畅快,额角散落的发丝微微飘扬—— 她吹到了墙外的风。 下一刻,她的眼前一黑,也沉沉倒在?了母亲肩上。 第64章 “姑娘还没?醒。” “不是又发热了就好。” “折腾这么一场, 叫她多睡一会儿,莫吵她。” “瞧我,分明是自个总忍不住去瞧, 倒白叮嘱你一场。” “公主只是不放心,姑娘回来了,往后夜里也能好好睡一觉。” “可不是……” 当苏淼淼睁开眼睛时, 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何时何地?。 她感?受到了面颊冰凉湿润的水汽, 轻软的床帐外透着温柔又?晦暗的光线, 鼻端还能?嗅到隐隐的烟火味,但又?伴着柚叶的清香, 不远处还能?听到吉祥姐姐与母亲窸窣细碎的熟悉低语, 反而叫周遭的一切都更显静谧。 恍惚间, 脑子昏昏的苏淼淼,甚至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沉沉的梦。 她迟钝又?缓慢的眨了眨眼, 又?在原处愣了半晌,才一点点扭过了头?—— 迎面就撞上了刚好掀开帘子的瑞安长公主。 一身干练骑马的长公主原本忍不住想再看一眼, 确定女儿是真的已经回到了家, 当真好好的躺在床上, 结果床帐才刚撩开一条缝,就看见了苏淼淼黑白分明的圆润眸子, 倒把自个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开口:“怎么好好就醒了!” 说罢,长公主也是一愣,有些?疑惑顿了顿:“这?话怎的像是从前?说过?” 苏淼淼同样面露怔愣, 她慢慢看了帘后?莫名陌生的如意楼,目光又?落向面前?的母亲, 忽的发觉了什?么一般,皱眉关心道?:“阿娘,你怎的老了这?么多?” 长公主面色憔悴,眼底带着黑青,面上有些?浮肿,身上都还蒙着一层灰溜溜的尘土,简直像是熬了好几天未曾梳洗。 只这?样一句寻常话,便叫长公主眼眶猛地?一红。 长公主扭头?深吸口气,素来最是干练爽利的人,一时间言语竟带了哽咽:“你说是怎么了?你生生丢了两个月!两个月,我差点就随你一块死了!” 两个月…… 直到此刻,苏淼淼方才如梦初醒般,猛然坐起了身! 她再一次环顾四周,的确是自己自从长大的如意楼寝间,又?抬起头?,试探的叫了一句:“阿娘?” 这?副小心的模样,又?让长公主心疼的不行?:“哎,没?事了,咱们现在回家了。” 苏淼淼的心下?忽的一跳—— 没?有心声! 她醒来之后?,过了这?么久,不单没?有听到母亲的心声,连一旁吉祥姐姐的心声,也一句都没?有听见! 回忆起一切的苏淼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手指手心都已被洗得干干净净,几道?摩擦的划痕都被妥善的上了伤药,但匕首插进皮肉的怪异感?觉,却仿佛还停留在她的手上。 墙塌了之后?,她亲手将匕首插-进了萧予衡的胸膛,之后?不知道?怎么了,好好的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直到现在醒来。 长公主上前?来,轻轻捋起女儿鬓角的碎发,苏淼淼回过神?,连忙问道?:“他死了没?!” 见母亲一愣,苏淼淼又?焦急重复道?:“萧予衡,我还没?来得及看,他死了没??” 长公主欲言又?止的张张口,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有些?迟疑一般,像是不知要如何开口。 苏淼淼心下?忽的一凉。 难不成这?样了萧予衡竟还未死? 当真就和故事中一样,主角不论遇上多么危险的境遇,受了多重的伤,都不会死,反而还会因祸得福,遇上了不得的奇遇重新归来,更胜往昔? 可是她分明已经听不到旁人的心声了!难不成不是因为男主角不在,整个故事都提前?结束了吗? “死了,死了!” 绝望中,却是从木槅扇外忽的传来了高昂的男声,侍女吉祥扭头?看了一眼,也连忙禀报:“驸马回来了!” 的确是苏驸马,进门的脚步匆匆,面上的神?色也分外的复杂,说不出是担忧还是欢喜:“刚得的消息,萧予衡去了!” 长公主面上也是一惊,连忙起身:“当真?” 苏驸马点头?:“太医院里连葛老都请去了,马车走到半路,又?说是不必了,转道?送了回去,听闻淼淼刺得太狠,血止不住,都流透了,再不会错!嘶……淼淼你醒了?” 苏驸马这?时才看见长公主身后?坐起的女儿。 长公主也转过身,看着女儿的神?色,连忙安慰:“莫怕,这?事儿怪不得你,都是那萧予衡该死!谁叫他竟做出这?样的事!” 苏淼淼当然不是自责,这?满盛京里,最巴不得萧予衡死的人,头?一个就是她! 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悬在头?顶的利刃就这?般骤然没?了,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说起萧予衡做出的事,长公主也是没?忍住狠狠的啐了一声:“呸!死得好,早该我亲自结果了他,倒省的叫淼淼亲自动手!” 往日长公主生气动怒,不论是为了什?么,苏驸马总会温言宽慰。 只是这?一次,苏驸马却竟没?有理会妻子。 他的动作几乎称得上小心,低头?立在苏淼淼面前?,问她身子如何?这?两月里可有受了委屈?面色慈爱又?复杂,仿佛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悔恨。 见状,苏淼淼便也记了起来,她在昏迷时见过,父亲刚刚尚公主时心中不愿,又?记挂着刚刚病逝的前?妻,满腔心事只能?放在姐姐身上,甚至小时候还故意疏远她来着!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64节 直到现在,苏淼淼想起父亲亲口说过的话,还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介意当然还是介意的,但要她为了多年前?的事,就在心里记恨着不肯罢手…… 苏淼淼抬眸看一眼面带悔恨的父亲,想了想,她却做不出来。 可就这?么只当成没?有的事?就这?么过去?她也没?有这?么大方! 父亲也太过分了,他心疼姐姐丧母多照顾几分就罢了,可凭什?么就因为觉着母亲慈母之心,就要故意疏远她? 这?是母亲不知道?,要是阿娘知道?了这?事,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苏淼淼只是蹙紧了眉头?,一时却没?有理会父亲的关心,只是满面严肃沉思。 好在这?个时候,苏驸马也不会计较女儿的沉默,只当苏淼淼是受了惊吓,面上反而愈发温柔细致。 长公主在一旁笑眯眯看着这?一幕,中间想到了什?么,扭头?朝吉祥吩咐道?:“姑娘这?儿醒了,快去问问大姑娘怎么样了?” 苏驸马闻言,也才忽的想到了什?么,面上闪过担忧,也出声补了一句:“若是醒了,记得告诉大姑娘,淼淼已经无事,叫她不要担心。” 苏淼淼:“姐姐怎么了?” 苏驸马解释:“也晕倒了,算起来,竟与你是差不多一起倒的,也是一桩怪事,可见是姐妹齐心。” 与她一起?这?么说来,那岂不是也是她将匕首刺进萧予衡胸膛不久? 一定是因为萧予衡死了,姐姐身为故事里的女主角,才会与她一般受了影响! 不过父亲这?一次,居然会放下?晕倒的姐姐,第?一个来瞧她,可见也是变了许多了。 苏淼淼心里便也莫名的舒服一些?,决意暂且先不计较父亲从前?的事,也暂且不告诉阿娘。 反正在父母中,她最喜欢也是阿娘,往后?她也故意疏远不理会父亲几年才罢! 这?么想着,见吉祥姐姐答应着就要出门,苏淼淼也连忙道?:“若是姐姐醒了,一定也立马回来告诉我一声!” 若是姐姐当真与她晕倒的缘故一样,萧予衡死了之后?,这?会儿应该也醒了。 只是姐姐到底是故事里的女主角,也不知道?男主角死了,对姐姐会不会有什?么旁的影响…… 看着她面上的担忧,苏驸马与长公主也开口解释起来:“这?次也是多亏了你姐姐,她记挂着你之前?的话,和你父亲说了怀疑是萧予衡抓了你,还主动找了元太子,说要帮忙。” “是,若不是卿卿出面,按怀芥的安排将萧予衡引到了城外,只怕今日都未必会这?样顺利。” 苏淼淼听着,感?动之余,也立即敏锐的留意到了一个名字。 “赵怀芥怎么样了?”她立即开口。 为了救她,元太子犯下?谋逆的错处,只怕没?法子这?么轻易过去。 提起这?事,长公主与苏驸马的面色也郑重起来:“连犯了几桩要命的忌讳,被押进了宗室府,陛下?下?令彻查,倒还未成处置。” 苏淼淼闻言,面带担忧:“不行?,我要出去!” “你到哪去?”长公主一惊。 “去见赵怀芥,去求陛下?!元太子是为了救我才做的错事,我总不能?叫他一个人担着!” 说着,苏淼淼想到昏迷之前?,赵怀芥对她露出的痛苦与坚决,都已干脆的跳下?了床榻。 “你给我站着!” 长公主一声厉喝:“你当你就没?事吗?你一刀杀了皇子,多少人亲眼看着,如今不等风声过去就罢了,还自个玩外头?窜?” “吉利,给我拦着她,还有,吩咐下?去,姑娘没?事的消息,谁都不许传出去!” 苏淼淼明白母亲的担忧,虽说萧予衡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 萧予衡毕竟是皇子,是陛下?的亲儿子,她当着陛下?的面杀了萧予衡,细论起来,反而是她的错更大些?。 如今陛下?大概是念在她无辜受累,如今又?昏迷着,才暂时没?有计较,若是现在大咧咧的蹦出去,陛下?心疼起自己的儿子来,指不定便要与她问罪。 但苏淼淼这?时却顾不得这?些?。 或者说,她早在决意对萧予衡动手的一刹那,就已经打算了要承受往后?的代?价。 她看着母亲,满面倔强:“人是我杀的,陛下?罚我也是应该的,我现在出去,陛下?罚了我就消了气,若是我藏着不出去,陛下?心疼儿子,岂不是也一并迁怒到了赵怀芥身上?” “他为了救我,大逆的罪过都认了,我总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说到这?儿,苏淼淼心下?更是后?悔难过。 赵怀芥竟然为她做到了这?般地?步,分明在蓬莱宫时,她还一直误会赵怀芥居心不良,与萧予衡是一样的人。 甚至直到最后?,她还没?有来得及与赵怀芥说清楚他的心思情意! 看女儿这?模样:长公主天叹一口气:“你不要担心,怀芥是为了你,母亲怎会不知道??我们自会想法子为他周全。” 苏驸马也点头?:“怀芥虽然事涉谋逆,到底本心只为救人,又?是萧予衡有错在先,我也与你母亲商议好了,看看陛下?的意思,再找些?老臣一起为他求情,他毕竟是元宗唯一的血脉,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苏淼淼还不放心的追问:“那会怎么样?” 苏驸马面带沉吟,猜测道?:“大半是废去尊位,圈禁皇陵,也或许流放……” 苏淼淼听着,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那我与他一起。” 她平静下?来,面色却越发坚决:“若是赵怀芥被圈禁一辈子,我也去求陛下?,准我去皇陵里一起陪他。” “胡闹!你当圈禁皇陵是什?么小事!” 长公主听得不像话:“若是流放呢?” 苏淼淼不假思索:“那我也一起,他去哪儿我去哪,原本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犯的错处,我就该与他去一起领罪。” 失踪两个月的女儿终于救了回来,长公主晌午时分还是满心欢喜,热泪盈眶。 这?两月来,长公主误以为女儿丧生火场,想着自己蓬莱宫内,与淼淼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嫌弃女儿是烦人精,要她一边去不要碍眼,便每每红了眼眶,心疼的几乎肝肠寸断。 甚至苏淼淼昏迷时,就在刚刚,长公主欢喜之余,还想过往后?,不论女儿如何气人不懂事,她都一一答应,好声好气,再不会训斥女儿一个字。 谁料这?才过了没?有半日,公主便已经快忍不住想要反悔。 长公主都已气得伸出了手指头?,只是看着女儿立在面前?,身形销售,圆润的面颊都成了尖尖的下?颌,这?一指头?到底没?舍得下?得去手。 长公主耐着性子,没?法子,只能?换成了婉转示弱:“你当真这?样狠心?阿娘就你这?么一个亲生孩子,打从一个小娃娃起,一点点养到这?么大,你就这?样舍下?家里,只管跟着怀芥去?” 苏淼淼被母亲哭得说不出话,可又?不肯放弃赵怀芥,两厢为难之下?,听到了母亲提起小娃娃,心下?却是忽的一动——- 对了,阿娘说姑娘家到了十五及笄,与男人躺在一张榻上睡觉,肚子里就可以长出小娃娃。” 苏淼淼圆润的眸子里满是一本正经,仿佛想到了一个再好不过的主意:“我与赵怀芥生个娃娃,让阿娘养着宽心!” 长公主与驸马猛地?倒吸一口气。 第65章 凡是真心在意孩子的父母, 总是拗不过?自己的子女的。 听到?了苏淼淼这一番关于“孩子”的高论之后,长公主?那一支提起放下,忍耐了许久的指头, 终于还是狠狠戳上了苏淼淼的脑门。 不过?当真戳下去?之后,看到?苏淼淼头上顶着红通通的印子,却仍旧满面执拗的模样, 长公主?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扭头寻了苏驸马, 要他先去宗室府里走一趟, 问问情形,看元太子那儿, 可能放人进去探望。 “先叫你父亲去?问问, 也省的白跑一趟, 怀芥牵扯的不是寻常罪名,械系拘禁, 未必这般轻易,若是陛下不许, 你便是这时跑去也无用。” 长公主?肃着神情, 耐着性子与女儿解释。 苏淼淼被说服的点了头, 又开?口道:“若是不许探望,父亲也记得问问可能送东西不曾?他匆促被拘, 身旁什?么都?偶没有,肯定难过?。” “这些也不必你多操心!你爹早托人送去?了!” 长公主?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连一向好脾气的苏驸马听着都?觉满心复杂。 元太子是为?了救自家女儿才?沦落到?如今这步,公主?府当然不能忘恩负义, 撒手不理?。赵怀芥白日被拘进宗室府,苏驸马后脚便使了银子, 托了人去?照拂,算是尽一份心意。 一向大?大?咧咧的女儿,瞬间变得这般贴心仔细……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什?么叫女大?不由爹娘? 当初卿卿瞒着他与陈昂混在一处,也没有这般叫人心酸! 苏驸马背着手,叹息而去?,剩下长公主?却还要忍着心酸,应付着女儿下一个要求—— 去?见陛下认罪求情! 苏淼淼对此也是振振有词:“阿娘想想,我毕竟是你的女儿,这次又是箫予衡有错在先,陛下总不好杀了我给儿子报仇,我还要躲在家中?,连面都?不露,陛下这一腔火憋在心里发不出,岂不是要越发记恨?” “正因为?如此,我如今清醒了,才?正该立马认错,这才?能显得诚心啊!” 长公主?只是冷笑:“我竟不知,你还是个八面玲珑,四角圆全,出去?认罪都?未必真心的倔驴子,就能叫陛下消火了?” 自个生出的女儿,长公主?怎么不清楚她的性子? 只怕到?了陛下跟前,三言两语,就要说是箫予衡自个找死,莫说认错熄火了,别是去?叫陛下火上浇油的! 苏淼淼顿了顿,犹豫片刻后,面上闪过?一丝坚定:“不会?的,阿娘,这次我肯定好好低头,让陛下出气息怒。” 哪怕是为?了赵怀芥,她也不会?任性赌气,哪怕是给箫予衡灵前下跪她都?认! 毕竟只有陛下不是那么生气了,对赵怀芥也才?会?手下留情。 “好好好,从前为?了一个箫予衡便迷了心,如今换了怀芥,你倒是越发来劲儿了!” 长公主?亦是满腔复杂,只是之前对箫予衡还能说几句嫌弃,如今换了被拘在宗室府的赵怀芥,却真真是一句不是也说不出来。 相比起怀芥为?了救她,拼着性命前程,大?逆的罪都?犯了,苏淼淼这么点改变又算什?么? 如今的年轻人,分明也没认识几日,怎的竟这样情深意重,都?能写?进话本子了! 这么想着,长公主?还是冷着脸站了起来:“我这就去?朝宫里递折子去?,等着罢!” 如今瑞安也都?不是以往可以随意求见帝王的时?候了,想去?认罪低头,也得看陛下愿不愿给你这个脸面。 —————————— 看着父母相继而去?的背影,苏淼淼虽然忧心,却也没了旁了办法,只在如意楼内坐立不安的等了半日。 期间苏卿卿也过?来看了妹妹一趟,问过?她们两个都?差不多是一个时?候醒了想过?来,疑惑了几句,之后见她神思不属,也没有心思闲聊这两月的事,便又告辞去?了。 直到?天色都?彻底沉了下来,苏淼淼才?终于先后看见了回来的父亲母亲。 如今的宗室府宗正乃是一位年岁极长的箫氏长辈,细算起来太宗见了都?要称一句族叔。 老宗正倒是没拿大?,亲自见了苏驸马,态度也十?分客气,只是说起赵怀芥,那便是要见着陛下谕令才?敢放人进去?,一步也不能通融。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65节 倒是长公主?那厢,虽然没能亲见看见陛下,但传话进去?之后,却也派御前内监给了口谕,只说淼淼折腾这趟,不必忙,今日好好歇息,想要说什?么,都?明日午后再来。 这么听着倒似乎也没有问罪的意思,长公主?略微松了一口气,当夜便留在了如意楼,配着女儿一并睡了一夜。 次日一早,又亲自看着侍女们为?苏淼淼打扮梳妆,简衣素服,面上还轻轻打了一层脂粉,叫本就消瘦了许多的她越发透出几分苍白憔悴,直到?日头走到?头顶,一家三口才?一并进了宫。 延平帝在御苑内的观云殿里见了他们。 苏淼淼一路都?是格外?恭顺的低着头,跟着母亲身后,迈过?门槛几步,便规规矩矩的双膝跪在御前:“见过?陛下。” 延平帝一身燕居的素袍,也不见上次在观星楼上的亲近随意,面色威严,只淡淡叫了免礼。 苏驸马与长公主?谢恩起身,苏淼淼却仍旧跪着,只是直起身,认真道:“陛下,臣女是来认错的。” 延平帝面上不见喜怒:“哦?你有什?么错?” 苏淼淼抿抿唇,攥着手心低了头:“我错在……不该对六皇子动手。” 延平帝垂眸看着她:“予衡被你当胸刺进心口,生生煎熬了半日才?去?,淼淼,你可是当真觉着自己错了?” 昨日苏驸马虽然打探出了箫予衡已死,但到?底宫中?未传丧信,到?底是故事中?的男主?角,苏淼淼心里便总有几分隐隐的不放心。 直到?现在陛下亲口说出“已去?”两字,苏淼淼心下便如一块巨石终究落地?一般,第一反应竟是忍不住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是一旁苏驸马侧身朝她使了个眼色,苏淼淼才?猛然反应过?来,重新低眸:“是,臣女冲动,后悔不已……” 原本就不是虚伪矫饰的性子,又还没到?会?遮掩的年纪,嘴上说了后悔,脸上的神情却是一点没有悔恨的意思,甚至露出几分欢心雀跃,分明写?着“下次还敢!” 案上的延平帝静静看着她,却故意一般继续追问:“后悔什?么?” 苏淼淼一愣,面前苏驸马有些担心上前一步,长公主?也忍不住开?口:“陛下……” “动手的是淼淼,你们不必忙着替她说话。” 延平帝却抬手制止了两人,非要逼她承认一般,面色忽的一凉:“苏淼淼,你可是当真后悔杀了箫予衡?” 第66章 “你可是当真后悔杀了箫予衡?” 迎着陛下威严的?质问, 苏淼淼忍不住的攥了手心。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应该坚持说当时只是被吓糊涂了,是一时冲动, 并没有想当真杀人,说箫予衡死了她也十分后悔难过—— 就像她来之前,与母亲说过的那般。 但这一番早已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 苏淼淼的?嘴唇翕动了几次,却?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这样?违心的?话。 “嗯?”延平帝又一次沉声催促。 苏淼淼回过神来, 俯下了身, 声音清脆又干脆:“臣女的?确后悔,后悔牵连元太子获罪, 带累父母担忧, 惹陛下心伤。” 延平帝微微眯着眼睛:“不是后悔杀了朕的?皇子?” 苏淼淼也干脆的?咬了牙, 说的?毫不犹豫:“不是,箫予衡他该死?!” 话说到这份上, 就已经彻底没了回转的?余地。 苏驸马重新退了回去,已经做好了准备为女告罪, 长公主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非但不觉意外?, 反而觉着能淼淼前头还?知道婉转周全了一句,已经算是十分长进。 延平帝微微朝后靠着椅背, 面色愈发难辨:“六皇子掳你困于私宅,的?确是他不对在前,可他亦是太过爱重你,因你变心, 这才走了岔路,临终之前, 还?口?口?声声念的?都是你的?名字,你竟没有一点动容?” “陛下也未免太过偏袒自己儿子!” 苏淼淼原本虽然倔强,但起码还?算恭敬,直到听见了这话,才终于更忍不住露出了满面怒容,高高昂头,满面愤怒:“箫予衡只是受不了自个的?东西落到了旁人手里?,便使?手段夺去,都压根没把我当作一个人,人情?都没有的?禽兽,又何谈爱重?” 延平帝这话的?确太过气人,虽说苏淼淼言语冒犯,但夫妻两个没一个拦的?。 长公主脸色格外?难看、一言不发,连一向和?气谨慎的?苏驸马,都面无表情?,硬是等着苏淼淼说罢了,才抬手拦了一句,训斥她失了礼数。 这般反应,似乎也惹怒了延平帝,低头啜了一口?清茶,不辨喜怒:“罢了,你是无辜受难,朕不罚你,若无事,便都退下罢。” 这话一出,苏淼淼却?当真焦急起来。 她连忙上前:“臣女冒犯,陛下只管降罪!” “怎么,这是还?有旁的?事?” 延平帝垂眸看她一眼,天威莫测:“是为了赵怀芥?” 苏淼淼一顿,只能低头:“陛下英明。” 延平帝冷淡:“英明谈不上,明德昨日才被宗室府拒之门外?,任谁也能猜出来,你们这家子求见,请罪是假,求情?才是真。” 竟然连他去了宗室府都知道,苏驸马与?长公主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担忧。 陛下对此事如此在意,只怕愈发不能善了。 果?真,延平帝低头啜一口?清茶:“不过你们便是进去,也见不着人,朕昨日亲审元太子,人如今还?在宫中。” 苏淼淼抬起头,神色更是焦急,身子都往前倾着,几乎忍不住要站起来。 苏驸马按下女儿,再一次开口?:“国本大事,臣本不该妄言,只是元太子本意是为相救小女,臣亦不敢置身事外?……” 延平帝没等她说罢,便径直打算:“这么说,赵怀芥私藏弓弩,豢养死?士,都是因他能掐会算,十几年前,便知道今日淼淼有这一场无妄之灾?” 苏驸马面色一顿,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倒不是驸马词穷,实在是私藏弓弩,豢养死?士,都是实打实摆在明面上忌讳之举,任谁也无法开脱。 甲胄弓弩,死?士护卫,藏着这些是想干什么?若不是今日为了救淼淼露出来,本意还?想藏到什么时候再用? 长公主深深叹一口?气,也屈膝跪下:“怀芥的?确做了错事,只求陛下看他自幼失怙,无人教?导的?分明,从轻发落。” 提前先帝,延平帝的?神情?也严肃起来,亲自起身,将长公主与?苏淼淼都虚虚扶起:“长姐的?面子,朕还?是要给的?,来人,带太子过来。” 陛下知道他们今日求见,显然早已准备,一声吩咐之后,不过盏茶功夫,身后的?回廊上,便传来了脚步声响。 回头看去,果?然便是赵怀芥那疏朗的?清隽身形,仍是一身道袍,空着双手被侍从押送着,看来也是仙人一般萧萧肃肃。 抛开被救时的?匆匆一撇,苏淼淼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再见过赵怀芥。 加上对方又是为了她获罪,此刻见到了赵怀芥,她忍不住的?上前几步,迎了上去。 只是行到身前,还?未开口?,苏淼淼便先闻到了一股鲜明的?血腥气。 她初时还?未反应过来,直到看见赵怀芥冷玉一般白的?不正常的?面色,才忽的?明白了什么—— 是伤口?的?血气,赵怀芥受了伤! 延平帝也几乎同时开了口?:“不必行礼了,刚受的?廷杖,赐座。” 苏淼淼的?面色骤然一白:“你受了廷杖?” 赵怀芥原本面色疏淡,直到看见苏淼淼,才微微变了些。 此刻看她满面震惊,便更是带了几分愧疚般的?安抚:“只是几杖,小惩大诫罢了,不必担心。” 苏淼淼用力的?攥着手心,莹润的?唇瓣,都被她咬得全无血色。 她没有想到,陛下竟会对赵怀芥上廷杖。 她听父亲说过。廷杖,前朝宦官干政兴盛一时,栗木制成?的?粗杖,削成?棒槌的?形状,用铁皮包裹起来,有些还?会带着倒勾,若是有力的?侍卫力士,一杖下去,便会皮开肉绽,寻常人撑不得几十廷,便会连性命都丢了。 本朝自太宗起,便说这等刑法太过辱没,除了几个当真犯了大错的?恶徒,领过的?大臣都是屈指可数。 陛下竟然将这样?的?刑罚用在赵怀芥的?身上,他该有多疼? 苏淼淼直到方才,都不觉自己的?“莽撞”直言有错,但现在对着赵怀芥冷白的?面色,一时却?当真后悔了起来。 若是她方才没有那样?冲动,承认自己后悔杀了箫予衡,好好认错求饶,让陛下喜怒,是不是现在就能求陛下放过赵怀芥? “淼淼,当真无事,陛下已经……”赵怀芥声音清冽,还?要解释什么。 但苏淼淼已经转过了身,对着主位的?延平帝,咬着牙开了口?:“陛下,赵怀芥都是为了救我,求陛下罚他时,也连我一道!” 延平帝原本神色都已经温和?了许多,听了这话却?是一愣。 他微微垂眸,对着苏淼淼好似看着大恶人一般的?眼神,顿了顿,似笑非笑:“你这是在怪朕?” 苏淼淼摇摇头,一双圆润的?杏眸黑白分明,圆润而澄澈:“太子做错了事,陛下责罚应当,赵怀芥救了我,我想要报答与?他一并领罚,也是应该,只是为了我自个的?心,并不敢怪陛下。” 一旁赵怀芥原本是想要伸手安慰她,听到这儿,手心微微一颤,却?几乎不敢靠近一般,僵在了原处。 延平帝看着下头这两人,神色也是越发微妙。 他缓缓放下茶盏,说不出是喜是怒:“一起担着?你可知道,朕要将他怎样??” 苏淼淼不知道。 但来之前,她就也已经听父母说过,赵怀芥到底是元宗唯一留下的?血脉,哪怕是看在先帝的?份上,应该也不会直接杀了,大概率就是圈禁或是流放。 苏淼淼抿了抿唇,不顾身旁父母的?阻拦,仍是干脆道:“不论是什么,臣女都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延平帝微一挑眉:“既这样?,你便收拾收拾,与?太子一起上路。” 上路这词,听着实在叫人心惊。 一旁长公主的?面色一变,苏驸马更是连忙俯身告罪:“陛下息怒,小女疏于管教?,性子执拗,并非有意不敬,陛下恕罪。”” 但延平帝却?仿若未觉一般,竟还?当真点了点头:“的?确执拗,倒与?怀芥也不逞多让。” “怀芥是因先帝去得早,无人教?导,性子孤拐些也就罢了,淼淼可是有你自幼看顾,还?是这样?急躁。明德啊,可见是你为父失职。” 苏驸马闻言微微一顿,竟有些听不懂一般,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延平帝话头一转:“怀芥啊,既是明德不成?,淼淼日后可就交给你了!” 说罢,看着众人满面怔愣的?神色,延平帝终是没忍住哈哈一笑,继续调侃:“只怕你也是个没出息,日后教?导不了淼淼,反倒要被淼淼教?训了!” 苏淼淼疑惑扭头,赵怀芥便也立即出声解释:“是去北境,北伐大胜,陛下令去北疆,开北域都护府,待到北境繁盛,百姓安居,方可回京。” 这话一出,不单苏淼淼,连一旁苏驸马长公主也忍不住面露诧异。 元太子犯下大逆之罪,若是流放北疆苦寒之地都能说得过去。 可是历来流放,都是圈禁反省,甚至带木枷,做苦役,才是责罚,去开都护府,监理民生? 这哪里?是责罚,说是重用也不算错! 苏淼淼神色怔怔:“可你的?廷杖……” 陛下罚了廷杖,不该是震怒了吗?怎的?竟这般轻轻放过,还?给了差事重用?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女配读心后改选禁欲太子 第66节 延平帝冷下了脸:“怎的?,他瞒着朕干下这般混账事!朕亲手打了他几棍子,打不得吗?” “打小就是皇兄教?训我,也该轮着朕教?训他的?儿子……” 延平帝低低的?说罢,又不悦的?看向苏淼淼:“《周礼》都云,凡盗贼军乡邑及家人,杀之无罪,原来在你眼里?,朕就是这样?一个偏袒自个儿子的?糊涂虫?亏得上次还?口?口?声声叫着舅舅,原来也是个小骗子!” 苏淼淼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第67章 【正文完】 “弓弩, 死士,甲胄……是你,还?是明烈皇后, 或者你们母子都早有反意?” 养乾殿内,延平帝面色冷漠的看着殿下的赵怀芥。 赵怀芥一身干练的短打劲装,被拘了一夜, 浑身上?下都沾着尘土,衣衫鬓角也都杂乱不堪。 但?即便顶着这样狼狈的模样, 赵怀芥立于殿中, 仍是透着一股离世般的缥缈出尘,微微附身, 话语冷静:“弓弩甲胄, 除陛下亲赐, 皆是两月来工匠现作,徒有其形, 并无弩箭,死士六十, 是母亲多年准备, 担忧我回京之后, 若遇危险可护我周全。” 赵怀芥的话说?的没错。 一日的功夫,已经足够延平帝查清所有内情。 历来弓弩, 最难得其实是弩箭,赵怀芥只是寻工匠做出了空架子,尤其可以穿透城墙的弩车,更是一支弩箭都无, 只是拉起的声响太过骇人,虚虚实实, 生生金吾卫玩弄于鼓掌之中。 至于死士,堂堂太子养几十个人,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延平帝还?是个闲散王爷时,手底下也会养些亲信帮他干些不好叫父兄知晓的事。 事实上?,延平帝心知肚明,已死的箫予衡养出的亲信,都远比六十的数目更多—— 只不过这些人,未必有赵怀芥的二百加六十忠心,明知是在送死,也无一人畏缩退让。 赵怀芥犯下最大的错处,是当众抗旨,对峙禁卫,以及…… 杀了皇子。 哦,对,皇子还?不是杀的,至多算是同谋,当真动手的人淼淼。 即便已经隔了一个日夜,延平帝想起苏淼淼将匕首插进?六皇子胸膛的情形,还?是觉着满心复杂,难以平静。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他不能责怪遭受这般无妄之灾的苏淼淼报仇反击。 莫说?责怪了,但?凡掳人的是旁人,看见获救的苏淼淼这般干脆杀人,延平帝都要拍手赞一句英勇果决,不负祖宗威名,狠狠的嘉赏安抚一番自己这外甥女。 但?偏偏作出这下作之举的人是六皇子,淼淼捅的人是箫予衡—— 他并不喜欢期待,但?也到底在眼前看了四五年的儿子。 延平帝一生深情,后宅妻妾子嗣,不论贤愚妍媸,皆是两情相?悦,情到深处,得来的宝贝。 即便登基之后,许多人谏言他广纳后宫,为天下计延绵后嗣,延平帝旁的地方都能忍得,唯独这么点坚持始终不肯退让。 但?独独就?出了箫予衡这么一个意?外, 箫予衡进?京之前,他一直装着没有这回事,甚至名字都不起,就?是想着他的子嗣大多孱弱,撂在南边行宫,说?不得过个几年便养不住了,不必见,也省的在意?心烦—— 谁曾想,箫予衡的意?外,却?并不止这一桩。 这长在行宫的箫予衡,却?是聪慧康健,君子谦谦,鉴貌辨色,都远胜宫中年长皇子。 延平帝感?叹之余,却?也觉这或许就?是天意?。 有太宗元宗一对英明神武的父兄在前,他其实打小就?没有什么大志向,贤王都怠得去当,更莫提皇帝,当初登基,都是因缘际会,实在没了法子赶鸭子上?架。 登基十余年,延平帝虽然也能称得上?一句称职,但?他也并未从中觉出什么趣味,多年来在忍耐尽责,期间想过无数次,若是眼前有个能干聪慧的后代子嗣,让他能趁传位,便还?能趁着还?没彻底老?朽,当太上?皇逍遥几年。 只是延平帝对后宫挑剔太多,子嗣本?就?不多,又因通人事太早,伤了根底,往后虽也调理多年,但?子嗣也多有病弱夭折,剩下的几个他虽疼爱,却?也实在不堪大任。 原本?宫中最有指望的,是还?在襁褓之中的九皇子,身子称不上?结实,只勉强不算多病,却?也因为太小,看不出聪慧脾性,幼儿难养,也难保日后不会再有意?外。 这个时候,却?忽的冒出了一个箫予衡。 延平帝难免会觉着,这个他并不喜欢的儿子,便是上?天送来,为他解忧,用来继承皇位的。 这些年来,箫予衡倒也并没有叫他失望,诗书骑射无一不精,四书五经过目成?诵,派去教导的臣子师傅,便没有不夸赞的,甚至男女婚事上?,都不必操心。 长公主独女一眼看中,为了他都改了脾性,钻研琴棋诗画,行事贤良淑德,这样的出身行事,日后一旦大婚,多是个一国之母的好苗子! 谁能想到,原本?一桩好好的姻缘,最终会落得这样个结果? 不过也是因为这些年的打算,在听?闻箫予衡丧命时,延平帝的心疼的不是失了儿子,而是没了培养了好几年的继承人。 面前赵怀芥还?在开口解释,神色恭谨而清冷:“陛下明鉴,母亲自幼教导,只为令我继位,并无反心。” 继位之心…… 若论继位,眼前的赵怀芥的确是个更合适的人选,身份比箫予衡更正统,筹谋两月,作出这样这样大事,行事手段也比箫予衡都更出挑。 但?此刻听?见这话之后,延平帝却?不见欣喜,反而只觉气怒嘲讽:“你若有继位之心,这么多年,为何要一直待在蓬莱宫?” 满盛京中,谁不知道,早在延平帝刚刚继位之处,便当初说?过,日后还?会将皇位还?于元宗这一宗? 若是有心,才更该好好留在宫中,牢牢占住这太子之位。 这么多年都窝在蓬莱宫,一副清心寡欲,不染凡俗的模样,叫他都不能勉强,怕被旁人误会捧杀,偏偏这时候才说?了有心继位? 延平帝面色更冷:“还?是你们?母子觉着,朕是这般狭隘之辈,登基之后便容不得你们?母子?” 赵怀芥这次却?沉默了半晌,才继续开口:“去蓬莱宫,不单是母亲的主意?,也是先帝的吩咐。” 延平帝一愣:“皇兄?” 回过神的延平帝面色更怒:“怎么,是皇兄疑心朕要害你?” 赵怀芥的面色越发微妙,在延平帝的催促下,才又低头道:“并非疑心陛下慈心,只是担忧陛下仓促登基,我若在京,叫有心人看在眼中,心生二志,也怕陛下年轻,不胜其任……” “先帝曾为我留了遗旨,只是也被焚于火场,倒是先帝驾崩之前,也召见过几位老?臣,留有口谕,陛下可以召见亲问。” 不是怀疑你阴私狭隘,要对侄儿出手,而是因为延平帝往日太不成?器,元宗担忧这个弟弟在皇位上?坐不住,被人诓骗拿捏。 让赵怀芥远远的躲去蓬莱宫,一方面是让元宗之名彻底退出朝堂,一朝天子一朝臣,不为你添麻烦。 另一方面,也是留个后手,万一弟弟实在不成?器,干不了这个皇帝,等儿子长大些,还?能靠着留下的根底与?遗旨,在明烈皇后的扶持下,重新归来匡扶江山。 赵怀芥的声音清冽疏淡,却?仿佛一个个巴掌,重重的拍在延平帝的面上?。 延平帝的面色先是涨得通红,转瞬又变得青白:“你为何不早……” 话没说?罢,便也忽的停了下来。 这还?用问吗?这种话,赵怀芥如何能早与?他开口? 莫说?伤不伤延平帝的颜面,只说?赵怀芥一个先帝留下的侄儿,便当真是延平帝的亲儿子封的太子,皇权之下,难不成?便能在父皇还?好好活着时候,整日将等着继皇位的话,挂在嘴边上?? 便是说?出来,他都未必会信。 谁能料到,当初元宗临终,传位于弟,延平帝觉着自己是挽狂澜于既的,扶大厦之将倾,又感?动皇兄信任看重,多年来矜矜业业,忍着本?性,不敢有一丝懈怠。 结果皇兄只是没了法子,实际压根就?没有当真相?信过他这个弟弟—— 甚至相?信当初怀芥,一个三岁的孩子,都比他更多! ———————— “所以,陛下就?恼羞成?怒,亲手打了你板子?” 长公主府正院内,听?到这儿的苏淼淼,也终于忍不住插了口。 从宫中归来之后,长公主便将赵怀芥接回了自己府中。 毕竟从前就?罢了,赵怀芥弱冠之年,身份贵重,身上?也没出什么事,独自一个住在空落落的国师府,也不必担心他照顾不了自个。 但?现在,他犯下大逆之过,被陛下废了太子之位,身边护卫宫人都一并获罪,背上?还?顶着廷杖留下的刑伤,衣食上?药,总不能再撂在国师府里,靠捡春一个腿脚不便的半大孩子照顾。 陛下赏了廷杖之后,是派人给赵怀芥上?了伤药了,只是回来路上?一番周折,难免有些伤处重新渗了血,最好还?是重新再涂一层。 因为等不及要说?往日涉及皇位与?处置的旧事,丫鬟侍从都被遣去了屋外守着,这会儿是苏驸马在亲自上?药。 赵怀芥袒着上?身,额头微微渗着一些冷汗,神色却?还?算疏淡平静:“说?不上?恼羞成?怒,陛下亲自打了三杖,一杖是打我自作主张,猜出你的下落,不去宫中禀报,请陛下作主,反而闹得京中不宁,第二杖,是训我不信尊长,诸多欺掩,有心继位,便该坦然相?告……” 苏淼淼:“那还?有一杖呢?” 说?到这儿时,似是苏驸马手下重了一些,赵怀芥微微吸一口气,声音带了一丝颤抖:“还?有一杖,是打先帝用人又疑,实在可恨,只是元宗驾崩,陛下又不能对兄长出手,只好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苏淼淼看着心疼,又越发生气:“还?说?不是恼羞成?怒,先帝做的不地道,却?偏偏迁怒到你身上?,下手这样重!” 看着苏淼淼又往前头走了几步,还?又绕到了赵怀芥身后去看伤处,长公主忍不住按了按额角:“淼淼,你就?在这儿这么看着?” 苏驸马同为男子,上?药自不必提,长公主身为长辈,看看侄儿露出的脊背伤处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苏淼淼一个未嫁的姑娘,就?算明知道他们?与?寻常男女不同,到底还?没有成?亲,这么大咧咧的盯着赵怀芥露着上?身,像什么样? 面对母亲的驱赶,苏淼淼却?眨着眼睛:“为什么看不得?夏日里天热时,明镜湖里,许多人都会光了膀子下湖凫水呢,我也都瞧过啊。” 说?着,她还?有大大方方补了一句:“而且表兄的身子,还?比那些人顺眼多了。” 赵怀芥素日里都是一身道袍,看着便很?是清隽,如今脱了衣裳,露出的上?身肌肉也并不夸张,是十分流畅的线条与?弧度,腹部两侧,还?有两道漂亮的窄线,千脆利落地往下延伸了下去,一眼看去,白皙单薄,又有力健硕,还?带着几分少年般的俊朗,的确比明镜湖里那些粗俗野人顺眼得不是一点。 只是听?见苏淼淼的话,赵怀芥原本?柔软的腹部,却?像是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刺-激,瞬间紧绷,胸腹间的线条都愈发紧致分明。 “表兄你……” 苏淼淼看着奇怪,抬头之后,又忍不住一惊:“表兄你脸怎么这样红!是不是受伤发热了!” “咳,咳咳!” 赵怀芥冷白的面颊上?泛出烟霞般的红晕,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却?是发出的了一阵忙乱的咳嗽,身子也忍不住的往后躲避一般侧了侧。 长公主与?苏驸马看着也是无奈,傻闺女一派天然,还?没开窍呢,她又能说?些什么? 苏驸马也是暗暗摇头,手下动作快了些,在最后一道伤处抹上?了一层伤药,便转身给赵怀芥递了衣裳。 身上?松松系上?了一件单袍后,赵怀芥的神色终于恢复了平常的平静。 他又咳一声,没有多提光膀子的事,只是继续解释正事:“我领杖之后,又与?陛下求情,饶过那些护卫一命,陛下开恩,也只贬为军奴,令我带他们?去北境,自个带他们?拼回前程。” 这话的意?思,其实便是远远的打发出去,陛下还?在时,当然不会宽赦回京,天高皇帝远,不会再多计较的意?思,待到陛下百年之后,未必不能再搏回前程。 到底是大逆之罪,长公主点点头:“已是十分宽仁了。” 赵怀芥也真心点头:“陛下圣明。” 苏淼淼听?着,却?也有些疑惑:“要这么说?,当初若是直言相?告,陛下便当真会派人来将箫予衡的私宅,救我出来吗?” 可若是这样,那为何在故事里,陛下却?是站在了箫予衡那一头,将母亲与?元太子压了下去,由得箫予衡继位,还?毁了长公主府?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