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 关于我被当成魔神这件事》 第1章 [bl同人] 《(原神同人)[原神]关于我被当成魔神这件事》作者:云起无声【完结】 本书简介: 须弥部分会单独开后续,同步会开无厘头沙雕文《呆呆空和皮皮荧的提瓦特旅行日记》,求收藏,看文快乐喵~ ps:本文大纲完成于3.0前后,此时很多剧情都没有展开,所以本文含有大量个人猜测,且基本吃书(痛),介意勿入,感谢大家的喜欢,比心 ———————— 魔神战争已经进入尾声。 天理维系者看着棋盘上幸存的七个魔神,又看了眼旁边被淘汰的棋子,心血来潮的数了数。 咦?怎么多了一个? …… 秦和瑟看着眼前高大明亮的大日御舆,满头的问号。 虽然能重新见到光明让他很高兴,但谁能告诉他这是哪里啊! …… 奔腾的时间长河里,光影变幻。 武者影无想的一刀饱含愤怒,斩下大蛇的首级。 身首异处的大蛇爆发强大的力量污染土地,漆黑爬上蛇瞳;污浊的黑雾下,他依旧遥望着海祇岛,牵挂着海祇的人民。 “这是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战争。”祂想着。 星河流转,日月无辉。 祂笑了笑,冷白的手抚过河水,轻轻地,挑断一条线。 “哎呀……作为一个不懂规矩的外来魔神,出点问题也是很正常的吧……” …… 小剧场: 秦和瑟:奥罗巴斯,你当时是真心待我的,对吧? 奥罗巴斯:…… 秦和瑟:你当时是真心待我的,对吧?(笑容消失.jpg) —————— 本文你将看到: 平行世界:原作if,时间魔神战争末期,大量捏造和时间混乱。 死而复生:懂得都懂。 女娲造人:主角捏造,在某些方面战斗力逆天(真逆天)。 情感专一:攻是奥罗巴斯(就是海祇岛大蛇),一对一。 国之栋梁(?):有基建方面描写,但不多。 统一世界(?):为了避免出现各国外汇问题,理想化所有货币价值相等且都叫“摩拉”。 日更新,有时会有更新随机掉落,有事会请假。 —————— 内容标签: 强强 近水楼台 异世大陆 基建 轻松 原神 主角视角秦和瑟互动奥罗巴斯配角很多很多 一句话简介:说好的旅行呢?怎么就工作了? 立意:寻找自我 第一章 不知何时,火车上沁凉的微风突然变了味道,周围像是被闷在罐头里,冰冷压抑。 秦和瑟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并没有坐在舒适温暖的火车里,而是躺在一张床板上。 说是床板都是抬举它,没有任何柔软的东西覆盖,石板冰凉坚硬,如果不是脑袋底下确实枕着一个形似枕头的物体,他都觉得自己是躺在大马路上。 他双目失明很久,所以对于黑暗他并没有害怕,而是下意识延伸自己的感知。 可不知为何,原本应该清晰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除了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小声响,没有一点动静和信息。 他又尝试调动他的力量,也是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好在他还可以感觉到手脚;他尝试抬起手,活动活动手指,五指据在,头顶也没有东西阻挡;又抬了抬脚,也没有异常。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相貌和以前一样,不知是魂穿到样貌一样的身体里还是自己原来的身体。 摸索着起身,在床边摸到了墙;他懒得找鞋子,就这么赤着脚在冰凉的地板上行走。 他摸到了门,但没有急着出去,而是继续探索这个空间。 他所在的空间并不大,但却可以用空旷来形容:除了他躺的那块床板,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这是什么恐怖的开局,先是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再是不知被绑架还是家徒四壁,再然后是感知失灵,能力全无。 我只是想坐个火车体验一把悠悠闲闲的旅行,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啊! 一屁股摊在床板上,秦和瑟一个咸鱼翻身,感到生无可恋。 这样子不是办法,需要寻找更多信息才行。 他正做着心理建设,准备起身的时候,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巨响。 秦和瑟没有注意那声巨响的来源,而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天花板。 天花板平平无奇,紫灰色的石板构成简朴的遮盖,没有什么艺术感;让他震惊的不是天花板本身,而是他的眼睛。 他能“看见”了。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黑暗中生活了多久,久到他已经不抱任何恢复的希望。 他的震惊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张突如其来的大笑脸骤然打断。 “还愣着干什么?”笑脸兴奋的嘴角都要扬到太阳上,不由分说就把秦和瑟拽起身来:“奥罗巴斯大人胜利了啊!我们终于解放啦!” 说完,不顾秦和瑟的满脸疑惑,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整个房间再次安静下来,看着和自己摸索想象中一模一样的房间,秦和瑟整个人蒙蒙的。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人根本没有反应时间,他下意识走到门口,向外望去。 天空被岩石遮盖,浓雾弥漫的深渊尽在脚下。 第2章 入目,既是如太阳般耀眼的高塔。 …… 一个有着极高科技水平的地下文明;这是秦和瑟对这里最初的印象。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秦和瑟参加了众人组织的庆功宴。 说是庆功宴,其实只是一群人围着篝火,喝着味道奇怪的低纯度果酒,酒里还掺这不少果肉碎渣。 即使一个人都不认识,已经调整过来的秦和瑟还是了解了不少信息。 这个地方叫白夜国,那个相当于太阳的灯塔是大日御舆。 在大蛇,也就是奥罗巴斯大人到来之前,白夜国由“太阳之子”统治;这些年幼的儿童有着人性最深沉的恶,联合贵族一起压迫着所有白夜国的子民。 白夜国表面光辉灿烂,阴影下却都是人的血泪。 “但现在不一样啦!”和他说这些话的就是之前把他拉起来的笑脸男,叫埃克托,秦和瑟才知道他根本就不认识自己。 当时埃克托的反应太过熟悉,以至于秦和瑟以为他认识这具身体,结果他谎称失忆问了一圈,没一个人认识自己。 看来很有可能是自己整个人都穿越过来了。 所以为什么我的感知和能力都消失了呢? 秦和瑟继续在庆功宴上游走着;其实从刚开始他就发现发现,白夜国的科技水平偏科的离谱。 科技水平能造出人工太阳,但多数人连最基础的文字都无法认全,没有基础教育;阶级固化,社会科学方面没有任何建设。 草是蓝紫色,泛着幽幽荧光,深渊下有着名为“龙蜥”的怪物,抵御它的方法还是最原始的人海战术,武器的冶炼与锻造极度匮乏。 农业方面,他们对于龙蜥带来的土地异化是一点方法都没有;这种土地的异化名为“圣土化”,这种情况颇为奇怪,多数作物都无法生长,只有少数作物可以结实,造成多数人都有着严重的营养不良。 医学也极度落后,只处在用草药敷这最基础的用法。 看着在篝火前载歌载舞的人们,秦和瑟有些感慨。 其实如果只听他们前面说的关于“太阳之子”的事,那这里其实就是很典型的暴君与暴政,没什么可惋惜的。 可如果那些孩子真的和那些贵族是同一类人,那些贵族又为什么要办“归日之祭”。 太阳之子,诞辰御祝,至天马之架席,共烈人之飨。[1] 在这些孩子觉醒之前,在他们生日之时,在大日御舆内,将他们投身进炽热的光芒之中,迎来自己生命和太阳之子身份的终结。 “太阳之子”永远都不会仁明,也永远都不会长大了。 果酒酸涩,但其实别有一番风味;秦和瑟又喝了一口,看向了白夜国的中心,也就是大日御舆的下方。 据众人所说,大蛇,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奥罗巴斯大人”,为回应白夜国众人的呼唤,从外界降临至此。 那就说明外面很可能还有更大的世界,而且大蛇知道该如何出去。 反正都是旅行,就当是目的地临时变更,把这里转完就想办法出去吧。 定好了大致目标,秦和瑟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想起自己家徒四壁的房子。 ……还是先想办法赚钱吧。 …… 秦和瑟走后不久,一个人悄然来到这里。 宽大洁白的斗篷掩盖住他的样貌,只露出其锋利的下颌线;高大的身影灵巧地绕过所有人,来到了刚才秦和瑟停留的地方。 完全陌生的魔神气息…… 他感受着几乎已经微不可察的气息残留,对方是他从未有过接触的魔神,并且…… 仿佛无尽的星空之下,昏暗但生机勃勃的森林之中,一只白鹿,踏过潺潺流动的溪水,静悄悄地隐逸在星河的尽头。 这个魔神的气息很独特,不像其他魔神的气息,都有与之相对应的事物;这份气息很抽象,给人的感觉宛如一幅只存在于幻想的画卷。 而且,星空的气息…… 星空…… 他想起那个人,那个不可直言其名讳的神明。 不,不是祂,这个魔神的气息很微弱很弱小,不可能是那种上位的存在。 高大的斗篷在人群中非常显眼,但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他用元素封存了最后一部分未散的气息,转眼消失在人群中。 …… 如果想要在今晚有一个好梦,就要获得柔软的床垫,而床垫需要摩拉,也就是钱。 他打听到的最快赚钱的法子,就是去狩猎龙蜥。 一斤龙蜥肉一万摩拉,十斤起售;若是完整新鲜龙蜥价格翻倍,若是活的,再次翻倍。 之前并没有活龙蜥的要求,是今天刚加上的委托;大家议论纷纷,但没有人敢真的去带一只龙蜥回来。 用从床底下翻出来的仅剩的几百摩拉,秦和瑟从集市换来了一把二手小匕首;虽然是二手的,但没有锈迹,除了有些钝没什么缺点。 他特意观察了收购点里被切割的肉;龙蜥肉并不硬,却极富有弹性,要割下来,武器必须足够锋利才行。 直接用自己平整的床板随意地磨了磨,看磨的差不多了,下意识想用自己的皮毛抛抛光;冰凉的铁器贴在皮肤上,让他骤然回神。 皮毛并没有显现出来,手背上依旧是细嫩的人皮,即使他没有真正磨上去,微小的毛刺还是扎出了一个个细小的血点。 第3章 他还是有点不适应一点能力都没有的自己。 秦和瑟叹了口气,用衣服随手将血点擦去,从外面捡了点较为细腻的树皮当做抛光布,准备工作算是做完了。 他没有走直达的通道。而是借着从埃克托那薅来的地图,贴着直达的道路从没有人的小路绕了过去。 秦和瑟来到过关口前,又两个人守着关口,但昏昏欲睡,即使他扔了一个小石子在对方面前,都没有任何动静。 确认没有人看到他后,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闪过守关人和障碍,消失在迷雾之中。 …… 奥罗巴斯站在大日御舆下,向上仰望。 大日御舆带来了光,连同光下的阴影,也一并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在他身后,早早归降的白夜国贵族和起义军吵的不可开交;对于这个国家以后的管理方式,两方都有他们自己的坚持。 贵族想通过举荐,推选一个大家都认可的凡人之王,跟随大蛇左右,共同治理国家。 起义军怎么可能同意,“太阳之子”就是这群贵族搞出来的,万一到时候有搞出什么“太阳之王”,底下的人还怎么活? 他们希望奥罗巴斯大人能直接领导众人,而不是让有心人从中作梗。 两群人吵了一个自然日,都没有给出至少一个确切可行的方案。 奥罗巴斯知道起义军想让自己直接统领全国,但身为魔神战争的失败者,天理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戴罪之人拥有一个国家;至少明面上,绝对不可以。 听着后方越来越跑偏的重点,大蛇有些无奈。 两方的矛盾不可调和,当真要干什么事情的时候,难保不会出现因为意气用事,故意拦着对方从而错过某些关乎国家发展大事的时候。 如果有一个代替他的第三方势力,在两方之间调和就好了。 大蛇刚有了一点思路,突然一股强烈的威压狠狠地压在所有人身上,即使只有一瞬间,也让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顿时软了膝盖,心智不坚定的人甚至直接跪在了地上。 是熟悉的气息。 大蛇一下子就认出,刚刚他在篝火那里感受到的和这份气息一模一样。 是从龙蜥巢穴散发出来的。 大蛇的威压蔓延,缓和了众人的神经;见没有人受伤,大蛇便没有再耽搁,直接向着白夜国深处行去。 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魔神是敌是友,如果它对这个新生的国家有威胁的话…… 隐藏的如夕阳般血红的蛇瞳微缩,长剑在手中凝聚;他潜入浓雾中,悄无声息地前进。 他会在它还未成长之前,不声不响地将抹杀在黑暗之中。 第二章 之前的浓雾成为了遮天蔽日的云层,大日御舆的光芒被削弱,只透下薄薄的光影。 秦和瑟的脚碾压在深紫色的土地上沙沙作响,整条路安安静静,没有一点生命迹象。 他随便找了一条路,打算碰碰运气;但不得不说,他最近可能就是点背,都快走到最深处了,还是一个龙蜥影都没有见到。 按埃克托所说,每过一个自然日,大日御舆就会将光芒减半,供众人休憩睡眠,持续半个自然日。 而这个时间,也就是大多数龙蜥活跃的时间。 虽然从收购点里大概推测了一下龙蜥的身体强度,但龙蜥具体是什么样子,他并不了解,甚至它的攻击模式,身上的弱点,这些都只有众人半真半假的口头传说。 如果有了钱,他就不用来这危险的地方碰运气,就可以在柔软温暖的床垫上好好恢复一下这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突突直跳的脑壳。 可他没有。 果然,没有钱在哪里都过的不好。 一阵冷风刮过,带着缠缠绵绵的水汽,让秦和瑟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即使是这么大的声响,周围依旧是冷冷清清,除了他没有一个多余的活物的模样。 再往前走,就到了大日御舆无法照耀到的地方,也就是由龙蜥称霸的无光的深处。 “不能再往前走了。”秦和瑟想着,毕竟比起赚钱,还是小命要紧。 他本打算找一只落单的龙蜥,从它身上割块肉下来,之后拔腿就跑,连杀死它的想法都没有。 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柔弱无力的普通人,身上还只有一个看起来可可怜怜的小匕首,要不是仗着自己没有忘记曾经的一些战斗技巧,打死他也不敢来接这种苦差事啊。 看了一眼漆黑如墨的深处,秦和瑟抚了抚自己炸起的汗毛,看了一眼地图,找了另一个比较近的路,转身准备离开。 看来今晚只能睡冷石板了。 忽然间,周围的光影变得暗淡,原本就略显昏暗的道路更加朦胧;仿佛刚刚还隐藏的很好的恶意,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完了!算错时间了! 呼啸的风声从背后袭来,秦和瑟闪身,往侧边一个翻滚,躲过了从后而来的袭击。 借着对方惯性的空白时间,秦和瑟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深蓝色的鳞甲,金色的竖瞳,健硕且有力的四肢,还有看起来可以直接把他撕成碎片的锋利指爪;它就是龙蜥。 宛如岩浆般金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秦和瑟,筋肉紧绷,如同一只狼,巡视着自己的猎物。 看了一眼地上被龙蜥抓出来的极深的爪印,秦和瑟很想穿越回去,给做出狩猎龙蜥这一决定的自己一个大逼斗。 第4章 这能打过个屁啊! 但在气势上不能输,秦和瑟立刻反应过来,放低重心,匕首直对着龙蜥,抵在胸口,和龙蜥一样做出戒备状态。 他没有盯龙蜥的眼睛,几乎所以争斗中的对视都是挑衅,像他这样外强中干的情况,千万不能提起对方的战斗欲望。 要伪装出“自己很强”的模样,唬住对方,好让对方知难而退。 一人一兽,在一片河滩旁僵持着;秦和瑟悄悄滑过脚下的泥沙,心底已经有了算计。 这里离龙蜥巢穴太近了,难保不会有新的龙蜥找过来,要赶紧想办法脱身。 秦和瑟直视龙蜥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它;龙蜥受到了挑衅,强壮的后肢扬起阵阵沙土,前爪的鳍高高竖起,露出宛如利刃的骨刺。 如同斗牛一般,龙蜥潜入土中,像海中剑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秦和瑟发起冲锋。 秦和瑟紧握匕首,手心因为紧张止不住地冒出冷汗;见龙蜥有了行动,他没有耽搁,直直地冲了过去。 在两方即将交汇的一刹那,龙蜥一跃而起,向秦和瑟狠狠砸去;而秦和瑟则将身躯骤然下压,在龙蜥的正下方横穿而过。 他那用来保持平衡,在沙地摩擦的手,抓起混着自己血水的河沙,精准无误地拍在龙蜥的眼睛上。 泥沙里的血液混淆了龙蜥的嗅觉,双眼也被砂砾填满,它坐歪了方向,以一个狗啃泥的方式拍在了地上。 仅仅只是几秒时间,当龙蜥再次恢复视野时,已经没有了那个讨厌的人类身影;因为鼻腔里充满了那个人类血液的味道,它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另一股味道,低头一看,它的腹部被挖去一块血肉,露出了白花花的肠子…… …… 秦和瑟在黑暗中狂奔着,喉咙里泛起不知是从空气里还是肺泡中翻出的甜腥味,臂弯里是浅浅滚了一层泥沙的龙蜥肉;泥沙隔绝了龙蜥肉的血腥气,还可以短暂的保个鲜。 虽然块不大,但格外的重,搞得他都得用手臂死死夹紧在胸膛上,弄的一身龙蜥的血。 难怪他们十斤起售,随便捡一个龙蜥褪下来的鳞片都有一斤了吧? 道路终于有了些许光亮,秦和瑟渐渐慢下脚步,最终停在河边,如哮喘般狠狠狂吸几口空气。 他听说龙蜥嗅觉灵敏,所以在奔跑的时候一直抑制着呼吸;这句身体虽然在普通人里不算是太柔弱,但实在是过于平常。 肺泡里都是血沫,刚停下来,肌肉里的酸井喷式爆发;他直接一个屁墩坐在河水中,洗去手中和龙蜥肉上的血。 水带走几乎所有的气息,他不顾河水的冰凉,仰躺在浅滩上。 迷雾遮盖代替天穹的岩石,粉色的树透着淡淡的蓝,河滩边植物末端闪着点点荧光,如同夏日的萤火虫,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他知道这里离安全区还有一段距离,但身体的酸痛和精神的疲惫让他不想挪动分毫。 在这短短不到原来一天的时间里,先是发现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接受自己复明但失去能力的身体;再是到篝火晚会套取情报,想办法赚钱;再然后就是为自己的温饱问题,闯进无人区,在自己最疲惫的时候,和一只龙蜥干了一架。 虽然也算是有所收获,但真的,太累了。 周围一切都很安静,流水从耳边划过,留下助眠的白噪音,草地沙沙作响,如同轻柔的摇篮曲,让秦和瑟的眼皮忍不住开始打架。 不行不行!这里不安全,回去把龙蜥肉交了再睡。 脑袋是这么想的,身体却死死粘在地上,不愿意挪动半分。 眼皮越来越沉;他不由的想起,在那片无尽的虚空之中,寂静无声,星云卷着尘埃,以看似缓慢,其实快到可以改变时间的速度流动着。 他仿佛又回到了火车上,窗外的世界诞生又毁灭,车厢里音乐舒缓且温柔,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由某位心血来潮制作出来的燕鸥乘务刚刚收走他喝完的果茶,并送上一盘新鲜出炉的西多士。 原本好好的旅行,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最终他还是没能起身,眼前渐渐朦胧,他不由自主地沉入了梦乡。 浓雾泛起点点涟漪,窸窸窣窣的声响被流水声覆盖;在黑暗中,一只满覆冰霜的利爪无声探出,寒意被紧紧控制在指爪之间,没有泄露半分。 指爪快如闪电,直直刺向秦和瑟;他似乎浑然未觉,依旧好好的睡着。 一块龙蜥肉突然挡在利爪前,随着劲风猛然撞在秦和瑟身上。 尘沙带着河水暴起,又瞬间被定格,寒冰围绕着一片坑地,里面除了被冲击压死的鱼虾,没有人类的身影。 披着寒霜的龙蜥从黑暗中走出,它看着空无一物的河边,望向一个方向,顺着那个人类留下的微弱气息,快速跟上。 秦和瑟没有回头,随便顺着一条路,快速奔跑。 因为极度的低温,匕首被严严实实地冻在手上,如果不能及时解冻,这只手就要废了。 前面有一个岔路,他记得该往左边跑;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左边的路,守着一条龙蜥。 最可怕的可能出现了。 之后的路,每一个可以通往白夜国的道路都被龙蜥堵死,每一个龙蜥都在远远地跟着他,戏耍他,直到他越来越往深处行进。 秦和瑟越跑越慢,到最后慢慢地行走,之前追逐他的龙蜥也没有再赶他,而是像羁押一个囚犯一样,紧紧地跟在身后。 第5章 秦和瑟麻木地行走着,最后,他站在一开始他走到的最深处。 又是这样啊…… 原本漆黑的巢穴亮起一双双金黄的瞳孔,污浊的呼吸从四面八方传来,没有任何生路。 被他削了一块肉的龙蜥站在他的面前,金色的眼眸中燃起熊熊怒火;他的身后,除了之前偷袭他的充满寒气的龙蜥,另一个紫色的龙蜥浑身上下缠绕着电弧,比起旁边冷静的白龙蜥,紫龙蜥更加暴躁。 看来……今天是没法完整的回去了…… 黑暗包裹万千生灵,秦和瑟缓缓合上双眼,静静聆听。 微小的风声刮过,秦和瑟利索的转身,割去了一只龙蜥的首级;温热的血微微化去匕首上的坚冰,腥味随着两声“咕咚”的落地,蔓延至整片黑暗。 “来吧……” 秦和瑟甩去凝成冰珠的血滴,声音里还有干涩的喉咙带来的沙哑: “既然不能回头……那就……抗争到底吧……” …… 大蛇从未意料到,在他眼前的会是这幅场景。 一座深谷之内,蓝色的血液汇聚成河;龙蜥尸体七零八落地分散在谷底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是刀刀致命,干净利落。 在深谷的最下方,白龙蜥已经流干了它最后一滴血,紫龙蜥也不再有弧光闪过,唯一还有一丝气息的龙蜥,眼睛里插着包含冰与雷的匕首,失去了它最后一口气。 而在那只龙蜥的旁边,躺着一个蓝红相交的“人”。 他应该是一个人;龙蜥的血混着鲜红的血液浸满全身,他趴在地上,不停的颤抖,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样,嘴里是大蛇听不懂的语言。 一个基本没有多少力量,应该还在幼年期的魔神,却可以将一个龙蜥聚集地屠杀殆尽,一旦他成长起来,后果不可估量。 奥罗巴斯是从贵金之神手下逃出的魔神,他明白魔神战争的残酷;在赤王的领地之中,没有任何一个魔神能阻挡他的扩张。【1】 他必须要把可能的危险,提前抹杀。 长剑抵在秦和瑟脆弱的脖颈;似是察觉到了大蛇,秦和瑟艰难的转过身,露出他的双眼。 眼神涣散空洞,他看向奥罗巴斯,却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您……来了……”他没有在意脖颈上的长剑,而是笑了起来。 “之前的条件……还作数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全身抽搐着,吐出一个已经完全坏死的肺泡。 奥罗巴斯没有说话;他看着秦和瑟费力的抬起手,明明他的手里什么都没有,却还是郑重地将虚无塞进他持剑的手心。 “我……答应你的……交易……” 他明明在笑,眼泪却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洗出一片雪白的皮毛。 “请你……救救他们……” 第三章 在一片黑暗之中,秦和瑟漫无目的的漂泊着。 他听见很多声音,开心的,愤怒的,过去的,将来的,过于嘈杂。 他努力活动活动身体,却发现自己似乎变成了一片没有实体的幽灵,如同水母一样挪动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记忆断在他给予那只领头的龙蜥最后一击,自己被狠狠甩在地上的一瞬。 疼痛并没有夺去他的感知,他只记得在那一瞬,自己的意识仿佛和什么东西连接起来,猛然拽向某个地方。 他噗呦噗呦地游荡着,不同的声音忽明忽暗;他感觉周围的声音很可能是一些画面,但因为他的失明,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 “这个似乎是在吵架。” “这个是在哭吗?好像是为了某个人?” “好像是在过节,好热闹啊。” 秦和瑟细细地听着,打发无聊的时间。 他飘了这么久,把他拽过来的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它到底想干什么? 用自己不存在的嘴吐了一个泡泡,停在了一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声音前,懒的再动。 他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容易听天由命。 他早就发现,这些声音似乎是人某一时刻的记忆,而且不只一个人;旁边的记忆一直重复播放着,即使再欢快,都有些让人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似乎终于想起了他;又一股同样的力道出现,周围的声音骤然模糊,自己像是被无限拉长,一半已经离开,另一半却任然留在原地。 等秦和瑟终于缓过来劲,才发现他似乎来到了云层之上,诡异的锁链之声环绕,缥缈的神明注视着他,说道: “新生的魔神,汝名为……”祂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汝名为夷柯塞卜” “啊?”秦和瑟听的一头雾水:“我自己有名字啊!” 但祂似乎没有听见,或者祂并不在意,只是继续说道: “汝将遵循‘爱人’之使命,建立自己的王国,守护国家,守护人民……” 啥意思?让我干嘛? “战争已经开始,汝将与其他魔神,一同争夺那七份‘尘世执政’的资格。” “尘世执政”是什么东西?你都不解释一下就让我去抢,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啊? “去吧,战争已经接近尾声,结果即将揭晓,去参与或见证这一切吧。” 说完,还没等秦和瑟吐槽,一股大力将他软趴趴的意识直直锤进云朵里,一阵高速下落,拉长秦和瑟最后的一句话: 第6章 “干嘛要参与战争?我只想……摸……鱼……啊……” …… 秦和瑟骤然睁开眼,身体止不住冒出冷汗;那份急速坠落的感觉还在大脑里翻腾,身体也跟着做出反应,呕出了一大团酸水。 原本就空荡的胃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酸软的手臂甚至无法短暂地支撑起他的肩膀,他再次瘫倒,眼前因为低血糖出现阵阵黑影。 “我这是在哪里啊?” 他刚才就注意到,他是躺在了一层柔软的皮毛上,同时还盖着暖和的棉被;旁边是一个小小的火炉,华丽的地毯上,一滩黄色的秽物格外显眼。 “完了!”这是此时秦和瑟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看来自己是被救了,而且救他的人地位不低,不然在此等国家清算重组的时候,有这么奢靡的布置这么看都不像平民。 他觉得自己刚回归的魂又要飘走了。 他生无可恋的蜷缩在床上,吸收着棉被里的余温;大脑一片混沌,似乎被塞进了不少东西,乱的他格外的心烦。 壁炉里的火焰劈啪作响,整个房间都暖烘烘的,也一直没有人进来,他终于有时间好好复盘和整理自己的思绪。 但首先该把那团他弄出来的东西收拾了。 被子里回荡着肠胃空荡的咕噜声,他揉了揉算作安抚;四周望了望,没有任何类似扫把之类的东西,地毯又过于庞大,他一个人要是身体健康的话,还能勉强拿起来洗了,但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法完成这项“庞大”的任务。 秦和瑟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感到自己的人生和那团秽物一样破碎不堪。 要是我的“因果”还在就好了,把“因”一消哪还有怎么多事啊。 这句话刚刚在脑海浮现,像是回应他的呼唤,一根细长的红线晕着朦胧的光,突兀的横在了他的面前,又顷刻间消失无踪。 秦和瑟直接一个弹射起步,虽然刚站在床上就立刻滑跪下去,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震惊。 刚才不是幻觉吧? 秦和瑟闭上眼,集中精神,将意识下沉进大脑深处,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断开联系的意识之海终于再次有了连接,原本脑海里杂乱的信息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全顺着连接涌进意识之海里。 总算是有一件好事了。 秦和瑟非常高兴,顺着连接,来到了刚才信息涌入的入口。 其实他从刚连接到意识之海的一刻,就感觉到有些不对:意识之海一下子缩了将近四分之三,并且处在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这恐怕也是为什么之前自己一直连不上的原因。 这让原本欣喜若狂的秦和瑟有些发憷;不会是我在火车上被什么外神入侵,所以自己主动断了连接,但又忘记了这种展开吧? 他在入口纠结着,等了很久,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再说。”秦和瑟心一横,往入口里一钻,进入了意识之海。 没有想象中的混乱,也没有所谓外神的污染,有的只是广袤的空间,和空无一物的大海。 空的? 空的!!! 秦和瑟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有意料到这种情况。 我居然没有疯? 还是我已经疯了? 空空荡荡的海底一览无余,除了刚才涌进来的一点信息,在最中心形成一个小水洼,只剩下一个在水洼里游动着,看起来委委屈屈的小红点。 小红点注意到呆愣的秦和瑟,非常欢快地跳上他的肩膀,在脖子旁边亲昵地蹭呀蹭。 “小红?”这是秦和瑟的“因果”,也是他能力的具象化;他看着这没有一粒米大的小红,问道:“你怎么也变的这么弱了?” 小红“嘤嘤嘤”地蹦跳着,用只有两个人听懂的声音说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意识之海是我自己全部借出去的?” 小红坚定的跳了一下,以示肯定。 “那你记得我借给谁了吗?” 小红转了一圈,表示否定。 “是不记得……还是不能说?” 小红向左滚了一圈,表示选第一个。 秦和瑟摸了摸小红,本就不大的小红点直接滩在肩膀上,十分享受。 这样的展开倒是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自己没有疯,应该是剩下的力量都用来维持意识之海的存在;自己愿意直接将意识之海借出去,肯定是熟人,而且要干的事很有可能是关于更改某个“世界规则”级别的事,不然那群老……家伙自己就能解决了。 看着最中心小的可怜的水洼,再看肩膀上小的可怜的小红;原本他还想压榨一下劳动力,把那滩东西解决了呢,还是不麻烦小孩子了。 先把信息梳理了。 毕竟曾经也是拥有一片大海的人,梳理一个小水洼也是手到擒来。 没过一会,原本浑浊的小池塘变得清澈明亮,一条条“丝线”忽明忽暗;那是天空岛给予他的“背景信息”。 因为他是在战争后期才“诞生”的魔神,所以天空岛给予了他一点“福利”,直接告诉了他身为魔神的职责和现状。 这片大地名为“提瓦特”,由七大基本元素构成;魔神是由天地创生,给予世人以引导的“神明”,肩负“爱人”与“领导”之责。 第7章 为了给七种元素寻找“代言人”,天空岛创造了七座“尘世执政”,魔神们为了争夺这七个王座,爆发了“魔神战争”。 看天空岛介绍的很简单,但秦和瑟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看,情况有一些诡异。 为什么要争夺这七个位置?争夺它有什么好处?不争夺会怎么样?还有祂一直强调“爱人”和“领导”这两件事,怎么看都有些猫腻。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为什么成魔神了? 我只是来旅行的啊! …… 侍女琦是太阳行宫的新人,也正是因为她新人的身份,并且为起义军主动带路,才免于在骚乱中被兴奋的起义军直接斩首。 这段时间,她们这些侍女被奥罗巴斯大人委以重任,一直在执行各处行宫的统筹修复和清理工作;不过现在不叫“太阳行宫”了,而是“白夜国议事厅”。 虽然白夜国旧派和起义军新派还是一天到晚吵个不停,但在奥罗巴斯大人的领导下,整个国家在井井有条的运作、成长着。 奥罗巴斯大人没有选择住在最豪华的行宫里,而是选择直接在大日御舆下方休憩,这样就可以随时聆听人们的愿望。 奥罗巴斯大人真是一个强大、博识的神明啊。 但在三天前,也就是大人唯一一次释放“神之威能”的那一天,大人带回来一个人。 那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龙蜥血和红色的血,手臂挽着大人的脖子,一直在颤抖□□,意识模糊。 虽然知道那个人很虚弱,也不能伤害到大人,但……他竟然……竟然敢去咬大人的脖子!! 面对此等大不敬的行为,大人居然没有生气,还亲自为他洗漱更衣,把他安置在条件极好的房间,开着暖炉为他保暖。 奥罗巴斯大人真是一个善良的神明啊。 转眼那个人就已经昏迷三天了,要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她都要认为他已经回归地脉了。 现在是例行的清扫时间,琦轻手轻脚,打开那个人的房门。 空气中除了淡淡的果木碳香气,多了一份奇怪的酸味,原本应该干干净净的地毯上,赫然是一片污秽之物。 难道他已经醒了? 琦向床上看去;那个人依旧蜷缩在被子里,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看来是又睡着了。 琦对此并不惊讶,毕竟这三天以来,一直都是她照顾这个人,因为奥罗巴斯大人的特意嘱托,这些天她都只是给予他一些流食;即使这样,这个人也经常会突然呕吐,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他原本还算健康的身形一下子就消瘦了起来,堪称俊美的脸庞也严重变形,看得琦自己都觉得心疼。 她利索地清理了秽物,正打算去厨房要一点清粥的时候,床上突然传来了动静。 他醒了。 紧皱的眉头舒展,睫毛轻颤,他慢慢睁开眼,露出和小鹿一样清亮温和的棕瞳。 他看了一眼地毯,又看了一眼琦,小声的说道:“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琦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陷进了对方水汪汪的瞳孔里,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下意识回应了感谢,也唤醒了她的神志。 毕竟是仆从,自己的情绪是绝对不能影响到上面的,她面色如常,微微一笑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可以……帮我找点食物吗?” “没问题,请您稍等片刻。” 出了房间,琦的脸突然涨红,她忍不住为自己扇扇风,降降周围升高的温度。 琦你的职业操守呢?怎么能紧盯他人的眼睛,这太不礼貌了! 她甩了甩头,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努力把自己的精神投入到工作中。 一边工作,一边调整状态,到最后,她终于能心平气和地拿起清粥,走向他的房间。 琦刚打算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奥罗巴斯大人的声音;两人不知在做些什么,二人的声音混在一起,莫名有些奇怪: “这里呢?疼吗?” “……啊!” “难受吗?要不要换一个姿势?” “……不用了……就这样……啊!” 虽然应该没什么,但琦有种莫名预感,这时候敲门并不适合;她识趣的将食物放在门边,悄悄地离开了。 第四章 琦离开后,秦和瑟艰难地坐起身。 梳理好意识之海后,他难得有了些许力量,可以使用“因果”;本来是打算用刚才的秽物练练手的,没想到竟然被清理掉了,真快。 不过也没事。 秦和瑟将枕头轻轻放在地毯上,唤出小红;小红对于重新出现在现实这件事非常激动。 原本窸窸窣窣的声响骤然消失,火苗停止跳动,尘埃暂停在空气中;时间在此静止。 小红一个变幻,一条朦胧的红线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红线一端连着地上的枕头,一端连着自己:自己挪动枕头,是“因”,枕头在地上,是“果”。 只要消去“自己挪动枕头”这个“因”,自然也就没有“枕头在地上”这个“果”。 秦和瑟轻轻抚过红线,便可知晓前因后果,最后,他用手指轻轻一挑,红线便像燃尽的香灰一样,化为点点尘埃,消失无踪。 没有迷幻的过场,也没有通天彻地的变幻,无声无息之间,枕头又回到了床铺上。 第8章 成了! 火苗恢复了刚才的活力,房间外窸窣的声音再次回归,枕头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他故意挑了一个地面有灰的地方,摸了摸枕头下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 秦和瑟高兴地躺回枕头上,嗅着里面干净的皂角味,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终于有一件真正的好事了。 四周如同开起了小花花,秦和瑟不由自主地将枕头抱在怀里,愉悦地翻滚着。 沉浸在恢复能力的喜悦之中,秦和瑟自然没有注意到,房间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奥罗巴斯看着在床上不停翻滚的某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刚刚还在处理关于大日御舆的事,突然感受到一丝地脉波动,不,是和地脉类似的波动,但细细感受下来,又从本源上完全不一样。 回想着那一丝波动,他寻到了秦和瑟身边。 看着眼前把他当空气的某人,奥罗巴斯出声道:“你醒了?” “呀!!!” 猛然看到床边出现一个兜帽人,秦和瑟一惊,直接把手里的枕头扔了过去。 枕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了奥罗巴斯的脸上,被他精准接住;刚才还满面春风的某人顿时红成炭火,语速飞快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撒欢的场景被人看见了,好丢人啊啊啊! 奥罗巴斯倒是无所谓,他更在意的是,面前这个人,没有丝毫魔神的气息,而且身体素质在人类中都属于弱小的一方。 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带错了人;但当时的山谷里,就只有他一个活物,况且他亲眼看见他长出白色的绒毛,就算不是魔神,也是某种长生种。 “你叫什么名字?” “啊……啊?”那一声“啊”突然变调,秦和瑟努力维持着平静,希望对方没有看出异样。 他刚才起太猛,闪到腰了。 “我叫夷……”那个名字刚要说出口,就被秦和瑟咽下;他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突然就觉得那个所谓的天空岛给他的名字才是自己真正的名字。 名字那么奇怪,而且所谓的天理还非要走这么一个流程,怎么看都不对劲。 “秦和瑟……我的名字。” 我就偏不用这个名字,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知为何,似乎有某种联系突然断了,像是接触不良一样,一瞬之后又重新有了连接。 这个天理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奥罗巴斯看着他,没有说话;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判断失误,没有及时给予他救治,虽然看起来身体健康恢复了,但精神状态并不好。 他其实有点不知所措,就像一个庞大的巨人想摸一只幼小的白鹿一样,害怕伤害到对方,一直不敢下手。 秦和瑟不知这个人是敌是友,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撑着剧痛的腰腹,和他对视。 他要干嘛?腰好疼!事好多!我好烦! 我要休息啊! “你在怕我?”奥罗巴斯看清秦和瑟的身体在颤抖,主动问道。 “废话!突然一个人站在你床边谁不害怕啊!”秦和瑟心中吐槽着,但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地:“没……只是睡的不太好而已。” 一袭黑影突然出现,对方的大手直接盖住他的头顶;秦和瑟汗毛倒竖,下意识一躲,还顺带给了他一巴掌。 虽然知道对方可能没有恶意但腰更疼了啊啊啊! “抱歉……”奥罗巴斯也意识到这个行为有些冒犯,但就这一下,他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你闪到腰了?” “……”朋友,看破不说破好吗? “对!我是闪到了。”秦和瑟开摆,直接躺倒在床上:“所以我就不坐着和你说话了,您有事吗?” 奥罗巴斯摸了摸鼻子,他好像不小心惹这只小白鹿生气了。 “没什么事,只是看看你的状况。” “那你是这里的医生?”秦和瑟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 奥罗巴斯思考了一下,他确实向众人传授了医术,说是医生也没有问题:“嗯,我是。” “那……你能帮我看一下吗?”秦和瑟也没有多想,艰难地转个身,指了指他的腰道:“其实不只是闪到腰,整个后背还一直很酸,可以帮我看看吗?” 奥罗巴斯顺着脊背划了一圈,轻轻按住一个地方:“这里疼吗?” “有点疼。” 他又摁了另一个位置:“这里呢?疼吗?” “嗯!”秦和瑟猛地一缩,用行动说明了情况。 之后奥罗巴斯没有犹豫,直接给秦和瑟来了个全方位的拉伸按摩,疼的秦和瑟嗷嗷直叫。 “难受吗?要不要换一个姿势?” “……不用了……就这样……嗯!” 一通“折磨”之后,秦和瑟瘫在床上,但神清气爽。 “太谢谢你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坏人呢。”虽然肠胃空空荡荡,但秦和瑟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当时主要是没想到旁边有人,就顺手把枕头扔过去了,打到你非常抱歉。” “无事,是我莽撞了。” 秦和瑟看着对方纯白的兜帽,越看越顺眼。 这个世界的医师就是这样的装扮吗?看起来好专业啊,话说这里也是越专业收费越贵吗? 第9章 等一下,我好像没有钱…… “那个……请问你是……怎么收费的?”秦和瑟躺平着,表面风平浪静,但脑中已经自动构想出那幅世界名画。 没想到我来到这个世界拥有的第一份财富,竟然是一份债务。 奥罗巴斯被问的一愣,想了想回答道:“我不收费。” “啊?”这下换秦和瑟愣住了,脑补到对方可能是那种游走在民间的赤脚医生,看自己囊中羞涩,就没有打算收他的钱。 但处于良心,他还是问道:“那不行,虽然现在我的确是没什么钱,但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等我赚了钱,一定会还你的!” 听了他的话,奥罗巴斯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吾名奥罗巴斯,是白夜国的新神。” “……啥?”秦和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呆滞地看着奥罗巴斯,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你是谁?” 奥罗巴斯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身份;他取下自己的兜帽,冰冷锐利的瞳孔泛着如血的光辉,眼下柔白的皮肤上是细密的银色鳞片,清冷而神圣。 “吾乃魔神战争中渎身渎名之蛇神,虽有眷属百千,但所荫蔽之众已无一人,【1】现为白夜国国民,重新担起魔神之责的逃避之人…… “奥罗巴斯。” …… 秦和瑟机械的挖着从门口拿进来的清粥,整个人已经彻底麻木。 如果这一切是一本书,它的书名一定是《秦和瑟悲催的异世生活》。 提问:被一个比自己强不少的魔神捡到怎么办? 答:谢邀,人已死,有事烧纸。 “你怎么了?”奥罗巴斯看他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秦和瑟有些不明白,不是说现在是魔神战争最白热化的阶段吗?难道不是见一个杀一个? “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呢?”奥罗巴斯想着;他应该是某位神明的眷属,所以认为我会伤害他;但现在他落魄成这样,魔神应该是已经陨落了,他没必要针对他。 “我对你并无敌意。”奥罗巴斯安慰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参与这次战争。” “真的吗?”秦和瑟感觉有些不对,但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也就是说你不打算杀我?” “是。”奥罗巴斯脑补到,他应该是被某个魔神欺骗过,所以才会这般警惕,说不定他现在如此虚弱就是因为被那个魔神摆了一道。 “背景”越来越完善,他不由得对这位弱小的“眷属”心生怜悯,向他保证道:“只要你不做伤害白夜国子民的事,我就绝对不会伤害你。” “真的?”所以只要安分守己,就算我是魔神也没有问题? “真的。”只要没有恶意,这里不会介意你的过去。 两人明明含义各不相同,鸡同鸭讲,却都有理有据,分外和谐。 秦和瑟思维一转,还是做个保险比较好。 “那……我们拉钩。”在奥罗巴斯一脸疑惑的目光中,秦和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这是我们立定契约的方式,像这样……” 他拿起大蛇的手,如同无机质的手温凉如玉,摆弄起和自己一样的手势: “我,秦和瑟,以灵魂为誓;从今往后,绝对不会去做任何伤害白夜国的事情;如若违反,魂飞魄散,天打雷劈!” 说完,秦和瑟看着奥罗巴斯,用眼神示意他:该你了。 奥罗巴斯并不理解,“天打雷劈”应该是巴尔的权能,契约不应该找摩拉克斯吗? 但转念一想,这可能是他们一族的习惯,就也跟着念道:“我,奥罗巴斯,以灵魂为誓;从今往后,若秦和瑟无做影响白夜国安危之事,则绝对不会伤害对方,如若违反,魂飞魄散,天打雷劈。” 随后,拇指相抵,在那一刻,一条红线悄无声息地将小拇指两者相连,又无声隐逸在空气之中。 奥罗巴斯察觉到了一抹微妙的变化,在红线消失的前一秒,瞥见了一闪而过的红光。 “这就是你们一族的契约吗?” “啊……差不多吧。” 总算是了却一件大事,秦和瑟微微放松下来,躺在床上,松了一口气。 不过,虽然不打算参加战争,大致情况还是要了解一下的,防患于未然。 “我该怎么称呼你?” “奥罗巴斯,或者大蛇也行。” “哦,那大蛇前辈,能问你个问题吗?” “?” “就是,如果我一直不参加魔神战争,天空岛会惩罚我吗?” 在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眨眼凝固;奥罗巴斯微微拧眉,疑惑道:“你是魔神?” “啊?”秦和瑟听了一愣:“难道……我不是吗?” 火苗的声响在此刻格外的明显;秦和瑟盯着奥罗巴斯骤缩的竖瞳,慢慢拉起自己的被子,躲了进去。 我还是给大家表演一个原地升空助助兴吧…… 第五章 琦一直守在附近。 毕竟里面的那位客人状态并不太好,要是有什么吩咐的话,她好随时有个照应。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紧闭的门扉终于被打开,奥罗巴斯大人还是往常的模样,雪白的神装神圣而耀眼。 第10章 同时跟随大人出来的,还有之前的那位客人。 客人虽然还是那副虚弱的模样,但气色有了十足的进步,至少不是那种仿佛随时都要回归地脉的样子。 客人看见了她,还笑着和她挥了挥手,随后就跟随着大人离开了。 一定是奥罗巴斯大人治好他的,大人真是一个全能的神明啊! 琦默念着,躬身送两人离开这座马上就要拆除的贵族庭院。 …… “事情就是这样的。”秦和瑟跟随着奥罗巴斯来到了大日御舆的下方:“我知道我刚才说的那些有点奇幻,但事实就是这样的。” 这一路上,秦和瑟向奥罗巴斯“倾诉”了自己这短短“一天”的经历:“我也不想的,明明只是旅游而已,结果突然把我拉过来,让我当什么魔神;我这么贫弱,怎么可能去参加什么‘魔神战争’啊! “工作了怎么久,难得有了假期,我才不要去参加什么战争嘞!” 大日御舆散发着媲美太阳的光芒,恒久的矗立着,奥罗巴斯向上看去,血色的蛇瞳照印着洁白的光芒,眼神深邃。 “我不相信你。”奥罗巴斯直视秦和瑟的双眼:“但就如同刚才的契约所言,只要你不做伤害白夜国国民的事情,我就不会伤害你……” 秦和瑟一听,立刻来劲了:“也就是说我可以先好好在这里住下来了?” 原本还打算震慑一下的奥罗巴斯被他清奇的脑回路呛的一哽,但还是接着说道:“如果你能帮我完成一件事,我还可以帮你送上地面。” 秦和瑟眉尖一挑,留了一个心眼,问道:“什么事情?” 奥罗巴斯望向远方,秦和瑟也随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淡紫色的土地上,一群人辛辛苦苦地翻出土地里成熟的土豆,泛着蓝光的表皮让原本欣喜若狂的众人顿时白了脸色。 一片寂静过后,大家相互安慰着,土豆被随手扔在地上,弃之如履。 “你既然是魔神,必然会有‘神明的知识’;即使你不打算参与其中,也要尽到自己‘神明的义务’。” 奥罗巴斯抓起一把荧色的土壤,如沙般的流光从指缝倾泻而下;这种土壤遍布视野,它不断的扩张着,挤压着所剩无几的耕地。 “‘让土地不再贫瘠,让人民不再挨饿’这就是我的请求。” …… 秦和瑟住进了大日御舆——以神眷者的身份。 两人一致同意,不暴露秦和瑟魔神的身份——其实是秦和瑟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魔神,奥罗巴斯为了让他能“名正言顺”的出现在民众面前,给了他一个“获得神明眷顾的凡人”的身份在白夜国生活。 在国家管理方面,奥罗巴斯重新整合了起义军和贵族旧派,成立了以平民为主,与大蛇共同议事的凡人组织:珊瑚宫。 珊瑚宫的领导者——现人神巫女,由所有白夜国的人民们推举诞生,统领政事,执行祭典。 现人神巫女的选拔还未开始,大蛇完全将选择给予了所有人,在结果出现之前,他不会对任何一个有可能掌权的人表现青睐。 并且为了民众可以更好的了解每一位被举荐人的品性,从举荐到正式开始选拔,将有一年的观察期。 在观察期内,被举荐人都将受到所有民众的监督,并且在正式选举前的最终举荐里,拥有至少500人的举荐才能参与下一步。 此时的偏殿内,秦和瑟看着镜中的自己:类似长衫的形制显得自己愈发瘦小,细软的白发贴在脸颊微微发痒,眼睛里似乎还有未脱的稚气。 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镜子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变年轻了,准确来说是变“幼态”了。 他摸了摸自己柔嫩到仿佛一掐就能出水的脸蛋,突然就理解大蛇为什么会认错了;这一脸“幼崽”样,他自己都不认为自己会是个能带领人民的“魔神”。 但…… 他下拉衣裳的领口,一条银色的细蛇徽记攀附在锁骨下方,猩红的眼珠如同亮眼的红痣,在雪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这条蛇的位置巧妙,蛇头正好露出衣领,而缠绕收束的蛇身则隐藏在重重衣物之下。 如果只看露在外面的一部分,它就只是简单的神明徽记而已;但只有他知道,一旦他违反了之前的契约,这条蛇就会化为充满荆棘的锁链,不出一瞬就会取走他的鹿命。 不过这个奥罗巴斯虽然严厉,但基本的鹿身自由还是有的,而且在他修养的这些天里,吃穿用度都没有亏欠。 没想到这个魔神看起来冷冰冰的,人倒是挺好。 “咚咚。”微小的敲门声响起,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门外:“秦先生,您要找的人他们来了。” “来了。” 秦和瑟拉了拉外袍,尽量把徽记中藏在衣服里,带上奥罗巴斯同款兜帽,转身开门。 门外正是之前照顾他的琦,她穿着被称为“巫女服”的衣袍,微微躬身道:“这些就是我们为您寻找的精通农业之人。” 这几天里,他没有着急去处理土壤问题,而是借着“神眷者”的身份,先把这白夜国完完整整地走了一遍。 人们对这位颇为“幼小”的神眷者有些疑惑,但秦和瑟没有管,而是打算找了几个对种植有自己经验的农民,随他一起行动。 毕竟是关系到民生,而且自己是外来人,还是找本地人一起研究才靠谱一点。 第11章 兜帽之下,秦和瑟悄悄观察着众人。 一共来了五个人,最年长的那个人又高又胖,如同神殿里用来承重的柱子,穿着明显是全新的洁白衣袍,态度傲慢,并且明显有些不耐;另外三个年轻一点的人则是以那位年长者为中心,不断的安慰着年长者。 只有一个最年轻的青年缩在最后,低着头,默不作声。 琦带着和煦但有些公式化的笑容,向秦和瑟介绍到:“这位是杰得先生,是独创出‘杰得耕作法’的大师……” “大师就不必了。”名为杰德的年长者摆了摆手,抱起胸来用鼻子指着秦和瑟道:“我辛辛苦苦干了这么久,才获得这么一点知识,那能和这些受了‘神的恩泽’的人相比呢?” 哇哦,好酸的味道。 秦和瑟差点下意识在鼻尖挥手散味,但为了保证自己的“逼格”,强忍着没有动。 在走遍白夜国的时候,他就听说过这个人,他的“杰得耕作法”成功让被“圣土化”的土地成长出土豆和萝卜,虽然有一定概率成长出的作物会得一种叫“蓝皮病”的病症,但依旧是很大的进步。 秉持着“低调做事,得过且过”的态度,秦和瑟也没有去贴冷屁股,微微点头示意一下,就不再动作。 杰得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想发作但又没有理由,只是涨红了脸,“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再理会他。 之前跟在杰得旁边的三人有些不知所措;一边是他们的“老师”,一边是“神明眷顾的人”,那边他们都得罪不起,只能踌躇在两人之间。 琦像是对周围十足的火药味丝毫没有感觉,带着程序化的笑容一一介绍剩下的四个人。 再介绍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琦还没有说话,杰得突然重重地冷哼一声,嘲讽道:“歪门邪道。”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青年听到杰得的话,露出谦卑的模样,头低的更深了;但秦和瑟注意到,他的拳头紧紧握住手心,仿佛要把手心抠出血。 秦和瑟本来没怎么注意到这个人,但他突然就了解他的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他主动和他搭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青年明显也愣住了;他骤然抬头,又惊慌失措的重新低下头:“我……我叫里来。” 琦是众人中最先缓过来的人,她很快接道:“您说需要有过农作物培养经验的人,他曾经在村里的荒地上连续两年种出过作物,但……” “但他现在就是个废物!”跟在杰得旁边的其中一个人道:“他的方法不到一年,土地就完全不能用了,连草都长不出来! “之前还天天鼓吹自己找到了解决‘圣土化’的方法,结果不出两年就是各种‘失误’、‘意外’,一个小土豆都没有种出来过。 “赶紧走吧!别在这里脏人眼睛了,骗子。” 青年没有反驳,依旧是低着头,像是一只犰狳一样,将自己困在甲壳里,拒绝所有外来的恶意。 杰得只是看着,没有任何要去阻止自己学生的模样,还是那副一脸傲慢的神色,像是想把下巴和天比高一样。 “要不你把下巴顶头顶上得了。”秦和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上下打量一下里来:一个很标准的普通人,没有傲人的长相,身材平庸,从外观看,没觉得他会是一个沽名钓利的家伙;但这种事,除了青年自己,谁又能真正看得清呢? 他再次环视所有人,不打算多废话,反正他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一些基础科技水平而已;毕竟他总不能在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石油的情况下,就教他们做燃油拖拉机吧? 至于他们之间的人情世故?作为一个局外人,还是别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跑去掺和比较好。 他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我并不在意你们之间的矛盾。”秦和瑟弹了弹身上的灰尘,不动声色地露出领口的徽记:“我只是服从神明大人的指示,来了解你们的情况而已。 “至于那些莫须有的敌意……”秦和瑟并没有动,但杰得敢肯定对方一定在看着自己。 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秦和瑟接着说道:“……我也不在意。 “毕竟……我要的是结果,就算是一只井底之蛙,只要他能完成任务,我都不会在意。” 秦和瑟不顾杰得暴起的身躯和其他三个人的拉扯,向琦点头示意。 琦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呸!老东西,仗着自己掌握着技术,无法无天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踢到铁板上了吧。 神明都已经把“我要传授知识”贴他脸上了,曾经那份引以为傲的依仗就要“人尽皆知”甚至是“彻底替代”了,还想着自己能和以前一样,没了他就不行? 果然神明会突然带人回来,是有他无边的智慧在的。 虽然琦脑中的充满“滤镜”,但本职工作还没有忘;她恭敬地点头,向所有人领路。 “请跟我来吧。” 第六章 为了让众人有一个“眷者是神明的延伸和代行者”这一印象,秦和瑟一直保持着神秘莫测的样子能不说话就绝对不动嘴皮子。 就算必须要说,也要说的满是谜语;就像他当时面对政治一样,将显而易懂的词语转换成一大堆听起来不明觉厉的话。 第12章 除了那位拎不清的杰得“大师”,其他人基本上都被他的做派唬住了。 在一片荒芜的空地上,篱笆将土地分成了两份;一半是正常的土地,土豆和果树生长着,孱弱但坚强;而另一半,就是已经初步“圣土化”的土壤,里面还有没及时清出,现在已经紫的发黑的小树苗。 “两个任务。”秦和瑟比出两根指头,指了指两片地:“一个,是要了解你们平时如何打理你们的田园;第二,你们不都有在‘圣土化’土地上种植的方法吗?演示一遍就行。” “喝!”杰得一听,就像是抓住他的小辫子一样,迫不及待地质疑道:“叫我们来就为了这事?你不是‘神眷者’吗?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做?” 秦和瑟很无语;这个人是在天上飞太久,被捧傻了吧? “这位先生,您似乎搞错了什么。”如果不是为了以后图方便,要立下所谓“神眷者的逼格”,秦和瑟早就揪起对方的耳朵大喊“你是不是傻?”。 “我现在就可以向毫无基础的你传授‘如何建出一座大日御舆’这样级别的知识。”略带笑意的淡棕色眼眸深邃异常,像是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但,你听的懂吗?” “你!!!” 杰得的确是被捧的太久了,久到对所有人和事都失去了该有的尊敬:“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有神的恩惠又怎么样!就他一条破蛇还真能……” “老师慎言!”三个声音异口同声,离杰得最近的人吓地直接捂住他的嘴。 秦和瑟也被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震惊到,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愤怒;这已经不是捧傻了,这是捧太高,捧疯了。 奥罗巴斯是解放了白夜国的神明,先不说他作为一位神明的位格,就算只是一个凡人,也应该给予他足够的尊敬和爱戴,而不是被一个满脑肥肉的庸人评头论足。 虽然说是不能伤害白夜国的子民,但稍微震慑一下还是可以的吧?毕竟还需要他做事,不提一提他的智商的话不好管理。 找好理由,秦和瑟搓了搓他发痒的手,抚过他耳旁的小红。 经过这几天的修养,小红大了很多,已经有一个指甲盖的大小,在他的面旁细细地盘成一个圈,伪装成耳环,待在他的耳垂上。 秦和瑟上手捏了捏小红,其自动在他手中化为了一根细长的红线。 杰得在学生的劝导下,已经渐渐恢复冷静,看着把玩着手中红线的神眷者,一股莫名的恐惧袭击大脑。 现在反应过来后,他也明白刚才说的话有些过头了,这是对神明的大不敬,被那些极端的敬神者们听到,可能直接来一个砍头谢罪。 但多年以来的傲慢,和关乎所有人生存的依仗,还是让他有恃无恐。 杰得拍走捂住他嘴的手,抖掉挂在他身上的三人,有些憋屈的对着大日御舆的方向,鞠了一个非常敷衍的躬。 “对不起,奥罗巴斯大人。” 躬鞠完了,杰得斜着看了一眼秦和瑟,看他没什么反应,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自知理亏的杰得难得带了脑子,他假咳两声,对着三个学生道:“不是还有任务吗?走吧,我们……” 他的话并没有延续下去,一只手,似玉石般洁白莹润,以极其凌冽的来势,将红线当做长鞭,瞬间直达面门。 红绳速度极快,快到当杰得看到时,那一抹红已经抵在了他的眉心;如蜻蜓点水,红绳的前端微微触及皮肤,空间泛起波澜。 但就在一瞬,庞大的信息突然在杰得的大脑里炸开,只是一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时代,地点,事物,灵魂被撕扯着飞向千万个不同的方向;只是一瞬,他就仿佛存在千年,成为花,成为鸟,成为一片没有知觉的空气,成为一个渺小的人。 无尽的知识洪流冲击着大脑,被撕扯的他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但知识还未看清,这一切又被立刻剥离,只余下空荡的躯壳和剧痛的大脑。 一切都只在瞬息,在外人看,神眷者只是轻轻甩了一下手里的红色绳子,杰得就突然像是丢了魂,带着空洞的眼神,一把跪在地上。 “你做了什么!”那三个青年全都被吓到大吼,赶忙想把杰得扶起来。 “不要!”杰得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拉住将要扶起他的手,再次跪了下去。 在除秦和瑟之外,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杰得俯在地面上,恭敬地忏悔道:“我错了……” 耳边响起轻盈的脚步声,秦和瑟没有去管那些一边怒视,一边害怕着自己的学生们,而是走到杰得面前。 他看着对方微微颤抖的身体,平静地说道:“神明仁慈,愿意降下神迹解救苍生,祂爱着自己的臣民,所以祂可以容忍你无知的越界。 “但这并不代表没有惩罚。” 秦和瑟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朗声道:“你既无知,就让你感受何为‘全知’;你既傲慢,就让你感受何为‘卑微’,你既认为自己拥有一切,就让你感受何为‘一无所有’。 “神明宽恕了你的罪过,只给予你一秒的黑暗,但若有下次,你就将永无清醒之刻;明白了么?” “我明白了,眷者大人。”杰得“邦邦”磕了两个响头,翁里翁气地说道:“神救我们于水火,我不该对神明不敬;神明的知识非我等凡人可以窥探,非我等庸人可以理解。 第13章 “我错了,请您原谅我的过错;我一定会洗心革面,专心辅助您,绝对不会再出岔子。” 秦和瑟悄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看杰得头也磕了,人也震慑到了,也就没有再为难他:“起来吧。” “是,眷者大人。” 杰得带着通红的脑门起身,几个学生想要上前,都被杰得拒绝了。 藏在后面的青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眸中闪烁着炽热的光。 “既然都明白,那我就不多说废话了。”小红重新归位,秦和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椅子,直接坐了上去: “那么……开始吧。” …… 秦和瑟看着在土地上“劳作”的五人,感到责任重大。 这些人根本没有“打理农田”的概念,进了田里,即使有自己的提醒,也只有一脸懵,要不就装模作样的摘了摘枯枝落叶,浇浇水;没有施肥,没有修枝,更是连最简单最普通的除草都没有。 他们现在的农业水平还处在非常落后的“听天由命”状态;把种子种下去,出不出果实全看天命。 当然水还是会浇的,毕竟没有天然雨水,但也仅限于此了。 “你们出来吧。”秦和瑟无声叹气,果然他猜的没错,这个国家的发展太过偏科,或者说是知识被垄断,导致很多方面发展停滞。 知识为贵族所有,但贵族又不会费心费力去研究土地。 “我已经清楚你们的情况了。”他站起身,来到那片“废土”前:“现在,走下一步吧。” “圣土化”的土地里充满元素,土壤严重沙化,除了名为“荧草”的小草没有任何植物可以生长。 “你们谁先来?” “我!”杰得自告奋勇;被秦和瑟教训后,他明显老实了不少,还有一点莫名的积极,主动带着他的学生配合行动。 果然,修理一台老电视机最好的方法,就是敲打它。 秦和瑟画出一块地,示意他可以自由行动。 杰得拿来一个铁锹,他的学生很自觉地想接过,却被他直接推开:“不用,我自己来。” 杰得看向秦和瑟,眼中的仿佛喷涌着熔岩,满脸谄媚道:“眷者大人,我知道这可能是逾规,但看在我如此配合的情况下,不知您可否答应鄙人一个小小的请求?” 秦和瑟有些讶异,不仅是他的话,还有他的态度。 不对劲,怎么看都不对劲,什么人能态度和心态转变这么快的?而且即使他的知识可能不值一提,但对于他自己来说是其最大的依仗,却这样说送就送了? “请先告诉我,你的请求是什么?” “鄙人要求不多,只是……”杰得舔了舔嘴唇,有些沙哑道:“能否……用刚才的‘神迹’再惩罚我一次?” “啊?!”不只是秦和瑟,而是周围所有的人,都发出了和他一模一样不可置信的声音;秦和瑟还在心底多骂了一句:“你找虐吗?” 兄弟,你知道吗?若不是我提前收手,你的大脑就要因为承受不了太多“信息”的冲击,直接送给你一个“终身痴呆体验卡”了,还包激活的那种。 当然更可气的,还是他仿佛对一切都没有敬畏之心的态度。 “这是惩罚,并非儿戏。”秦和瑟皱眉,声音低沉:“神明的宽恕不是用以交易的筹码,更不是给你取乐的工具。 “如果你认为再次冒犯就可以达到目的,那么你应该去找医生,而不是蠢到直接舞到我的面前。” 秦和瑟真的要被这个人搞得心态爆炸;和蠢货打交道不是最麻烦的,而是和自认为聪颖的蠢货打交道。 如怒涛般的威压骤然降下,杰得脸色顿时苍白,膝盖狠狠地磕在地上,头顶还未消失的红印再次亲吻地面。 “妄图窃取神的智慧也好,只是纯粹想要获得痛苦也好,我并不在意你在想什么。” 周围的人止不住低下头,即使是杰得的学生,也战战兢兢的躲在琦的后面,不敢做声。 此刻在他们面前的,仿佛并不是神眷者,而是从遥远的不知样貌的星空之上,降下审判的神明。 “神对祂的人民纵容怜爱,不代表祂的人民就可以对祂予取予求,为所欲为。” 秦和瑟俯下身,掰起接杰得的脸,让他惊恐的目光和自己对视。 那是怎样的眼睛?点点光芒在纯黑的幕布下微微闪耀,身下不再是土地,而是一条奔腾的流光之河。 “杰得卡西姆,傲慢无礼,不敬神明,在多次提醒下依旧不知悔改,妄图依靠神明的仁慈,窃取神明的智慧。 “我将在此立下因果:在明白何为尊重,何为敬畏之前,杰得卡西姆,将无法再从神明之处获得任何知识。 流光在脚下奔腾,如血的丝线于虚空中缓缓成型,如落叶般隐与河中,悄无声息。 “至此,因果结成。” 第七章 如梦境般,一切轰然破碎。 身下依旧是紫色的土地,枯叶在冷风中沙沙作响;杰得依然在看着秦和瑟的双眼,淡棕色的瞳孔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秦和瑟再次抬起对方的下巴,面庞骤然接近,有些苍白的双唇轻起,说出一段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话语。 在秦和瑟说完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这段话对他整个研究生涯的意义:它颠覆了他以前所有的知识,但原本困扰他的问题土崩瓦解,所有停滞不前的研究全都有了思路。 第14章 这就是神明的知识啊! 兴奋的眼泪止不住流淌,他刚要感谢神明的馈赠,就突然发现,他的大脑再次停滞。 他的记忆里没有刚才那句话的任何内容,那一瞬间攀上的巅峰,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觉。 他就将一切都忘记了。 他忘记了。 我忘记了! 杰得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和瑟;此时的他已然起身,绕过杰得,招呼着众人继续之前的演示。 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眷者大人!”杰得连滚带爬地抓住秦和瑟的裤脚,声泪俱下:“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杰得惨烈的哭声回荡在整个田地,其余五个人默然走过,没有一个人掣肘此事。 “杰得卡西姆。”秦和瑟没有和他多废话:“因果已经成立:在明白何为尊重,何为敬畏之前,你将无法再从神明之处获得任何知识;你难道还没明白吗?” 哭声止住了,但没有停止;杰得一个大老爷们“柔弱”地哭着,带着莫名的委屈。 “看来你还是不懂。” 杰得还想抓住他的大腿,却扑了个空;秦和瑟缓步离开,他走的并不快,但杰得就是怎么也抓不到。 “你不用再跟来了。”秦和瑟没有再分给他一点视线:“神不需要你的知识。” …… 噗的一声,秦和瑟把自己拍在床上,腰酸背痛。 装了一整天,总算是把自己的威信立出去了,不然哪天又来一个和杰得样拎不清的,这活也别干了。 他们所谓的“圣土化”土壤种植,其实就是把地底没有污染的土壤和被污染的土壤混合,再用杰得的“圣药”减轻土壤污染程度,并没有从实质上解决“圣土化”的问题。 也是,要是圣土化都解决了,怎么可能还有耕地不足这个问题。 白夜国的土质其实很不错,不然都被他们霍霍了这么久,耕地没有荒漠化,还可以长出作物,就知道这土有多强悍了。 秦和瑟揉了揉酸痛的腰腹;当时一气之下,把杰得给踢了出去,“圣药”的配方是搞不到了,他的学生也是来凑数的,三个人的方法一模一样。 倒是里来,他的方法很特殊:直接把荧草连根翻进土里,然后就在翻好的土地里种作物;这样真的能种出来吗?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今后这四个人就是自己的助手了,虽然一定会跑几个,但到时候如果还有人留下来,打工费还是要给人算上的。 还有,托人烧造的实验仪器和腾出来的实验室也都交付了,还在附近租了一大片空地做实验,又是一大笔开支。 虽然都是大蛇的钱,但是好心疼啊! 愤懑地咬了咬被角,外袍一脱,直接把自己滚进被子里,裹成一个蛹。 为什么来旅游也要工作啊! 秦和瑟发出社畜特有的咆哮,在被窝里嗡嗡作响。 对了! 一只鹿头从被子了探出;他今天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伤害了白夜国子民了,要不要去大蛇哪里报备一下? 他在床上蛄蛹着,纠结着,像一只没有方向的海豹扭了扭去;直到他看见桌子上有一枚摩拉。 “抛硬币吧!”秦和瑟想到。 虽然摩拉正反两面都一模一样,但这并不影响。 他随意将摩拉分为正反两面,正面画杠,去;反面正常,不去。随后摩拉被高高地一抛,轻巧地落在桌面上。 摩拉旋转着,但秦和瑟的注意不在摩拉上,而是刚刚在抛出的一瞬间,在他手掌中延伸的红线。 “因”已铸成,红线的尽头,就是这个“果”。 是正面。 ……好吧 秦和瑟没有再管它,不情不愿地披上外袍,出了门。 摩拉滴溜溜的旋转着,就在它要倒在桌面上时,未关紧的窗户被轰然撞开,大风席卷,将桌面扫的一团乱。 摩拉飞到地上,咕噜咕噜滚起来,几息之后,藏在床板下躺倒。 黄金光芒闪耀,表面规规整整,没有任何痕迹。 是反面。 …… 秦和瑟的住处里大日御舆不远,就五分钟的脚程,但秦和瑟走了将近二十分钟。 一开始他还是理直气壮,昂首阔步,可当外围的巫女问起他的来意时,心底却莫名开始发虚。 有什么好心虚的!你这是正常的“提醒”而已,好好说应该不会怪我的……吧? 自己的惩罚不算重也不算轻,他没有剥夺他本来的学识,毕竟那是杰得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自己没有资格去随意摆弄他人的学识。 但其实……这应该算是逾权了。 就像一个国家的臣子出了问题,却被另一个国家的国王惩罚了一样,放在那个掌权者手里都不会舒服的吧。 甚至自己都没有经过大蛇的同意,在白夜国法律之外,就私自定下惩罚,这和争权几乎一模一样啊! 秦和瑟越想心里越没底,当他听到巫女说蛇神大人今天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愈发感到事情棘手了起来。 我现在跑还来的及吗? 巫女领着他到书房前,躬身离开。 看着面前庄严的大门,秦和瑟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厚重的门扉。 此时的大日御舆进入持续半日的休眠,房间空旷昏暗,大量书籍堆叠在地,一盏孤灯微亮,染白了大蛇的黑袍。 第15章 此时的奥罗巴斯似乎在研究什么,羽毛蘸着点点红墨在书籍上虚空勾勒着,随后一拖,一整段文字就被转移到另一本空白的书籍上。 哇!高效又快捷,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的权能吗? 不对!我不是来看这个的! 秦和瑟收了收心思,轻手轻脚地挪向奥罗巴斯,尽量不干扰他。 虽然不知为何自己能听懂白夜国语——可能是天理白送的技能,但并没有附赠白夜国文字的阅读能力。 书上密密麻麻的字是他无法阅览的天书,再加上他本来就不爱看书,只是一眼,秦和瑟就脑壳发昏。 下意识往旁边一瞥,几乎和人一样高的书垒在桌旁,看的他头昏的更厉害了。 不对,这似乎不是那种…… 双腿开始发软,眼前的一切似是被盖上毛玻璃,无数条漆黑的“因果”从“未知”中爆发,宛如将人拖入黑暗的梦魇。 这是……通向死亡的因果。 窒息感从大脑蔓延四肢,秦和瑟没有犹豫,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冲进了意识之海。 总算有了些许水源的意识之海,一个小湖泊泛着粼粼水光。 入口被秦和瑟封闭,意识体仰面摔进湖水中,清澈温凉的“信息”充盈自身,他喘着粗气,理智逐渐返回。 这太恐怖了。 自己并没有看清源头,应该是自己大脑的预警机制提前感知到危险,帮自己过滤了那份感知,还给自己自动来一个异常状态提醒,不然他可能回意识之海的时间都没有。 他是看向书才晕的,所以黑色因果的源头应该是某本书。 这样更恐怖了!只是掺在书堆里望一眼都有可能出问题,那要是看了不就死定了。 等一下!奥罗巴斯他知道吗? 他不顾在意识之海外潜伏的“黑暗”,立刻回归身体。 挣扎着睁开双眼,撞进眼眸中的,是大蛇锋锐的下颌线,和旁边巫女担忧的眼神。 “醒了?”大蛇看着怀里苏醒的某人,问道:“你怎么了?毫无征兆就倒在地……” 衣领被一股大力猛然下拉,视线被清亮的眼眸覆盖,那份独属于他的星空气息格外浓郁,悠悠散进鼻腔。 秦和瑟并没有把他拉下,而是顺势坐起,借着对方蹲在地面重心不稳,直接一把摁在地上,直视对方骤然扩张的蛇瞳:“旁边那些书,你看过吗?” 秦和瑟还不知道是那本书本身有问题,还是书里的内容有问题,他需要先了解情况。 “?”奥罗巴斯很疑惑,他下意识往书堆看去,却被秦和瑟粗暴地掰了回来。 “不要去看它们。”秦和瑟表情阴沉严肃,但因其过于“柔嫩”的外表,显得莫名滑稽: “那些书你看过了吗?” “还没有。”奥罗巴斯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生气:“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的两人姿势实在是一言难尽;秦和瑟跨坐在大蛇的肚子上,手还掰着对方的下巴,像是要调戏“良家妇男”的纨绔子弟一般。 被晾在一旁的巫女石化在两人后面,没有人在意她充满惊奇、诡异、愤怒、不可置信的表情。 “还不确定,还要在确认一下”秦和瑟捏了捏小红,把它收回了意识之海:“那些书……是讲什么的?” 大蛇拧眉,略微思考道:“种类有很多,地理,农业,建筑,还有…… “■■” 狂躁的雪花噪点在耳边随着剧烈的头痛一起炸裂,明明只有两个字,却像是被故意擦去一样模糊不清。 这是“它”在警告。 即使头痛不已,他还是在冷静的思考着;虽然并没有听清那两个字,但结合大蛇前面的话,其实答案已经出来了: 历史。 历史里有绝对不可知晓的事情。 在答案出现的那一刻,黑色的因果再次缠上他,敲打着他的意识之海,让原本就空旷的空间不停震荡,即使只有一点湖水,也造出了惊涛骇浪的感觉。 他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过于灵敏的感知。 淡棕的眼眸化为纯黑,甚至将眼白悉数覆盖,冷汗止不住从脸颊滑落,秦和瑟再也撑不住,直接倒在了奥罗巴斯身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奥罗巴斯吓到直起身来,手足无措地扶起他:“你到底怎么了?” “……历……史……”这两个字在此时犹如最深奥最恶毒的词汇,“它”不断的发出示警,警告着他不要靠近。 不行……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毁掉……所有……过去……”秦和瑟忍耐着极大的痛苦,手一下子捏住大蛇的手臂,青筋暴起。 “……它们……不可视……不可知……”喉咙像是被无尽的海水淹没,眼瞳中的纯黑再次蔓延,宛如两道干涸的血泪。 “……会带来灾祸……一定要……” 一只冰冷的手,忽然盖住他的视野;有人轻轻地抱住了他,耳旁是温热的鼻息,和对方安抚的声音: “我明白。”奥罗巴斯轻轻抚过他的脊背,原本因痛苦微微颤抖的身体渐渐稳定下来:“我会销毁它们的。 “不用再去想它们,好好放松一下吧。” 第八章 细长的睫毛在掌心划过,手臂上的力度逐渐消失,原本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下来,“啪叽”一下拍在奥罗巴斯怀里。 第16章 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意识之海逐渐稳定,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比起那些“毫不讲理”的黑色因果,真是安全太多。 好累,好困。 这是秦和瑟此时唯一的想法。 但他还是打起精神,迷迷糊糊地聆听奥罗巴斯的安排。 “就按他说的做吧。”大蛇凭空变出一条毯子,盖在秦和瑟身上,把他像卷饼一样卷了起来:“通知下去,一切关于白夜国历史的书籍全部列为禁书,统一回收后,一并销毁。” 巫女有些犹豫,但这是神明的指示,她不会去违抗。 “明白了,大人,我这就吩咐下去。” 听完这些话,汹涌的疲惫感击破理智的防线,秦和瑟再也忍不住,彻底昏睡过去。 巫女一言难尽地看着蜷缩在大蛇怀里的某人,恭敬地问道:“大人,需要我把神使大人送回去吗?” 还没有几秒钟的时间,秦和瑟就已经打起来呼噜,藏在喉咙里细细小小的,像一只熟睡的小奶猫。 “不用了,我来处理吧。”奥罗巴斯把他轻轻抱起,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待会我还有些事要问他,你先去忙吧。” “是。”巫女微微躬身,看见那堆“罪魁祸首”,问道:“大人,这些也要处理吗?” “我来吧。” “是。” 巫女轻轻闭紧房门,狠狠地吐出一口气。 这个“眷者”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虽然在外宣称是大人的眷者,但作为在太阳行宫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油子,怎么可能一点眼力都没有。 比起上下级的关系,他们更像是平辈的朋友,或者……同类。 在加上她不久前获得的情报,他惩罚了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草根学者,他的做派和行为,都不像一个普通人。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如果他们真是同类的话,那这位“眷者”很有可能也是一位神明。 愿意以另一位神明的“眷者”身份示人的神明。 巫女缓了缓神,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向大日御舆外走去。 这不是她该触及的,今天的事,如果没有必要,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好了。 奥罗巴斯大人说他是“神眷者”,那么自己就都要当他是“神眷者”。 仅此而已。 …… 书房里,秦和瑟枕在沙发靠背上,睡的正香;奥罗巴斯盯着眼前睡得四仰八叉的某人,默默发呆。 “你为何对我毫无防备?” 细微的呢喃隐没在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鼾声中,秦和瑟哼哼两声,又往沙发里缩了缩。 奥罗巴斯俯下身,将秦和瑟像翻咸鱼一样翻了个;对方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但呼吸顺畅之后,鼾声也小了一点。 奥罗巴斯抬起手,微微下拉对方的衣领,由自己刻下的蛇形徽记暴露在空气中,在昏暗中闪着银色的光辉。 隔着空气抚过他的皮肤,那两点鲜红的眼珠忽然亮起,银光轻舞着,蹭过大蛇的指尖。 他还记得当时刻下徽记的场景: “你要给我刻上徽记?”秦和瑟百无聊赖地提走脚下一块石头,有些疑惑道:“要求可以掌握我随时随地的动向?还要记录?” 此时的他正在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脚下的土地,跟随他的巫女被甩在不远处;见神明亲自到来,又没有呼唤自己,很识趣的保持了一个该有的距离。 奥罗巴斯还未回答,便被秦和瑟打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理所应当”地说道:“也是,要是国家里有一个不确定的因素,的确要稍微防着一点。” 大蛇被他的“真诚”打的猝不及防;疑惑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大蛇的脸上:“你……同意这件事?” 他本来是打算和他谈判,毕竟任何人都不可能接受自己被时时刻刻地监视着;所以一开始,他提出的是最严苛的要求。 他没想到他会同意。 “算不上同意吧,只是想改一改。”秦和瑟在一块石头旁站住,提笔记录着什么:“毕竟主要目的还是来旅游的,现在只是相当于赚赚路费。 “虽然‘魔神’这个身份我并不想要,但我理解你的难处,所以只要不太过分,以后等我走之后可以去掉,就都好说。”他掏出不知从何处变出的小刀,在石头上利索地画出一个叉。 “对了!徽记不带录像功能吧?”秦和瑟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脸惊恐地问道:“上徽记会不会疼啊?不会是那种遍布全身的徽记吧?那太羞耻了!” 秦和瑟的脑回路太过清奇,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问题让大蛇第一次感受到,交流的障碍不在语言,而是你在思考一个杯子它可以用在哪里,如何使用;而他则在想这杯子在哪里烧造,用的是陶土还是瓷土一样。 当秦和瑟的好奇心被大大满足后,两人终于说道了正题: “你难道不会觉得冒犯吗?”大蛇接过对方顺手递过来的纸张,问出了他内心真正想问的事情。 他还是想不明白。 “啊?原来你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啊?”秦和瑟略带讶异,拍了拍裤脚上黏住的尘土。 “你是神,对吧?” “啊?”奥罗巴斯被他问的一愣。 “神聆听世间万千喧哗,受人民无数祈愿,祂注定要被众人吟诵,祈祷,注视,直到海枯石烂,信仰不在。 第17章 “只要祂是神,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一定会有人在信仰祂,注视祂,向祂祈求着回应。” 秦和瑟在一组数据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又在旁边重新写上新的数据;他偏过头,看向大蛇,眼中是习以为常的笑意,带着玩笑语气说道: “而现在,只是在万千注视之中,多了一个名为‘奥罗巴斯’的视线而已,有什么可冒犯的呢?” 眼下,秦和瑟蜷缩着,眼角坠着丝丝水汽,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我行我素,思维跳跃;他从来不是为了人而去做某事,只是将那一切都当做一个任务;不管是谁,对他而言都只是他生命的过客。 属于星空的气息萦绕鼻尖,想象中的白鹿在林间悠然散步,对于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它只是平静的扫过一眼,便优雅地卧倒在溪边,闭眼浅眠。 他并不像一个魔神;但他又很像一个魔神。 如鬼迷心窍一般,大蛇伸出手,抹去了他眼角的水珠。 湿润的触感停留在指尖,明明只是一滴水珠,奥罗巴斯却像是触电一般,猛然直起身来。 周围悄无声息,只有在空气中卷成旋涡的灰尘明白,刚才那一下是多么的迅速。 秦和瑟皱起眉头,粗暴地抹了一把侧脸,含含糊糊地说道:“小红别闹……再让我睡一会……” 藏在阴影中的大蛇见对方再次沉沉睡去,悄咪咪地松了口气。 不对,我为什么要心虚? 疑惑只存在一秒,就被狠狠压下;奥罗巴斯捏了捏鼻梁,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办。 他走向那堆他精心挑选出的书籍;这些书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已经被大蛇分门别类地整齐垒好。 关于“历史”一类的书籍并不多,他扫了一眼书脊,从中间抽出一本书。 这本书并不厚,只有薄薄几页,即使存放多年,封面依旧是干净整洁的白,硕大的书名占据整片扉页,清晰的表明了它所描述的历史: 日月前事。 …… 秦和瑟醒来之时,大日御舆重新亮起如太阳般的光芒;毯子还在他身上,书房里空无一人。 “是出去忙了吗?” 秦和瑟看向那一堆书籍,此时已经可以正常看见书堆上的文字,没有眩晕和噪点,说明奥罗巴斯真的将那些书籍清理出去了。 他坐起身,脚底一阵冰凉;他的鞋不知道去了那里,但他也没有管,屁颠屁颠地跑去书堆。 他把每一本书都看了一个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份恐怖的感知在脑海中像是留下了伤痕,即使“它”并没有示警,脑袋依旧突突地疼。 麻木地合上最后一本书,秦和瑟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感到生无可恋。 这个世界真是卧虎藏龙,一段历史就有这么大的因果,要是哪天一个不经意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自己怕是别想完整的回去了。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自己的意识之海修复填满,不然自己是真的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随意的翻了翻手里的书本,里面有不少三视图和立体模型图,旁边还有各种密密麻麻的字,应该是建筑方面的书籍。 对了,自己来这是干什么来着? 秦和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过来报备杰得被惩罚这件事情的。 可奥罗巴斯他人呢? 门外一个巫女都没有,他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困在这一亩三分地。 脚一直光着确实有些冷,可是他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鞋;书房有地毯还好,外面全是石板路,再加上现在身体的强度比不上从前,真这样到处乱跑肯定会着凉。 他才刚可以下床几天,不想再躺回去。 奥罗巴斯带着一个巫女回到书房,刚刚推开门,就看到秦和瑟裹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尊敬的神明先生……”在沙发上枯坐了将近两个小时,胃不断的发出震天响声的秦和瑟眼神迷离,即使语言讽刺,但过于虚弱的嗓音反而像是被圈养在牢笼里的幼小白鹿,轻声细语地鸣叫: “即使您对我的鞋子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也得先给人吃一顿饱饭吧?” 第九章 面包划走盘子里最后一点番茄汤汁,伴随着饱嗝声下肚,秦和瑟总算是恢复了一点活力。 奥罗巴斯还算是有点良心,还记得带饭给自己。 抹了抹舔的一干二净的嘴唇,把毯子卷吧卷吧叠好;他看了一眼还在书桌前“奋战”的大蛇,又瞥了一眼沙发下被洗的干干净净的鞋,不可抑止地尴尬心虚了起来。 他哪里知道鞋是被自己甩出去的,还扔到了楼下的喷泉里,把旁边的巫女吓一大跳;这位新上任的巫女不仅帮他把鞋洗了吹干,还因为自己一开始颇为“恶劣”的态度,还给自己的时候满脸愧疚,认为自己送的太迟,耽误了眷者大人的工作。 没有人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没有现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 看着地上让人“痛苦”的那双鞋,他现在觉得着凉什么的也没什么问题。 “那个……奥罗巴斯。”秦和瑟缩着脚丫,把自己包成一个饭团:“那些书……最后怎么处理了?” “现在刚刚收集完毕,巫女们已经搭好了用于焚烧的篝火,一会就该开始销毁。”奥罗巴斯看完这本书的最后一页,将它合上,放置一旁:“要去看看吗?” 第18章 “不……谢谢好意,我就不去了。”秦和瑟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 那些黑色的因果已经消失,还睡了怎么久,怎么看都应该恢复过来的;可现在只要提到那些书,大脑还是会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冒出刺刺的痛意。 现在细品一下,发现那些黑色的因果之中,有着他熟悉的气息:很像是当时他被拉到天空之上,“祂”身上的气息。 白夜国的历史竟然涉及的世界的本源!而且还绝对不可了解?可是自己有着异常敏锐的感知,很可能突然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还无法控制。 这是什么逆天的开局。 秦和瑟又往毯子里缩了缩,直接蒙在里面,低迷的气压在身边萦绕,此时他只想躲进被窝里,什么都不去想。 毛绒的毯子遮住了所有的光,狭小的空间里,除了自己,还有奥罗巴斯身上清凉的海水气息。 他想起了不知多久前,他家城市的郊外有一片海滩。 在某一个夏日的傍晚,身后是跳跃的篝火和朋友们的嬉闹;星星在夜空中闪烁,脚下温热的海水亲吻脚背,为他送来一块漂泊的贝壳。 他捡起它,“看见”一只日光樱蛤,在大海中孕育,成长,繁衍,凋亡,外壳被海浪裹挟着,来到他的身边。 在无尽的时间枝杈之中,它们的族群一步一步进化成如今的模样;小小的外壳里,碳酸钙堆积而成的叶片状霰石在如火的夕阳下,透着若有若无的彩色纹路,如同将这一瞬间的浪花镌刻,长存于世。 这是他第二百七十九次来到这里,但却是第一次在这里找到这片贝壳。 他小心的收起,等回家就把它藏进自己的“记忆”里;即使在未来,它注定会化为他人梦境中的一缕尘埃。 微咸的海风拂过脸颊,驱散了初秋未散的暑气,烤肉的香气钻入鼻息之间,有人高喊着他的名字,呼唤他加入狂欢。 自己应该是想家了吧。 耳边传来柔软的触感,小红亲昵的蹭过脸庞,安慰着他。 可是,从他踏上那辆列车的那一刻,他已经回不去了。 永远不能。 意识之海里刚刚泛起的情绪点起阵阵涟漪,却又被溶解稀释在湖水中,不见踪影。 虽然经过了这次“意外”,湖水一下子充盈了将近两倍大,但比起之前经历的痛苦,和不知道会不会有的后遗症,这些收获莫名显得有些不值。 而且这里太“危险”了,万一收了什么不该收的,自己很有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毯子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近,一点光芒从掀开的缝隙中投入,奥罗巴斯蹲下,从缝隙里塞进一块糖。 “还难受吗?”声音从前方传来,等秦和瑟取走糖果,他便将缝隙细细盖过:“需要找巫女帮你看一看吗?” “不用了,没啥大事,有点ptsd而已。”糖纸已经剥下,秦和瑟把小红搓回去,顺手塞进嘴里。 是地瓜味的,好淳朴的味道。 “ptsd?那是什么?” “哦,就是还没缓过来,休息几天就行。”原本的硬糖微微软化,很韧,有点像以前吃的饴糖:“对了!有一件事一直忘了说。” 秦和瑟哗的一下掀开毯子,直面奥罗巴斯“惊恐”的目光:“我把杰得惩罚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秦和瑟因为睡了一觉,本就衣衫凌乱,再加上他在毯子里蛄蛹了这么久,外袍散开,露出了一整片锁骨,还有奥罗巴斯刻在锁骨上的,既凛冽又有些暧昧的徽记。 奥罗巴斯心里一惊,匆忙拽过飞出的毯子,重新盖回秦和瑟身上;在秦和瑟疑惑的目光中,掩唇轻咳道:“是,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没有什么要说的?”秦和瑟感到胸口有些漏风,才注意到自己领口开的太大了,微微整理了一下,道:“比如说……‘以后要直接把他带到大日御舆,而不是自己处理’这种?” “不用,你自己处理就好。”奥罗巴斯板着脸,眼角莫名抽搐:“你的身份是‘神的代行者’,现在法律还未完善,钻漏洞的人肯定有不少;你自然有维持秩序的权利,如果连这点威望都没有,这个‘身份’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但,你做的这件事牵扯有些大,已经有人跑到这里来闹事,你恐怕需要亲自出面一下。” “呱?” …… 还在改造的白夜国议事厅前,不明所以的众人围做一团,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议论纷纷。 “他们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说那位‘眷者大人’和杰得起了争执,最后滥用权利,把杰得变成痴呆了。” “什么!” “好像还不只呢!”在旁边听到两人对话的人插入进来:“据说是‘眷者’想要‘圣药’的配方,杰得不愿意,就起了争执,结果‘眷者’一气之下,直接吸取了杰得的智慧,所以他变成痴呆了!”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第四个人插了进来:“据说是当时‘眷者’要圣药的态度非常恶劣,几乎是要明抢的程度,杰得不愿意,‘眷者’直接‘记忆摄取’,真的毫不讲理!” “要我说,这就是杀人犯遇上龙蜥——谁都不是好东西。”第五个人参与战场:“杰得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没想到遇上了比自己还不讲理的人,结果当然就这么栽了。” 第19章 仅仅十几分钟的时间,秦和瑟的形象持续发酵,从目中无人的小矮子,逐渐发展成一个心狠手辣,面部扭曲,仗着神明眷顾,作威作福的丑恶侏儒。 梅杰里跪在最前方,旁边就是满脸呆滞的杰得;他的脑中充满愤怒,父亲为了白夜国辛辛苦苦二十年,结果就这么被一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眷者”变成了废物,这谁能接受! “请神明为我父亲做主!”梅杰里往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砸出一个血坑:“我父亲兢兢业业,为白夜国付出这么多年!凭什么要像用完的废物一样抛弃我的父亲? “他一个新上任的神使,凭什么可以剥夺我父亲这么多年来的智慧!为什么! “请神明明鉴!” 他这番话一出,后面众人的议论声更加庞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将本就因为改造变得狭小的广场围的水泄不通。 不知是谁,也不知在哪,他夹在人群中,突然大喊了一声:“请神明明鉴!” 这句话像是被附上了魔法,原本只有一人在呼喊,渐渐地,第二个人,第十个人,一群人,一片人,再到最后,整个广场都回荡着一句话: 请神明明鉴! 众人满腔愤怒,义愤填膺,没有人在意从某个角落,细小的反驳: “眷者大人不是这样的……” 众人的愤怒排山倒海,巫女们竭力维持秩序,但在如洪水般的情绪中,只是杯水车薪。 梅杰里跪在地上,灵魂却仿佛飞上云端,身后所有人都在支持他,为他撑腰。 这就是被人敬仰的感觉吗? 就在巫女们要彻底失去对事件的掌握时,一股威压骤然降临…… …… 议事厅外,众人闹的沸反盈天,但在议事厅内,却安静到有些冷清。 秦和瑟站在一大片全身镜前,抖了抖肩,适应一下自己的新形象。 之前的样貌太过幼小,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这次实力一下子恢复不少,正好不用白不用。 原本只有一米五左右的身高一下子窜到将近一米九,身材匀称有力——虽然没人看见,但还是私心定格在自己有八块腹肌的时候;搭在肩上的白发长到了腰间,一股出尘气质扑面而来。 但脸还是有些过于随和,没有攻击性,这样不好镇住人啊。 就在他苦恼是该继续戴兜帽还是就这样直接贴脸上场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蛇头面具从旁边递了过来。 “这个就送你了。”奥罗巴斯站在镜子旁,语气平静:“你现在应该需要它。” 面具厚重,像是由某种金属制成,带着凛冽的肃杀气息;但真握在手里,却是温凉轻盈,触感柔软。 秦和瑟看了看手里的面具,又看了看一脸稀松平常的奥罗巴斯,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他不是你的子民吗?”秦和瑟忍不住问道:“我这样又是惩罚又是威慑的,你真的不在意吗?” “我当然在意。”奥罗巴斯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他取走面具,小心地帮秦和瑟戴在脸上。 “他们是我的子民,但并不代表什么事情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他们。 “这世间律法与规矩的诞生,就是为了众人之间的平等与文明;如若他们认为拥有神的爱意就可以罔顾规则,无法无天的话,适当的敲打还是很有必要的。” “也就是说,我正好当了敲打他们的人?” “是。” 秦和瑟明白了,就是要有人唱红脸吗!简单! “那也就是说,只要能达到目的,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只要不牵连到无辜之人,剩下的人任你处置。” “这可是你说的。”秦和瑟笑了起来,原本冰冷的面具,因为他的笑眼,顿时如同冬雪化去的春意,明媚动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十章 威压只是一瞬。 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静音键,所有人都闭上了声讨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除了梅杰里父子二人,没有人跪下,却都不由自主软了膝盖。 在他们所有人面前,尘封的大门缓缓拉开,身着白袍的秦和瑟宛如神明,从黑暗处缓步前行。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用兜帽遮盖住自己的脸颊,而是面覆一副银白冰冷的面具;高挑的身躯隐藏在长袍之下,淡棕色的瞳孔如同猫眼石般透着无机质的光辉,雪白长发披散及腰,在风中随意舞动。 在人们耳中,鞋跟敲在石板上“哒哒”作响;他走下台阶,笔挺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他没有在意那些聚集的乌合之众,而是低下眉眼,注视着梅杰里。 “你对我的惩罚有异议?”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仿佛只是在一句正常的询问;骤然跌回地面的梅杰里死死盯着眷者的双眼,无法离开半分;明明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敌意,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彻骨寒意从脊背蔓延全身,跪在地上的腿早已失去了知觉。 他的父亲,杰得卡西姆,从眷者出现的一瞬间,就躲在了他的背后,拽着他的衣服疯狂颤抖。 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是……眷者大人……”原本洪亮的声音也随着他的父亲一起颤抖,梅杰里恭敬地低下头,像是在汇报自己的工作:“鄙人有一些事想不明白,希望眷者大人能为我解惑。” 第20章 整个广场落针可闻,秦和瑟瞥了一眼周围的人,他们像是一下子接收到某个指令一样,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往后退了大大的一步,和他们三人拉开距离。 切!还“请神明明鉴”,这不就是“逼宫”吗?刚才不都一个个牛的很吗?怎么才出来我一个人就全都萎了?把刚才的士气拿出来啊! 无聊!我要看血流成河! 秦和瑟心底毫无形象的吐槽着,把所有人都数落了一遍;当然奥罗巴斯也在。 没有良心真的舒服多了! “此时新朝刚立,法规和秩序并不完善。”秦和瑟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梅杰里:“我知道你有疑惑,所谓不知者无罪,我允许你向我寻找问题的答案。 “只这一次,神明原谅你的僭越。”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的耳畔,他看似是说给梅杰里听,但对所有人,都是一个警告:“任何人,都没有下次。” 所有人默默低下头,只有一个在阴影中的瘦小身影努力抬起视线,想要通过重重人影,去寻找一个人。 梅杰里牙齿仿佛咬出了声响,心脏狂跳着,愤怒与恐惧在血液里奔腾冲撞;他再次俯身,叩在地上,努力掩饰自己的异样:“感谢神明的仁慈……” “感谢?感谢个鸟来!”秦和瑟表面风轻云淡,但内心已经把梅杰里吐槽一个遍:“我应该带个镜子,让你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凶狠地像是想把我活剥了一样,传出去都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 不过这也说明他没有他父亲那么降智,好歹有些心机在的。 他没有让梅杰里起身,也不打算提醒,而是直接说道:“说出你的疑惑,我会为你解答。” “是。”梅杰里直起身,但很识趣的没有站起来,而是和杰得一起跪在地上,再次直视秦和瑟的眼睛: “眷者大人,您为何要惩罚父亲?他何罪之有?” 干净利落的攻击。秦和瑟赞赏他的勇气,在心里为他鼓起了掌。 “因为亵渎神明,毫无敬畏。”银白面具反射着大日御舆的光亮,没有一丝温度:“并且经过提醒后,屡教不改,故降下神罚,让他改过自新。” “怎么可能!”梅杰里脸上充满不可置信:“我父亲也是平民,因为掌握技术,一直受贵族的刁难;神明解放我们的时候,父亲是最开心的那一个,怎么可能会对神明抱有不敬之心!” 梅杰里义愤填膺,让周围不少人都表现出赞同的神色;但秦和瑟会管这些吗? 只是个开胃菜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呢。 “这就是事实。”话语中没有丝毫温度,他没有过多废话,直接说道:“下一个问题。” 刚在脑海中构筑长篇大论,就被突然打断,梅杰里脸色扭曲,只能再次俯身藏起:“明白了,眷者大人。” “眷者大人,您为何要采取剥夺知识这一手段?” 问得好!我怎么知道?我他喵又没干这事! “我从未剥夺过他人的知识。”秦和瑟看向躲在梅杰里阴影里的杰得,对方似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又向黑暗里缩了缩。 “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他过于脆弱,咎由自取而已。” 秦和瑟的冷漠伴随着质疑无声刻印在所有人心中,他们不由自主的感受到,这位“眷者大人”是真的不近人情。 梅杰里故技重施,再次俯身叩首道:“明白了,眷者大人。” 台词都不带变的啊,小子。 一阵寒风刮过,秦和瑟缩了缩外袍,有些想念新房里的壁炉。 “还有要问的吗?”藏在衣袍里的手悄悄地搓了搓,给自己制造一点热气,驱散风带来的寒意。 “眷者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梅杰里起身,语气恭敬,但眼中却像是着了火:“父亲没有了制造‘圣药’的知识,人们该如何获得足够的粮食啊?” 周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顿时沉寂,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和瑟的身上,和梅杰里一样,燃烧炽热的火焰。 终于沉不住气了啊。 秦和瑟忍不住在心里为梅杰里点一个大大的赞;就在等你这句话呢。 “神明仁慈,知人民广受饥饿之苦……”秦和瑟再次环视众人,将冷白的手探出外袍,放在胸口,白夜国徽隐与手指之间: “所以,神明派我等眷属,勘察土地,优选作物,整理方案,为众人寻找净化土地,耕作农田之法。 “现在,增收之法已经铸成,它可以让原本的收成增加一倍以上。 “神将于三日之后在此地昭示此法,届时,任何愿意学习此法之人,都将获得神明的传授。 “感谢神明的恩赐。” 听到这些话的众人先是一片寂静,随后整个广场瞬间炸开,人们忍不住奔走相告,消息如蝗虫一般席卷白夜国。 欣喜若狂的众人完全忘记了,跪在地上呆若木鸡的梅杰里。 梅杰里眼神空洞,浑身颤抖地瘫在地上,整个人仿佛坏掉了一样。 原来所谓的“神明的仁慈”,所谓的原谅,所谓的解惑,都只是用来宣称的工具;他们是被抛弃的棋子,早就没有任何用处。 神根本不在意他们。 梅杰里双眼涨红,大喊一声:“虚伪的家伙!” 在还未走完的人惊愕的目光下,他突然暴起,径直扑向面前的眷者。 第21章 秦和瑟一脸淡定,微微侧过身,梅杰里就从旁边扑过,“啪”一下拍在地上。 他像一头发怒的斗牛,喘着浑浊的粗气,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跪太久的双膝酸软,再加上他刚才起的过于快速,眼前一片眩晕。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刚起一点的身子就被等在一旁的守卫摁回地上。 秦和瑟没有分给梅杰里一个眼神,而是向守卫点头道:“多谢了。” “您客气,眷者大人。”守卫笑着给秦和瑟陪不是:“这是我们的失职,还请您莫要怪罪才好。 “把他给我带走!” 梅杰里挣扎着,大吼着,向秦和瑟发泄自己的怒火:“你这个虚伪的家伙! “惩罚!呸!你就是想找个由头,弄废父亲,好大行推举你的耕作方法。” “住嘴!”守卫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鲜血从嘴角溢出,梅杰里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就是想取代我们,垄断所有人的粮食!所谓的仁慈,解释,都是借口!” “你!”守卫高高举起手掌,在将要落下时,被人轻巧的拦住了。 “眷者大人……”看清来人,守卫低下头,不敢于其对视;这是他的失职。 梅杰里死死盯着秦和瑟,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 秦和瑟想起以前养的法斗,又名法猪;即使面露凶狠,也因为满脸的褶子和忧郁的眼神莫名喜感。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你还是有异议,是吗?”秦和瑟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原本喧闹的广场再次沉寂,鸦雀无声。 “既然如此,我便重新回答你的问题。”细长的红线从白发中探出,它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亲昵抚过眷者的脸颊,又飞向空中,圈出一片空白。 “希望你不要后悔。” 在一片空白之中,逐渐有了形状,色彩,到最后,一个人影浮现:是杰得。 将要散去的人群再次聚集,一直僵在地上的杰得终于有了反应,他惊愕地望着秦和瑟,满脸不可置信。 “第一个问题:我为何要惩罚你父亲?” 画面变幻,紫红的土地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秦和瑟和之前的三位学生。 当时的场景被一比一复现除了,大家从原本对眷者能力的好奇和敬畏,逐渐到惊愕,再到最后,化为无边的愤怒。 他竟然敢称神明大人为“一条破蛇”!!! 人群里有不少脾气暴躁的人,他们冲到杰得面前,一拳直击面门。 之后是一片混乱,杰得借着灰尘从众人的脚下钻出,但刚迈出脚步,就被守卫狠狠地按在地上。 巫女再次上场维持秩序,有了秦和瑟坐镇,效率明显快了不少。 见大家基本都冷静下来,秦和瑟再次说道:“第二个问题:我为何要采取剥夺知识这一手段? “我从未剥夺过他的知识,我拿走的,是不属于他的知识。” 虽然确实没干过这事,但正好,理由来了。 画面再次变幻,杰得再次出现,但比起现在,却要年轻不少;同时,还有一人站在他的对面,不知样貌。 “真的!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杰得激动抓住另一个人的手,面色认真:“你创造出这种东西,虽然能造福百姓,但那些贵族一定会找你麻烦。 “你要是不愿意和他们合作,那些肮脏的虫豸很有可能会对你的家人下手,逼你交出配方。” “可是,如果真这么做了,你怎么办?”从声音上听,和杰得年龄相仿;还在不远处观察着现场的里来听到这个声音,不敢相信地看向画面。 那是他爸爸的声音。 “不用担心我。”杰得充满了慷慨赴死地悲壮:“到时候,只要和他们说这个药是我发明的,那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我。 “只要我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身份,你和马丽娜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了。” 对方还在犹豫,杰得看对方一直摇摆不定,祭出了杀手锏:“哲罗!想想马丽娜肚子里的孩子,你难道真要他和你一起颠沛流离吗?” 这一句彻底击溃了哲罗的防线,他答应了。 哲罗将配方完完整整地写给了杰得,杰得将它命名为“圣药”,并且两人还立下契约书:“圣药”配方将被永久转让;制作出“圣药”的人,将是杰得,与哲罗没有任何关系。 “抱歉,杰得,让你为我做这么多,真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呢。”接得拍了拍哲罗的肩膀,安慰道:“这是惠及整个白夜国的好东西,为了人民,说什么都值得我为此冒险。 “现在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都不用做,和马丽娜过好日子就是对我最大的慰藉了。” 庞大的信息量轰击着众人,大家还没有消化完这一系列变故,画面再次转变。 还是杰得,还是面对着不知相貌的人,但从对方的衣着来看,很明显他是一位贵族。 “所以……这是你捣鼓出来的?” “是的大人。”杰得笑得一脸谄媚,恭敬的将装有“圣药”的瓶子递给贵族:“这可是可以降低‘圣土化’的神药!要是能把它宣扬出去,肯定能获得极大的收益的!” 药瓶中的“圣药”闪烁着微蓝的光芒,贵族很爽快,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 第22章 “贵族老爷大气。”杰得嘴角快要扬到眼角,他深深的躬下身,话语里难掩的兴奋:“我不要什么钱财,只要在明面上,我是掌握这门药剂的唯一一个人就行。” 贵族听到他的话,虽然有些惊讶,但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要的不是‘利’,是‘名’啊。” “贵族老爷英明!”杰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撞的“砰砰”响:“还请老爷成全!” “好。”药瓶被贵族随手扔下,杰得七手八脚地接住。 “我会成全你;在明面上,我不会给予你任何的帮助,但我的人会在暗处帮你生产药剂,并且,关于药剂的价格和销售,将由我全权负责;你同意吗?” “当然没有问题!我都听您的!” 画面消失了,红线飞回秦和瑟手中,消失无踪。 “这就是我的回答。”秦和瑟看向梅杰里父子,杰得跨间湿润,一股难闻的骚臭味弥漫开来;梅杰里表情凝固,依旧紧盯着空空如也的半空,像是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 “神公证严明,他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他看向愤怒的众人,宛如面对所有人质疑的法官,双眼平静到冰冷。 “现在,你们还有异议吗?” 第十一章 “砰”的一声,秦和瑟严严实实地关紧房门。 顺着门板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他不由得仰面狂啸: 好累啊啊啊啊! 他为什么要作妖给自己立一个高冷的人设啊!这不是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吗! 老子不想工作啦!!! 衣袍突然失去了支撑,软趴趴地飘下,在地上形成一个小鼓包。 小鼓包耸了耸,一只小小的白鹿从重重衣物下钻出脑袋;幼嫩毛绒的小角顶在头上,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钻出衣服抖抖身体,毛被逆过来非常难受,下意识想添了添毛,但在舌头接触皮毛的一瞬间,又立刻收回。 果然,这种“低能耗”状态让自己的动物本能都冒出来了。 火已经熄灭的壁炉突然再次点燃,秦和瑟悠悠然地走到壁炉旁,卧了下来。 啊~好暖和呦。 白鹿滩在地毯上,舒服地眯起眼睛,化为一滩鹿饼。 不动脑子真舒服呦…… 可是我的工作还未完成,还不能休息呦~ 床上的枕头凭空出现在身下,身体被垫高,让他的头自然呈现一个倒吊的形态;他在兽型时,最喜欢用这种姿态思考。 关于作物的各种田间管理他都已经实验过,虽然没那么快出结果,但他有“因果”,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因果都是可以保证正确的呦。 幸好有神当挡箭牌,宣传它不需要拿出结果呦。 还有那两个人,本来他其实不太想拿出来的呦,毕竟他当时的目的其实还是很单纯:保护他的朋友,以及“上供保平安”。 他要是安安静静安分守己,好好反省,其实本没有必要闹的这么难看呦。 但在二十年的名利冲涮下,他自己都忘了他为何要这么做了吧? 小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洁白如雪的皮毛在火焰下熠熠生辉,宛如一件雕刻精美的玉器。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了呦,他们该如何惩罚,还是交给大蛇自己吧呦。 虽然奥罗巴斯说是可以给自己随便处置,但白夜国还是有法律的呦。 话说下一步,应该就是专心研究“圣土化”呦。 不过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呦,今天就给自己放个假吧呦。 原本就十分迷你的白鹿再次缩小,变的只有小臂的长度;把棉絮枕头掸了掸,往枕头里一缩,就在壁炉旁睡了过去。 …… 大日御舆之下,此时的奥罗巴斯正在专心研究白夜国的群书。 和秦和瑟判断的类似,其实白夜国科技水平并不低,但因为长期的剥削和科研停滞,再加上基础教育的严重缺失,所以才会让白夜国表现出极度的落后。 除此以外,还有很多问题。 比如龙蜥,比如大日御舆,比如……去往地面。 龙蜥之事,虽然无法根除,但行之有效的抑制方案必须要有,不能总拿人力去堆叠消耗;实验室应该快建成了,到时候…… 七彩斑斓的颜色突然涌现在奥罗巴斯的手心,它们细小异常,逐渐在大蛇手中形成一个绚烂瑰丽的“石头枝杈”。 这是他真正的眷属:珊瑚虫,是他从暗之外海带回来的馈赠。 它们虽然十分渺小,但数量众多,且拥有转化元素的能力;用它来抑制龙蜥,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大日御舆,现在白夜国还需要它,但等以后所有人离开这里,它就没有了任何用处;但大日御舆里包含了大量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知识,就这么毁了,有些可惜。 还是把决定权给人们自己吧。 还有最棘手的,“罪影”。 一旦大日御舆陷入黑暗,就会出现一种叫“罪影”的东西,它们有着生前的记忆,拥有许多不可为现在的人所知晓的事情。 白夜国的历史牵扯过多,被天空岛知道很有可能会将整个国家抹去。 大蛇并没有让罪影消失的办法,所以去往地面的计划要加快进程。 对了,还有秦和瑟,看他的样子,似乎是那种感知极为灵敏的人,不然他不可能只是看一眼,就知道“历史”有问题。 第23章 应该提醒他一下,黑暗的时候不要出门。 他刚这么想,周围就像是顺应他的心思一样,突然昏暗下来,没有任何征兆;仿佛瞬息之间,整个世界都被漆黑深渊入侵一样。 大日御舆熄灭了。 怎么回事! 奥罗巴斯赶忙冲出窗户,外面已是一片混乱。 人们先是感到奇怪,毕竟人们在大日御舆的庇护下生存太久,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但当第一声龙蜥的嚎叫声响彻整片土地,随后是无穷无尽的附和跟随,它们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一切发生的太快。 奥罗巴斯抓住慌忙奔来的巫女,问道:“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巫女都快要哭出来了:“突然一下子就熄灭了,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大人不好啦!”又一个巫女狂奔过来:“眷者大人被困在大日御舆里了!” “什么!” 奥罗巴斯想过很多可能,但唯独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和秦和瑟有关。 “他干了什么?”心如坠冰窖,声线冰冷,周围的巫女忍不住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做声。 “他……他说……”巫女顶着庞大的威压,颤抖着身体艰难说道: “他说……我只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话音未落,视线骤然空白,强光刺激眼球,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 仅仅沉寂了不到几十秒钟,大日御舆便再次恢复光亮。 …… 时间回到稍早前。 一阵没有来由的心悸突然袭击,秦和瑟猛然睁开眼,忍不住冒出层层冷汗。 什么情况?怎么有这么强的预感呦? 他再次痛恨起自己强大的感知;能有这么大的预感,肯定是有一个极大“因”有了变故,而在这里,能有这个条件的只有两个: 奥罗巴斯和大日御舆。 奥罗巴斯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有,也不是他能处理的;所以他的选择,只有大日御舆。 要去看看吗呦? 秦和瑟烦躁地翻了个身;他其实不太想动,又不是自己的国民,操那么多心干嘛?又不会给自己立牌坊。 立牌坊也不要,又不能用来吃饭。 而且奥罗巴斯也不是吃干饭的,有他在肯定能摆平。 秦和瑟咕噜一滚,滚到了窗下;窗外,大日御舆还在好好的工作,为地底的人们驱散黑暗,带来光明。 可是关系到这么多人呢,反正都预感到了,什么都不做真的有些亏啊;好歹也能有个准备呢。 还是去看看吧呦。 挣扎着起身,他钻回门口的衣服,不出一刻,秦和瑟就穿好了衣服,光鲜亮丽的站在镜子前,梳理形象。 又有工作了啊…… 拿起甩在床上的面具,重新规规整整地戴在脸上;不过有了这个面具,面部管理至少不用怎么麻烦了。 再次痛恨自己给自己树立的高冷人设,演戏要演的深入人心真的很累的!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推开房门,一位高冷严明的“眷者大人”新鲜出炉。 先去大日御舆看看吧。 他在路上走着,表面风轻云淡,其实一直关注着那些巫女的动向。 巫女们看起来很正常,没有任何慌张和无措的情绪;看来至少现在是没什么问题。 那更麻烦了;这份会改变很多人的“因”,很有可能是突然出现的。 秦和瑟最烦的就是这种,没有线索,只有一个大致方向,还不知道方向对不对,甚至你还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 现在“因”也不知道,“果”也很模糊,这对一个能力还没恢复十分之一的“魔神”来说,就像你知道你再不学很可能要考个零分,但却什么都不知道该复习什么一样。 棘手啊! “眷者大人。”今天当班的巫女就是之前在书房服侍的巫女,名叫慧;她弯腰行礼问道:“您有什么吩咐吗?” “可以请你帮我将这封信交给神明大人吗?”秦和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慧;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正好这东西也是要给奥罗巴斯的,连多余的理由都不用找。 “好的,我会转交给神明大人的。”慧将信封规规整整地收好,见秦和瑟没有离开的意思,问道:“您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有,只是了解一下今天大日御舆的情况而已。”秦和瑟点头示意,看向那座象征着光芒的高塔:“今天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一切正常。”慧摇了摇头,见秦和瑟一直往大日御舆里面看,主动问道:“要我带您进去看看吗?” 谢谢你,眼色侠。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请跟我来。” 两人缓步移动到大日御舆之下;高塔伫立,光影自顶端倾泻而下,它是整个白夜国的命脉,所有人生存的依仗。 两人走入高塔,里面没有什么装饰,也没有繁杂的楼层,只有一个闪着微光的控制器,一眼望到顶的天台,和从上倾泻而下的冷却液。 “这个不需要实时控制吗?”秦和瑟指着这里简约的布置,问道。 “不用。”慧摇头道:“这座控制台目前只能控制大日御舆的开启和关闭,因为一些技术的缺失,我们还是用的原来设定好的程序走,还没有能力去更改它。” 第24章 秦和瑟看着眼前的控制台,太阳穴突突地跳,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一定是在“控制”方面出了问题。 “所有人都可以控制它吗?” “不行,只有拥有神明凭证的人,才有控制它的资格,而且要动用它时,必须向神明请示,神明同意之后,才可操作。” 那这就奇怪了,“控制”上能出什么问题? “必须要在这里操作吗?” “应该……是吧。” “应该?”秦和瑟突然感到某种触动,追问道:“所以有可能是可以在别的地方控制的?”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慧回想道:“据说那些是太阳之子和旧贵族们有隔空控制大日御舆的权限,但是不是真的,我也不太清楚。” 头疼的越来越厉害,秦和瑟借着扶额的动作,悄悄按了按太阳穴;看来,他必须亲自接触一下大日御舆的“因果”才行。 “我可以碰一下吗?” “啊?……哦,好的。” 秦和瑟轻轻放上手,小红悄无声息地连接起自己的感知,意识逐渐下沉,进入一片鲜红的海洋之中。 大日御舆惠及白夜国几乎所有的生物,“因果”量多且繁杂,虽然在红海里找黑色还算比较明显,但基数太大,光是眼前,就有不下几百条黑线。 这些黑线有深有浅,有的像一条死鱼飘着,有的则带着极强的恶意,毫不讲理的冲了过来。 秦和瑟顺手捏在手里,细数了一下,就算把那些浅的全部去掉,周围都还有至少一百多条。 慢慢看吧。 好在内外的时间流速不同,这里的一年,才是外面的一秒而已;他目前有足够的时间去细细筛选。 当所有的黑色因果都筛完之后,他还是没有找到那份让他心悸的因果;难道现在它还是正常因果,但人为转化成灾难了? 难道我还得把所有因果都筛一遍? 那我还是选择开摆。 秦和瑟看着这几乎望不到边的“因果”,每一个因果,都牵着一件事物,一棵草,一座楼,或者一个人。 认命吧秦和瑟,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加班吧。 哼哼啊啊啊啊啊…… 秦和瑟发出如同“被撅嘞”般的嚎叫,狂躁地梳理眼前纷乱的因果。 老子一定要从奥罗巴斯那里收取巨额的加班费! 第十二章 一条一条“因果”被分门别类地排列在旁,如同海中洄游的游鱼,静静地跟随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洄游的大群愈发壮大,它们围绕在秦和瑟身边,将一条条他未梳理过的因果送到他的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里出现一条很普通的因果,没有多余的枝杈,但仔细一捋,却发现它连接的,是大日御舆本身。 找到了! 他仔细观察这份因果的本体:是一个圆形如同大号摩拉的金属标志,从因果来看,它应该是类似密钥之类,可以控制大日御舆的东西。 他顺着因果向外发散,找到了它的起源:是贵族用来控制大日御舆的手段,也是当时他们推举“太阳之子”的依仗之一。 它现在在谁手里呢? 他顺着因果,将将窥探到对方手上的黑斑,那一抹黑色忽然蔓延开来,占据他全部的视线。 不好! 原本鲜红的因果染上漆黑,宛如疯狂生长的霉菌,迅速侵染原本正常的因果。 有人动用这个密钥,制造了一场灾难。 ¥%*&#@ 来不及细看,秦和瑟立刻回归现实,此时的大日御舆看起来一切正常。 慧见到眷者极为难看的脸色,惊讶问道:“怎么了?大日御舆出问题了吗?” “事情有些复杂,我一时不好和你解释。”秦和瑟的手始终没有离开控制台:“有一个手上有黑斑的人有大日御舆的高级权限,现在去……” 话语被打断,强大的震动骤然降临。 震耳欲聋的警报瞬间响彻高塔,冷却液断流,石墙从地下升起,整个控制间即将进入封闭状态。 在里面梳理因果那么久,秦和瑟早就明白了控制台的全部用法;有人开启了自毁程序,想把大日御舆毁掉! 他正想停止这一进程,却被鲜红的大字戳在脸上:“控制台已被锁定。” 够狠! 纤细的丝线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捆住被吓傻的慧,在石门即将闭合的前一刻,将她抛出门外。 “他喵的!去找奥罗巴斯!”堪称大不敬的话从石门最后的缝隙中传出:“我只给他一个小时的时间,要是赶不及,就自己去给人收尸去吧!” 石门彻底闭合,震动消失,大日御舆正常的开启着,如果不是已经流干的冷却液,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慧如梦方醒,跌跌撞撞地爬起,向议事厅奔去。 在封闭的控制室内,除了秦和瑟,和他面前滴滴作响的控制台,空无一物;但在秦和瑟眼中,黑色的因果已经化为实质,代替冷却液,从光芒中如雨般下落。 “太阳”渐渐不再转动,赖以生息的“白”被彻底覆盖,影攀上高塔,掐断人们的希望。 黑暗中,秦和瑟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双眼。 点点荧光自发间逸散,如白玉般莹润的鹿角延伸向上,化为重重枝杈,流光轮转;不知何时,外袍被万千因果重新织就,流淌着梦幻的红。 第25章 这是他的神装;它不属于提瓦特,他也一样,从始至终。 他再次回到那片因果的海洋,此时这里已经被黑色彻底感染,毫无生机。 大日御舆涉及的因果太多,以他现在的能力,无法“改变”。 他改变一个因果,就必须将后面连着的一切因果统统更改;不然这份“改变”就是一个“悖论”,世界会重新将一切修正回归,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徒劳。 只能用“欺骗”。 他要“欺骗”大日御舆的因果:它已经被再次开启;他还要同时“欺骗”所有人和事物:大日御舆还在工作着,给予了他们光明。 太多了,就算用上全部力量,也只能“欺骗”一个小时。 秦和瑟握住这些黑线的源头——代表密钥的因果,清色的涟漪溅起,漆黑的因果似是被洗去污秽般,露出原本鲜红的色彩。 涟漪蔓延,如火的帷幕骤然闭合,将一切黑暗,藏于重重屏障之下。 刚刚充盈不少的意识之海再次沸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蒸发。 心疼。 希望奥罗巴斯能争点气,给我留一点。 还有,我一定要找他要双倍的加班费!!! …… 慧虽然磕磕绊绊,但还是保持着理智,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虽然很好奇,但她不敢,也不能抬头,去看神明此时的表情。 这是僭越。 白光之下,所有人的阴影都被拉伸,众人的呼吸也随着沉默变得漫长;在不知几个呼吸后,大蛇开口了: “手上有黑斑的人,是谁?” 压在众人身上的巨石瞬间消失,有巫女主动说道:“我知道狄格尔贵族手上有一道幼年被烫伤的黑色痕迹,不知是否是您要找的那一位?” “不管是谁,也不管符合条件的有多少人……”洁白的衣袍拂过一阵风,奥罗巴斯转身向大日御舆走去: “最多二十分钟,我要他们全部出现在我的面前,不可有任何遗漏。” …… 大日御舆之下,控制室的石门紧紧闭合着,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内,恍若与世隔绝的孤岛。 奥罗巴斯站在石门前,凡人不可感知的力量在石板后,如游鱼般流转,微弱的荧光透过纷乱的缝隙透入他的感知,勾勒出控制台前的身影。 秦和瑟静静地伫立着,如同一具精美的石雕像,艳丽神圣,却没有生机。 “秦和瑟,在吗?” “干嘛?”秦和瑟语气里充满烦躁,似是对他的出现非常不满:“你不忙着去逮人找我干嘛?” 回应的声音经过石门的隔绝变的十分微弱,但对于魔神而言,这并不算什么阻碍。 “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奥罗巴斯“注视”着里面可以算做纤弱的某人,回应道:“正好趁此机会,向你讨教一些问题,可以吗?” 表面一切正常的因果环绕在旁,让秦和瑟的性格变得格外急躁易怒;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遍奥罗巴斯,语气非常不善: “说。” “我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既然大日御舆已经亮起,为什么还需要找哪个人?” “因为都是假的!老子太弱了,没能力直接改,你满意了?!” 满是火气的话语并没有让奥罗巴斯的语气有丝毫波澜,他继续问道:“只是手上有黑斑吗?是什么样子?没有什么别的特征?” “没看清,应该是长条形的黑纹或者疤痕,人有些年纪,但保养的不错,应该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秦和瑟压了压自己没有由来的狂躁,努力维持平静:“而且看手的骨骼样式,很可能是一个男人;就这些。” “所谓的‘高级权限’,是一个物体,还是某个人?” “一个类似摩拉的金色圆片,上面有白夜国的徽记。” “那好,最后一个问题……”奥罗巴斯眼中异色闪过,毫不掩饰他感知的延伸,卷上秦和瑟细嫩的手腕: “你需要什么报酬?” 秦和瑟并没有在意手上的触感,刚打算提醒他注意一件事,可一听这话,原本压下的火气顿时如火山爆发,他再也忍不住骂道: “他喵的!你管我要什么!你现在的任务是赶紧把这破塔重新打开,把你那些刁民都救起来!而不是在这里指指点点说一堆废话浪费我时间!懂吗!?” 听到他的“怒斥”,大蛇并没有生气,而是眼睑低敛,收起自己所有的情绪;一阵沉默后,他轻声说道:“我明白了。” “滚!” 如果不是有石门挡着,秦和瑟怕是会直接把控制台扔在奥罗巴斯脸上。 试探结束,不被欢迎的奥罗巴斯正要安静离开,却被一声轻咳止住了脚步。 “等一下。”秦和瑟再次压下自己的怒火,给自己捋了捋呼吸;劝告自己不要和一条脑子不正常的蛇一般计较,先办正事要紧。 一条红线具象在奥罗巴斯面前,他伸手接住,一种奇怪的预感出现在他的脑海。 “我把‘因果’暂时借给你一部分,它可以感知到和密钥联系紧密的人或事物,预感越强,联系越深。 “不要轻举妄动,这份权限很高,它要是再操作一次自毁,我就是把命搭在这里也没用,知道没有?” 红线在掌心化为一条小蛇,它动了动,像是在寻找某个舒服的地方,最后拱到奥罗巴斯指缝里,在无名指上圈成一个戒指。 第26章 奥罗巴斯的神色掩藏在白色的神装之下,轻声回应道:“好,我明白了。” 明白明白,明白个鬼啊你! 要不是涉及这么多人,老子凭什么要给你加班啊!? “赶紧滚!在事情办好之前,别来烦老子!” 更加不被喜欢的大蛇迅速离开,识趣的不再影响秦和瑟的心情。 …… 正在新建之中,原本将要用于议事的裁决大厅,此时已经人满为患,男女老少齐全;大家都还沉浸在刚才失去光明的恐惧和被神明选中的不可置信之中,交谈声不绝。 他们被巫女带领着,井然有序地落座在旁。 “巫女们找这么多人,是要干什么啊?”部分已经反应过来的人,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为了混淆视听,大蛇先是向外传播“大日御舆是因为年久失修,出现部分故障,才会有短时间的熄灭情况;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这样的假消息;再以“为众人赐福”的名义,召集了各色各样的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巫女们带来了许多毫无关联的人作为掩护, 其实重点已经明确,能接触并获得控制大日御舆的权利,八成是贵族和跟贵族有着紧密联系的人,或者是在动乱中劫掠贵族的起义军。 被重点关注的人混杂在兴奋的人群之中,他们相距甚远,没有任何交流的机会。 这次行动既庞大,又神秘,不同的想法在人海中跳跃,每个人心中各怀鬼胎。 “这位美丽的巫女姐姐~”有人坐不住了,一位青年拉住一位走过的巫女,带着可怜讨好的语气,表达自己的疑惑:“为什么找这么多人来啊?他们都是被神明选中的人吗?” “是的先生。” “那……”他看着周围良莠不齐,说是群魔乱舞都不为过的众人,问道:“神明是以什么标准去选择赐福的人的呢?” 巫女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请问,您认为您被选中的标准是什么呢?” 青年一愣,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这个……美丑?善恶?还是……别的什么?” 巫女紧盯着他的双眼,明明巫女比自己要矮的不少,却让他一个大男人忍不住汗毛直立:“我……说错了?” “不,我不对你的标准做出评价。”巫女声音平缓动听,却让他止不住心底发寒。 “神明平等的爱着所有人;祂欣赏美丽之人,救助丑陋之人,赞扬善良之人,矫正邪恶之人;神明不会放弃任何值得拉起的人,也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值得赞美的人。 “所以,你为什么会认为,神明那普度众生的爱意,会被你那堪称固化的标准所左右呢?” 第十三章 这份小插曲似乎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大家该发呆的发呆,该聊天的聊天,就好像并没有人在意他们一样。 但在这之后,他们像是达成某种默契,即使聊到人选问题,也都下意识避过。 这是神的考量,非凡人所能窥探。 不多时,整个大厅的座位不多不少,正好全部坐满;巫女们静静退场,守在大厅外围。 突然间,沉默降临,所有人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噤声低头。 没有夺目的特效,没有绚烂的光影,奥罗巴斯自阴影中显形,缓步踏上台前。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伸出手,点点荧光自掌心飞起,又化为斑斓温柔的光雨,降落在每个人的眉心。 虽然其他人只是为了找人所必要的掩护,但也不应该亏待。 纯净的力量涤荡着众人忽上忽下的神经,洗去身心的疲惫;众人闭上双眼,沉浸在神明的恩赐之中。 白夜国生出三节交界之地,元素与漆黑力量相互平衡,使得人们得以生存;但平衡并不固定,它时常波动着,影响着白夜国人的生命。 大蛇作为平衡之魔神,在加上自己的珊瑚眷属,正好可以帮助众人找到适宜生活的平衡状态。 奥罗巴斯一直有一个疑问——自己来到这里,真的是意外吗? 这些光点,不仅是赐福,也是奥罗巴斯感知的延伸;他仔细探知了那些之前被重点注意的人,用红线将人一个个验过。 但很奇怪,红线对那些起义军,和普通凡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一直懒懒散散的圈着,一动不动;只有在接近贵族的时候,屈尊抬了一下眼皮,就再也没有动静。 其实奥罗巴斯一直都有所怀疑,从最开始到现在,所有线索都是从秦和瑟手中获取的,这就导致有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秦和瑟自导自演。 没有人见过那份所谓的“高级权限”,也没有人能证明大日御舆的异常是由这份权限造成的,甚至他现在就被困在控制室里,没有人能知道他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不过这事关白夜国生存,还是先相信他吧。 俯视着台下虔诚的白夜国民们,他摸上无名指的红线,轻轻转了转;被摸的小红蛇一颤,尾巴尖愤懑地抽打了一下他的手,收紧自己的身体,往里缩了缩。 专心维持“欺骗”的秦和瑟突然从脊背感到一阵细微的痒意,虽然没什么影响,但还是让人有些在意。 应该是因为他忘记把共感关闭,所以小红的分身把感觉传过来了。 那条脑回路不正常的蛇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管他,正事要紧。 第27章 随手关上共感,这件事很快就被他抛到脑后。 奥罗巴斯看小红蛇还有反应,不像是失灵的模样。 既然红线没什么反应,那是遗漏了什么吗? 他突然想起什么,再次检查一遍那些被重点标记的人,他们年龄跨度很大,年轻的有之前起义军的小队长,曾经服侍过贵族的平民,年长的有从前的贵族;这么多人里却唯独少了一个最开始的人。 “狄格尔呢?” 在旁边待命的巫女小声说道:“狄格尔贵族其实在当时起义战争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大蛇一愣,问道:“你确定吗?” “确定,大人。” 似乎有了些许方向,奥罗巴斯继续问道:“那他有什么直系的亲属或者孩子吗?” “这个……”巫女想了想,说道:“狄格尔贵族是当时保皇派最顽固的一派,起义的时候,除了被夺去贵族之位,被囚禁的最年迈的沃伦狄格尔,和他最小的孙子凯文狄格尔,剩下的人全部都被斩首示众了。” 奥罗巴斯一下子意识到一个问题:秦和瑟描述的是“高级权限”的持有者,但如果,使用它的并不是本人,而是他身边的人呢? 还是情报出了问题? “他们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狄格尔别院那里,别院位置偏,没有被毁,所以就他们就挪到郊区修养了。” “立刻封锁消息,带人在暗处包围狄格尔别院。”奥罗巴斯随手扔下一个光团,让它代替自己赐福的工作,不由分说向郊外奔去。 “我只给你们十五分钟,要快。” …… 时间回到以前。 遥远的小别院里,干瘦的蔷薇野蛮生长,长久没有打理过的花园大片植物枯萎衰败;凯文狄格尔坐在窗前,向着大日御舆的方向,静静发呆。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金色圆片,这是爷爷还清醒的时候,给予他的“宝物”。 在他看来,这个圆片真的就只是一个圆片,没有什么奇怪的机括设计,也没有什么法阵咒语,只有镌刻在上的白夜国徽记,可能代表着某种他不知道的含义。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一个代表这某种象征的徽记,就找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小角落,悄悄藏了起来。 这毕竟是爷爷送给他的“遗物”,他还是想留着,有一个念想。 他已经不是贵族了,这种象征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负担。 可即使它被藏在最深的地方,却似乎依旧如影随形。 短短三天,他换了五个工作,无论干什么,都会有人从中掣肘——端盘子被人撞到,捡东西被人踩到,即使他喝一口水,都会被人“不经意”撞上肩膀。 无论他走到哪里,大家的眼神永远充满愤怒与怨怼;即使没有责骂,没有拳脚,那如同冰锥的视线与无穷的恶意,让他根本无法直起腰板。 不过没关系的。 自己本就不是家族中受宠的那一个,在加上爷爷被夺权,自己就被派来照顾——或者是看管这位从前的掌权者;关于冷眼与刁难,他早就已经习惯。 其实被“流放”之后,他过的很开心。 爷爷知识渊博,每天都会给自己将各种各样的故事,花园里的花草被自己摆弄坏了,爷爷也不生气,重新种上种子,过不了多久又会长出新芽。 虽然没有本家富裕的生活,但也没有了那些视他为“垃圾”的众人。 但自从那次起义之后,原本快乐的日子随着爷爷的昏迷,彻底消失了,一切又变回了以前糟糕不堪的模样。 “只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而已。”他曾经如此宽慰自己。 但就在这个平常的一天,他见证了那场审判。 愤怒在耳边炸裂,大家怒斥着,大吼着,唾骂着同一样事物: 贵族。 我似乎也是一个贵族。 我为什么是一个贵族。 凯文逆着人流,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别院。 他突然意识到,人们如此对待他,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贵族。 为什么啊! 凯文找出了被他藏的很深的金色圆片,上面的徽记在光芒下熠熠生辉,仿佛狄格尔的荣光仍在。 可我不想成为贵族,我只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他想起爷爷告诉他的话,曾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也是一个很平常的早晨,起义军高呼着他们的胜利,神明的名讳被众人敬爱咏唱。 虽然已经动不了身体,但爷爷原本如风中残烛的神色不知为何突然红润不少;他突然拽住凯文,示意他坐在旁边。 “这件东西……一定要收好。”沃伦狄格尔躺在床上,将圆片郑重地送到刚刚十五岁的凯文手中。 “它代表的……是家族的荣耀……记住……一定要把它藏好……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它……” 爷爷并没有来得及告诉他,该如何使用这个金色圆片,也没有告诉他这是什么东西,就彻底昏睡过去,再也没有清醒过。 如果我不再拥有这个东西,我是否就不再是一个贵族了? 这个想法很快就受到了自己的嘲笑,他擦了擦表面的灰尘,将它放在桌子上。 第28章 家里没有什么摩拉了,这个似乎是金子做的,明天拿出去卖了吧。 他这样想着,再次拿起它,细细观摩起来。 圆片的表面如明镜般澄澈光滑,大日御舆的光闪过眼前,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他抬头看向大日御舆: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太阳,但在这如此阴暗漆黑之地,却有着光。 “光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阴影。”这是爷爷经常和自己说的话。 爷爷每次讲起白夜国的历史,都会提起这一句,小时候的自己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时至今日,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光带来了生存的土地,孕育了果腹的作物,驱赶了凶恶的龙蜥,它是所有人的“希望”。 同时,光也带来了对光明的信仰,孕育了“太阳之子”,制造了剥削平民的贵族,此时的它,成为了所有人的“阴影”。 凯文望向高塔,一个想法不可抑止的出现在脑海: 如果没有大日御舆,是不是就没有贵族出现了? 思维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占据,纷乱的想法在脑海中膨胀;他死死盯着大日御舆,手捏住圆片,缓缓用劲。 眼下闪过一片蓝光,凯文一低头,就看到圆片上的徽记,突然闪烁起阵阵荧蓝色的光芒。 凯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那柔和的蓝光就骤然化为如血的红,原本明亮的木纹桌面不再清晰,周围彻底暗了下来。 凯文呆愣地抬起头,他看到的不再是高塔与它带来的光明,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第十四章 奥罗巴斯到达别院时,凯文在清理桌面,看起来一切正常。 他还有某种侥幸,认为既然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了,那就应该没什么事,自己也不会被人找到了;就算找到,他也没有证据。 他宽慰着自己,看似风轻云淡,但其实这张桌子,已经被他擦了不下几十次了。 奇特的预感在脑中盘旋,看来他找对地方了。 “凯文狄格尔。” 大蛇的声音撩拨了他紧绷的神经,他“啊”的一声大喊,伴随着“嘣”的一声,脚绊在椅子的横梁,最终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神……神明大人……”他呆愣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人”,匆忙跪下,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紧张:“请……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奥罗巴斯没有着急询问,而是先观察起四周。 整间房屋虽然华丽典雅,但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除了一些生活用品,都集上一层厚厚的灰。 屋子正中央的大床躺着意识昏迷的沃伦狄格尔,床头柜上是人手写的各种注意事项,能看出他被照顾的很好,没有褥疮,也没有肌肉萎缩。 再看凯文,身上穿着最便宜的布衣,不同程度的青紫掩藏在单薄的衣物下,但本身却打理的很干净,不想是那种放弃生活的那种人。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蛇没有释放威压,但其强大的气场和居高临下的模样,却让凯文不由得颤抖起来。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凯文狠狠地叩在地上,声带也随着身体颤抖着:“我……我一直待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 显而易见的谎言。 大蛇没有着急拆穿他,而是蹲下身来,将凯文轻轻地扶起。 即使蹲下,奥罗巴斯也比单薄瘦小的凯文高出半个头;刚才那一下太过用力,额头已经渗出了鲜血。 那一下的余韵还没褪去,凯文大脑嗡嗡的,还没有反应过来,温柔的触感从耳边拂过,眼前的重影重整为一,额头也不再疼痛。 此时他看见与自己几乎平视的神明,吓的想再次跪倒,却被某种柔和的力量托起了身体。 “我不是要责备什么。”看着眼前不敢抬头的孩子,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知道你是无意的,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需要去补救。 “大日御舆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为了修好它,我需要知道更多的细节。”洁白的兜帽遮住双眼,没有那份摄人的血色,大蛇整个人如同在大地行走的游医,治疗着世间的痛苦与哀怨。 “你可以帮帮我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如此柔和的话语,除了爷爷,从未有人温柔的对待过他。 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彻底断裂,情绪如洪水般打湿眼眶,凯文抹着眼泪说道:“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那一时鬼迷心窍……想了不该想的事……”颤抖的声带发出哭腔:“结果那个圆片突然就亮起来……然后整个天就黑下来了……” 在奥罗巴斯的安抚下,凯文总算是稳住了情绪,将他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他。 了解了大致情况,那份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那张圆片,可以交给我吗?” “好……好的。”凯文跑到柜子前,把柜门打开,但没有在里面翻找,而是从铰链旁边的一个隐蔽的缝隙中,抽出一个小布包。 凯文身体僵硬,整张脸崩的很紧,小心翼翼地拿起布包,将它郑重地递给奥罗巴斯。 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小红蛇就变得异常兴奋;它一直盯着柜子,想直接窜过去,但被奥罗巴斯捏住了命运的蛇头,无法移动半分。 第29章 小蛇在指尖舞动着,想挣脱对方的“无情铁手”,但无论它做什么,这只手纹丝不动,固若金汤。 就在小蛇放弃挣扎的时候,手不仅放开了,连那个十分吸引它的小圆片也被送到了它的面前。 “叽!”它发出了与它外表完全不同的叫声,咻的一下蹿到圆片上,开心到疯狂扭动。 “好神奇。”凯文看到飞出的小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白夜国陷入地下多年,现在的白夜国人除了魔物和鳐鱼,没有见过任何一个除人以外能动的生物。 奥罗巴斯没有制止他,在小蛇堪称狂乱的催促下,打开了布包。 一个很薄的金色圆片,光滑的表面上阴刻着磨砂的白夜国国徽,反面是同样阴刻的狄格尔家徽,看起来十分平常,就像一个普通的装饰。 “你当时意外关闭大日御舆后,你做了什么?” “啊?”凯文把注意力从小蛇身上拽了回来,挠了挠头道:“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我就像,是不是我想什么,它就会执行。 “所以我就一直想:‘打开打开打开!’没过多久,大日御舆就重新打开了。” “所以……大日御舆是你打开的?” “应该……是吧?”凯文再次挠了挠头:“我当时就想,反正已经开了,应该不会再找到我,就……” 奥罗巴斯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对他的信任,顺便随手把一脸懵逼的小蛇扔给凯文:“想看就看吧,它不咬人的。” 不管两眼放光的凯文,奥罗巴斯静静思考起来。 现在越来越奇怪了。 如果是凯文关上的大日御舆,那秦和瑟为什么还要待在控制室?他又为什么要给他一个小时的时限和这一条蛇? 是在监视自己吗? 看了一眼和凯文“玩耍”的小蛇,小蛇一整个摆烂的模样,任凯文揉搓捏扁,没有了之前的活力。 现在的一切推论都建立在“秦和瑟没有说谎”这一点上,如果他真的撒了谎,所谓的灾难就只是一场骗局。 秦和瑟到底在图什么? 他看向手中的“高级权限”,它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圆片,无论他如何操作,如何探查,里面都是一片混沌,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必须是狄格尔家族的人才能使用?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将圆片高高抛起,又精准落回掌心;这一切都来到太过突然,现在想来,很多事情都经不起推敲。 比如为什么他能明确知道大日御舆会出事?为什么能第一时间去到控制室,并被准确困在里面?他从哪里知道的这个“高级权限”?又从哪里知道“手部带黑斑的人”? 手带黑斑? 奥罗巴斯突然反应过来,他能找到凯文的原因,是确认了“狄格尔贵族是拥有‘高级权限’的人。”这个消息。 可现在,狄格尔贵族已经死了,它的拥有者为何还是一个已死之人?如果它的权限不会因为死亡而转移,那为什么凯文可以使用它? 大蛇终于想起,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沃伦狄格尔。 小蛇被他从凯文的“魔爪”中救出,放在了床上之人的身上,小蛇先是反应了一下,突然像是闻到什么,和之前一样,在沃伦身上跳起舞来。 “你爷爷手上有黑斑吗?”奥罗巴斯问道。 “没有,爷爷的手一直都很好。”凯文对小蛇还有些恋恋不舍:“爷爷很注重保养自己的手,基本没有任何伤口在。” 大蛇想到,其实要说通这一切,还有另一种可能。 大蛇虚空一握,金属划过空气,破风声在耳边突然炸裂,眨眼间,浓重的灰尘遍布,床已经被分成两半。 “爷爷!” 强大的冲击袭来,凯文被灰尘狠狠的拍在墙上;他不顾身体的疼痛,急忙拨开烟尘,想寻找沃伦的身影,却只在残骸旁,见到一个被束缚的人。 那个人脸上的仿真面具已经裂开一道大口,露出里面尚现年轻的面庞,他死死盯着奥罗巴斯,眼里尽是无穷的恶意。 “你并不是沃伦狄格尔。”大蛇这一句话,彻底打碎了凯文的大脑: “你是前狄格尔贵族家主——梅格狄格尔。” …… 与此同时,在因果的海洋之中,时间被拉的很长。 秦和瑟百无聊赖地维持着“欺骗”,目睹意识之海里他辛辛苦苦重新攒起来的“信息”被一点一点蒸发。 “欺骗”会掩盖原本因果的模样,这就导致他无法再看清原本因果的样貌。 秦和瑟一直懊恼着,当时要是早点看清“高级权限”的持有者是谁,哪里还需要等那个脑回路不正常的蛇来救人啊。 专门加快自己时间感知的秦和瑟看了一眼意识之海的“存货”,算了算时间,距离他给的一个小时的时限只有不到十分钟了。 也就是说再在这里过不到六百年,意识之海就彻底干透,一滴都不剩。 这个奥罗巴斯再搞什么啊!效率这么低!是真一点都不打算给我留啊! 秦和瑟愤懑地再一次骂了奥罗巴斯一顿,如咸鱼般瘫在无形的地板上,整只鹿都要废了。 要放弃“欺骗”,直接观察因果去抓人吗? “欺骗”维持并不需要太多力量,但要开启它,需要极大的专注和力量;现在的意识之海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次“欺骗”了。 第30章 秦和瑟懒懒散散地翻了个身,望向下方没有尽头的红。 准确来说,应该是问:“要不要相信奥罗巴斯呢?” 这个家伙虽然脑筋和自己不太对的上线,但对于白夜国的人民,他还是很尽职尽责的;所以就算大蛇对自己有所怀疑,他也一定会去找人的。 还是暂时相信一下那条蛇吧。 所以现在只能祈求奥罗巴斯提高效率或者良心发现,能真的在一个小时里完成任务了。 秦和瑟再次算了算他所剩无几的意识之海,发出灵魂质问: 在这种没有保证,没有补助的情况下,我为什么要主动加班? 第十五章 烟尘逐渐回归大地,三人显出身形。 凯文蹲坐在墙角,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大脑已经完全宕机,他死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爱的爷爷,会变成那位他几乎未曾谋面,已经死去的家主。 梅格狄格尔跪在地上,似是被无形的丝线捆绑,挣扎半天却始终没有移动半分;他死死盯着奥罗巴斯,嘴角的笑被破碎的仿真面具扭曲,显得更加诡异。 “不愧是神明……”他轻蔑地啐了一口,没有在意抵在喉咙的长剑,言语讽刺:“这么‘快’就找到我了啊……” 意识里用于计时的时钟发出警报,只有最后三分钟了。 奥罗巴斯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确认身份一样问道:“梅格狄格尔,对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吊儿郎当地说道:“是我,不知神明大人有何指教?” “沃伦狄格尔在哪?” 听到心心念念的名字,凯文总算是回了神,他一脸希冀地望着梅格,希望从他口中知晓他想要的答案。 “哦?奥罗巴斯大人,您是在问一位贵族的去向吗?”梅格想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直接在眼角笑出眼泪:“没想到咱们伟大的起义军首领,白夜国新王朝的神明,还会关注一个贵族的死活?” 凯文此时也管不上什么僭越不僭越,他一下子拽住大蛇的衣袍,焦急地咬紧牙关。 大蛇没有在意,而是再次问道:“沃伦狄格尔在哪?” 梅格终于笑完了;此时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彻底掉了下来,露出了他保养极好的面庞;他瞥了一眼凯文,又再次看向大蛇:“他已经死了,我亲手杀的。” 他像是没有看到凯文惊恐愤怒的眼神,反而详细描述起自己的“作案过程”: “我看他在床上睡的正香,周围也没有任何人,就翻进窗户,随手拿起旁边的枕头,将他捂住。 “他在我的手下,拼命挣扎着,呼喊着一个名字,现在来看,应该是‘凯文’吧? “可惜他太老了,根本没有力气反抗,最后只能渐渐失去呼吸,变成一个为我所用的尸体。 “我剥下他的脸皮,将他换在我的脸上,还有双手也没有遗漏,全都换在我身上……” “凯文。”大蛇温和的嗓音打断了梅格如恶魔般的低语,他抚了抚凯文的头,对他说道:“可以先出去一下吗?” 凯文并不想出去,但他明白,这是神在保护他;在一番天人交战后,凯文还是放下攥住衣袍的手。 门被轻轻带上,奥罗巴斯建起无形的屏障,隔绝声音传递。 “不愧是神明呢,如此的仁慈宽厚。”梅格还是不改他“狂妄”的嘴脸,带着颇为油腻的笑容问道:“不知我这位旧时代的残党可否向您寻求一份解答呢?” 奥罗巴斯没有回答,而是和他无声对视;梅格没有等大蛇的回应,而是直接问道: “都说神爱世人,不论是谁的苦难,神明都会向它投下视线,救它与水火。 “既然如此,您为何要在战争结束后,斩首几乎所有贵族?” 梅格收起笑意,整个人变得阴郁疯狂:“年迈的老者,稚嫩的儿童,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几乎一个不落,全部死在了那高大的斩首台上。 “他们难道不是人吗?只是因为他们是贵族,就必须被消灭吗?”无形的束缚捆绑着,让梅格无法移动,但他还是高高地抬起头,直视奥罗巴斯猩红的双眼: “还是说……神明的善良与仁慈,都只是你为了稳固地位,找到一个完美的伪装;真正的你,只是一个不择手段,为了笼络人心,不惜牺牲掉所有无辜之人的恶魔呢?” 还有一分钟。 奥罗巴斯低眼,对着对方充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平静如水:“贵族确实必须被消灭。 “但我要消灭的,不是‘贵族’,而是贵族这一阶级。 “我给过你们机会,让你们自己选择道路,是你们自己不愿意放弃压榨与剥削,妄图在觉醒的众人中继续榨取他们的血肉。 “我并没有屠戮儿童,他们都有好好生活,已经逐渐忘却过去的阴影。 “还活在过去的,现在只有你了。” “大日御舆与权利,都属于人们自己,任何人,都不能独占。” 长剑缓缓推进,在梅格布满皱纹的脖颈上刺出一滴鲜血。 其实梅格狄格尔非常怕死,不然他也不会在当时充满战火和危险的情况下,还敢跑到这里,代替一个再也动不了的人。 但他之所以敢这么狂妄,就是因为他仗着自己有大日御舆的权限;这是祖辈留下的最有价值的宝物,而且只要他不愿意,就没有人可以拿走。 第31章 梅格明显慌了,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要直接杀了我?” 大蛇没有废话,锋利的剑刃再次推进,一股温热的液体在颈肩流淌,血腥味直冲鼻腔,这是大动脉被划破的症状。 “等一下!”梅格彻底慌了,被傲慢蒙蔽双眼的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在他没有开放权限的情况下,大日御舆就已经恢复正常了。 奥罗巴斯有掌握大日御舆的方法! “我……我想和您做一个交易……”血液疯狂流失,让梅格大脑缺氧,眼前几乎一片漆黑:“我……我愿意……换……”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周围突然天旋地转,他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眼前不再是白色的神明,而是自己无头的躯壳。 我……就这么死了? 不……我不想死!!!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几秒,只剩下头的梅格,看见眼角一闪而过的衣角,大脑如回光返照般快速思考。 神……神一定可以救自己的! 只要……只要…… 大蛇冷漠地看着地上逐渐失去生机的头颅,计时的时钟发出最后的警报——只有最后几秒。 这个方法太激进,其实本可以用更保守成功率也更高的方法,但他没有时间了。 在头颅即将彻底失去生机时,金色圆片上的狄格尔家徽发出淡黄色的荧光,一个声音突兀在奥罗巴斯的脑海中响起: “最高级指挥权限转移程序启动;持有者:梅格狄格尔,接收者:奥罗巴斯。” 最后五秒。 “转移程序进行中……” 最后一秒。 “转移成功。” …… 在只剩下最后两秒后,秦和瑟恢复了自己正常的时间感知。 “能留一点是一点。”秦和瑟彻底不抱希望,摆起烂来:“早知道这条蛇这么不靠谱,我就自己来了。” 外面只是两秒,但在这因果的世界中,秦和瑟还要待两年;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给意识之海再添点东西,秦和瑟梳理起自己的记忆。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到现在被困在控制室,满打满算,一共才不到十天;可就这十天,身穿异世,身无分文,被龙蜥折腾的奄奄一息,被大蛇救,闹了一个大误会,研究打工赚路费,传授耕作之法,打脸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壁灯,还自己主动加班,把大日御舆给“修”了。 这么一看,自己过的还真是充实呢。 可老子是来旅行的啊! 秦和瑟在因果之中飘飘荡荡,又一次骂起了给他增加工作量的奥罗巴斯解压,当然还有杰得,梅杰里,和一大堆之前因为他“年幼”的样貌不好好干活的人。 真是气死我了! “红色”的因果在身边游荡,不仅让他暴躁,还让他在这空荡的时光中,产生一些迷茫。 自己在提瓦特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在漫长时间里,“它”为自己构建的又一场梦境? “小红,你没骗我吧?”秦和瑟戳了戳粘在他胸膛的小红;此时的小红再次回到了一开始虚弱的模样,只有一个芝麻点的大小,萎靡地一动不动。 但它还是回应了他,轻轻蹭过指尖,向他表达了否定。 时间无声流淌,秦和瑟盯着满目的红,默默发呆。 意识之海只剩下一点稀薄的底,即将蒸发殆尽;随着最后一秒结束,秦和瑟盯着那最后一滴“信息”,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 一瞬间,帷幕化为粉尘,黑色占据整片视野,原本井然有序的因果纷乱四散,狂躁异常。 秦和瑟抵着汹涌而来的困意,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灾难源头的因果;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在彻底沉睡前,必须把真相传递出去。 但,意外突生。 他还未开始探查,手中挣扎的因果忽然变得温和,火红的色彩逐渐浮现,不到一息,火红侵染所有与它相连的因果,混乱回归秩序,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秦和瑟没有放下警惕,借助最后一丝力气,他探查到这份权限的主人,不再是手上有黑斑的人,而是一个他非常想锤爆的人——奥罗巴斯。 “他喵的……”秦和瑟真正地松了一口气,红线从手中悠悠然飘走,回归茫茫因果之中。 “这条蛇……总算是赶上了……” 意识回归意识之海,他躺在干涸的海底,沉沉睡去。 …… 奥罗巴斯紧赶慢赶,回到了大日御舆之下。 控制室的石门依旧紧闭,原本还可以听到的轻浅呼吸消失无踪;整个控制室就像一个巨大的盒子,在没有打开它之前,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变成什么样子。 大蛇也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他深吸一口气,用权限打开大门。 里面安安静静,高大的控制台前空无一人,只有一滩衣物堆在台阶上,格外显眼。 奥罗巴斯轻步向上,来到衣物的面前,从重重衣物下,捞出一只幼小的白鹿。 已经不能用“幼小”形容,整只白鹿只有一个手掌的大小,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如果不是有细微的鼾声在,怕不是可以直接宣判死亡了。 大蛇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用衣袍将白鹿小心包起,带离了大日御舆。 “大人。”早已等待在外的慧看大蛇只抱了一堆衣服出来,没有见到神使的踪影,下意识问道:“神使大人呢?” 第32章 “我会解决的,你先去处理后事吧。” “是。” 慧恭敬地躬身,离开了大日御舆,自然没有注意到,大蛇手中衣物里微微露出的白毛。 第十六章 一场风暴悄无声息地消失。 奥罗巴斯把小鹿抱回了自己的寝殿,虽然有一些别的考量,但还是打算好好照顾他。 他把秦和瑟安置在一个小一点的火炉旁,并用棉絮和枕套为他重新做了一个小窝;小鹿卷起身子卧在窝里,就如同一件柔美但易碎的艺术品,要轻拿轻放。 虽然事情过去了,但还有不少后事需要他处理。 梅格被救了回来,但已经神经断裂,半身不遂;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审问,他交代了全部的作案过程: 他先是让一个乞丐装成自己的样子,在混乱的人群中替自己被斩了首,再逃到别院,杀害沃伦狄格尔,并伪装成他,同时将象征身份的家徽转交给凯文,彻底逃脱了斩首。 他本来打算装几天就离开,但凯文几乎全天候的看护让他根本没有时间逃走。 躺了几天过后,梅格看正好凯文把徽记拿了出来,就心生一计,让凯文误以为是自己使用了权限,替自己背锅;正好还可以把凯文支走,可以名正言顺的让沃伦狄格尔在黑暗中“失踪”。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大日御舆不仅重新启动了,神明还亲自来回收自己的权限。 现在的梅格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梅格并没有被处死,而是以“做出重大贡献”为由,将他永远留在新建的养老院;以养老之名,行监控之事。 他会被永远困在那里,永远。 凯文被送进了专门收养贵族遗孤的孤儿院,整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短短一个小时所发生的一切。 还有大日御舆权限和狄格尔家徽这件事,他并不打算独占这份权限,而是打算分出去,但具体的方案还需要商议。 再最后,就是秦和瑟在之前托人送给他的信了。 信封洁白平整,除了用于封合的火漆,没有任何多余的字迹。 信封被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张被叠的厚厚的纸和一封简短的信,信也和信封一样干净整洁;秦和瑟的字很好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奥罗巴斯启: 耕作方法我写在另一张纸上了,把它记好;我可是向所有人许诺,“神将于三日之后在此地昭示此法”,传授知识的,别忘了啊。 (是你说我只要不伤人,就随便按我说的办,你不会介意的吧?【介意也没有用哦~】) 最底下没有秦和瑟的落款,只有一个压着眼皮的小鬼脸。 是他的风格。 大蛇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了第二张纸。 巨大的树状图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将所有知识点和技巧分门别类地排列整齐,是复制出去可以直接当教材用的级别。 不过他的学习能力也真快,明明不到一天前还对白夜国文字一窍不通,现在就已经可以几乎没有任何语法错误的使用白夜国文字了。 那些也算不上语法错误,只是时代不同的用法而已。 这样看来,秦和瑟似乎是在之前被困在书房的时候,把自己留在哪里的书籍文字全部都学会了。 可怕的学习能力。 秦和瑟蜷缩在小窝里,安安静静地睡着,除了偶尔的翻身和不知内容的呓语,睡得格外香甜。 奥罗巴斯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之前未读完的书,继续研读。 之后的几天,一切风平浪静。 奥罗巴斯将秦和瑟的耕作之法稍微改进,在约定的那一天将它完整的传播出去,并手把手教会几个手脚勤快的巫女,帮他为不懂的人解惑。 关于龙蜥与回归地面这两件事,也都有了不小的进展,需要为进入下一步做一些准备。 梅格死了,脑门上插了一刀,因为当时附近没有其他人,被认定为自杀。 秦和瑟这几天的状态和他第一次找到他一样,不吃不喝,只是睡着,偶尔说一些或悲伤或兴奋的呓语,没有清醒的迹象。 在秦和瑟昏睡的这几天中,还发生一件与他有关的事。 “大人。”巫女给奥罗巴斯送来了一份名单:“现人神巫女的举荐结果出来了。” 当时在宣布此事的时候,奥罗巴斯承诺过,不会限制其身份,地位,甚至性别,只要是自己认可之人,都可以向上举荐。 在宣布开始的第一天,凑热闹的,恶作剧的,还有真心举荐某个人的,被举荐的人如井喷般涌现;因为需要他人举荐后再向被举荐的人确认参加,近一半的巫女都“被迫”加入确认的大军之中。 但好在不少人还是有“自知之明”,主动放弃了参加;但就是这样,还是有不少参与者。 整整三大页纸的名单被送到奥罗巴斯手中,他随意的翻看着,忽然瞥到一个很熟悉的名字——秦和瑟。 “他同意了?”大蛇指了指秦和瑟的名字,问道。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巫女歉意地低下头,“眷者大人的名字是到最后才不知被谁举荐上来的,我们想找眷者大人确认,却怎么都找不到他,只能请大人拿主意了。” 奥罗巴斯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小鹿;迷你的小鹿四条腿撅在那里,睡姿滑稽,格外香甜。 第33章 “先留着吧,看他以后的选择。” “是。” 巫女端庄优雅地向外走,悄悄瞧了一眼在火炉边的鹿;她在其他巫女的重重围攻下,好不容易获得了这次进入神明书房的权利,但不是为了在神明面前刷脸,而是为了神明养的宠物。 从没有见过这等美妙的生灵——小小的一只,身上蓬蓬茸茸的白毛看着就很好摸,还有软软萌萌的呼噜声……咦啊啊啊想抱啊! 但她也知道,这是妄想;瞧了一眼之后便似是无意,慢悠悠地走出了书房。 巫女离开了,大蛇看向火炉旁的身影,见他睡的这么香,让奥罗巴斯莫名有些手痒;他来到秦和瑟面前,温柔地拂过白鹿的脊背。 秦和瑟睡的很熟,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让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细微的呼噜声从胸膛传出,舒服地翻出肚皮,一幅任撸任抱的模样。 可爱。 撸了好一会,心情舒畅的奥罗巴斯给秦和瑟盖好毯子,继续他被打断的工作。 转眼一周过去,秦和瑟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大蛇只能一直养在身边,随时了解他的情况。 如秦和瑟所料,白夜国的土地异常肥沃,只是几天时间,各种作物就已经长出茁壮的新苗。 蛇神的威望更甚;一时间,雕像、绘画,还有各种与大蛇有关的事物供不应求,甚至有人自发筹款,准备在大日御舆之下,为大蛇造一座华丽的雕像。 神明的名讳不可直言,为了不冲撞神明,大家自发的呼唤起另外一个名字: 远吕羽氏尊。 …… 很平常的一个休眠日,奥罗巴斯从龙蜥实验室回到寝殿。 他先是望向火炉旁,小窝还在,在火光的映衬下,一抹白微微起伏,耳朵轻轻一颤,再没有其他动静。 有了这几天的“照顾”,奥罗巴斯从原本小心翼翼的抚摸,到现在已经是轻车熟路。 手指顺着清晰的脊椎,从头到尾一顺而下,柔软的皮毛在指尖传递着蓬勃的生命力,白鹿像往常一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小小地翻个身,露出他柔软的肚皮。 照理来说,大蛇会顺手摸一摸秦和瑟温热的肚子,但在此刻,奥罗巴斯却僵住了。 如黑豆豆般水润的双眼充满疑惑,他往大蛇指尖凑了凑,主动蹭上他未收回的指尖。 白鹿醒了。 …… 将将起床的白鹿满身活力,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 嚼一嚼地上散乱的书稿,用书柜边蹭蹭他发痒的小角,再在奥罗巴斯用笔写字的时候,把笔叼走扔到地上,观察它会不会动。 秦和瑟如同将一切都彻底遗忘,重新生长;他有着极强的学习能力和好奇心,但却如同新生的孩童一般蹦蹦跳跳。 奥罗巴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脚边的秦和瑟薅过来,用宽大的手掌将他整个包起。 “呦?”白鹿面对着大蛇,歪过头,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秦和瑟?”大蛇呼唤他的名字,观察他的反应。 “呦?”白鹿还是那副表情,只是换了一个歪头的方向。 “秦和瑟。”大蛇再次呼唤他的名字;白鹿的眼珠子微微一动,他像是反应过来,对奥罗巴斯回应一声:“呦。” 白鹿很开心,他似乎对自己极快的反应非常欣喜;相较而言,大蛇则可以说是满脸愁容。 是消耗太多,连意识都变回到最幼小的时刻了吗? 大蛇很愧疚,这是自己的失职,但却让秦和瑟这个比自己弱小很多的魔神替自己承担了后果。 白鹿被放在桌子上,见自己恢复自由,黑黢黢的眼珠再一转,正打算来一个瞬间“消失”。 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耳朵瞬间支棱,白鹿一转头,见到了近在咫尺的香味源头——奥罗巴斯的掌心。 一汪晶莹剔透的“水”承接在大蛇的掌心,晶莹的光芒与香味一同轰击着白鹿,短小的尾巴不由自主地摇摆。 他看向大蛇的双眼,“渴望”二字像是被刻在了眼球上,脑袋不停向手心示意。 “喝吧。”奥罗巴斯没有拒绝,直接将“水”递到白鹿面前: “这是我的‘赔礼’”。 第十七章 我做了很多个梦。 美好的,恐怖的,波折的,平淡的,一个个梦境经过,又一同沉寂,只余下空荡的脑壳,在无尽虚空中徘徊。 我是谁? “你是谁?” 清朗悠远的声音回荡,虚空化为帷幕,被一只手轻轻挑起;幕后之人衣袍鲜红,如万千因果织就,恍惚了眼。 忽然,祂将衣袍解下,带起一阵缥缈的风,温柔地包裹起空荡的我。 “小朋友~”如虚空般冰冷的黑映入眼帘,但那双冷白的手却格外温暖: “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是…… 名字是…… 秦和瑟。 …… 秦和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大日御舆耀眼的光芒下,微微眯起眼。 他又梦到以前的事了;那一切真正的开始,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睁眼之前,让秦和瑟整个人大脑混沌。 我这是在哪? 光芒刺痛了眼,他下意识用手臂遮挡,却似乎碰到了什么温凉之物。 第34章 嗯? 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淡蓝的长发,宽大的脊背如艺术品般没有一丝瑕疵,侧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身边睡一个人并不是最主要的;秦和瑟惊恐地掀起被子,见到的是□□的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脚凛冽异常,自带蹄类动物雄厚的大腿力量,狠狠地揣在身边人的腰上。 “咚!!!”一阵翻滚后,沉闷的坠地声伴随着一声痛哼从地板传来。 “你你你你你谁啊!!!”秦和瑟蹬蹬两下缩到墙角,原本就混沌的大脑经过惊吓后愈发迟钝,他以为又是哪个不靠谱的兄弟送的“礼物”,将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守护自己的“节操”:“我我我我我告诉你!老子不包鸭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在地板上的大蛇刚刚从疼痛的余韵中清醒,就听见秦和瑟色厉内荏的嚎叫。 秦和瑟的那一脚非常的狠,虽然自己确实是因为毫无防备才受并不重的伤,但从腰腹传来的痛楚还是让他有些无奈。 不过这也是好事,说明他应该是恢复了不少。 他抬头看一眼床上的人,秦和瑟又往里缩了缩,如同被狠狠蹂躏过的奶猫一样,明明满脸凶恶,却莫名可爱。 “我是奥罗巴斯,你忘了?”奥罗巴斯从虚空之中拽出两件衣物,将偏小的哪一件递给了秦和瑟。 陷入回忆的秦和瑟茫然接过,纷乱的记忆在脑中横冲直撞,待奥罗巴斯整理好衣物后,他总算是理清了来龙去脉。 自己看因果转好就直接昏过去了,因为透支的太厉害,这段时间自己应该是以鹿的模样出现的,再看火炉旁有一个很小的小窝,很有可能是这段时间自己睡觉的地方。 那为什么自己一醒来会在那条蛇的床上啊! “喂!奥罗巴斯!”见大蛇似是要离开,秦和瑟也不管害不害羞了,二话不说,拽住奥罗巴斯的衣袍:“你先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床上?” 奥罗巴斯对他的问话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拉过被子,遮住他乍现的春光:“你不记得了?” “我要是记得我会问你啊?”秦和瑟比他更莫名其妙。 “这样吗……看来你在那种状态下是没有记忆的。”大蛇思考了一下,像是在纠结该不该告诉他。 “你确定要知道?” “当然!” “你当时……是自己要和我睡的。” “啊?” …… 白鹿优雅地舔舐着大蛇手心的“水”,明明只有几滴的样子,白鹿却喝了很久。 这份“水”是最纯净的水元素,没有任何杂质;对于人来说,它是最致命的毒药,但对于魔神而言,它则是最好的补剂。 奥罗巴斯是从元素中诞生的魔神,元素是他的力量,也是他的本源。 “水”越来越少,奥罗巴斯的脸色也随着“水”的消失逐渐变得苍白;他低下头,用兜帽遮住他虚弱的神色。 白鹿喝着喝着,突然有些犹豫,他抬起头,看了看奥罗巴斯,再向他掌心的“水”示意。 “这么了?”奥罗巴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将手往他面前送了送:“不要吗?还有一半呢。” “呦。”白鹿甩甩头,用自己幼嫩的角轻轻顶过大蛇的手,将“水”向大蛇推了推。 “给我?”奥罗巴斯讶异道:“这些全部都是你的,不用留给我。” 白鹿坚定地摇了摇头,快速的都快摇出残影的架势,他再次顶了顶手,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大蛇,不愿意再碰“水”一步。 奥罗巴斯只能把剩下的元素收了回去;白鹿见大蛇把“水”全部“收下”,用脖子蹭了蹭大蛇的手臂,看起来心情极好。 吸收了纯净的元素力,原本还有些瘦小迷你的白鹿肉眼可见的长大,不过一刻,就已经有之前的两倍大小,鹿角也褪去了一些绒毛,露出了如树枝般参差的表面。 虽然有些虚弱,但奥罗巴斯还是决定将所有需要在这几天处理的事件提前处理掉;毕竟要是真去休息了,下次苏醒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还是保险一点吧。 喝过“水”后,白鹿明显成熟了许多,他静静趴在奥罗巴斯的腿上,除了偶尔蹭蹭奥罗巴斯求摸摸,乖巧的像一个带暖炉的娃娃一样热吼吼的。 在奥罗巴斯终于将事情完成,并把需要的材料都交给巫女后,大蛇抱着长到小臂大的白鹿,回到自己的寝殿。 在大蛇沐浴更衣的时候,白鹿没有闲着,他将整个寝殿当做陌生区域,里里外外全部巡视了一遍,确认这里是安全的之后,才收起有些暴躁的情绪。 他看了看在火炉旁的小窝,又看看旁边柔软舒适的大床,屁颠屁颠地挪到在床边,乖巧地等起某人。 大蛇从浴室干干净净的出来,就看到又大了一圈的白鹿一脸渴望地看着他,甩头向床上示意。 他想到床上睡。 奥罗巴斯本想把他安排到旁边的偏殿,里面也有柔软的大床,很符合白鹿的要求,但不知为何,白鹿就是不愿意。 大蛇没办法,打算让他睡主殿,自己去偏殿睡;这时白鹿又不满意主殿的大床了,非要去睡偏殿。 “所以……你是想和我睡?”奥罗巴斯直视白鹿飘忽地眼神,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大蛇到是不在意,但万一秦和瑟睡醒恢复神志,恐怕会感到十分尴尬和不自在吧? 第35章 大蛇是想拒绝,但白鹿水汪汪的眼睛充满祈求和委屈地看着他,还故意用下巴柔软的绒毛蹭蹭自己的掌心,酥酥麻麻的触感让奥罗巴斯不可避免的心软了。 “……好吧,你可以上来睡,但……”大蛇的话还没有说完,白鹿就迫不及待的上了床,占据了最舒适的中间位置。 “……等你彻底清醒的时候,可不要怪我。” 大蛇无奈,盖上被子准备休息;白鹿也学他的样子,将自己缩进被子里,盖好,闭上眼睛,一气呵成。 休眠之日中,大日御舆不再散发如太阳般刺眼的光芒;核心转速减半,冷却液成倍流过,降下大日御舆的温度。 光依旧在,但给予了所有人休息与睡眠的时间。 火炉里的木炭噼啪作响,周围宁静悠远;伴随着细小的鼾声,奥罗巴斯顺应脑海里的睡意,和白鹿一同睡去。 …… “所有……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秦和瑟跪在床上,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其实在大蛇开始讲述时,秦和瑟就已经想了起来,但这一切对他而言太过魔幻,让他都不敢去打断奥罗巴斯。 别问,问就是膝盖有些疼,欠跪。 “嗯,当时我拗不过,只能让你和我一起睡。”大蛇似乎还没有休息好,皱眉捏了捏鼻梁,嗓音里还有未褪去的困意:“当时我就怕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让幼年的你对我产生依赖,有点趁人之危了。” 不是,没有,都是我的错,可以求你放过这个话题吗? “啊哈哈哈……这样吗……”秦和瑟眼神飘忽,急忙换了一个话题:“那个……耕作法推行的这么样了?有效果吗?” “听巫女汇报说效果不错。”奥罗巴斯顺着话题,没有再纠结于此:“和你预想的一样,只是几天就已经有新苗出土,且状态良好;如果没有什么偏差,应该会有一个好收成。” 在了解了他昏睡这几天的大致情况后,秦和瑟想赶紧开溜,一边挪动下床,一边打哈哈道:“你还没睡醒吧?那我就不打扰了,拜拜!” 秦和瑟刚刚踏上地面,一个高大的阴影拦住了他的去路;披散的长发带着海潮般的气息,遮住了秦和瑟的视野,他抬起头,直面奥罗巴斯疑惑的眼神。 一股不详的预感疯狂示警,但自知理亏的秦和瑟动都不敢动,只能压抑着羞耻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奥罗巴斯的眼神澄澈,似乎真的只是出于好奇,问道: “‘包鸭子’是什么意思?” “……”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那那那那有啊!我说过这个词吗?你一定是听错了。”秦和瑟再也忍不住了,脸瞬间涨红,如游鱼般从奥罗巴斯身下绕过,直直地窜出大门。 “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有听见,从来没有!知道吗!”这是在门闭合的一刻,秦和瑟说的最后一句话。 “咚”的一声,门被死死关起,独留奥罗巴斯处于疑惑之中,在风中凌乱。 …… 此时正是巫女换班的时候,琦刚从休息处出来,正要回到工作岗位,冷不丁一句咆哮就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熟悉的身影擦过她从旁边飞驰而过,虽然没有碰到自己,但他还非常有礼貌地大喊了一声“对不起”,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那是……眷者大人? 琦听到耳熟的声音,立刻反应过来,刚才那句咆哮,也是眷者大人说的。 他是对谁说的?从刚才的方向看,好像答案只有一个啊…… 在意识到某件事后,某不知名雷达在滴滴作响,体内的肾上腺素突然飙升;她立刻捂住嘴,才没有让尖叫泄露出去。 站在吃瓜第一线的琦知道这很“大逆不道”,但是……但是…… 对不起,神明大人,但我真的忍不住! 不要妄议神明之事,不要妄议神明之事,不要妄议神明之事。 其实眷者大人那么好看,神明大人有所心动也是很正常的吧? 啊啊啊啊啊不能再想了!你还有工作啊琦! 不能再想啦!!! 第十八章 一路飞奔到没睡几天的家中,门被狠狠关上,秦和瑟窝在门后,无声咆哮。 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 社会性死亡来的太过突然,搞得他好多问题都没来得及问,比如大日御舆关闭的原因,幕后主使是谁,有没有人员伤亡,还有…… 奥罗巴斯给他喝的纯净元素价值是多少?不会已经抵过他的加班费了吧? 秦和瑟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为它物理降温,不知为何,秦和瑟总感觉自己的身体暖洋洋的,这让他有些不安。 不会是奥罗巴斯给他的那些元素还没消化完吧?如果这些元素价值非常非常高,那我的加班费够扣的吗? 资产即将再次变为负数的秦和瑟急忙内视自己的身体,成功在意识之海里,找到一大片“海”, 意识之海的容量猛增了一倍,原本枯竭的“海”直接被完全填满,还因为实在装不下,附带压缩了不少。 整个“海”分为两层,被吸收但纷乱的“信息”包裹着一小团还剩一半的水元素,漂浮在海洋的中心;和记忆中一样,荡漾着瑰丽的色彩。 第36章 这……奥罗巴斯到底给了自己什么恐怖的玩意啊! 幸好自己只喝了一半,要是全喝了,高低不得出一个意识混乱,再来一个仙侠世界里的那种“爆体而亡”。 而且这玩意肯定很稀有吧?这加班费也太昂贵了吧!那条蛇那么慷慨的吗? 资产彻底变为负数的秦和瑟望着满载的意识之海,仿佛看到自己即将成为社畜的未来。 这得干多久才能把钱还清啊。 秦和瑟麻木地游到海底,在那里找到了吃撑的小红。 红色的芝麻点变了样,直接长成了一条巨大的锦鲤,红黑色的花纹在背上随意挥洒,肚子鼓鼓的,已经游不动,干脆躺平在底下。 看见秦和瑟,小红新化形出的双眼充满喜悦,它挣扎这想游起来,但却像搁浅的咸鱼,只能在海底扑腾。 那场景确实有些诡异和辣眼,秦和瑟赶紧摁住它,他还想保住自己的眼睛。 他向上望去,看着被重重“信息”包裹的纯净水元素,头不可抑止的痛了起来。 这到底如何是好啊。 …… 从那天到秦和瑟彻底将意识之海规整好,已经过了三天。 秦和瑟除了专心吸收意识之海外溢的“信息”之外,还计划加入了传授耕作之法的巫女队伍中;毕竟这个耕作法是自己带来的,还是亲自看着点比较好。 但一想到要去大蛇那里报备,秦和瑟就浑身不自在。 秦和瑟这几天一直缩在住处,一点点消化吸收着意识之海中过于充盈的“信息”;它们被梳理,整合,打包,一个一个压缩起来,为意识之海腾地。 小红也逐渐吸收了自己肚子里的那部分,随着“信息”的压缩一起变小浓缩,最后成了正常锦鲤的大小,也不像之前如同一个虚幻的光团,而似是彻底化为实体,在海里欢快游荡。 那些没有吸收的一部分被他剥离了出来,并好好封存起来。 这太贵重了,他做的那些事和这份报酬并不相配,对于秦和瑟而言这属于额外的亏欠,虽然还是多收了一点,但能回一点是一点吧。 他觉得两人应该面对面好好聊一次,把一些事情说的明白一点;毕竟自己总会离开的,该算清的还是该早一点算清比较好。 但那天的尴尬和羞耻还历历在目,他实在是不敢见奥罗巴斯那个充满压迫的身影;他一条蛇为什么长这么高啊! 被身高碾压的秦和瑟打算在苟一苟,逃避虽然可耻,但很有用。 窗外的大日御舆再次恢复光亮,又在家里躲了一天的秦和瑟深吸一口气,为自己鼓鼓劲,决定去找大蛇,面对自己的命运。 毕竟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一点吃饭的摩拉都没有了。 …… 此时的议事厅寂静无声,除了鞋跟轻微的碰撞在走廊回荡,再无其他声响;秦和瑟在巫女的带领下,再次来到奥罗巴斯的书房。 看着面前高耸的大门,秦和瑟暗暗地咽了口水,莫名的忐忑在心底浮现,让他不太敢开这个门。 啊啊啊不纠结了,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一个痛快的! 秦和瑟一鼓作气,砰的一声打开大门。 和他第一次进入书房的场景一样,高大的书堆遮挡住窗外大日御舆的光辉,昏暗的灯火微微照亮大蛇兜帽下的黑暗,冷白的皮肤泛着温和的光,让人不由的想要跪倒在神的辉光之下。 嘶……这么看大蛇还挺好看的,明明眉眼如此锋利却又充满怜悯众生的神性,要能力有能力,要颜值有颜值,如果是放在自己原来的世界,那些蛇族姑娘看到他不得好一阵疯狂呢…… 啊不对!我不是来赏析他的颜值的啊!要抓重点啊秦和瑟! “咳咳!”秦和瑟假咳一声,掩饰了自己尴尬的同时,也吸引到奥罗巴斯的注意。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大蛇搁下笔,转过头来,如血般的瞳孔里带着和那天一样疑惑,看的秦和瑟尴尬症又复发了。 “那……那个……没什么事……”秦和瑟非常努力地调整自己的状态,鼓起勇气道:“其实……还是有点事情的。” 他随手拉了个椅子,像同桌的小学生一样,凑到奥罗巴斯面前:“就是和你商量个事……关于我报酬的问题……” 见大蛇还是一脸疑惑,但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秦和瑟也算是有了点底气:“就是你也知道的,我未来还要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旅行…… “所以以后的报酬,能不能全换成摩拉啊?” 话音落地,整个书房突然一阵寂静;奥罗巴斯低敛眉眼,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 “你似乎很执着于旅行?” 大蛇的问话跳跃,让秦和瑟一懵,但很快反应过来:“对啊,毕竟我一个异世之人,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旅行的啊。” 不对,我好像并不知道来这里的原因啊。 但秦和瑟也没有管,而是继续说道:“你看,我现在给你‘打工’的目的,就是在为了以后的旅行做准备啊,你给我别的东西,就算再珍贵也不好带不是? “而且万一磕磕碰碰哪里了,不就浪费了你的心意了吗?” 大蛇似乎“听懂”了:“所以你觉得我给你的报酬不好用吗?” “哪有?怎么可能?没有的事!”秦和瑟直接否认三连,一把搂过大蛇,如同在“密谋”某件大事一样:“只不过如果用物品或者别的作为报酬的话,很多时候它不仅不好保存,它的价值其实不太好定义,就……” 第37章 一只暗棕色的瓶子出现在秦和瑟的掌心,红色的纹路刻画在瓶口,即使瓶子没有动,里面的某种液体也一直在流淌;在感受到其为何物之时,奥罗巴斯的眼瞳不可查觉地骤缩。 那是自己给予他的纯净水元素。 “就拿它举例吧。”秦和瑟玩笑的神色收敛,变得严肃认真:“这件东西对你来说,可能并不是很重要,或者在你的认知里,我拯救了很多人,做了一件很大的事,所以你认为这件事物配得上我所做的事。 “但这对我来说,太贵重了。” 秦和瑟拽过奥罗巴斯的手;即使现在的秦和瑟依旧恢复了一米□□的身高,对比之下,他的手还是要比大蛇小一圈,莫名有些娇小。 棕色的瓶子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大蛇的手心,隔着大蛇将它死死攥住:“我有我自己的底线与准则;即使这再适合我,我也不该获得如此之多的报酬。 “所以多的这部分,我将它还给你。” 休眠日再次来临,原本就昏暗的书房更加阴森,灯火跳动,光芒在两人之间闪烁。 “我知道把东西用一半再送回来有些诡异和不礼貌;但这真的太贵重,当做报酬真的是暴殄天物了。”秦和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再加上我实在吸收不了,把它取出来后又一直在蒸发逸散,所以只能送回来了。” 不对,这样说听起来想是在甩锅。 “真的只是因为我受不起这种比较高级的东西,瓶子里的那部分我一点都没有碰,非常干净的。” 不对,这样怎么显得我在阴阳怪气啊! “我……只是出于价值与理性的考量,认为你给我的报酬大于我所做的事了,为了避免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还是直接用摩拉支付好一点。” 不对,怎么感觉越描越黑啊! 不知为何,奥罗巴斯明明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周身的气压却一直很低;秦和瑟被这份气压压的喘不过气,说话越来越不过脑子。 “其实依咱们两个人的关系,你完全可以当我们是单纯的金钱交易,我干活,你付钱,不用考虑人情世故啥的,我不讲究这个的。” 不是我在说什么啊!!! 见秦和瑟越说越晕,眼神死直,手心的汗浸湿自己的手背;大蛇叹了口气,将瓶子收了起来:“我知道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收下了。” 低迷的气压一扫而空,过度紧张的秦和瑟瘫在椅子上,终于喘上一口气:“……太好了。” 一杯水被推到秦和瑟面前,口干舌燥的他抓起杯子猛灌一口,凉意顺着喉管传至全身,总算是缓解了大脑cpu过载的情况。 “那个……其实我还多收了一点,对不起啊。”秦和瑟又挠起了头,他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有说:“正好我打算跟进一下农民们的进度,顺带指导或者调整一下,就当是多吸收的那份的赔礼,就不收你摩拉了。” “好,我会让巫女们带你过去的。”大蛇拿走秦和瑟喝的一干二净的水杯,顺手又倒了一杯递给他。 奥罗巴斯一直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秦和瑟感知的雷达滴滴作响,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心情并不好。 完了,我好像惹到他了。 我哪里惹到他了? 我好像哪里都惹到他了。 “那个……今天突然打扰了,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啊。” 乖巧地把椅子恢复原样,秦和瑟正打算开溜,大蛇突然出声,将刚踏出半步的身影定在原地: “所以以后只要给到在你标尺下等价的摩拉,就可以向你委托任务吗?” “啊?哦对,可以这么理解。”秦和瑟悄悄擦去猛然冒出的虚汗;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什么,一股莫名的触动在意识之海中跳跃,但又顷刻间消失无踪。 奥罗巴斯眼神犀利,如血的瞳孔里,复杂的情绪深不见底: “那么……我可以再加一份委托吗?” 第十九章 新的一天开始。 里安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好自己,背上巫女们新发的锄头,一路小跑来到自己的农田。 贵族彻底消失后,所有的贵族土地所有权都被神明回收,又再次划分下来,给予了每一个被压榨的佃户属于他们自己的田地。 但在此之前,关于每一个佃户田地的多少,还需要一点细微的考量。 要求很简单——谁的亩产收成好,谁下一年获得的田地就越多;每年一次,正好两季收成,公平公正。 第一年,所有人获得的田地大小相等,经过眷者大人精确的测量,没有任何偏差。 里安对于自己的土地很是重视——这是他重新获取认可的唯一方式,也是他能想到的,再见到那位大人的方式。 里安一直想见那位大人,虽然替父亲沉冤昭雪可能只是顺带,但他还是想向他表达自己微不足道的感谢。 自从那一日在广场的惊鸿一瞥,眷者大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或者说,是他没有资格去知道。 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里安格外努力;即使巫女说过,不需要每天都来农地,要给予作物自然生长的空间,但里安还是忍不住每天都来看望。 他见证着土下被埋没的土豆芽从沉寂到破土的全过程,看着它们一点点长大生叶,里安格外的开心喜悦。 第38章 他的土地在偏中心的外围,不太好也不算太坏,只是离家有些远,每次都要跨过一块大石头,才能看到土地。 今天如往常一般,他翻过挡路的大石,见到了自己的土地;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土地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之前教过他耕作之法的巫女,她她态度恭敬,对着面前身着白袍的人说了什么。 虽然白袍人没有显露出自己的样貌,但仅仅是一个侧面,那象征着身份的白色蛇面,让里安顿时心跳加快,整个人懵在大石上: 那就是他心心念念想再见一面的眷者大人。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一瞬间的怔楞,让原本平稳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脚底一滑,失重感轰击心脏,里安背对着大地,直直地掉下石头。 “没事的,石头不高,最多摔断一根骨头而已。”在那一瞬间,他已经预想到自己的结局,闭上眼睛,迎接冲击的到来。 双脚沉重地踏在地面,没有想象中的冲击,也没有预想中的疼痛,里安突然一阵恍惚,他睁开眼,自己安安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我为什么要闭眼? 里安有些疑惑,自己不是天天从上面直接往下跳吗,怎么这一次怕到连眼睛都闭起来了? 不过他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他只想抓紧确认,刚才看到的一切是不是自己想太久,而出现的幻觉。 里安急忙望向农田的方向,两位洁白的身影依旧在那;他们似是听到了这里的异动,转过头,和里安对视。 他还是和那天在广场上一样,在长袍之下隐藏着他高挑匀称的身躯,淡棕色的瞳孔没有之前那般冰冷,而是如同摆放在深色盘中的龙骨花凝珠一般,明亮又充满某种不可触及的梦幻,原本及腰的白发已经延伸到大腿,被头绳简单地束缚着,显得更加干练。 眷者大人对着巫女说了什么,就径直向里安走了过来,让原本就大脑过载的里安直接宕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眷者大人向他靠近。 其实早在里安往这里奔来的时候,秦和瑟就已经注意到他,但为了不吓到小朋友,不显的过于突兀,秦和瑟才一直没有动作。 顺手用因果把他从石头上救下来,自然也该干正事了。 “里安?” “在!”神经被触动,里安猛然一蹦,像站军姿一样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原本不可置信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我我我我在这!” “别那么紧张。”一声温和地笑意从面具后传出,不再冰冷的眼眸让里安脸色原本褪去的热意再次涌了上来。 “我……我没有……”里安甩甩头,一边否认一边为自己的脸颊降温:“只是……能再见到眷者大人,是我的荣幸。” 见对方一脸兴奋又带着感激的眼神,秦和瑟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广场“对峙”杰得父子的事。 他曝光杰得的知识是从一个叫“哲罗”的青年手中获得的,而这个人,就是里安的父亲。 当时哲罗的妻子,也就是里安的母亲怀了里安,在此期间,哲罗发明了可以抑制圣土化的药剂,但担心家人因为这份药剂受到贵族刁难和牵连,在“好友”杰得的怂恿下,将药剂的配方和所有权,全都给了杰得。 这么算下来,里安应该已经19岁了吧?比自己还低半个头,瘦瘦弱弱的,看起来好小啊…… “谢谢你的赞美,里安。”秦和瑟的话让里安的头狠狠地低了下去,紧紧贴着胸膛。 “这片田是你的吗?”秦和瑟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地,此时新芽刚出,营养充足的砂壤土里一抹翠绿微微冒头,在周围一片黄棕之中格外显眼。 “是的,眷者大人。” “长势很不错,看来花了不少心思啊。” 里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跟着神明大人赐予的方法做,这些苗就慢慢长出来了;这是神明大人的功劳。” 秦和瑟已经把这一片所有的耕地都转了一遍,相较于其他耕地稀稀拉拉堪称惨淡的发芽率,里安已经是非常优秀了。 这片土地是所有农田中最贫瘠,进度最慢的一片,但就算如此,在秦和瑟的计算中,芽就应该发得差不多了。 之前秦和瑟选种的时候,就已经把没有活力和发芽率低的种子与种薯全部剔出去,只留下情况优良的种源,不应该只有这么点芽出来。 之后一番了解下,根有被泡烂的,挖断的,没生出来的;芽有被埋深出不来的,稀烂成泥的,干成粉末的。 死法千奇百怪,看到秦和瑟血压飙升;其实选拔的事情让巫女来就行,他现在十分后悔,自己干嘛要来这一趟?让他们自生自灭吧!老子不干啦! 但一想奥罗巴斯给他一趟五十万摩拉的酬劳,他又觉得自己有动力了。 谁会和摩拉过不去呢?如果有,就两倍。 “不用妄自菲薄,这是你努力的成果,它是属于你的。”摸了摸里安的后脑勺,秦和瑟鼓励道:“神赐予知识,能否理解?理解之后又能否运用?这是人自己的本事,与神无关。” 掌心的温热传到脑后,里安忍不住再次低下了头,从始至终他脸上的红都没有褪去过。 “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当然!” 里安扛起锄头,兴奋地窜进农田,一步一步地讲解起来。 第39章 秦和瑟听着,视线瞟到旁边巫女手中的名单,思绪不由得飘回昨天: …… “你……认真的?让我管理白夜国?”秦和瑟听到奥罗巴斯的委托,一把抓过刚刚被放回的椅子横在大蛇面前,满脸写着“不相信”。 “你是在开玩笑吧?还是你脑子锈住了?” “我没有开玩笑,秦和瑟。”奥罗巴斯似乎知道他会有疑问,他拿出了两份地图。 一张很明显,是白夜国全域的地图,在白夜国外围,那些他没有接触的地方,也都有了详细的刻画。 而另一张,则是一张草图;一张海上岛屿的草图。 秦和瑟非常疑惑,不可置信地看着大蛇:“你要做什么?” “你还记得我说过,我打算将白夜国人送到地面的事情吗?”大蛇拿出那张草图,在草图的东方,画了一个叉: “你知道,白夜国的过去不可了解,但因为‘罪影’的存在,只要白夜国有黑夜,‘过去’就很有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泄露出去,所以为了将历史彻底遗忘,这里必须要舍弃。 “白夜国的出口只有海洋,没有任何落脚之地;而这个地方有一个岛,八酝岛,是属于魔神巴尔的领地。 “白夜国子民信仰我,八酝岛不会欢迎异信之人,所以那个地方行不通,其他岛屿也是如此。 “真正的大陆和这里相距甚远,将所有国民送去,费时费力,还很容易造成伤亡,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建一个让所有白夜国民生活的地方。 “一个原本并不存在,只属于魔神奥罗巴斯的领地。” 秦和瑟也没想到,奥罗巴斯有这么大魄力;他接过草图,细细端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建好了?” “没有,但大体结构已经形成,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最多两周,就可以安排第一波人去建设。 “人不会一下子全部送上去,我的计划是在一到两年之内,将所有人分拨送上去。 “这也是为什么,我做出这份委托的原因。 “我希望,在转移众人的这一段时间内,你能代替我,管理已经登上地面的人。” “这样啊……”秦和瑟松了一口气:“下次把话说完行不?你刚才突然说让我管理白夜国,把我给吓死了你知道吗? “不过……为什么啊?”秦和瑟从震惊里回过味来:“在我看来,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啊?反正离得又不远;而且选现人神巫女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没必要再横一脚吧?” “因为白夜国并不安全。” “啊?” 大蛇拿出那张白夜国全域的地图,画出那些秦和瑟没有接触的地方,还有更外围的三个地方: “白夜国是三界力交汇的地方,元素,深渊,与人的力量三界交汇;它并不稳定,需要有人在这三个地方随时驻守,维护平衡。 “其实这里本来有过去的装置维持平衡,但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损坏,所以我必须在白夜国坐镇,以防意外。” “原来如此,很合理的因果。”秦和瑟点了点头,因果告诉他,奥罗巴斯并没有说谎。 将这两张地图还给大蛇,秦和瑟没有任何犹豫,正色道:“但我拒绝。” 奥罗巴斯没有料想到他会如此干脆,一番沉思后,问道:“为什么?” “其实……还是那个原因。”秦和瑟叹了口气,直视奥罗巴斯的双眼:“因为我是异乡之人。 “我在这个世界是旁观者,亦是无根之人,我不知道我何时会离开,也许是很久之后,也许就是下一秒。 “这份委托,我无法向你做出保证,这对你并不公平,对于那些即将信任我的人也不公平。” 笑死,老子是来旅行的,不是来加班的;再多的摩拉,有我的快乐重要吗?有我的睡眠重要吗? 加班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会再加班的。 昏暗的书房里,气压低迷,灯火洒下阴影,两人对视着,寸步不让。 “其实,如果是这种事情的话,我的开价会很贵的。”秦和瑟并不想把事情闹僵,决定率先示弱,给了奥罗巴斯一个台阶:“而且这委托时间跨度太长了,想雇佣我,就必须得加倍才行。” “多少钱?” “啊?” “你说你很贵,所以想了解一下,看我能不能接受。” 不是,您还不死心啊! “那……一个亿吧。”秦和瑟向后仰躺在靠背上,胸有成竹道:“而且要双倍,所以要两亿摩拉,这就是我出的价格;你明白了吗?” 本以为的震惊和诧异没有出现,奥罗巴斯依旧平静,连同他的话语,一同出现在他的耳边: “好,成交。”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十章 “等一下!你真的是奥罗巴斯吗?” 秦和瑟二话不说,直接揪住大蛇的脸颊,见弹力不错,还多揪了两下:“你的大脑不会和一个痴呆换了吧?你没听出来吗?” “我听出来了。”奥罗巴斯没有反抗,仍由秦和瑟揪他的脸:“但你既然给出价,而且我可以接受,为什么不要呢?” 早知道就再要高一点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 第40章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啊?”秦和瑟真的彻底不明白奥罗巴斯的脑回路了:“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执着的啊?” “你没有吗?”奥罗巴斯一脸认真,仿佛不认为自己在说废话;秦和瑟脑袋一阵眩晕,感到血压爆表。 “你……不会认为我有预知的能力吧?”秦和瑟努力理解大蛇的想法:“我没有,那只是基于我所知的信息进行的推演运算而已,你把我想的也太强了吧?” “难道不是吗?”奥罗巴斯眼神凛冽,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说辞:“如果不是预知能力,你为什么能准确预测到大日御舆会出问题?又是如何跳过凯文狄格尔和沃伦狄格尔,直接告诉我梅格狄格尔的线索?” 我就说,原来是瞧上这个了。 “还是那句话,我没有预知能力。”秦和瑟十分无奈,火红的锦鲤从耳旁浮现,愉悦地绕着他的手指转圈。 “我的能力是通过我收集到的信息,进行分析推演,做出对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假设’。 “至于我为什么能推演到我所不知道的事情……”锦鲤化为柔软的丝线,轻轻缠绕在耳垂,化为一颗鲜红的痣。 “因为进行‘信息’收集和推演的不是我。”他伸出自己的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大脑: “而是‘它’。” 或者说——曾经的“我”。 秦和瑟在心底无声回应,两人眼神碰撞,心思各异。 “这是一个‘黑箱’,你明白吗?”秦和瑟视线忽然飘远,望向伫立的大日御舆:“你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它是如何运作,你只知道它会给你带来你需要的,一个看似毫无破绽的结果。 “你无法在当时就做出验证,只能等时间去证明,但这也就意味着,你的行动必定将受到它的影响与束缚。 “你难道要将白夜国的人民,交到一个无法掌握的‘黑箱’手中吗?” 秦和瑟的话很重,原本就压抑的氛围再次下降,无形的交锋在空气中挥过,又消失无踪。 “明白了。”奥罗巴斯敛下眉眼,为秦和瑟倒了杯水:“所以你能预知到大日御舆的问题,是‘它’告诉你的吗?” “是啊,我正好好睡着呢,突然告诉我有问题。”秦和瑟说的口干舌燥,冰凉的泉水划过食管,安抚了他微微沙哑的喉咙:“而且还只说有大问题,到底会发生什么,还得我自己去找,多耽误事啊? “真的不是我懒啊,这是为那些即将去往陆地的人民负责。” “所以你的能力,是将所有信息整合推演,编织出所有“可能性”,以获得最好的结果,对吗?” 嗯? 秦和瑟感到有些不对:“你拐弯抹角这么半天,难道是为了套出我的能力?” “是,刚才那些,只是试探;我需要真正了解你的能力和情况后,再决定是否向你做出委托。”奥罗巴斯很坦荡地说道:“所以,两个亿是一次性付清,还是分期?” 一片寂静之中,秦和瑟再也忍不住了;他抄起屁股下的椅子,直直往奥罗巴斯头上砸去。 …… 那一天,两人打了一架,其实应该是秦和瑟单方面殴打大蛇,但大蛇也没有逃避,一直受着。 最后秦和瑟还是接了。 虽然被摆了一道让他很生气,但这是两个亿啊!两个亿啊!!!有钱不赚乌龟蛋,谁会和摩拉过不去呢? 里安演示完,偷偷看了一眼秦和瑟,见他眼神似乎飘的很远,有些忐忑;难道是我做的不好吗? “眷者大人……我完成了。” 秦和瑟回过神,在意识之海中快速浏览一遍里安的过程,赞同道:“很不错,你做的很好。” 里安心中的不安消散,他开心的像一只受到表扬的小狗,一脸亮晶晶地看着他。 秦和瑟与旁边的巫女对视一眼,他清清喉咙,对着满眼期待的里安说道:“里安,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一下。 “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选拔一批人才,在两周后,随我一起去往地面。” 里安似乎并没有听懂,还是用那副充满某种渴望的狗狗眼看着他,秦和瑟进一步解释道:“神明怜悯众生陷入无尽黑暗,愿意带领白夜国众人返回陆地,重见真正的太阳。 “但神的恩赐并非毫无克制,神明折下珊瑚,创造出赐予我们的土地,而这片土地的建设,则是我们凡人的责任与使命。 “两周之后,神明将在蛇肠之路的尽头开启接引的阶梯,被选拔之人将作为先遣队,去往陆地进行探索,为人民寻找与建设栖身之所。” 里安眼神中的渴望随着秦和瑟的话语逐渐转为惊愕:“所所以……您的意思是……” 秦和瑟看小朋友一副快要昏厥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所以我需要向你确认,你是否愿意随我一起,加入开拓土地的队伍之中呢?” …… 找人的过程非常顺利;秦和瑟走访了每一个人,几乎所有人都愿意加入这次的队伍中。 毕竟要重新建立住所和田地,所以秦和瑟带的人以勘探、建筑和农事相关的人为主,还有部分亲眷和重点培养的青年,队伍规模并不庞大,但胜在精良。 这次跟队的领事巫女也是老熟人——慧,她会跟着秦和瑟一起去往地面,辅助秦和瑟管理各项事宜。 第41章 在一天内将所有要找的人见了一遍,确认下名单后,剩下的两周,就是他们反悔和自己调整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秦和瑟一直在之前订好的实验室呆着,这样有人来找也方便,也是为了做一件事:研究圣土化的抑制和净化。 这两周里要是能有一个确实可行的方案,顺便把这件事完成了,大蛇还会再给他两百万摩拉作为加班费。 我爱加班。 不过让秦和瑟愿意重新加班的主要原因,还是里安给他的几本有些破烂的笔记。 这是哲罗当时研究“圣土化”时留下的笔记。 “父亲走后,我……当时曾想重新拾起父亲的学识,将属于父亲的东西拿回来。”里安郑重地将被翻了很多次,但依旧完整的笔记交到秦和瑟手中:“但我的确是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这些笔记留在家里,只能蒙尘。 “所以,我想把它交给您。”里安的狗狗眼中溢满了期待:“虽然这对神明的知识而言,可能不值一提,但只要能为净化‘圣土化’尽一份力就好。” 你这哪是一份,简直就是我研究中的最大功臣啊! “好,谢谢你孩子。”秦和瑟没有在脸上表露出过多喜悦,双眸柔和,小心翼翼地接过:“我会好好利用它的。” 这份笔记非常详尽,关于各种植物的特性,圣土化的成因分析和假设的解决办法应有尽有,而且有不少笔记比几乎所有字迹都要陈旧稚嫩,说明哲罗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研究这些东西了。 如果不是因为圣土化与三界平衡相关,哲罗说不定早就研究出根治圣土化的办法了吧? 可惜这并非凡人所能干预的事,最多只能抑制,根治是不可能的。 借助笔记,秦和瑟很快就找到了研究方向:利用植物本身吸收元素的能力,抑制圣土化的侵蚀。 土豆的“蓝皮病”其实就是土豆自身为了适应土地,主动吸附过多元素所导致的。 里安一开始之所以会认为直接将荧草混在土里,就能抑制圣土化,应该也是受笔记影响;但因为理解不全面,再加上他找错了方向,所以才想出这种不伦不类的方法。 不过这也提醒了秦和瑟,比起用所谓药剂短暂地去除污染,还不如用环境和植物让它们自然而然地将一切净化,不仅对人工要求不高,以后还能自动更新迭代,都不需要人去操心,多好! 秦和瑟说干就干。 他在笔记中了解到,白夜国目前对元素吸附性最好,同时也最容易推广的植物,就是那些满大街都是的荧草。 虽然外观大致相同,但不同的荧草吸附性跨度非常大,且从因果中可以得知,这些吸附性强的个体基本都是突变个体,且不育的可能性极高。 懂了,所以就是要制造出吸附性强,可育性高,同时和普通种杂交时,还不丢失其优良性状的个体呗。 很好,这件事两周肯定完不成。 虽然荧草的生长周期比较短,但不同代的选种,育种,还有各个子代间的杂交和排列,这都需要严格的分析和实验。 即使他有因果,可以提前知道种子能长成什么样,但这不是一代的事情,要想拥有稳定形状遗传的种子,很可能要长个六到七代,要是半途出现返祖或者失误,来了一个“倒退”,那工作量只会翻倍。 所以他找了一些有实验基础的人,在这两周一直跟着他,学习该如何进行杂交与育种的工作。 他将所有的原理和方法倾囊相授,以确保在他不在白夜国的时候,这些工作能顺利进行。 这是加班套加班啊。 在临走前的几天,第一波荧草结实,秦和瑟还在费力地挑选着荧草的种子;这些种子格外细小,长时间的注目让他眼睛阵阵发酸。 话说我都有两亿了,为什么还要贪这两百万啊! 秦和瑟非常想直接摔桌走人,但想想周围还在等结果的学生,和逐渐被侵蚀的土地,他压下烦躁的火焰,心中默念清心咒。 为了两百万,为了睡眠,为了以后不用来回跑的加班,为了在地上能好好摸鱼,还是把事情好好办了吧。 再次痛骂奥罗巴斯,到底是你在治国还是我在治国啊!!! 第二十一章 不知不觉间,两周过去了。 这两周秦和瑟格外的充实,不仅要忙着荧草育种,还要和这只“临时”组织的先遣队进行磨合与指挥。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在众人面前树立了一个公正严肃,同时实力强大的形象,对于他的命令,对伍内众人都愿意执行。 这一下子省了不少工作量,我真机智。 荧草育种已经进入了第二轮生长,过几天就会结实,希望那些临时的学生们能把这一批收好,上地面的前几天甚至几周一定会是最忙的,到时候他不一定有时间下来检查。 不过也没什么,等地面上的事步入正轨,自己也就可以摸鱼了,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再下来重新育种,这两百万摩拉肯定是能到手的。 虽然比起那两亿摩拉,这两百万似乎不算什么,但既然已经接下委托,就要把事情办完。 这只先遣队的主要目的,是对神明的领地进行测绘与评估,寻找合适的地点建立村落建筑,开垦荒地种植作物。 秦和瑟的任务,就是在“必要”的时候给予众人指引,引导他们远离危险,建立家园。 第42章 同时他还有一个隐藏任务:在遇到另一个国家的“人”时,出面与他交涉。 毕竟对于那些原住民而言,自己家领地外面的海里突然蹦出一座极大的岛,还有人在里面住了,说什么都肯定要去看看的。 先不说岛是怎么出来的,这位“邻居”对他们是抱有善意还是妄图侵略,这种事情是一定到弄清楚。 这也是大蛇雇佣他的主要原因之一——与神的交流,自然只能由“神”来做;如果处理的好,就是“友好交流”,如果没处理好,那就是“外交事故”了。 毕竟是两个亿的委托,秦和瑟肯定会处理好的……努力。 …… 休眠日到来,在一扇巨大的门扉前,不少人与物在此聚集;门扉的后面,就是三隅之外,大日御舆不再庇护之地。 他们是白夜国迁往地面的先遣队,要在神明的带领下,穿过狭小细长的甬道,在蛇肠之路的尽头,去往地面。 地面情况未知,贸然大肆宣传只会引起不必要麻烦,所以这次的行动比较隐蔽,除了部分参与者的亲人朋友知道内情,其他人都只是以为是一场简单的测绘工作。 在一切明朗之前,任何与地上有关的信息都不许透露出去,即使是一些巫女,都不太清楚这次行动的动向。 常年寂静的门扉前难得有了人气;先遣队队员们望着自己亲友,或是默默叮嘱家人,向他们保证自己的安全,或是高声痛哭,狠狠发泄着分离的痛苦。 里安看着眼前温柔的母亲,眼眶微红,眼泪从脸庞无声滑落。 他的母亲,马丽娜,因为当年生里安时早产,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就此落下病根,不能久坐久站,连走路都困难。 其实里安不想母亲跟过来,毕竟这里离居住区实在太远,自己没有办法保证母亲在回去的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但马丽娜非常坚定,她一定要亲眼见证儿子走出那一步的时刻。 “不用担心我,儿子;放手去做吧。”马丽娜摸了摸他的头,给了他一个大大地拥抱:“不论你去往哪里,去做什么,你都是我的骄傲。” 秦和瑟早早地等在暗处,默默清点着人数。 看着一个个宛如生离死别的场景,秦和瑟深感责任重大;毕竟是两个亿的价钱,自然包括这些人的生命安全。 “准备好了吗?” 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秦和瑟没好气地说道:“你就不能好好走过来吗?狗狗祟祟的。” “应该是‘鬼鬼祟祟’。” “我故意的。” 奥罗巴斯自阴影中现出身形;他站在秦和瑟身边,没有让众人感知到他的存在。 “选择加入的不少。”见和初始名单几乎没有变化的人数,大蛇心情看起来不错。 “是啊,这可都要仰赖于你‘神明’大人的名号的。”阴阳怪气地语调从秦和瑟口中说出,让大蛇有些奇怪。 “心情不好?”大蛇主动问道。 其实一开始还好好的,但不知为何,秦和瑟感觉自己一接近这扇大门,一股莫名的燥郁涌现,在心底沸腾。 “……抱歉,不用在意,应该是受什么东西影响了,等我缓缓。”秦和瑟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它”并没有示警,要么就是影响他的东西没有威胁,要么……就是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能力去干涉这份影响他的力量。 反正就是啥都不用干;小的不用跑,大的跑不了。 “我没问题。”既来之则安之,大蛇既然有信心将人们带出去,那就说明这是件小事,不必在意: “人数已经清点完毕,准备工作完成,一切都准备就绪。” 秦和瑟戴上苍白的面具,原本柔和的气场陡然锐利,之前繁重的面具被他改了样式,更加简约,但也更加凛冽冰冷。 “咱们可以登场了。” …… 幽深昏暗的洞穴之中,龙骨花花瓣透着莹莹的光,细小的花蕊轻轻摆动,抖去刚刚凝结的水滴。 在这片无人的区域,龙蜥四处游荡着,生息繁衍。 突然,强大的威压降临,一束光从巨石的缝隙中迸射,洁白代替黑暗,将阴影照亮。 光芒恍惚龙蜥的眼,它们不约而同的往更深处藏去,悄悄观察着那束光。 光愈发明亮,灌满整个空间,随着光芒一起逐渐清晰的,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巨石间走出,为首之人高大神圣,洁白的衣袍轻轻摆动,所有光芒都从他手中的提灯里绽放。 跟随他身后的凡人们全都低着头,似是害怕,又似在兴奋,原本窸窸窣窣的交流声在离开巨石甬道后消失无踪,只是背着各自的行囊,安静地行进着。 而在所有人的最后,还跟着一个人。 相比于持灯之人的圣洁与纯粹,守在队尾的人则让所有龙蜥的脊背都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危险被隐藏在更加冷白的长袍之下,简单的白色面具弥漫着肃杀的气息,淡棕色的双眼没有任何温度,似是比那富有冰元素的白龙蜥还要冰冷。 像是不经意间的一瞥,眼眸中的锐意化为实质,狠狠刺痛了龙蜥的神经;它们不由得低吼挑衅,但却没有一只敢于和那双眼眸对视。 提灯慢慢离开,人群在光芒中失去踪影;黑暗降临,龙蜥缩在隐秘的角落之中,久久未动。 第43章 …… 绕过一株巨大的龙骨花后,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洞出现在眼前。 洞里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水潭,乍一看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除了他们进入的洞口,没有别的出路。 但当大蛇踏上第一阶珊瑚,众人才注意到,潭水反射着淡淡的七彩辉光,周围的岩壁之上,是一圈圈螺旋上升的珊瑚台阶。 在震惊中无声呐喊的众人自然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站着的,浑身上下都在散发小花花的秦和瑟。 秦和瑟还沉浸在震慑了龙蜥的喜悦之中;原本燥郁的情绪经此一役瞬间一扫而空,毕竟刚来这里的时候,他可是被龙蜥狠狠地“教育”过。 而现在他不仅不需要再害怕它们,甚至不用打架,直接一个眼神震慑,它们连动都不敢动了。 难怪我那些“傻卵儿子”们喜欢看那些所谓“退婚”、“崛起”之类的小说,确实是太爽啦!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哈哈哈哈! 大蛇始终注意着身后的动向;在踏上台阶的那一刻,他向后望去,在重重人影之后,正好见到秦和瑟连面具都挡不住的笑意。 原本凛冽的眉眼变得柔和,眼角上翘,带着溢出的得意与畅快,使他不自觉想起之前,在自己掌心的小鹿听懂了自己名字的时候,短小的尾巴疯狂晃动,眼神里充满欢快的模样。 秦和瑟的笑很有感染力,奥罗巴斯陷入他闪着晶莹的双眼之中,淡蓝纹路的神装之下,嘴角也随之微微上扬,为清冷的面庞带上温柔的笑意。 秦和瑟注意到大蛇的视线,也注意到他清浅的笑,无声咳嗽两声,收起闪亮的小花花,重新摆起架子,但脸颊的热意却怎么也下不去。 怎么每次一有尴尬的事情都能被他撞见啊! 众人拾阶而上,一圈,一圈,原本头顶微小的光点渐渐显露出它真正的模样——一片巨大的深蓝水幕。 大蛇站在水幕前,大手一挥,流动的水花声震耳欲聋,水幕收缩,从石壁处显露出往后的阶梯。 “再往上,就是你们的目的地。”大蛇回望呆滞的众人,让出前行的道路:“走吧,我会赐予你们祝福。” 如重鼓齐奏的波涛声响彻,通天水幕深蓝似墨,那无尽的海洋深处,似是有邪恶的生物在窥探着所有人。 先遣队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站在最前面的人,也就是里安,主动跨出一步,站在奥罗巴斯的面前。 神明抬起手,在里安的眉尖轻轻一点,淡淡的荧光闪烁,化为一线如蛇瞳般的细纹。 在那一瞬间,眼前的世界变了一副模样:水幕不再漆黑,蔚蓝色的海水中,成群的“黄色”沙丁鱼在欢快地游弋,掺杂着不同形态的生命体,不断变化着,即诡异又不由得让人陷入其中。 当第一个人走出,后面的人也都顺理成章,他们一个一个向前,接受神明的“祝福”,踏上他们前所未见的路程。 直到最后,整个水幕之下,只剩下两个人。 “‘祝福’就不用了,我看到见。”秦和瑟恢复了他以往的语气,带着“一切都交给我”的表情,拍了拍大蛇的肩膀:“放心,这两个亿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走了。” 他擦过大蛇,向上走进水幕之中,奥罗巴斯注视着他,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 一片无人之岛上,日光将将升起,珊瑚遍地,瀑布倾泻而下,稀疏的树木顽强的生长着,岁月静好。 位于正中心的深潭黢黑,它无声旋转着,一条路从旁边的石壁延伸而出,随着第一个人的出现,从水面再次踏上珊瑚台阶。 他们从未见过太阳,从未见过天空,从未见过飞鸟,从未见过走兽;那些在非常久远的书籍中才能了解的美景,此时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麻木地行至台阶的尽头,双脚真正踩上绵软的土地,他们情不自禁的抱在一起,泪水在眼眶中沸腾,似身后的瀑布般汹涌澎湃。 他们真的来到了地面。 秦和瑟没有打断他们的发泄,静静地等待着,直到所有人都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他双手合十,将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秦和瑟笑了,如神明般怜悯众生的温柔从话语中舒展,抚慰心灵: “欢迎来到海祇岛。” 第二十二章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经过短暂的发泄后,人们擦干眼泪,逐渐进入状态,开始各自小队的工作。 先遣队被分为了三个小队:测绘、建筑与农事。 测绘负责丈量土地,勘测地形,绘制地图,为以后白夜国的搬迁寻找合适的生活之地。 建筑负责基础建设,为以后的所有人制造住房与各项基础设施。 农事负责开垦荒地,种植作物,提供众人的口粮。 因为总体人数不多,负责监督与统筹的人,只有秦和瑟和慧两个人;很好的贯彻了少而精的行动策略。 测绘小队放下沉重的背包,里面装满各种工具,比如长尺,水平仪,和各种各样被一一拆解的白夜国形制测距工具,现在需要的就是将它们重新拼接使用。 测绘小队并不打算走远,而想是先围绕着水潭进行测绘,再慢慢向外扩张,及测及用,还不容易迷路。 秦和瑟跟着测绘小队一起行动,不仅是为了辅助他们测绘制图,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 第44章 其实早在造岛的时候,大蛇就已经将生活用地预留好,整体的布局,大蛇也都有过考量。 奥罗巴斯一开始的想法,是让秦和瑟将所有人带到他选好的地方,直接开始建设生活。 “我才不干!”秦和瑟一把回绝大蛇的要求:“我又不是保姆,他们也不是废物,这么多年他们自己就有颇为成熟的技术,我不信他们会找不到适合他们生存的地方。 “让人们学会自己做饭,不比把饭都喂到他们嘴里强?” 奥罗巴斯同意了他的提议。 秦和瑟看着脚下粉嫩的草地,再看看周围几乎一览无余的环境,感慨奥罗巴斯的强大。 整个海祇岛几乎成一个完美的圆形,陷在海平面以下,底部一圈一圈明显的螺纹,是大蛇盘踞的痕迹。 他似乎是用自己的身体,将原本狭小的洞口,硬生生撑成一个巨大的坑洞,再用多余的砂石修整,构筑成完整的岛屿。 周围的石壁镶嵌着各色珊瑚,形制多样,支撑着石壁防止内陷;他记得珊瑚是奥罗巴斯的眷属,既然能放这么多在这里,那他到底是有多少眷属啊?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秦和瑟往上看去,在巨坑的边缘,两个黑色的发顶一闪而过。 竟然这么快就有人捷足先登了。 看着在水池边忙活,对此浑然不知的众人,秦和瑟没有将这一点点破。 晚上偷偷溜过去看看吧,是敌是友,很快就知道了。 除了测绘小队,建筑小队和农事小队则一起帮忙,农事小队去找木柴生火,建筑小队和慧则在水潭边搭起临时的帐篷。 太阳渐渐升至头顶,瀑布带来清凉的风,赶走暴晒带来的炎热。 毕竟都是熟练工,没过多久,帐篷就已经搭好,农事小队也找到不少树枝,还顺手抓了了不少鱼回来,这样午饭就有着落了。 架起随手搭建的简易烤架,在预留出来的帐篷中心点起了火,慧干净利索地处理好鱼,将它们放在烤架上。 这里的鱼膘肥体壮,嫩白的鱼肉只是用盐简单地调味,就已经鲜美异常,慧还拿出一口锅,煮出奶白的鱼汤,泡着从白夜国带的干粮,让人食指大动。 香味飘荡在所有人的鼻尖,远在河岸边的测绘小队刚一闻见味,一阵肚子的咕噜声便不受控制的响起,此起彼伏。 他们不由自主地望向秦和瑟,眼睛里问询的意味十足,让秦和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何要看着我?”秦和瑟问道。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他们一起看向那位最年长的带队之人;队长清了清喉咙,带着询问的语气道:“我们可以吃饭吗?” 秦和瑟突然意识到,他们是曾经为贵族服务的队伍,一直以来的“生存之道”让他们下意识认为,自己是负责“监督”他们的人。 “当然。”秦和瑟让开道路:“这是你们的权利,不需要向我汇报。” 见他们恭敬地从他旁边走过,秦和瑟的心底一阵烦躁。 之前在准备阶段,为了保证队伍在需要的时候能服从命令,他曾对他们做过服从性测试,结果非常好。 当时的自己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认为是他们认同自己,所以才会服从;现在来看,这只是他的思维定式而已。 他们从未“认同”;会愿意跟随,只是因为他是“上级”而已。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就如同和奴隶制社会的领主谈社会主义,即使对方宅心仁厚,他也不会认为它确实可行,只会觉得和他交流的人脑子有病。 刚刚从“任劳任怨”的奴隶转变为拥有自我的人,即使身份变了,习惯与思想却没有那么容易转变。 大蛇解放了他们的“身”,但“心”的解放还需要时间去完成。 这就有点难办了。 秦和瑟没有跟着他们回去,毕竟一个“上级”跟在身后,只会徒增他们的压力;他绕着眼前的小河,散起了步。 依现在的情况,他不仅要解放他们的天性,开阔他们的思想,还需要让他们保留对自己必要时期的服从。 这个度有点不好把握啊…… 秦和瑟抬头,又看到边缘刚刚躲起的头顶,更加烦躁了。 其实秦和瑟完全可以不管,直接当一个“万恶的资本家”压榨他们的血肉;甚至因为他们“本性”未退,他们自己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只是这会导致他们将彻底沉没在过去的阴影之中,一辈子都不会挺直腰板,成为一个“人”。 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社会好青年,他实在看不得这个。 很好,加班预定再添一笔。 他喵的,他就说奥罗巴斯那条狗里狗气的蛇怎么这么好说话,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秦和瑟愤愤地踢了一脚岸边的石头,扁圆的石子打了几个水漂,消失在潺潺流水之中。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两个亿,两个亿,掏空大蛇摩拉币。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总算是平静下来的秦和瑟再次回归之前铁面无私的气场,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富有攻击性,反而多了些柔和。 策略需要做出一点改动;第一步,得让他们不再那么怕自己才行。 整理好自己的形象,秦和瑟深吸一口气,向篝火走去。 第45章 …… 原本聊的正欢的众人,突然一片沉寂,视线集中之处,秦和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并没有强调自己的地位。 “眷者大人。”慧给了一碗鱼汤,鲜美的鱼肉沉在碗底,只露出一点鱼皮:“这是您的。” “不用这么客气。”秦和瑟接过,态度温和:“我叫秦和瑟,以后叫我‘秦’就好。” “没问题,秦。” 此时的海祇岛正值晚春,一丝丝未消去的寒意随着脚底上窜;虽然秦和瑟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饿意,但一碗热呼呼的鱼汤不仅能饱腹,还正好去去寒气。 面具的下半部分被取下,露出他柔和的下颌线,洁白的肌肤与微红的嘴唇相配,在半幅面具的衬托下格外妖艳。 众人不敢多看,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见秦和瑟并没有其他动作,原本消失的交流声渐渐恢复了起来。 “话说……等会看好土地,我们要先建什么?”建筑小队的人率先提起:“咱们住的房子肯定是要建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建的?” “当然是建神庙啊!”里安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是遵从神的指引,才能找到如此美丽开阔的地方;如果不是神明,我们现在还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连真正的太阳都见不到呢!” “确实,神庙一定要建,而且越快越好。”另一个人附和道:“神明赐予我们重回地面的机会,我们自然也要用我们的信仰与虔诚去回报神明。” 话匣子一打开,就一直没有收回;众人从在哪建,聊到用什么建,到最后已经开始讨论要做什么装饰,该做多少,聊的不亦乐乎。 里安偷偷瞧了一眼秦和瑟,见他抬着头,向着巨坑的边缘,静静地发着呆。 “眷……秦先生,你觉得呢?”里安这一句话,让原本热烈的氛围突然凝固,视线再次聚集,交汇在秦和瑟身上。 “我吗?”秦和瑟回过神,回想起他们的问题,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应该是建一个水泵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骤变,里安也同样不可置信,问道:“为……什么?” “我刚才去旁边大致观察了一下。”秦和瑟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流:“坑底河流众多,土壤粘性太重,支撑力太差,并不适合作为耕地;同时,这里也不适合作为居住的地方,潮气太重,容易引发人的各种疾病,也会腐蚀房屋结构,减少房屋的使用寿命。 “所以,耕地和住房都应该往坑上建,避开过于潮湿的空气和水流。 “但这也出现一个问题:淡水资源离需求地太远;淡水几乎全在坑底,坑外是海洋,有淡水资源的可能性很小,这就导致以后需要使用淡水时,必须要从坑底运。 “这太过费力,再加上这几乎垂直的岩壁,也容易出现人员伤亡。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优解,就是建一个连接水源与居住地的水泵,有需要就可以直接获取淡水,节约劳动力。” 众人听的脑子嗡嗡的,比起建水泵,他们其实更在意的是—— “您不打算为神明建神庙吗?”终于有一个人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当然不!有哪个怨种会帮一个刚刚坑了自己的蛇建神庙啊! 这些话并没有说出嘴,秦和瑟知道他们对奥罗巴斯的敬意,回答道:“因为神明派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让所有白夜国人可以来到地面生活。 “对神明的感激与崇敬固然重要,但对于神明而言,最重要的是早日完成他给予我们的任务,用实物与行动证明我们对神明的重视。 “只要心足够虔诚,在哪里都是对神明的回报;所以在一切基础建设完毕后,再来建设神庙,想必神明是不会在意的。” 第二十三章 夜晚降临,漆黑之下寂静无声。 一处隐蔽的洞穴内,营地的篝火劈啪作响,十几个人围成一圈,脸色凝重。 为首的人名为宫本海原,带着单边眼罩,灰黑的眼瞳如淬了血一般凶恶,狰狞的疤痕斜在脸的正中央,让原本就不协调的面庞更加可怖。 “他们都睡了吗?” “都睡了,我都亲眼见他们进了帐篷。”旁边的野口威鹰,也就是这个海盗团里“千里眼”回答道:“真的很稀奇,他们睡觉连守夜的都没有。” “看出来那底下的人是什么来头了吗?” “头,这我确实是看不出来啊。”威鹰很无奈:“这个坑太深了,就是我,也只能看见是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具体细节根本看不清楚。” “他们还分成好几波,离我最近的那一波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走来走去的,像是在作法一样。 “而且……”想起之前不经意间对视的眼神,明明相隔如此之远,却还是让威鹰不由得冒出冷汗:“那个满脸白色,不知道是戴着面具还是把脸涂白的人,就光是看一眼,我就觉得毛骨悚然,太邪门了!” 听着他的描述,众人面面相觑,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明明后面什么都没有,却总有被人注视的感觉,不管做什么都挥之不去。 “难不成他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妖怪?”此番论调一出,周围的人不自觉地议论起来。 他们做海盗的,常年在海上漂泊,对于妖邪之事本就比较在意;再加上这次凭空出现的大坑,更加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第46章 “我就说是土里的鳗鱼成精了,为了扩张他们的领地才挖坑的,不然这么大的坑这么可能是人挖出来的。” “不对!鳗鱼可没有白色的!我猜应该是哪一族的修炼成精的鱼,成精之后不太适应太高的地方,才把下面挖空的。” “要我说,那个满脸白色的才是成精的,那些人就是普通人,都是被他抓来工作的!他制造了这个大坑,就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 “怎么可能!应该是这样……” 众人热烈地讨论着,或兴奋,或恐惧,只有海原,眼中光芒锐利,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知道他们是人是鬼,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海原此话一出,瞬间就将所有人的议论全部盖下;火光毫无规律地跳动,阴影也随之变的诡谲。 “头……老大,您不是再开玩笑吧?”威鹰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明天……直接去找他们?” “当然不。”海原要是真这么莽撞,怎么能当这个海盗头子这么多年了:“明天放一个人下去,装成受伤的难民,到时候看他们这么待人,不就知道底细了吗?” “这个主意挺好!”周围的人异口同声的附和,同时向一处阴影看去。 海原啐了一口痰,从阴影里拽出一个人;或许已经不算是个人,瘦弱的身躯上未着寸缕,浑身上下布满不堪入目的伤痕,被随意地扔在地上,一动不动。 “喂,还听的懂人话吗?”海原用脚踢了踢它的脸,回应他的,是几声微弱的咳嗽。 “还没死,那正好。”海原抓起它的脸,露出它宝蓝色的眼睛,原本堪称瑰丽的颜色,此时却格外暗淡麻木,像一个做工粗糙的人偶。 “嘿!小子!想活下去吗?”海原的话让那双眼睛有了些许生动:“明天,我会把你送去找群人,跟着他们,后天回来找我,把他们的情况告诉我。” “只要你去做,今晚他们绝对不会碰你,并且我还会放你走,还你自由,懂了吗?” 宝蓝色的双眼低垂,像是无法回应,又像是默认;不过海原也不在意,毕竟谁能指望一个傻子听从命令呢?反正他们都在外面看着,他是什么情况到时候只要往坑里看一眼就知道了。 “切!死哑巴。”海原立刻放开手,仿佛对方身上有什么病毒一般,用沙子疯狂搓手。 海原指了指旁边两个人:“随便弄点空行囊,穿上破旧点的衣服,脸就不用管了,明天直接把他扔下去。” “好的头!”两人抓住这个人的手脚,扔进一个帐篷鼓动起来。 海原扫过所有人,见那些被他重点关照的人默默低下头颅,警告道:“今天晚上把上脑的精虫都给我收一收,不要给我坏事,知道没有?” “明白的头!我们一定不会做什么的!” 干活的两个人出来了,还架出来一个稍微有些人样的“人”,海原瞧了一眼,挥手示意,两个喽啰又把他扔进笼子里,关了起来。 一场毫无秩序的会议结束,众人回到各自的帐篷之中,渐渐响起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帐篷里,悄悄溜出来一个人,是一个叫菊地太郎的喽啰;守夜的看到他,熟知他尿性的岸边若挑了挑眉:“怎么的?想顶风作案?” “这不是以后没机会了吗?”太郎拿出一袋摩拉,不动声色地交到若:“这样的‘美人’挺难得的,到时候万一真放跑了,可就真没这好事了。” 若颠了颠摩拉,收进自己的口袋:“没事,反正是老大不抓他而已,你想要,再抓回来不就好了。” “谁知道那底下是什么东西?万一是那种会吃人的精怪怎么办?”见他把摩拉收了,太郎满脸笑意的拍了拍若的肩膀:“放心,我会动静小一点,不会让人发现的。” 若假装打了个哈欠,把钥匙放在地上:“我可没有给你,是你自己偷的,知道不?” “没问题。” 拿走钥匙,太郎无声溜到角落里被上锁的帐篷前,小心谨慎地打开笼子。 这个人是宫本海原在五天前,搜刮一个商船时,从货物堆里翻出来的;当时商船刚经历风暴,货全废了,钱也没剩多少,除了人,基本上什么能用的都没有。 本来宫本海原打算直接把人卖掉,还能赚点摩拉,结果就看到了这个人。 宫本海原被她的样貌吸引,为了把人彻底留住,不走漏风声,他直接下令将那条船上的所有人杀了,把船伪装成被风暴彻底破坏的模样,沉入海底,只留下她一个带回船上。 不过那些人直接杀了也没意思,让他们为大家“表演”一场关于“生存”的好戏,也算是有所收获。 老大本来想立刻在船上办个喜宴,娶她当海盗夫人,结果喉咙一摸,是一个有喉结的,还又哑又蠢,白瞎了他的样貌。 当然这对太郎这些人来说也是好事,宫本海原直接将他扔给了所有人,他们做什么,老大都不会在意。 在这几天的欢愉下,一想到很有可能这个人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太郎就有些可惜;不过,反正明天就直接扔下去了,今晚他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 海浪在洞外翻滚,随意搭成的笼门发出微小的吱呀声,里面昏暗异常,太郎往里仔细分辨,只能隐约见到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 第47章 他似是感受到有他人的来临,又往里面缩了缩,努力隐藏自己的存在。 脑海中浮现对方曾经的容貌,太郎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伸手向黑影摸去。 他的手将将接触布料,惨烈的嚎叫突然在营地中炸开,太郎心底一惊,在极度恐慌之下猛然起身,一下子撞到笼顶,直接把顶撞开! 木屑横飞,被撞出的木刺如锋利的刀片在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最后横在他的脖子上,将脖子死死卡在缝隙之中。 他动不了了。 太郎见到众人一个个从帐篷中冲了出来,议论,惊讶,幸灾乐祸,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各色的眼眸中显形,又在海原出现时,全部隐藏下去。 他明白,他的生命要到头了。 “看来……你对我的话很有意见。”海原看着他,眼神冰冷。 “没……没有……老大……”太郎的身体疯狂颤抖,浓烈的腥臊味弥漫开了:“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真的!老大我都跟着您十年了啊!怎么可能会背叛您啊!” 满心恐惧的太郎没有注意到老大的心不在焉,他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似乎在寻找什么。 太郎逐渐在恐惧中回过神来,就当他以为老大已经消气,会放过他的时候,有人突然在外大喊一声:“找到啦!” 金属摩擦的声响突然出现,又骤然消逝,雪白的刀光在眼前闪过,甜腥盖过骚臭,太郎躺在地上,渐渐失去温度。 海原甩了甩自己的爱刀,将它收入鞘中,随意指了一个人收拾残局,转身往外走去。 此时的海岸线上,两个海盗趴在地上,用身体死死捂住身下的锅盖;即使是两个壮汉的体重,也没能压下锅盖里蹦跶的事物。 海原刚到,两个海盗再也压不住,锅盖连带着两个人被直接掀翻在地,暗红的锦鲤窜出,在空气中游弋。 它飞到所有人无法企及的地方,挑衅地向海原甩了尾巴上的泥沙,悠闲地顺着海岸线游走了。 “头……我们……”被掀翻的两个海盗刚出声,就见到海原嘴巴前竖着一根指头;两人闭上了嘴,安静地跟着海原在锦鲤身后悄悄跟随。 在昏暗的月光下,海原打头,后面的海盗们屏息凝气,轻手轻脚地跟在身后。 最终,他们来到一座荒芜的小岛上,除了零星几棵树和他们早就探过的荒废遗迹,只有一个不见底的深潭规整的造在正中央,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头,刚才那条鱼就是钻进这里了。”威鹰指了指深潭,向里面望了望:“之前看里面还什么都没有呢,这么现在……底下好像有光啊?”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海盗瞬间精神起来,虽然没人人说话,但眼神交汇间,每个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这里有好东西。 “老大……现在怎么办?” 海原依旧冷静,但眼神中的炽热却不自觉地从眼中溢出:“现在太晚了,不可冒进。” “记住这里,明天等天亮的时候,我们再来探探。” “那……坑底的那些人……” “计划照旧。”海原的眼睛里充满深意,转头离开,干净利索:“白送上来的好东西,能都拿的话,为什么要舍弃一个。” 第二十四章 几乎所有人都还在酣睡的时候, 慧起了床,准备为大家做早饭。 但没想到的是,秦和瑟也起了床, 几乎和她同时掀开帐篷;所有帐篷围着篝火成一个圆, 两人都是单独的帐篷, 正好处在正对面, 一掀开帘子, 两人直接对视。 “秦先生。”慧率先打了声招呼,秦和瑟挥了挥手, 以示回应。 此时的天空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月亮与繁星依旧高悬于天,交相辉映。 因为从未见过星空, 当黑暗降临时,白夜国众人下意识当做大日御舆的休眠日, 本想着借助月光继续工作,却被秦和瑟按住。 “你们并没有好好看过头顶这片夜空吧?”秦和瑟说着,将里安随手摁在地上躺着,里安有些不自在, 但还是照做。 最后所有人仰躺在草地上, 对着星空聊了好久。 聊日月变幻, 聊行星轨迹, 聊自己的幻想, 聊未来的打算;不知聊了多久, 当所有人都产生不可抑止的睡意,有人鼓起勇气, 主动问起秦和瑟:“眷……秦先生,我们可以睡觉了吗?” “当然可以。”秦和瑟知道他们困, 但他必须要他们自己说出来:“以后需要什么,或者想做什么,大声说出来,向我报备即可,不需要时刻听我的指挥。” 慢慢来吧。 今晚无人守夜,因为秦和瑟替神明向大家承诺,今晚所有人都会有一场美梦。 众人和被睡下,这一晚的梦都格外香甜;翱翔的飞鸟,瑰丽的游鱼,蔚蓝的天空,闪耀的群星,沉浮跳跃,目不暇接。 慧也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起床的时候,整个人神清气爽,也非常有干劲。 正当她准备拿起烤架时,秦和瑟突然走了过来,问道:“慧,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慧很惊讶,她没想到眷者竟然会找一个凡人帮忙:“请问是什么样的忙呢?” “是这样。”秦和瑟抬头,指向大坑的边缘,又向下滑,指了指一个瀑布后面的空穴。 “今天上午,会有一个落难之人从这里掉落。”秦和瑟眼神严肃认真,甚至有些冰冷:“他受尽痛苦,对人充满戒备,以我这个形象出面,他不会信任我。” 第48章 “在这里,你最合适。”一只红色的小鱼凭空出现,飞到了秦和瑟的肩膀上,轻轻摆动它如绸缎般的尾巴。 “你只需要提前在那里等着,接到他后,它会帮你把他带回来;无需担心,只是一个可怜人而已,你只需要安抚他,让他接受治疗就好,他不会伤害你。” 小鱼动动鱼尾,游到了慧的肩膀上,她没有忍住,轻轻摸了一下,小鱼没有躲开,反而主动凑了上去。 “这种事情我当然没有问题。”慧又摸了一把,问道:“是现在就去吗?等我把早饭做了再去行吗?” “现在;他的身体很虚弱,要早一点看着才行。”秦和瑟没有犹豫,主动揽下做饭的任务:“早饭交给我就好。” 慧答应了,不仅是为了早一点帮助那位苦命之人;也是因为,她有点好奇,眷者大人看起来如此气质出尘的人,看起来绝对不会在厨房见到的人,厨艺到底如何。 只有一点好奇,一点,真的。 …… 秦和瑟熟练的加大篝火,将昨晚刚抓到的禽鸟扔进火里准备褪毛;颈下的蛇徽微微亮起眼睛,只有秦和瑟才能听见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第一天还顺利吗?”奥罗巴斯问道。 “当然顺利啦,他们工作都很认真,也很老练,等个一两天,他们就该找到那个地方了。”秦和瑟握着禽脖子,在火堆里翻转:“这附近一点有威胁的都没有,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 “你呢?感觉如何?”大蛇似乎在翻阅文件,纸张的哗啦声伴随着笔尖的沙沙声,让秦和瑟不由得想起大蛇在书房工作的模样。 “我的感觉?你确定要问?”秦和瑟可没忘记他摆了他一道的事,问道:“有一些工作,你没有如实交代啊?” “嗯?”沙沙声停止,奥罗巴斯疑惑道:“什么工作?” 给我装傻是吧? 秦和瑟温声细语地和奥罗巴斯讲述了昨天他发现的问题,明明语气十分温和,但伴随着耳边堪称凛冽的剁骨声,大蛇总感觉他想剁的不是禽鸟,而是他的头。 大蛇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所措:“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考虑不周,忘记把一方面的问题问题告诉你了,你会信吗?” 信?信你个大头鬼! “当然信啦!您可是我的雇主呢~”重重的一刀斩在禽鸟的脖子上,鸟首分离,听的大蛇脖颈一凉:“两个亿呢,多一点附加‘小’任务也是情理之中的吗~” 他生气了,非常生气。 “对不起,是我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奥罗巴斯道歉的极为迅速,把秦和瑟还未出口的“阴阳怪气”全堵在了喉咙里。 “这次是我的失误,只会有这一次,绝对不会再犯。”大蛇拿出一张便签,在书桌上记下“人民思想”这个要点:“可以原谅我吗?” 奥罗巴斯虽然态度诚恳,但不知为何,秦和瑟听的满身不自在。 “你这语气还是以后去哄你老婆吧。”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秦和瑟架起大锅,准备烧水煮汤。 其实对于这件事本身,秦和瑟并不怎么生气,毕竟这并不算什么难事,只是需要时间;真正让秦和瑟气愤的,是奥罗巴斯背地的算计。 从商业角度而言,这无可厚非,利用自己所拥有的,从交易者手中换取更大的利益,只是一种极为“正常”的处理方式。 但是…… “奥罗巴斯,在你看来,我们算朋友吗?还是单纯的利益关系?” 秦和瑟看不太懂这条蛇;看起来,他时时计算着,冷静地剖析着自己和他人,只要是有价值的,他都不会放过,即使是他自己。 但在平时,他却很温和,甚至在某些方面有些呆愣,对谁都很好,这份好发自内心,非常契合那句“神爱世人”的箴言。 两人在火焰的噼啪声中沉默,篝火烧的很旺,没过多久水就烧开,咕噜咕噜冒泡。 “算了,纠结这个也没有意义。”秦和瑟将洗干净的肉块扔进锅里,佐以土豆与盐,盖盖闷煮。 “我待会要救一个人,在他恢复之前,他会跟着我们。”用溪水洗去手上残留的油脂,随手在草地上摸了摸,就当是用纸擦过:“他不归于白夜国,以后衣食住行,都将由我负责;你没意见吧?” “好。”大蛇嗓音低沉,在此之后,又是一阵寂静。 “没别的事我就挂了,拜拜。”秦和瑟不想再纠结这些,在徽记上一抹,红光熄灭,耳边只剩下汤水的沸腾,众人的呼噜和飞鸟的长啸。 迟早要“跑路”的,操那么多心干嘛?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反正等自己离开之后,这里的“一切”,时间和“它”都会帮自己“忘记”。 秦和瑟有一个“习惯”,在各种世间旅行时,如果是这个世界对自己“不重要”的记忆,当自己离开后,它们就会被压缩进意识之海的最深处,除非主动提起,否则它永远不会再出现。 秦和瑟称之为:“遗忘”。 …… 震耳欲聋的瀑布声环绕,慧坐在平整的石头上,身后叠着一大片干净的毛巾和几片小毛巾;她抚摸着手里小红鱼,百无聊赖。 她在这里已经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了,面前的池塘里,除了掉下来成吨的水,没有任何其他的变化。 第49章 难不成是为了支开我,去做什么危害他人的事情? 应该不是,虽然眷者大人身份成谜,但既然神明大人愿意将任务交给他,就应该给予他足够的信任。 难道是我看错过了? 慧从歇脚的石头上起身,打算去水潭里看看,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水潭中央,越来越清晰,最后“咚”的一声,巨大的水花溅起,差一点把慧全身淋湿。 这……竟然真的有人掉下来。 慧被吓的不轻,悬在她身边的小鱼蹭了蹭她的脸颊当做安抚,绕过倾泻的瀑布,将黑影推到了岸边。 “这是……”慧看向黑影,过于宽大的衣服随意套在身上,露出过于瘦弱的腰腹,长发干枯打结,还粘着各种秽物;如果不是秦和瑟提前说过他是一个人,慧都要认为他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野人了。 “这也太……”慧捂住嘴巴,把一些不好的形容全部咽回肚子里;她把他拉到岸上,拿出干净的毛巾裹住他的身体。 秦先生特意嘱咐过,不要试图去脱下他的衣服,用毛巾包住,略微擦干就好。 将他的长发纂干,用毛巾简单包成一个包子头;在顺起他纷乱的刘海时,她看到了他的眼睛。 如人偶般的宝蓝色双眼没有任何生机,也一直没有眨眼,他紧盯着慧,让她脊背彻寒。 秦先生也嘱咐过,他的眼睛会比较恐怖,不要害怕,也不要长久直视,做自己的事就好。 废了不少劲,终于把他基本擦干,看着原本“庞大”的黑影,包起来后却基本没多大的他,有些犯了难。 现在该怎么办?虽然人看起来是挺轻的,但她没什么力气,也没有推车什么的,带不回去啊。 正当她愁眉不展的时候,刚刚安静的小鱼突然在那双宝蓝色眼睛前游弋起来;红色的尾翼在眼中映射,光芒跳跃,原本长久未动的眼皮有了颤动,他慢慢合上眼,呼吸均匀。 慧正在感叹小鱼的神奇,脚步在不远处传来;慧抬起头,见到熟悉的面具出现在眼前。 “秦先生。”慧点头示意:“我已经按您的要求,都做的差不多了。” “谢谢你,慧。”秦和瑟将人连着毛巾一起抱起来:“早饭已经做好了,快去吧。” “至于他,交给我就好。” 第二十五章 一夜好梦之后, 里安睁开双眼,周围的人还在睡梦之中,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 绕开睡的四仰八叉的同伴, 出了帐篷。 此时天已大亮, 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未散尽的橙色与蓝交相辉映, 像是在博物馆里珍藏的油画。 里安正看的入神,一股肉香突然袭击他的鼻腔, 肚子的咕噜声紧随其后;这一套“组合拳”打的里安措手不及, 他四处张望,注意到篝火上冒着热气的大锅。 此时的锅虽然盖的严严实实, 但那醉人的香气却透过了木盖,勾走了里安饥饿的灵魂。 周围没有人, 里安走向前,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掀起锅盖的一角。 热汽混合着油脂的香,扑在里安的脸上, 如摩拉般金黄的油花随着浓汤沸腾, 让不争气的肚子再次发出抗议。 好饿。 唾液疯狂分泌, 溢出嘴角, 里安立刻回神, 刚伸手擦去,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里安?” 里安一惊,脊背绷直, 磕磕绊绊地答道:“是是是是!秦先生!” 秦和瑟从他的帐篷中走出,见到里安还未擦干的嘴角, 笑道:“别那么紧张,饿了么?” 他拿出一个碗,打开锅盖,被隐藏的味道瞬间充满整个营地,不争气的肚子不负众望地再次响了起来,让里安闹了一个大红脸。 秦和瑟盛出一碗禽肉汤,两块禽肉鲜嫩,配上煮的黄澄澄,软绵绵的土豆,让人食指大动。 “吃吧,尝尝味道如何。” 里安眼睛里闪着星星,双手郑重地捧着碗接过。 “等一下!现在别喝……”秦和瑟一句话还未说完,里安不顾滚烫,猛然地嘬了一大口,舌头被烫的猛然失去知觉,他却舍不得把热汤吐出去。 好喝。 里安的嘴里被烫出了泡,不过幸好慧带了各种伤药;药水在嘴里敷着,为了保持凉爽,他只能一直张着嘴。 “哎……”秦和瑟为他上着药,忍不住唠叨:“下次注意,知道吗?” 里安张大嘴,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众人迷迷瞪瞪的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一股扑鼻的香气突然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瞌睡虫顿时消失无踪。 鱼贯走出帐篷,映入眼帘的是湛蓝的天空,喝着浓汤的巫女,还有一个张着大嘴的里安。 得知事情全貌的众人没有忍住自己的“欠”意,在排队领汤的时候,顺手和里安狠狠地“玩闹”了一番。 但不知为何,里安一直张着嘴坐着,有些呆滞,脸上的扇形图表现出四分不可思议,三分惊愕,两分果然如此和一分喜悦。 虽然能在人脸上看出图片这一点非常让人想吐槽,但那份美味的“勾引”却让他们无暇顾及。 木碗盛着鲜美的汤汁,框框下肚,温暖四肢百骸,人立马有了干劲。 “慧小姐,你是怎么做的啊?”揉了揉被热汤安抚的肚子,有人问起慧:“这也太好喝了,如果可以,我想学一学,以后等妻儿来地面了,我也想做给她们吃。” 第50章 慧吃完碗里最后一块土豆,轻咳两声,语气平常道:“抱歉,我也不知道。” “这些汤都是秦先生做的。” 此话一出,原本喧闹的众人瞬间沉默,他们看看手里的碗,又看看锅里一滴不剩的汤,压力骤然降临。 “眷……眷者大人做的?”问话的人紧张到说话都结巴起来:“那……那我们把它喝了,眷者大人不会生气吗?” 高位之人怎么可能愿意向平民分享食物?这不是自降身份吗? “你们为什么会怎么想?”慧不由得挑一挑眉:“秦先生做的就是所有人的早餐啊,你们为什么不能吃?” 又是一阵沉默,众人面面相觑,此时的他们还不理解慧话语的含义,但不少年纪较轻的人低下了头,似是在思考什么。 看着面前的场景,慧想起之前秦先生和他的交流,又不免心生敬畏。 秦先生和她商量过,要矫正众人心中一些扭曲的“思维”,需要她的配合。 “我正好要去确认一些事情,等他们醒来,照常将汤分给他们就行。”秦和瑟将人安置在自己的帐篷中,和慧说道:“先不要告诉他们,等他们主动问起,再表明汤是我做的。” “如果他们问起我会不会生气,你要反问他们:‘我为什么会生气?’” “语气要平和,要让他们认为这并不算大事,从而自己反思,渐渐意识到我不是‘贵族’,他们也不再是‘奴隶’。” “年轻人比较容易转变一些,而那些年纪比较大的老一辈半生都在压迫中度过,思维惯性会让他们不自觉寻找与过去相对应的情况,在进行‘合理化’分析,而不是反思。” “所以这是一项长期工程;抱歉,又要麻烦你了。” 慧看着眼前诚惶诚恐的队员们,想起秦和瑟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思想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更改的,它需要时间的积累与融合。” 话说秦先生好忙啊,是去做什么任务了吗? …… 此时的海盗营地里,篝火里只剩下微小的火苗,岸边若百无聊赖地将火苗熄灭,又重新点起。 今天是大家去探那处水下遗迹的地方,据说昨晚光线昏暗看到的光亮,是一个带着金砖的墙壁,它似是因为常年未修,最终塌陷出一个小洞,露出了砌在石头砖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砖。 这次还是老规矩,所有去探遗迹的人都要上交一半充公,剩下的,就由自己处理。 金砖啊!拿一块都能换好大一笔摩拉啊!要是多那几块,直接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岸边若在大脑里幻想那些金砖在面前闪闪发亮的样子,非常想把已经扔到海里喂鱼的太郎再一次狠狠鞭尸。 昨晚因为他的失误,让太郎“偷”到他的钥匙,所以失职的他,虽然逃过了“掉头”的命运,但还是被罚留在营地看守。 切!怪太郎那个猪脑子,都死了还要害他连坐,早知道就不给他钥匙了。 愤愤地灌了一口从太郎床位搜刮的酒,不仅如此,在分“遗产”的时候,他还因为被训斥,慢了所有人一步,等到他去搜的时候,只剩下这瓶没什么味的酒了。 他*的,也不知道给老子留点好东西,倒霉玩意。 他实在有些坐不住,把手里的木棒随手扔进火堆,起身准备去散散步。 从洞口多向外几步,就可以看到昨晚发现的水池;之前还在水池边上的人全部消失,只有空荡荡的工具包在池边随意的摆放着,看得岸边若心里发痒。 我也好想去啊!!!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愿望,日光突然变得耀眼,他微微眯了一下,眼前的一切渐渐扭曲起来,但他却觉得,这好像本就如此。 粉嫩的天空蛄蛹着奇形怪状的云,绿草变成了“蓝草”,像跳舞的小人一样杂乱的涌动,各种斑斓的黑色蝴蝶如群鸟般变幻着形态,巨大的纯黑蝴蝶描绘着眼斑,是一位美丽女士的面具,它悠然靠近,给予岸边若一个勾魂夺魄的“吻”。 岸边若瞪直了眼,主动向前靠近,她却如玩笑般后退,扑闪的“皮肤”倒映在透明的水面,像舞蹈,又像是在索要一个拥抱。 岸边若大脑一片混沌,只有一个想法在此刻清晰的呈现:她是我的。 水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岸边若向她奔去,每接近她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在不知多久之后,他把它抱在了怀里。 “小琳……”岸边若还未因抓到人而感到欣喜,一股猛烈的咸呛骤然填满他的整个鼻腔,他定睛一看,怀里并不是什么美人,而是一把绿油油的海草。 岸边若没有叫喊,毕竟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长久的危机本能让他立刻屏住呼吸,向水面游去。 他刚才到底怎么了? 可不知为何,明明看起来近在咫尺的波澜此时却格外遥远,身体逐渐变得沉重,肺里的氧气也快不够用。 岸边若意识到不对的那一刻,一条“海草”缠住他的手,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却让他不寒而栗。 “若哥……”又一条“海草”缠住他的脚腕,岸边若双目圆睁,抖成筛糠。 “不是说好带我来海边玩的吗?”“海草”缠住他的嘴巴与脖子,一张人脸出现在他的背后,语气依旧如此温柔:“为什么要把我按在水里呢?” 第51章 人脸伸长脖子,转到岸边若面前,与他对视。 “你当时先是用手按住我的手腕……”手腕的“海草”骤然收紧,红稀释在深色的海水中,宛如一条鲜红的烟。 “然后用脚踩住我的脚腕……”“海草”故技重施,死死勒住岸边若的脚腕,带出点点“红线”。 “为什么啊若哥?”脖子也随着她的话语,渐渐收紧:“海水好冷,身体好疼,若哥,你为什么就这么把我丢到海里啊?” 岸边若双眼突出,在喉咙里艰难的问道: “你……没……有……死……” “若哥在说什么呀?”人脸突然笑了起来,如牙齿交磨的诡异笑声回荡在这片寂静的水域,周围越来越昏暗,铺天盖地的“海草”向内聚拢,如收网的捕蝇草,即将享用它的美味。 “在三十年前的一片沙滩下,不是你为我绑上水草,在见到我没有再次浮上来的时候,才回家告诉我父母,我是被海草淹死的吗?” “我在暗无天日的海底待了十年,直到海流将我解放,我才能来找你啊。” “我早就死了啊……” 笑声越来越大,仿佛每一片海草都有一张无形的大嘴,随着它一起“欢笑”。 “所以啊若哥……”手脚在这一刻断裂,向上浮去,岸边若眼睁睁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水面被“海草”彻底淹没。 “我是来接你的啊……” “一起下地狱吧。” …… 在已经干枯的水池边,秦和瑟向下望去,原本空无一物的深潭之底,此时已被各种杂石重物堆满。 他只是动用了一点小小的因果,让过去的人不要这么勤快,把水池边无关紧要的石板搬走而已;所以现在,这块饱经风霜的石板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推,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底下的洞口封死。 这个深潭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它只是前人用于蓄水的水池,里面的过滤系统早已坍塌,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洞穴,和一个没有生机的空间。 没有小动物,也没有植物,更没有光。 他们不是挺喜欢玩“大逃杀”吗?那就让他们自己也来一次吧。 远处的海面无声涌出几朵泡泡,被清风带来的波涛盖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今天中午做个土豆粉试试吧。 第二十六章 帐篷外的喧闹逐渐平息, 在听不到外面任何一个人动静的情况下,浅仓芳行睁开了眼。 他原本的设想,是在海盗扔下他到有人发现他这一段时间里, 借助时间差, 悄悄离开这座奇怪的岛屿, 彻底远离那些海盗。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没有想到, 这一切的发展会如此不随人愿。 那个救他的人似乎就是在瀑布后等待着什么,发现他后, 不仅没有多少惊讶, 还御使在空气中的小鱼救起了他,同时准备齐全, 就像知道他会从这里掉下来一样。 还有那条奇怪的小鱼,不仅能在空中飞行, 还拥有让人入睡的能力,当时自己已经很努力保持清醒,但还是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说是梦乡其实不准确,他并没有做梦, 但一觉醒来却神清气爽;从上了那座船开始, 这是难得一次如此安稳的睡眠。 而且…… 他摸了摸身上并不合身的衣物, 这不是那群人渣昨晚为他套的衣服, 而是一套干净的衣袍, 洁白的布料上充满细密的暗纹, 像是那些鸣神岛世家才能穿到的布料。 原本隐隐作痛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般虚弱,伤口被敷上伤药, 用绷带仔细的包扎,还不影响他的行动。 她把他救了回来, 没有疑问他的来历,也不管他突然出现有什么目的,而是给自己换了套衣服,还把他安置在这一看就很高级的帐篷里,怎么看都颇为怪异。 并且,之前帐篷外的人交流虽然用的都是提瓦特通用语,但在一些口语方面,却说的是他听不懂的方言,但在字里行间之中,他还是听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眷者。 这里果然有位高权重的人,而且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很有可能是那位“眷者大人”的帐篷。 难道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芳行不打算坐以待毙,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确定周围没有人声之后,悄悄向帐篷外看去。 门外是一团压小的篝火,此时的篝火旁没有一个人,围绕着火坑的,是一个个整齐的帐篷;除了对面明显和这里一样的单人帐,另外几个很明显是那种多人帐。 除了这两个单人帐是正对篝火的,其余帐篷都是侧开门,如果在逃跑的时候有人出来,会直接打一个照面,抓个现行。 不远处有一群人,他们手里拿着像小推车一样的东西,但上面只有一大捆线,随着小车的轮子放在行过的路径上,看起来是在测量什么。 还有另一大群人,他们手里拿着形状奇怪的铲子,圆筒装的铲头被狠狠地插进土地,几人合力,将铲子的铲头完全送入,再转几圈,又将铲子拔了出来。 圆筒状的铲头带出了满满的土壤,被他们小心取下,一半用某种透明的容器装好,标上他看不懂的记号;另一半则被他们捧在手中,细细观察。 他们分成了两波,一波重新寻找了一个地方,再次将铲子怼进了土地;另一波则又拿出一块土壤,对比分辨起来。 第52章 他们的行为让芳行根本摸不着头脑,说他们是海盗,但他们衣着统一,分工明确,就像是幕府的勘探队一般;但要说他们属于幕府,从他们衣着上的花纹和奇怪的方言上看,这些人不可能属于鸣神岛。 一个不属于幕府,有组织有纪律,并且有着明显目标的队伍,难道是某个世家私养的亲兵? 甚至像那群人渣说的,是一群精怪在为什么仪式做准备? 彻骨的寒意流淌向四肢百骸,芳行搓了搓手臂,将鸡皮疙瘩压了下去。 不管他们是谁,是做什么的,芳行只想赶紧离开,去清籁岛找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躲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 现在走太危险,他们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要想偷偷溜走,只能等晚上。 芳行在帐篷中四处搜寻,找到了一堆他看不懂的图纸和文字,一大袋摩拉,两块干粮,一把小刀和好几件和他身上差不多的衣袍。 他找到这些东西后,没有去动它们,而是记住它们的位置,抹去翻动过的痕迹,再次走到门帘后,了解外面那些人的动向。 现在他们救他的原因还未知,自己逃跑的意图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他再次拨开门帘,没有看到之前那些人的身影,但在篝火旁,两个如鬼魅般无声出现的人让芳行的心率在一瞬间飙升紊乱。 他引以为傲的听力竟然失灵了?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压抑心中砰砰直跳的心脏,芳行慢慢地合上门帘,宛如被施加了慢动作,一点一点地挪回了床上,盖上被子,伪装成还在熟睡的模样。 他们没有看到我……他们没有看到我……他们没有看到我…… 芳行在心中祈祷着,除了朦胧的噼啪火焰,细微的交谈断断续续的传入他的耳朵: “……食物……炙烤……土壤……房子……” “……甜甜花……绳线……瀑布……伤药……” 不成一句的词语入耳,原本就压抑的心跳更加沉闷,冷汗不自觉地冒出,手心洇湿被单,黏腻的触感让他更加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交流终于停了下来,正当芳行松了一口气,一股细微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帘之外。 有人要进来。 浅仓芳行听到有人站在门口,神经骤然紧绷。 各种肮脏痛苦的回忆不断闪现,头痛与加快的心脏让他心力交瘁,他花了很大的努力,才伪装出一幅正常睡眠的状态。 他祈祷着对方只是路过,但门帘掀起的声音打碎了他的幻想。 芳行有些后悔没有把刚才的小刀带在身上,好歹有个东西防身。 他细细聆听着对方的动静:他进来看了一眼,对着外面说了什么,后是某种布料摩擦的沙沙声,柔软重物落地的“噗”声,整理床铺的哗哗声,再然后,就是身体躺倒的窸窣声响和盖被的声音。 “?” 芳行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但那声音确确实实是身体躺在床铺的声音,这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没过多久,微小但有力的呼吸均匀传入耳朵,对方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睡着了。 “????” 芳行彻底懵了,他是与世隔绝太久,已经更不上人间的脑回路了吗? 强烈的好奇心战胜理智,他微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地上用被褥临时铺盖的床,和一个盖着白袍,熟睡的人。 …… 见那群海盗入了陷阱,此后再也不会出现,秦和瑟心情极好。 他本来想用土豆做一点土豆粉,再调成酸辣粉给所有人吃,正好周围水汽重,吃点辣的,驱驱身体里的寒气。 但仔细想了想,一是制作土豆粉需要大量土豆析出淀粉,产量无法保证,资源利用率太低了;二是制作繁琐,时间长,现在离中午只有两个小时左右,不可能让大家饿着等饭吧?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没有辣椒和醋。 没有辣椒和醋的酸辣粉是没有灵魂的! 秦和瑟无奈放弃这个想法,慢慢悠悠地溜达着,眼睛随意一瞥,看到了沙滩上扭来扭去的鳗鱼,和旁边草地上开的正盛的甜甜花。 嗯…… 吃烤鳗鱼吧。 秦和瑟说干就干,借助因果的“玄学”隐身,非常利索的逮了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鳗鱼,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扔到沙滩上,不一会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见肉量差不多够了,他又从沙滩旁的草地上薅了几十株甜甜花,多到手臂都有些抱不过来。 见着满地的“食材”,秦和瑟犯了难:这么多东西,该怎么带回去啊? 所有鳗鱼表面都有一层滑腻腻的黏液,只抓一只还没什么,要把这么多只带回去,还有将近几十株甜甜花,这怎么看都不太行啊。 秦和瑟挠了挠头,他突然想起,之前看过一个视频:人处理鳗鱼的时候,会用一个钉子刺穿鳗鱼鳃的位置,可以将鱼固定在案板上,;那转化一下思路,用某种坚韧的物体将所有鳗鱼串在一起,不就能带回去了吗? 那用什么东西串呢? 秦和瑟想着想着,在思考用腰带穿鱼的可行性时,瞥见肩膀上无聊到吐泡泡的小红。 脑袋里灵光一闪,从小红的身上抽出一根红线出来,在小红还一脸懵逼的时候,利落地将红线穿过鱼鳃,串成第一条“小鱼干”。 第53章 小红:??? “没东西用了,就地取材。”在小红充满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秦和瑟又捅一条鱼进去:“反正这个东西用完就可以分解,还不会沾上腥味,多好用。” 小红实在忍无可忍,一尾巴甩在秦和瑟的脸上。 秦和瑟回到营地时,所有人的目光在此汇聚,他们紧盯着他身后背着的密密麻麻的“小鱼干”,和在腋下夹着的捆成一团的甜甜花,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脸上火红的鱼尾印。 “秦……先生。”看到秦和瑟脸上的模样,慧忍不住问道:“你这样没事吗?” “没事,不用担心;只是和我的小家伙闹了一点矛盾而已。”秦和瑟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颊,不由得感叹小红恢复的事越来越好了。 在此感谢一下大蛇的“馈赠”,建神庙的事就帮他提前一点吧。 物资交给慧,将配方和处理鳗鱼的方法告诉了她,在演示了几次后,慧很快就上了手,处理起来干净利落。 秦和瑟见所有人都去忙活,没有人看自己,遂放开自己的形象,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好困啊……有点想睡觉…… 懒腰伸完,附带一个长长的哈欠,让秦和瑟的眼角翻涌出点点泪花,明明从昨晚到现在,除了造了一场幻觉,改了一个因果,抓了几条鳗鱼之后,也没干什么,但不知为何,困的非常莫名其妙。 对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他带回来的人呢,到现在还没有动静,难道还在睡? 秦和瑟掀开门帘,床上的人呼吸均匀,似乎还没醒;但他还是感觉到,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对方骤然加快的心跳。 看来是醒了。 不过秦和瑟现在没打算去管,他重新找慧要了一整套被褥,铺在地上当一个简易的床,脱下外袍当做被子,和衣而睡。 他一点都不担心浅仓芳行会跑,因为帐篷正对篝火,外面一圈全都是自己人,只要他不傻,就肯定会等到晚上再行动。 至于他会不会杀了自己?秦和瑟睡了,小红又没睡,虽然刚才把它惹生气,导致现在不太想搭理自己,但它主人的生命安全还是会保障一下的。 秦和瑟再次打了一个哈欠,无视在床上呼吸急促的某人,就这样非常快速且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七章 磅礴大雨降下, 驱散燥热的暑气,也带走了秦和瑟的体温。 雨幕朦胧,警笛声在耳边炸裂, 警察手中拿着喇叭, 对天台的人喊话。 天台上是两个人, 一个是刚刚被“调查”, 现在官财两空的前新闻部部长朱乾, 而另一个,则是他的“亲人”——武鹦。 他为自己取了一个霸气的名字, 却是我们几个人中年纪最小, 也最柔弱的一个,平时最爱干的事, 就是梳理他耳朵后的耳羽,再画上各种各样华丽的纹饰, 像一个花枝招展,叽叽喳喳的鹦鹉。 但在此刻,雨水洗刷掉他耳羽上的染料,露出原本微白的绿, 被撕成布条的衣物杂乱地黏在身上, 闪烁的霓虹灯被他身上的水幕反射着, 混沌且脆弱。 肥头大耳的猪箍住他的脖子, 向楼底的众人叫嚣着, 如果敢接近这里, 就把武鹦扔下去。 这是他经历了无数遍的场景,之后的发展早就烂熟于心。 一声惊雷乍响, 猪在这一瞬间的变故下失去重心,湿滑的台面溅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他放开了手,武鹦像一只翱翔天际的鸟儿,从十五层的高楼落下。 他是鸟儿,却并不会飞。 羽毛从秦和瑟的指尖擦过,溅起的水带着浓烈的红,侵染他全部视线。 雨水的速度,身后警官压抑的惊呼,远处汽车一个微小的断路,一切信息收集在他的脑海;在这庞大凶猛的信息洪流之中,一个人的死亡是如此的微小。 “你已经麻木。”他听到这属于“它”的声音;“它”并没有说错,他早就不应该再为这件事感到悲伤。 但为什么,胸口还是如此沉闷,钝痛在心脏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秦……哥……” 已经不成人形的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警戒线被拉出,格外刺耳,那已经破碎的喉咙发出微弱的呼唤,被掩盖在重重嘈杂之下。 “我……不……怪……你……” 担架被拦在了外面,所有骨骼均已断裂,血肉溶解在雨水之中,再也无法复原。 “好……好……活下去……” …… 秦和瑟睁开眼,感受到背后的“酸爽”,颇为无奈的捏了捏太阳穴。 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他似乎又梦到了以前的事情,虽然已经想不起来梦的内容,但绝对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美梦。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梦到以前的事,照理来说,时间越久,不是应该越来越模糊吗?怎么还变得清晰了?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果然来到这里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过。 烤鳗鱼的香气兜兜转转地飘进秦和瑟的鼻腔,他坐起身,看了一眼还在装睡的浅仓芳行,一股烦躁涌了上来。 我为什么又给自己找罪受? 秦和瑟叹了一口气,重新穿上外袍,走出了门帘。 重新烧旺的篝火旁插着一串又一串鳗鱼,用鳗鱼骨,甜甜花和盐熬出的酱汁焦黄中透着红,被慧一遍遍刷在白花花的鱼肉上,将鱼肉染成蜜色。 第54章 篝火上的锅里,带着一点白的盐水翻滚着,一颗颗土豆金黄软糯,正好用来充当主食。 累了一上午的众人守在锅边,看着慧娴熟的手法和在火上滋滋冒油的鳗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眷……秦先生!您醒了?”里安率先注意到秦和瑟,大声问候道;大家听到动静,整齐划一地转过头,看得秦和瑟猛的一惊。 我只是睡了一觉,又不是长睡不醒,都这么担心地看着我干嘛? “嗯。”秦和瑟回了一声,刚刚睡醒的嗓音低沉浑厚,里安一听,莫名有些脸热。 在旁边的空位坐下,秦和瑟掩面打了一个哈欠,精神有些萎靡。 这该死的噩梦。 第一批鳗鱼烤好了,慧本想先给秦和瑟一只,但被他推辞。 “你们先吃吧,我还需要缓缓神,一会再说。”秦和瑟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还带上了泪珠。 接过鳗鱼的人受宠若惊,他们不由自主地看向秦和瑟,见他的眼神迷迷瞪瞪,似是真的没有睡醒,又看向慧,似是在询问。 慧不敢直视那些人过于明亮的眼睛,轻咳道:“放心,准备的量都够我们一倍的人吃了,不会少了任何一个人的。” 这一顿午饭吃的过于舒畅,到最后,连煮土豆的盐水都没有放过,当做佐餐小汤喝的一干二净。 虽然秦和瑟没什么胃口,但迫于众人过于“关注”的视线,他还是吃了块鳗鱼,再配了点盐水,当做午饭。 其实他根本就不用吃饭,但大家的眼神里好像这顿不吃,他就会被饿死一样,搞得他不得不“做做样子”。 我真的只是没有睡醒啊!!! 当然,秦和瑟也没有忘记自己帐篷里已经开始被他“嫌弃”的某人;给他盛了一份午餐,放在床头显眼的地方,要是他愿意吃,他自己醒过来的。 汤足饭饱之后,就该谈正事了。 “秦先生,这是我们测绘小队画的地图,请您过目。”一人拿出一份卷轴,送到秦和瑟手中。 他打开地图,虽然坑底的内容还没有完全探完,但在已经完成的部分上,准确度非常之高。 秦和瑟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掌握了遥感技术,但为了“白嫖”他这位从异乡来到这里的怨种魔神,故意伪装成这副落后的模样了。 “很不错。”秦和瑟重新卷好,还给他们:“把这片坑底测完,大概还需要多久?” “初步判断,最多明天一天,探索方面就可以全部完成。”说着,那位和他对话的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但要把它全部画完的话,还需要再多一天,因为我们还需要对数据进行整合,这样才能保证地图的准确性。” “没事,按你们的节奏来就好,时间很充足,准确性一定要保证。” 见测绘的话说完,建筑和农事这两个临时“搭伙”的小队推出了里安,让他和秦和瑟汇报进度。 里安面对只戴着半边面具,明显更加温柔的秦和瑟,脸上的热度始终没有散去,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常的对秦和瑟说道: “因为都是要了解土壤情况,所以我们农事小队和建筑小队合作,在周围所有从表面上看可以利用的土地进行了土壤评估。 “您说的没错,周围的土地虽然含盐量比较低,养分充足,但过于厚重,粘性较强,且可塑性过高,无法支撑起重物,所以不管是种植还是建造,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再向外围一点的土地,土壤性质虽然不错,但各种水汽和光线问题,使它比起中间,更加不适宜人们的生活。 “现在坑上的情况未知,所以现在我们认为,应该等我们将海祇岛所有土壤与环境的数据都收集比对完成,再考虑该如何分配住房与田地的问题。” 里安说完,看向秦和瑟的眼中有些忐忑,他不知不觉地搓起了手,缓解一下压力。 秦和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没忍住摸了摸里安柔软的头发,鼓励的笑意出现在嘴角:“我明白了,很不错里安,谢谢。” 里安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起来,磕磕绊绊道:“好……好的……”,转身飞快藏进队伍里,不敢再多说一句。 还是逗小朋友最让人心情愉悦。 话说我帐篷里好像还有一个。 “对了,你们谁的帐篷还有空床位?” 秦和瑟问起,不少人三三两两围成一圈讨论什么,没过多久就有人举起了手:“我们!我们这还有不少床位。” “今天晚上之前可以收拾出来吗?” “没问题!” 秦和瑟点点头,偷偷揉了揉还是有些酸软的腰,温和地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我和慧小姐从坑边救回一个人,现在就安置在我的帐篷里。 “因为现在没有多余的帐篷。只能委屈一下你们了。” 上的那么好的伤药,那个小混蛋明明不管是身体还是意识都已经缓过来了,总不能让他一直霸占我的床吧?那我的腰还要不要了? …… 香甜的鳗鱼味萦绕在鼻腔,还带着着些许热度,让人口舌生津;浅仓芳行看着床边的食物,听着外面的喧闹,心底泛起一阵艳羡。 他本以为踏上的那艘船,驶向的是新的生活。 没有那些恶心的视线,没有将他当成筹码的肥婆,没有将他化成女人,倾尽一切肮脏念想的权贵地头;他可以有尊严的活着,安安静静地走完剩下的余生。 第55章 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不是那群草菅人命的海盗,他应该已经到达清籁岛,买下一块地,成为一个普通的农民。 只能说造化弄人;他出现在了这座完全不在地图上的奇怪岛屿之上,外面是一群不知是人是鬼的队伍,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怪人:“秦先生”。 “不知是福是祸……”浅仓芳行想着,拿起鳗鱼旁边的纸条。 不知是谁的字迹,公正凛冽,行云流水,纸条内容没有任何停顿,一气呵成: 这顿饭是送给你的,在明天或后天,我们将前往坑外,你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加入我们。 但我们这里并不养闲人,这里的饭食需要你付出劳动才能获得;是参与测绘绘制地图,还是农事耕作作物,(要是你会建房子,参加建筑小队也可以。)选择在你。 等你做好决定,去找慧——也就是救下你的女士,告诉她就可以,她会安排的。 对了,她也是做出这顿午饭的人,记得要把食物吃完,不要浪费。 备注:大家是正经工程队伍,隶属于白夜国国家官方派署,且都得人,都是人,都是人!!!没有超能力,也不是精怪,更没有做什么仪式。 祝你用餐愉快。 署名也很简洁,一个三蛇相交的图案旁,锋锐的字迹格外醒目: 秦。 第二十八章 下午的秦和瑟没有到处乱跑, 而是跟着测绘小队,一起去探索处于阴影的坑底边缘。 那里有一个虽然危险,但也算不上威胁的事物, 秦和瑟得看着点, 防止有伤亡出现。 大家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火堆旁再次安静了下来。 慧和一位农事小队的队员一起处理残局, 去旁边的溪流把碗和锅一起清洗, 并将烤鳗鱼的签子涮一涮,以后还可以继续用。 浅仓芳行出门的时候, 篝火旁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被压小的火苗静静地燃烧着,还带着一丝丝油脂的香气。 他四处望望, 见到一个扛着锅的人和他背后跟着的慧。 慧也看到了他,欣喜地走了过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鱼好吃吗?” 慧的热情让浅仓芳行有点难以招架, 宝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迷茫与无措,他和慧比划着,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你……不会说话?”慧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 而是伸出自己的手, 放在他面前:“你写我手上吧, 大致意思就行, 我能猜出来。” 他抬手在她的手上比划, 过于明显的反差让人不由的对比起来。 慧的手并不像一个女性, 白里透粉的肤色上各处都存在细细的茧,明显修过的痕迹, 还有一些细小的伤痕,和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艺伎们很不一样。 而自己的手, 虽然因为这几天的疏于照顾,有些干燥起皮,但细长白皙,除了常年抚琴带的一丝未被修去的薄茧,反而更像女人的手。 再回想起上午他观察的那些人,他们的确是像做工程的,但为什么这些人风吹日晒的,还都能这么白? 他写下“你们”,又指了指旁边还在研究土壤的一群人,表达自己的疑惑。 “你是问我们是做什么的?”见他点了点头,慧组织一下语言:“我们是从海的一端漂泊而来,一个名为‘白夜国’的遗民。” 在上到地面前,不管是秦先生还是神明,都强调过一件事:绝对不可提起渊下宫——也就是白夜国“旧址”所在的地方,也不许任何外人来到渊下宫。 所以大家统一口径:他们是一个生活在迷雾中的岛国,因为灾害,他们必须搬迁;而他们就是为国家寻找新领地的先遣队。 当然为了让人信服,现在还不是将“信息”全盘托出的时候。 慧说的比较含糊,但一些该透露的信息都透露给了他;芳行明显有些疑惑,他指了指坑边,完整地转了一圈,又写了“挖出?” 慧毕竟在权贵间生存多年,对于“装傻充愣”有着极为精湛的诠释;她充分表现了一个迷茫的状态,像是没有理解他的问题,愣愣地看着他。 芳行见她没懂,微微思考一刻,指了指地下,写出“找?” “你是在问我们如何找到这里的?”慧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其实是被风暴卷过来的。” “到这里的时候船已经破烂,很多人都在昏迷,精疲力尽,就没有注意到我们已经到离瀑布很近的地方,最后没有任何意外的掉了进来。” 慧的说法滴水不漏,见也问不出什么,芳行没再纠结,而是问起了“工作”。 他已经决定,先在这个奇怪的队伍里待一段时间。 先不说自己在这片人生地不熟的岛上该如何生存,如何离开,就光是在上面一直看着这里的那群海盗,怎么思量单独离开都是一步臭棋。 目前看他们还都抱有善意,只能先跟着他们,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你是想和我们一起吗?”慧问道。 芳行点了点头,在手中写下“看,帮忙”。 “你打算再看看?”慧问道。 他又摇了摇头,又写下:“无能,无处。”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能力,不知道在哪里帮忙?”慧见他点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有两样东西忘了交给你了。” 她钻进从自己的帐篷,从里面拿出一张奇怪的纸和一只羽毛笔。 第56章 “这是蜥皮纸,耐用又防水,洗一洗还可以重复利用,你以后用这个和我们交流就行。” “你想表达什么,写出来就行,画也可以,只要能把意思传到,用什么都可以,不是吗?” 像是笃定他会留下一样,她将纸笔递给了他,没有一丝犹豫。 浅仓芳行看着手中的纸笔,不用看都知道一定价值不菲;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如此放心自己。 他摇了摇头,把纸笔还给了慧,不愿意收下这份过于昂贵的馈赠。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平白无故的施舍,他从这些人手里获得多少,就需要去偿还多少。 他不会上当的。 “嗯?不喜欢吗?”慧有些疑惑,芳行亮出手掌,在掌心用通用语写下“贵”和“不值”。 “你的意思是觉得这些东西太贵了,你不值得用?”慧对上了他的脑回路,挠了挠脸颊,回道:“其实这不是我要给你的,是秦先生托我交给你。” 疑惑转移到芳行脸上,他写下“为什么”,亮给慧看。 “其实……秦先生是这么说的……”慧清清嗓子,略带低沉的声音从她的嘴巴里回荡: “帮我问一下,如果他愿意留下来跟着我工作,就把这两件东西交给他,当做是工作用具。” 听到这些过于“熟悉”的话语,明明应该习惯,但浅仓芳行不知为何,心底涌现出不易外露的失望;可能刚刚的潜意识还在期待着,这次能有什么不一样。 宝蓝色的眼眸低敛,收起差点溢出的情绪,在掌心写到:“什么事?” “这个……”慧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眉头微皱,好像并不明白这件事的用意:“他说。让你跟着他,做‘记录员’。” “?” “对,记录员,负责记录和整理秦先生所需要的信息和文件,安排行程等等。” 疑惑并没有消失,而是扩散到两个人的脸上;纯黑的飞鸟从空中划过,留下一串声线尴尬的嚎叫。 此时的两人,脑电波出奇的一致: 秦先生/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 “阿嚏!阿嚏!”一连打了两个喷嚏,秦和瑟揉了揉鼻端,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众人担忧的神色。 刚才走过溪水,借着水面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的脸色是真的很差,就算是戴了面具,也挡不住他颓然的气质。 双眼浮肿,面目苍白,原本微粉的唇瓣像是被揍了一拳一样青紫,再加上脸上未消失的鱼尾印,整个人显得更加羸弱。 要不是吃了饭,他的脸色恐怕更差;怪不得当时他出门的时候,一群人像是认为他要快死了一样看着他,要是别人也这样,他都想直接把他送上救护车。 自己不就是睡了一觉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见他们不再将注意放在自己身上,他潜入意识之海,揪住还在睡觉的小红,质问道:“说!是不是又拿我的身体去干坏事了?” 小红有过无数“前科”,包括但不限于:将准备好的一杯浓缩柠檬水,兑在明天参加一千米时的水壶里;趁自己睡觉的时候跑去冬泳,第二天醒来重度感冒;故意在自己和朋友聊天的时候,用手摸了一把有着丰满翘臀的健美猛一,随后立马缩进意识之海里看戏。 种种罪行罄竹难书,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如此“柔弱”是因为小红还在记恨之前他拿它本体串鱼的事,又趁他不注意,拿自己的身体去干了什么。 虽然那就是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但脸都抽过了,没必要再来一下吧?而且照理来说,他应该有小红操控时的记忆,但他确定当时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梦境,没有任何记录。 难不成小红开发出新功能,可以屏蔽他的感知去使用身体了? 被揪醒的小红一脸懵逼,感受到秦和瑟的疑问,小红立马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那这就奇怪了,自己也没有干什么,这么就跟被吸了精气一样?难不成自己会感到困倦,也是这个原因? 重新回归现实,秦和瑟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唤出小红感知因果;鲜红的因果交织缠绕,关联到周围所有的人,事,物。 大部分都是一些小草,粉尘这些数量众多同时过于繁杂混乱的因果,恢复了不少实力的秦和瑟随手一挥,将所有与他无关,同时与他的关联比较“弱小”的因果也全部筛去,只剩下一些与先遣队相连的因果,和两根没有尽头的红线。 其实在那堆筛去的因果中,有一条非常奇怪。 它与自己的关联性太强,以至于它太过于红艳,所以在那堆因果中格外醒目;但它又非常纤细,说明这条因果对现在的自己影响非常小,小到可以忽略。 虽然很奇怪,但作为“答案”的可能性太小,秦和瑟便将它和那堆因果一起筛去了。 先遣队的因果全部都是健康的红色,没有任何恶意和可能的恶果,他将这些因果排除,只留下两根看不到尽头的红线。 其中那个最粗的,是穿透地面,直接通回白夜国的因果,不用猜都知道,这肯定是连在奥罗巴斯那条臭蛇身上的。 又一次想起那张明明很对xp,但现在只想揍上一拳的脸,秦和瑟烦躁的挥了挥,把那条因果隐藏起来。 只剩下最后一条,它穿透旁边的岩壁,与一个未知的存在相连,红线透着一点不明显的黑,似是存在不同的可能,并且它并不止与他相连,它还连着…… 第57章 突然,红线上的漆黑眨眼睛扩大好几倍,秦和瑟情不自禁“啧”了一声,立马往红线尽头的方向赶去。 他刚刚起步,“啊!!!”一声惨叫突然传来,秦和瑟暗道一声“不好”,再次加快速度。 他差点忘了,自己之所以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众人去招惹一个麻烦: 无相之水。 第二十九章 戈登本以为, 这就是一场正常的测绘行程。 此时的大家还在测量数据,负责绘制与计算的戈登转起手中的笔,有些无聊。 此处的上方有微微翘出的岩石, 遮挡住下方的阳光, 要绘制俯视图, 这里本身各项指标要求会非常多且杂, 需要大量人工和时间。 而现在, 在关于如何测量上,两个资历最老的人突然吵了起来,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直接撂挑子不干,不管怎么劝都没有用, 最后两个人在崖壁下互相僵持,谁也不服谁。 剩下的人见工作难以推进, 只能求助过秦先生,但他的意思,是需要他们自己找出最优解。 “这并不是困难,只是缺少磨合。”虽然面色苍白, 但秦先生的双眼依旧明亮:“时间是充足的, 答案就在眼前, 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 不愧是神明的眷者, 语言竟如此的有深度。 于是到最后, 两拨人分别用自己的方法测量, 测出的最终结果,将由秦先生判断谁对谁错。 所以负责做数据总结和最终呈现的戈登只能选择待机, 坐在石头上发呆。 好无聊啊~ 戈登摆弄起脚边的石子,在草地上随手画了一个笑脸;别人都在工作, 就他一个无所事事真的很不自在啊! 还是找点事干吧。 戈登起身,环视一下四周,在溪流边的眷者大人则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负责测量数据的两波人之间火药味极浓,尤其是两位领头人,特意选了距离最远的两个点开始,是看一眼都觉得难受的程度。 他很识趣的没有凑上去,说的好听一点,他是负责整合数据和最终呈现,其实就是负责润色和绘画,去应付那些要求奇怪,事又非常多的贵族。 下意识摸了摸手腕的伤痕,他走到行李旁,想找点工具帮帮忙。 以前的贵族需要地图,不是为了规划和行走,而是为了欣赏自己家族疆域的辽阔与住地的宏大。 所以很多时候,为了能满足要求,他们在制图时,都会准备两份。 一份是正经的工程用图,真正用在建筑与规划上,而他画的另一份,则是交给贵族观赏的那一份。 这是一份影响整个队伍生存的差事,也是最危险的差事;就在白夜国解放前不久,他就因为一时疏忽,在一处边界上没有达到要求,让一位贵族在晚宴上丢了小小的脸面。 最后他被挑断了手筋,以示惩罚。 自从恢复后,即使他能拿起画笔,原本平稳的双手却如在狂风下的树叶般颤抖,连一条直线都画不出来。 他已经画不出严谨的工程地图了。 自己的能耐已经不剩多少了,要不是队里的人念及旧情把他带上,他现在还在白夜国的街头靠买画维生。 工具都已经被人拿去,只剩下一盒粉笔;戈登耸耸肩,拿起几根向别的地方探去。 就当是探探路吧。 他顺着岩壁摸索着,在往后测量需要注意和重点关照的地方做了标记;虽然忘了不少,但他的基础还是很扎实的。 一路走走画画,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一处颜色怪异的石洞面前;石洞比较隐蔽,如果不是他一直摸索着,也找不到这里。 他没有注意到他已经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随手画了一个记号,他往里走去。 洞口虽然狭小,但一个小弯之后,其内部却格外的开阔。 光从高处的洞口中,随着瀑布倾泻而下,水流迸发出脆响,在地面上的圆石间跳跃。 戈登走到中心的水潭边,捧起一捧水,冰凉的触感划过手心,驱散了正午的烈日带来的热气。 很奇怪。 这里除了瀑布声,没有其他声响,鸟雀,鳗鱼,或是哪里都有的小蜥蜴,这个空间里都没有它们的踪影,寂静到有些过分。 戈登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然看似没有危险,但这周围的环境如此适合那些蜥蜴类动物的生活,不应该一只的痕迹都没有。 这件事可以有很多原因,比如水质不好,土壤质地过于坚韧等,但最坏,也最有可能的原因,是这里是一位非常危险的生物的巢穴。 自己为什么要脑子一抽跑进来一趟? 戈登深吸一口气,保持朝向不变,一点一点的往后退去,想把后背贴在墙壁上;现在还不知道危险在哪里,还是把背后保护好才行。 看起来这个生物此时并不在巢穴,只要及时离开,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这句话刚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一抹亮蓝色的涟漪突然在水面散播开来;在戈登的注视下,缓慢又快速地合成一块块明亮的蓝色方块。 透明的蓝色正八面体从水潭中显现,方块将它层层围绕,再次合成一巨大的方块,无声悬浮在空中。 戈登彻底呆住,一动不动的看着,腿不由得开始打颤。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方块似是注意到人的气息,规整的方块拉伸变形,化为一条条如鳐鱼般的生物,直直地冲了过来。 第58章 “啊!!!!”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了,戈登一个火速转身,大步奔向白色的记号。 只要……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一股巨力从背后撞击脊背,黑暗跟随视线骤然天旋地转,等戈登从眩晕中恢复意识,才发现自己已经滚到了岩壁,而自己的周围,则漂浮着莹莹蓝光。 窒息感从口鼻传输到肺,压榨他仅剩的空气,明明看似什么都没有,自己却像是被死死摁在水中,无法呼吸。 我不会……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在视野彻底陷入黑暗时,一抹白拂过,垂死的戈登骤然睁开眼,熟悉的面具映入眼帘,随之出现的,还有他背后透明的蓝色晶体。 “还愣着干什么?”秦和瑟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出声提醒道:“出去!这不是你能应对的。” 戈登连滚带爬,以前二十七年都没有的奔跑速度冲过标记,消失在拐点之中。 秦和瑟叹了口气,看向被他“欺骗”的无相之水,头一下子就痛了起来。 没想到他的确是被吸了,不过吸的不是精气,吸它的人也不是妖怪;而是无相之水这个由纯净元素构成的“生物”,不由自主地吸引走了他身体里用来补身子的水元素。 虽然不多,但因为是比较外部的元素,即使对本源没有什么影响,反应在外观上,还是挺“让人瞩目”的。 “……”该说果然如此吗?对于奥罗巴斯,秦和瑟已经不想去追究什么了。 还说这玩意对自己不会有影响,这条臭蛇果然在胡说八道。 认命似地叹了一口气,秦和瑟将“欺骗”解去,密不透风的水元素包裹成一个球,压在岩壁下,但里面的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球明显一愣,刚刚逮到的生物突然不见,这让它原本就不灵光的神志直接过载;它化成一条条沙丁鱼,将整个洞穴全部填满,简单粗暴地寻找着人的踪迹。 秦和瑟早就“欺骗”了自己与它的因果,它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他,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它不会碰到自己,形成新的因果。 绕过一条条荧蓝色的沙丁鱼,他走到无相之水本体的面前,细细观察起来。 方方正正的正八面体透着微微的蓝,带着水本身的凉意,如同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水晶,在微弱的阳光下,折射剔透的光彩。 如果这正是一块水晶的话,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秦和瑟财迷心悄悄露头,又很快被忽视;他蹲下身,随手拽了根鹿毛当画笔,在本体下的水面上画起阵法。 这个阵法是大蛇教给他,防止无相之水乱跑的困阵;反正它也不会长,打死它以后还会重新凝聚,所以比起一次次消灭它,还不如把它困住。还剩了人工费。 当然他的人工费还是要结一下的。 秦和瑟一边绕过纷乱的沙丁鱼,一边一圈圈向外画着,同时大脑里还在想着,要怎么建大蛇的神庙。 干脆不建神庙了吧?就建一个大祭台,想给他什么,直接一把火烧给他,多方便。 秦和瑟愉悦地想着,手下阵法的比划都随着心情变得龙飞凤舞起来,不再如之前那般凛冽。 过了一会,无相之水像是找累了,它收回所有的沙丁鱼,准备重新回到水中。 秦和瑟见此情景,将“欺骗”更改,让自己的气息出现在他的正对面。 属于魔神的气息让无相之水一下子来了精神,它幻化成小海豚,啪叽啪叽地游到气息出现的地点,还没细细感受,那份气息就消失无踪。 无相之水不信邪,在那一块地方绕来绕去,把土都仔细渗透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正当无相之水打算放弃时,那份气息突然又出现了;它在瀑布的中央一闪而过,让无相之水再次扑空。 秦和瑟像用激光笔逗小猫一样,把无相之水耍的团团转。 当阵法只剩下最后一笔,马上收笔的时候,他关闭了“欺骗”,把自己完整暴露在无相之水的感知之中。 还在天花板上的无相之水陡然一激灵,它终于找到了气息的源头——就在它的正下方! 一座水牢突然立起,将秦和瑟团团包裹,它化为一颗水弹,从高空直直落下,正对着秦和瑟的脑门。 秦和瑟像是没有注意到水牢和头顶的危险,在水球里离他只有不到几十厘米时,不紧不慢地画下最后一笔。 鲜红的锁链自漆黑的阵法中凭空射出,精准无误地刺进了水球中八面体形的本体,水球定在离秦和瑟几厘米的地方,动弹不得。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包裹在外的荧蓝化为没有支撑的水流,从阵法的缝隙中溅起小小的水花,露出里面被死死定住的蓝色水晶。 秦和瑟学起了小孩,把手握成铳械【1】的模样,对着蓝色水晶,轻轻一点: “headshot.”【2】 第三十章 戈登最后被抬了回来。 无相之水那一下就是往死的方向撞的, 要不是他跑的快,躲过了势能最大的那一点,此时他的胸腔已经被撞成一张肉饼。 虽说是死里逃生, 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他背后一整片青紫也让他根本动不了后背, 一走路就开始吱哇乱叫, 只能躺在临时搭建的担架上。 那他为什么还能跑?笑死, 是疼死还是真死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第59章 劫后余生的戈登还惊魂未定,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慰在他旁边哭的梨花带雨的朋友。 虽然自己的手已经生疏, 但知识还好好的留在脑海;他曾是队里资历最轻, 但学识最好的一个,如果不是手已经废, 现在带队的应该就是他。 为了报答他们的不离不弃,也希望自己的知识不被带进坟墓, 他决定把他的知识全部交给队里的人。 他的好友,被眷者选中,跟随着队伍的威尔成为了他知识的继承人。 他这位朋友什么都好,手脚勤快, 思维灵敏, 就是心思脆弱, 老是哭唧唧的, 搞得戈登很无奈。 “我真没什么。”戈登趴在担架上, 扭着头看威尔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 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他感觉安慰起来:“我才二十七啊, 还没到那种动一动就要骨折的程度,没必要担心成这样。” “可是, 整个背都紫了啊!”威尔一个二十五岁,长的比他要高的多的男生,眼泪又开始哗哗掉:“这一看就很疼啊!而且要是哪里没注意到,骨头断了这么办?” “你放心,秦先生都说没什么问题,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秦先生的判断吗?” “可是……” 这一路上,威尔一直在担心戈登的状态,戈登也一直在安慰他,搞得其他人都说不上一句话。 秦和瑟跟在最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在心底朝威尔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呵,只是想把友情搞变质的小把戏而已。 话说白夜国在这方面这么开放的吗? 不动声色地抹了一把胸口的徽记,红光在衣袍下闪烁,又常亮,大蛇代表疑问的气音出现在脑海。 “怎么了?突然找我?” “没什么事。”在脑海中,秦和瑟说道:“就是想问一下,你们国家婚姻法里允许同性结婚吗?” “???”大蛇的语气充满疑惑,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羞赧:“这么突然问这个?” 秦和瑟敏锐地发现了问题,难道那条臭蛇不仅是母胎solo,在那一方面还是一个纯情的小朋友? 隐藏在衣物之下的尾巴一挺,随后愉悦地摆动;他像是找到新玩具一样,语气轻佻地回道:“怎么?难道咱们鼎鼎大名的蛇神大人,白夜国的守护神,真正的领导者,就没有考虑过人民们最原始的欲望吗?” “这个……”大蛇不可抑止地轻咳两声,那隐约的羞赧消失无踪:“这毕竟是人自己的契约与情爱之事,应该让他们自己去制定规则。” “哦~”秦和瑟在心中坏笑:“这么说明,作为神明的你,是不懂这些人类的欢愉之事喽?” “……其实不是不懂……”大蛇毕竟在某些方面还是很严谨的:“只是男女欢爱之事,魔神在这方面的需求并那么明显,所以能提出的建议有限而已。” “真的?”挖好坑的秦和瑟主动出击:“那你难道就没有好奇过,欢爱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吗?” “咳咳!”那一端的大蛇明显呼吸一滞,被那口封闭的空气呛到:“……魔神没有对这方面没什么需求。” 听大蛇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语,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秦和瑟见时机成熟,立即展开攻势: “那你真应该去体验一下;不管是与美好的女性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还是寻找到愿意给予自己欢愉的男性,都是一个很好的体验哦~” “……”大蛇突然噤了声,但背景里粗重的呼吸还是暴露对方并不平静的心情。 秦和瑟丝毫没有欺负“老实人”的负罪感,继续说道:“真的!我去过一个地方,他们在各种大型节日和活动时,都会解放自己的活力,只要对方愿意,你就可以和他度过一个让人难忘的夜晚。” “说实在的,你是不是还没感受过?我这里有很多能让你和伴侣感到幸福快乐的知识,你想要的话,我……” 话音未落,徽记暗淡下去,连接被奥罗巴斯突然断开,耳边再次响起威尔和他好朋友的“拉扯”,嘴角忍不住上扬。 虽然没有见到大蛇吃瘪的脸色,但光是他羞愤之下毫无礼数的直接挂了连接,就能猜到对方脸上的颜色肯定是五彩缤纷的。 哈哈哈哈哈! 扳回一城,爽! …… 浅仓芳行正跟随着慧,在溪边清洗中午的碗筷,一抬头,就见到测绘小队抬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回来。 明明隔了这么多人,但他还是一眼就注意到最后队伍的最后,那戴着白色面具的人。 在外跟队这么久,洁白的长袍上却没有一点污渍;及膝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蛇首面具凛冽冰冷,但淡棕色的眼睛里似是隐藏着某种异样的情绪,嘴角微微抽搐,像在忍笑。 这种割裂的气息在一个人身上,却并不违和,反而让这个人更加鲜活。 他就是“眷者大人”——秦和瑟。 他戳了戳旁边的慧,她也抬起头,看到不远处过于庞大的队伍。 “这是怎么了?”慧立马起身相迎,从领队口中了解到事情原委,立刻从行囊中找出活血化瘀的药,在众人的注视下,把戈登裹成一个大土豆。 这下他彻底动不了了。 戈登忧郁。 “放心吧前辈!”看着他眼里担忧的眼神,队里的小辈不知为何突然燃起斗志,对着圆成一个球的戈登说道:“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第60章 戈登被放回他的床位,在清新的草木香下,很快进入梦乡。 篝火旁看着周围进进出出的人,秦和瑟心情极好。 他回味着大蛇惊讶又羞怯的语气,把这份“记忆”打包收好,放进自己的“珍宝阁”中,以后没事,还可以再拿出了细细观赏。 一直都见到的是大蛇冷静的模样,还被他算计了这么多次,这次总算是讨到一点好玩的事,一定要好好保存起来。 他看着“珍宝阁”里很多已经蒙尘的“记忆”,有些恍惚;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里,不管是看还是藏。 这份“记忆”过于新鲜,以至于它在这些灰扑扑的“记忆”中格外显眼,也有些格格不入。 算了,反正意识之海相当于重建了一次,就当时扩建,重新加一层吧。 一层崭新的格子出现在旧格的上方,秦和瑟把“记忆”放了进去。 嗯……这样子顺眼多了。 他突然感受到一股视线,是从外界传来的;意识回归身体,他撇过一眼,看到了紧盯着他的浅仓芳行。 差点忘了这个小朋友了。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向他走去。 …… 浅仓芳行原本没有打算久留,只是因为碗已经洗完,在河边呆着也没意思,就跟着慧回来,打算帮点忙。 但经过篝火时,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那个人身上飘去;特立独行的人在哪里都是显眼的,尤其在一堆木柴带来的烟尘之中,那一抹白格外的引人注目。 对方似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他转过头,看了自己一眼,随后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站在自己面前,一股好闻的草木香气混合海水的咸,默默填满鼻腔;淡棕色的双眸里是如深潭般的平静,他主动伸出自己的手,将它递到自己面前。 “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芳行愣愣地看着对方的手,指尖轻轻拂过。 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既有如少女皮肤般柔和的触感,又似常年习武之人隐藏着磅礴的力量。 这样的手,在那里肯定很多人喜欢吧…… 他轻轻写下“浅仓芳行”,宝蓝色的眼睛澄澈透明,像是一块剔透的蓝宝石。 秦和瑟看着他,读出他眼中的疑惑,主动问道:“有什么要问我的?你问就是了;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芳行问起他们的来历;他很谨慎,问起了很多从慧那里听来的细节,好在秦和瑟早就写好了完整的剧本,让所有人都背的滚瓜烂熟,不可能再出问题。 秦和瑟和慧一样,回答的滴水不漏,芳行虽然还有些疑惑,但已经基本相信他们的说辞。 他写下“工作”,指了指被放在旁边的蜥皮纸和笔,又画了一个问号。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给你那样的工作?” 芳行点点头,等待着他的回答。 秦和瑟吐出一口浊气,主动问道:“你认为,如果我们国土要搬迁到这里,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芳行被他突然的提问定住,不由得思考起来,犹豫之下,写出一个词:“迁移?” “不。”秦和瑟否认了他:“是和周围的原住民如何处理好关系。” “虽然这里是无人之岛,但从大家的大致观察下,不难看出,这个岛的可用土地非常少;资源有限,所以土地利用的重点,必然是食用作物与住房。” “那武器呢?织物呢?各种各样这座岛无法制造的事物呢?为了获得这些东西,就必然需要交流与贸易。” “我们才来到这里没有多久,人生地不熟,对于临国的风土人情,需要一个向导为我们答疑解惑。” 芳行明白了,他们是需要一个熟悉稻妻的人,为他们引路。 眼眸低垂,掩盖其中闪过的异色;他写下“我?”,直视秦和瑟的双眼。 “为什么是你,对吗?”秦和瑟没有避开那双宝蓝色的眼睛,冰冷的蛇面之下,是温柔的无奈: “毕竟在我们这堆外来之人中,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不是吗?” 第三十一章 在忙碌与喧闹之间, 三天转瞬即逝。 浅仓芳行没有盲目决定跟着秦和瑟工作,而是想先跟着他,了解该如何做好这份工作;毕竟他了解稻妻, 但在“交流”上并不擅长。 虽然留在这里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海盗再次抓走, 但如果真要接了这份工作, 他就一定要做好。 而且他们是否“正经”, 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三天中, 芳行一直跟在秦和瑟身后;说是工作,其实更多是带他了解和熟悉他们的文化与文字, 从他口中了解稻妻与白夜国的区别, 为以后两国的交流做准备。 虽然他从未用过羽毛笔,蜥皮纸也有些光滑, 第一次用的时候根本连字都写不上;好在芳行的学习能力强,在第三天时, 已经可以快速且完整的写出一整句话了。 而且…… “我帮你看过,你的喉咙有被毒过的痕迹。”秦和瑟不知从哪里拿出两瓶药剂,将它交到芳行手中:“但现在已经基本愈合,以后勤加练习, 还是有说话的可能。” “这是帮你恢复喉咙的药, 一天一次, 服用后试试能不能说话, 等那天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说明你已经恢复了。” 第61章 药液呈现如清水般的透明颜色, 但啵开瓶口,一阵馥郁的药香直冲天灵。 芳行愣愣地看着药, 正打算写些什么,被秦和瑟抢先一步。 “对了, 这算员工福利,不算在薪资里,不用担心克扣问题。”他的语气过于稀松平常,以至于芳行一度怀疑这份药的真假。 “当然,如果你不打算留在这里,这就当是我为了两国关系的友好交流提前做出的准备吧。” 最终浅仓芳行没有拒绝;他将药小心地收好,藏在衣物的最深处。 这比起那些纸笔还要贵重;自从五年前被那个恶毒的妇人毒哑嗓子,被无数医师巫女否决希望后,这是唯一一次对方如此自信,甚至坚定地告诉他,他还能再次出声。 就算这是陷阱,他也愿意跳进去。 在第二天,不负众望将坑底全部探索完成之后,众人毫不意外地找到了一条去往坑顶的路。 但它过于曲折陡峭,在有伤员的情况下,大家并不想冒险;毕竟安全第一,时间也很充裕,只是在底下多住一天的问题。 多出来的一天,被用来整理和休憩。 …… 夜幕降临,星河闪耀。 烧得旺旺的篝火噼啪作响,下午刚刚打下的禽鸟被秦和瑟和慧处理的干干净净,串在木签上被烤的滋滋冒油,油脂的香气萦绕在所有人的鼻尖;收集的日落果和树莓被压成果汁,经过简单的发酵,变成一种清爽的混合果酒,在众人间来回碰撞。 该准备的东西除了帐篷都已经准备就绪,连在床上躺两天的戈登也终于下了床,和大家一起酣畅淋漓了一把。 芳行从一开始的戒备,到现在基本愿意和所有人碰杯欢宴,也有不少秦和瑟的功劳。 农事队的一人借着酒劲,不由得对着天高歌起来,其他人似乎也被此感染,跟着他一起唱了起来,唱道尽兴处,还手拉手跳起舞。 一群醉汉的舞是在是不敢恭维,说好听点是各有特色,说难听点,就是群魔乱舞,毫无美感可言。 但芳行却并这么认为;这是他们发自内心的舞,虽然没有章法,但胜在自然,不像原来他跳的舞,即使故事再凄美,舞姿再优雅,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空壳而已。 他捻了捻手上的杯子,莫名有些技痒;他也想像他们一样,没有负担地在篝火边跳舞。 这本是他最初的理想,却被现实打破到体无完肤。 “想去就去吧。”突然的回应在耳边响起,芳行猛然转身,见到他身后一袭白衣的秦和瑟。 今天的秦和瑟没有穿长袍,在这微微带着热意的天气下,他随意的穿了一件短衫,露出了颈项下银白的蛇形徽记,蛇瞳处闪着红光,像是一双眼睛,无声的盯着他。 他拍了拍芳行的肩,鼓励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大家都是善良的普通人,他们会尊重你的。” 在这一瞬间,他不知是该问他为什么知道他的意图,还是该想对方为何要强调普通人;但当目光被火焰侵染,所有人将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最中央。 众人的视线没有曾经那群人的黏腻,也没有如看待财物那般的贪婪,而是纯粹的,期待着他会带来什么。 慧也在旁边,她没有喝酒,明亮的眼眸看着他,为他小小地加了油。 他已经逃离了那个地方,这里很好,不用担心。 浅仓芳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向所有人行了一个郑重的礼,抬起自己的手…… 这一舞很短,短到飞鸟还没有飞过边界,短到将落的树叶刚刚落下,短到众人刚刚停下鬼哭狼嚎的歌喉,一个曼妙的舞步之后,一切戛然而止。 他看着安静的众人,心底止不住地涌现出对自我的怀疑:为什么都不动了,他是跳砸了吗? 一声掌声从身后传来,随后是慧,再然后是他面前的所有人,全都鼓起了掌。 大家赞叹不已,都在为他欢呼呐喊,那些还意犹未尽的人不由得大喊着“再来”,而坐在前排的人,已经端着酒壶冲了上去。 “兄弟!你跳的太好了!”干农事的手宽大有力,把芳行的背拍的啪啪响,逻辑混乱的话语从对方的嘴中冒出,听的他云里雾里:“来!今天是咱们芳行小兄弟成名的好日子难得的好日子……大家一起……嗨起来!!!” 沉浸在欢乐的众人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白衣之下,一抹红透过轻薄的上衣,隐隐浮现在银色之上。 “你并不担心他。”大蛇的声音响起,经过两天的调整,大蛇已经恢复到之前冷静的模样:“他毕竟曾经是男扮女装的艺伎,你不怕这样会再次激起他的阴影吗?” “当然,他没有那么脆弱。”在阴影里的秦和瑟见他被众人的欢呼层层包围,微笑地后退一步,深藏功与名:“而且,这些人可都是我选的,他们是什么样子我会不清楚吗?” “就是因为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对他报以最纯粹的欣赏与善意,我才放心让他上台的啊。” 大日御舆的光在奥罗巴斯眼中逐渐加强,瞧见火炉旁还未撤去的小窝,他想起了秦和瑟还是小鹿时,在他掌心一脸骄傲的样子。 “嗯,我明白了,你考虑的很周到,不需要担心。” “那当然,我能开两个亿可是有原因的。”秦和瑟衣服下的短尾情不自禁地摇摆起来;这尾巴不知为什么,从那天“逗”完无相之水后,就收不回来了,不过幸好尾巴短,可以直接藏在衣服里,不被发现。 第62章 “对了!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 这一夜,大家闹的很欢,直到月亮高悬在天空的正中央,大家才陆续回去睡觉。 浅仓芳行今天和大家闹了很久,身体已经累到走路都有些困难,但他的精神却格外兴奋,不断回味着今晚朴素的欢宴。 他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众人闹腾腾地,正勾肩搭背往帐篷里钻,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他。 芳行回过头,见到坐在篝火旁的秦和瑟在向他招手;虽然有些疑惑,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篝火已不再如之前般旺盛,木炭收拢,只在留下最中心的火焰,将原本苍白的面具染上如夕阳般的橙黄。 “我找你来,是要和你确认一件事。”秦和瑟一句话浇醒了他还在飘飘欲仙的思绪,将他带回现实:“关于是否留在这里,你考虑的这么样了?” 火光摇曳,眼前的人没有了平时的清冷;他似是想起了某个人,淡棕色的眼望向远方,倒映着如蜜糖般的暖意:“其实并不着急,在我们造出船只,或有人来到这座岛之前,你都有选择的自由。” “现在来看,‘协助两国交流’这个任务似乎并不难,可一旦我们去往坑外,总有一天,不管是我们,还是稻妻,都会有碰面的一天。” “到那时,各种问题接踵而至,才是你真正忙起来的时候;而且等到我们的大部队来到这里,在双方面前都出现过的你,很难再脱身。” 一杯醒酒汤被送到芳行面前,一朵完整的小甜甜花飘在杯子里,做成果干的日落果泡在里面,随着着咕嘟嘟的热气;即使看着都能温暖整个人的肠胃。 “想明白就告诉我,我一直都在。” 浅仓芳行望着跳跃的火焰,摸了摸腰侧卷起的纸笔,不远处,还有几个人抱在一起,在唱着不在一个调上的歌谣,滑稽又可爱。 他逃去清籁岛的原因,就是想远离过去的生活,其实留在这里,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芳行戳了戳在神游的秦和瑟,抽出纸张,在上面写出这一句话。 “嗯?你问吧。” “如果过去的麻烦追上了我,你们会怎么做?” 浅仓芳行死死盯着秦和瑟的双眼,见到对方小小的讶异,没有厌恶,也没有计算。 “我们会成为你的后盾。”短暂的思考之后,他的话语平静而坚定,却也带着一丝小小的无奈:“但……我们也只能成为你的后盾。” “麻烦也好,痛苦也好,该讨回的,应该由你自己讨回来,而不是我们。”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秦和瑟始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静静地看着他,坦然接受他的考量。 不远处的几个人总算是唱完了跑调的歌,其中一人没有站稳,带摔了一群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几个人一起摔进帐篷。 芳行收回目光,手指拂过光滑的蜥皮,郑重地写下三个字: “我加入。” 第三十二章 黑暗之中, 两人无声行进。 浅仓芳行呆呆地跟着秦和瑟,默默消化着刚才那些“劲爆”的信息。 什么海祇大御神,什么渊下宫, 什么神的代行者, 这些东西明明拆开他都明白, 这么组合在一起, 他就这么也听不明白了呢? 秦和瑟也安安静静地领着路, 没有打扰他的思绪。 其实秦和瑟也没有想到,上天会把这么一个适合做两国“翻译”的人到他的面前。 第一点, 他熟知稻妻结构和弱点;身为“花魁”的“她”, 在各处高层经营多年,又存在感低微, 不管以后海祇一方与稻妻高层是和平相处还是博弈互撕,都很有效用。 第二点, 他对于稻妻没有归属感;因为见过稻妻官商之间的勾结龌龊,他对于稻妻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可以算是痛恨,这样在进行交流的时候, 他不会对稻妻有任何偏爱, 也不会损害海祇岛的利益。 第三点, 他很好控制;因为过去的痛苦, 他很渴望简单纯粹的生活, 也很容易信任那些单纯善良的人, 作为奉献性人格,他会不知不觉地为了守护他们而投入自己的精力, 甚至不需要人去监督。 而第四点……则是他自己的私心;不过影响不大,可以忽略。 两人来到一处瀑布下, 轰隆的水声敲击着浅仓芳行的神经,让他从混乱的思绪之中逐渐恢复过来。 他注意到,这里就是他掉下来的那处水潭,而这处瀑布的源头,就是那群海盗的营地。 芳行突然意识到,慧为什么会提前在这里等着他了;这位“神明的行者”早就应该知道了那群海盗的存在,但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 “来。”秦和瑟突然伸出手:“抱住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还有些蒙蒙的浅仓芳行大脑还未连接身体,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下意识抱住了眼前人。 他的腰腹匀称坚韧,又带着一丝柔软,手臂隔着两层衣物,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身体里蓬勃的生命力,还有胸口相贴时,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 如果秦和瑟要跳舞的话,跳那种剑舞,一定很好看。 芳行不由得想象到对方拿起长剑,随着急促的鼓点翩然起舞的模样:洁白的双手挽过剑花,重重单衣之下,绘着瑰丽繁花的手臂若隐若现,似取他人首级时飞溅的红浆,又似无数绚烂晶蝶自振袖间翩然舞动。 第63章 他从来不跳剑舞,因为无论欣赏过多少次绚烂的剑舞,他始终跳不出这种感觉,即使跳了,也像一个在重复机械动作的木偶。 现在来看,他从来都不是技术原因,只是因为,他并不是那个该跳剑舞的人而已。 ……好羡慕啊…… “抓稳了吗?”秦和瑟的声音拉会他的思绪,芳行点了点头,突然一阵风声刮过,两人腾空而起,踏上一块珊瑚。 秦和瑟脚尖轻点,跃上另一个珊瑚,就这样轻盈跳跃间,两人到达了坑顶地面。 接连的冲击下,芳行的大脑都没有清醒的时间,等到视线重新聚焦,才发现面前一望无垠的大海。 他们上来了。 芳行想起明天的搬迁,看着秦和瑟,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疑问。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神明大人希望他们能自己寻找出路,而不是任何事情都求助于神明。”秦和瑟毫无甩锅的自觉,一脸正直地说道。 今夜海风温和,浪花轻轻卷过脚腕,为沙滩带来温暖;秦和瑟向芳行示意,让他跟上。 他们先是来到海盗的营地,篝火坑里只剩下一点未燃尽的木柴,沉寂的帐篷里面空无一人,旁边的蔬果已经干瘪,好像在一夜之间,他们所有人都消失一样。 “你看一看,你的东西还在不在。”秦和瑟对于对方过于复杂的眼神十分坦然:“要是你有喜欢的,直接顺走也没事,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看着这些毫无人气的帐篷,浅仓芳行随手拿了一袋摩拉,随后摇了摇头;他本来就只带了一些钱财,连换衣的衣物都只有三四件,已经被他们撕成碎片。 他把摩拉交给秦和瑟,希望他帮一个忙。 “你希望我能帮你祭奠一下原来那艘船上的船员,对吗?”看穿了他的意图,秦和瑟将摩拉还给他,正色道:“小事,不需要报酬,告诉我那艘船的名字就好。” 一个简单的祭奠仪式在沙滩上进行,浅仓芳行见秦和瑟拿出十几张纸,上面写着很多人名,有一些眼熟的,是他在那艘船上遇到的人。 他们是一艘去往清籁岛的货船,在他被人盯上的时候,愿意搭载他去往新的生活。 他们是一群很普通的水手,有着牵挂与寄托,却在命运的捉弄之中,彻底长眠于海面之下。 是他对不起他们。 一条条纸船在秦和瑟手中成型,它们随着海浪,飘飘荡荡地向大海的远方漂去。 芳行双手合十,无声为那些纸船们送行,希望它们能去往他们灵魂的所在,将他们送回往生。 眼泪划过脸颊,带着海风吹拂的凉意,随着风一起消去。 “可惜无法手刃那些恶徒。”芳行想着。 而秦和瑟就像是能读心一样,他洞悉了他的想法,说道:“祭奠还未结束,芳行。” “还有一件事,只有你才有权利去做。” …… 无光的洞穴里,宫本海原尽可能地蜷缩自己,来压缩自己空荡荡的胃,减轻胃部翻涌的饿意。 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当时他们倾巢出动,本以为里面会充满黄金与摩拉,结果找了半天,里面什么也没有,之前看到的金光,也只是砖头上,一点少的可怜的金漆。 正当他们兴趣索然,准备出去的时候,一块巨石突然出现,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直接砸成肉酱,洞口被死死封住,只留下一个可供老鼠通过的小洞。 见到被堵的满满当当的洞口,海原立马就意识到,很有可能他们被算计了。 从困在这里的第一天起,大家还未意识到什么,只当是有人想报复他们,大家还信心满满,认为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出去。 经过各种方法的实验,没有一种能让巨石移动半分,同时这块巨石还坚硬无比,根本没法打穿逃生。 饥饿加上过于诡异的巨石,原本凝聚的人心开始动摇。 是下面那群精怪吧?不然以人的能力,怎么可能让巨石凭空出现呢而他们将所有人困在这里,是因为他们触犯了什么? 这番论调一出现,便像过境的蝗虫一般,瞬间占据所有人的脑海。 祈神,告解,献祭,争斗;才过一个晚上,海盗们就少了一半,而另一半也饿的饿,疯的疯,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威武狂妄。 又过了一天,血腥味逐渐发酵,无法再忍耐饥饿的人,开始分食同胞的血肉。 在这阴暗潮湿又沉闷燥热的环境下,任何肉类都会迅速腐败,吃下生肉的人很快上吐下泻,最后脱水而死,无意幸免。 为了能活更久一点,还活着的人花了很大力气,把那些污秽从洞口清除出去,但这也导致了他们更加的饥饿。 “老……大。”威鹰有气无力地点了点海原,他们已经三天没有进食,都饿的脱相:“已经……到第四天了……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有力气说话,且精神还算正常的人,只剩下五个人,而现在还能站起来的,只有海原一人。 常年的风吹日晒让他的身体更加能适应困境,但空荡荡的胃反着酸意,让他连最心爱的刀都无法拔出,只能当个拐杖,支撑自己的身体。 海原没有说话,而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绕过一个疯疯癫癫,叫嚷着“这是神罚”的人,向洞口外望去。 第64章 洞外还是一如往常,清澈的水面倒映着圆月,为漆黑的内里带来一点微弱的光;正当他打算收回视线时,阴影遮住了月亮,将最后一点光明熄灭。 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巨石骤然变幻,原本堵的严严实实的洞口,如同监狱的高窗一般,在最顶端出现了一条缝。 苍白的面具如月光般明亮,两人自虚空中行走,轻盈降落在缝的旁边,如目视脚下的虫豸一般,落下他的眉眼。 而跟随在他旁边的那个人,就是前几天被扔下大坑的那个痴呆。 魔怔的海盗看到这一幕,像是得到莫大的救赎;他扑通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充满敬畏的喊道:“神啊!请鞭挞净化我吧!” 其他神志清醒的人,此时也不由得感到一种果然如此的绝望: 将他们困在此地的,真是一位神明吗? …… 浅仓芳行见到底下那群已经不成人形的海盗们,在短暂的瞳孔地震之后,燃起熊熊烈火。 “因贪婪而被困于绝境,是他们咎由自取。”秦和瑟的话让芳行侧目:“但他们自己种下的的‘因’,就必然要接受结出的‘果’。” “只有与他们有‘因果’之人,才最有权利去实现这个‘果’。”一条和那天一模一样的小鱼出现在秦和瑟的指尖,它慵懒地游弋着,落在芳行的手心。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它会满足你的愿望。”小鱼甩了甩它如丝绸般的尾巴,仿佛是在回应他主人的话。 “我在上面等你。” 秦和瑟离开了,只留下浅仓芳行与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海盗们面面相觑。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回想,小鱼在手心跳跃,眨眼间,一盘喷香的烤土豆出现在他的面前。 见底下众人发直的目光,他拿出蜥皮纸,将一句话,亮给了底下所有人: “只有一个人,能获得这份食物。” 这是他们曾经对船员们做出的事,既然是他们制造的这场“游戏”,自然也该由他们,带来结局。 第三十三章 月光倾泻在波涛之上, 为浪花镀上一层银色;秦和瑟等待着,随手摘了一颗日落果,用袖子擦了擦便啃上一口。 关于给予浅仓芳行报仇机会这件事, 既是甜头, 也是威慑。 恩威并施, 才能真正让人“听话”, 毕竟小小年纪就能从高层脱身, 肯定能察觉到自己的用意;只不过这样做,他也肯定认为自己是一个“阴险”的上位者了。 不过没关系, 谁不希望自己效忠的高层是一个聪明人呢?当然, 希望摸鱼和篡位的除外。 果子酸甜可口,就是有点小, 几口就被吃的一干二净;秦和瑟还是有些馋,便再次催熟一个, 让它自然脱落到自己的手中。 话说芳行还没好吗?好无聊啊~ 秦和瑟摸了摸银色的徽记,想认真思考了一下再次逗大蛇的可能性;虽然可能性很高,但有些不厚道。 还是放过这个母胎单身神吧。 不过自己好像也没有厉害到哪里去吧?嘴上说的挺利索,结果从出生到现在, 一个正经男朋友都没有, 唯一一个, 还是武鹦借他的手机号撩的一个学弟, 直接见光死。 不过在大蛇面前,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也是母胎solo的。 “因果”有了些许变动, 浅仓芳行总算是处理完了。 秦和瑟回到了潭底,浓烈的血腥味灌满整个深潭, 浅仓芳行看着手中的鲜血,呼吸急促, 双目低垂;他的面前,是已经失去呼吸的宫本海原,他的胸膛上,还插着一只鱼纹匕首。 小红不喜欢血腥气,今晚怕是又要闹了。 浅仓芳行注意到来人,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秦和瑟见他满手鲜血,摸出一片手帕将污渍细细擦去。 “我们走吧。” 如女人般嫩白的手突然抓住秦和瑟的手臂,浅仓芳行的眼睛微微亮起,他拿出纸笔,快速地写出一句话: “以后我们会和稻妻高层见面吗?” “对,这是必然的。”他看到的对方眼中燃起的斗志,突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发展顺利,工作勤勤恳恳,等我们去稻妻面见稻妻神明时,你的身份就将成为海祇岛的国家使节之一。 “如果想做什么,只要处理得当,不会对海祇岛的安危造成威胁,没有人会对你掣肘。” 芳行明白了秦和瑟的潜台词。 芳行的世界早就成了灰色;之前借着两方势力的争斗,和他最后一位朋友的牺牲,在大火中成功脱身。 他始终牢记着朋友的话:活着最重要,不要报仇,不要怨恨,永远不要回来。 芳行明白朋友的苦心,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没有财富,没有地位,去与那些家族富商争斗,即使去了,也只是以卵击石,白白浪费了朋友的牺牲。 他像行尸走肉一样踏上那条船,被风暴和海盗击打压迫,受尽苦难,他都没有什么波动。 当时的他大脑里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 起初答应秦和瑟,也只是因为加入他们,可以更好的活下去,不必担心过去的阴影。 但当他把匕首插进海原的心脏时,他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是有可能,去为过去报仇的。 而这个可能,此时就在眼前。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一句:“我明白了。” 第65章 “不会让您失望的。” …… 天空渐渐染上一抹橘红,太阳还未露头,众人已经将篝火彻底熄灭,帐篷拆解收好,每个人背上自己负责的行囊,准备去往新的驻扎地。 昨天的果酒度数不高,再加上解酒汤灌的及时,除了个别酒量浅显的人,大家都是容光焕发,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浅仓芳行一夜无眠,黑黑的眼圈出现在苍白的面容上,但比起前几天死气沉沉的气质,今天的他格外亢奋。 慧看到芳行现在的状态,有些欣慰,也有些担心。 她知道昨晚秦和瑟和他一起去了其他地方,回来时,虽然清洗过,但还是能在他身上闻到淡淡的血腥。 浅仓芳行来的突然,只要见到高他当时的模样,就知道他身上的伤口又不少都非常的新,很有可能前不久才被人摧残侮辱过。 这就证明坑外很可能有一批人,他们攻击性很强,且对于人的感情淡漠;不顾死活将芳行扔下,不难猜出是对他们的试探。 这伙人不是强盗,就是一群亡命之徒。 秦先生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从他这些天的反应来看,这群人很有可能已经被秦先生秘密“处理”掉了。 而带芳行出去,八成是要他为那群人“收尾”。 从芳行不再机械的目光可以看出,这次“收尾”很好的解开了他的心结,但……却喷发出过于刺眼的执念。 未经人苦,莫劝人善;她毕竟只有猜测,不应该随意评价他人选择。 等以后他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后,再和他好好聊聊吧。 随着众人登上地面,之后的各种事宜都像远方的地平线一样一切顺利。 大家成功找到了合适的耕地和住宅地,周围植被充足,木材丰富,极大降低了建筑成本。 搭伙的两个小队也终于分家,开始各自的工作;测绘小队完成任务后,也加入了最缺人的建筑小队中。 目前除了那群无声“消失”的海盗,还没有别的船来到这里,所以芳行的任务就是不停的学习,学习;将两国之间的差异,一点一滴细细罗列,背到滚瓜烂熟,为随时可能来到的稻妻人做准备。 他必须拥有足够的功绩,往上爬。 还有自己的喉咙;秦和瑟给的药很管用,在自己的勤加练习之下,已经可以说出明显的单字气音。 秦和瑟也没有闲着。 他和慧一直负责队伍的伙食和医疗后勤,随着工程量的加大,受伤的人明显增多,饭量也肉眼可见的加大。 尤其当第一批房屋正式定址,砍树,塑型,装配,矫正,工作量成倍增加,这么点人明显不够。 也该找大蛇再要第二批白夜国人来到地面,帮助他们进一步扩大规模。 秦和瑟向大蛇提交进度时,向他提起这件事;大蛇没有拒绝,问起他对于人选有什么需要。 “我的要求不多。”秦和瑟想起奥罗巴斯那些“先例”,三令五申道:“不要事多!不要事多!不要事多!!!老子是来找帮手的,不是来教小朋友如何做人的!” “还有最好再来几个懂医术和会做饭的巫女来,现在那些人的治疗和后勤都是慧和我在负责,等人再多一点,我们两个人就忙不过来了。” “好。时间呢?急吗?” “没有硬性要求,但越快越好。” 沙沙的摩擦声从另一边传来,奥罗巴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我可以再加一个委托吗?” 啊?还加委托?你这是想累死我还是想要把国库也送给我啊? “你先告诉我是什么。”秦和瑟最近事有些多,虽然他是贪财了点,但这也要他有精力拿。 “你可以帮我教导一个人吗?” “啊?” …… 在秦和瑟向奥罗巴斯“摇人”的两天后,大蛇总算是给了他准话——他调选曾经是贵族警卫,在贵族归降后,加入白夜国国家卫队的其中一只小队。 队长莫如尔正直仁厚,也极为忠诚,是非常符合他要求的一个人。 莫如尔的原主人为了表达对奥罗巴斯的忠诚,解雇了自己所有的武装部队;从高位上落入平凡后,他也没有自怨自艾,而是走了平民的选拔,依托自己强大的实力,成功晋升成为一个小队队长。 对于莫如尔的简历,秦和瑟还是比较满意的,因果也是健康的红色,没有任何问题。 但对于他要带的人,奥罗巴斯却支支吾吾,一直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我……有点不好解释……”大蛇的语气里充满踌躇与不解,似乎他自己也没有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等你见到他,你就明白了。” 正午,艳阳高照。 约定的时间到,秦和瑟踩着点,来到了最中心的水潭边。 原本崎岖的路经过建筑队的修整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陡峭难爬,他带着各小队的领头人、慧和芳行,一起去迎接莫如尔的队伍。 芳行已经知道了所有来龙去脉,也已经将未来面对稻妻凡人的说辞全部烂熟于心。 作为凡人,他从未见过稻妻的神明,至少在无数个时刻他祈求改变之时,神明从未给予过任何回应。 这是浅仓芳行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神迹”。 他亲眼见证原本静静旋转的深潭爆发出比瀑布还要洪亮的水声,深蓝逐渐收缩聚集,与岩壁分离,露出岩壁上层层环绕的珊瑚。 第66章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一队人沿着珊瑚拾阶而上。 从地下而来的人皮肤白皙,但也掩盖不了他们的勇武健硕;以芳行的眼力,一下子就猜出他们极有可能是一个部队。 为首的人身着和秦和瑟一样的白袍,高大挺拔,即使相隔百米,也脱不去那份高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 而和白袍人一样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臂上抱着的“孩童”——一个半人半蛇的“妖”。 他披着同样形制的白袍,手臂如普通孩童般白嫩柔软,环绕在白袍人的颈项,细长的瞳孔好奇地望向天空,双腿是细长的银色蛇尾,缠绕在白袍人的臂膀,诡异却又格外和谐。 他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如血的蛇瞳闪着寒光,向他们望来。 原本好奇的视线在看到秦先生时,骤然变幻;他开心地伸出双臂,对着他们喊出了振聋发聩地呼唤: “爸爸!” 第三十四章 莫如尔在平时是一个很随和的人, 没过多久,就和三位领头人打成一片。 慧负责迎接巫女,令她没有想到的是, 里面会有一位她的老朋友。 “琦?” “慧姐!”琦欢快地一把抱住慧:“好久不见!” 慧很惊讶, 因为她明确记得一开始被选中去往地面的巫女并不是她, 而是琦。 “慧姐, 这个任务, 你可以帮我带一下吗?”琦当时找到她,眼泪汪汪的:“我还是想在白夜国多待一段时间, 因为有一件……比较私人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我不太好离开。” “等我把事办完了,一定快速, 火速,光速换班的!” 两人都是从以前太阳行宫选出来的孤儿, 相依为命,相互扶持;比起周围人的勾心斗角,两人在那片吃人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慧答应了她的请求;其实如果琦不主动提起,她也会向她征求意见。 她太好奇“地面”是什么样的光景了。 “你的事办完了?”慧见琦满面红光的样子, 问起。 “当……当然办完了!” 慧瞧琦一脸心虚的模样, 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有猫腻;但毕竟这么多年, 琦虽然看起来冒冒失失地, 但还是懂得分寸。 慧叹了口气, 把琦的刘海顺好:“别伤到自己就行, 下不为例。” 琦挠了挠后脑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件事就当做揭过。 其实琦早就后悔了。 当时换完班后,头脑一热直接炫出了厚厚一沓“小作文”, 里面充满了可以让神直接劈死她的“禁忌”内容,导致她大脑冷静之后,捧着那一滩纸独自在桌前凌乱。 本来是打算直接烧掉,但写了这么多,又有点于心不忍,就把它藏在床底,就当自己没有写过这个东西。 可她作为神明大人的轮班巫女,经常能在工作时亲眼“见证”两人的交流互动,这让她原本想忘掉的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不知多少次“死灰复燃”,也让她“遗忘”在床底下的“小作文”随着时间逐渐增殖。 所以突然在某一天,听到自己要和眷者大人一同行动,并且可以算是同吃同睡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想起她床底下已经叠了厚厚两叠的小说。 救命。 收到消息后,琦满脑子想着。自己绝对不能和眷者大人一起行动,万一不小心把不该出的心思暴露出来,她就算是被大人原谅了僭越,也会在大人面前抬不起头。 绝对不能去地面,绝对不能!!! 终于等眷者大人离开后,琦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结果因为眷者大人的离开,神明大人原本被冲淡的威严再次回归,即使视线总是温和,却不容任何杂质。 很好,不用面对眷者大人,改直接面对神明大人了。 这下不是救命,是要命了。 她和慧一致认为:眷者大人看着不苟言笑,但其实只是为了保持威严,确保自己的命令能被重视而已,而其本人却是及其好相处的人。 但神明大人就不是了;虽然神明大人怜悯世人,但祂终究是神,非凡人所能企及。 所以一听说要召集第二批人去往地面的时候,琦自告奋勇,成为了最积极的人之一。 再不走,她可能就不是人际关系间的死亡,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此时姐妹重逢,寒暄过后,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被慧问了出来: “琦,你知道……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吗?” 在问题被问出这一刻,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聚焦在琦的身上,接收到的,也是对方满脸的问号。 “这……我哪里知道啊?” 视线的中心逐步转移,他们盯着瀑布下深邃的旋涡,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 水面之下,一个小小的空间被开辟出来;此时的孩童已经转移到秦和瑟身上,如莲藕般的手臂“禁锢”住脖子,满脸甜蜜的睡着,如果忽视那条紧紧缠绕在他的腰部的银色细尾,这个画面应该是挺温馨的。 “说说吧。”把“小朋友”哄睡着后,秦和瑟看着奥罗巴斯,眼神犀利:“你是怎么把他‘生’出来的?” 大蛇面露难色,似乎也颇为无奈:“这件事有些复杂,我也不好和你解释。” “你还记得,这些珊瑚是我的眷属,对吧?” “当然记得。”秦和瑟摸了摸孩童细软的头发,有些喜欢上这淡蓝色头发的手感:“珊瑚看似是一块石头,其实是一只只细小的珊瑚虫,我们脚下踩着的,就是它们的尸体。” 第67章 “所以这和这个小孩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是我的第一眷属。” “啊?” 秦和瑟将小孩从上到下仔细观察一遍,实在是看不出这个孩童会是一个神明的眷属,还是第一眷属。 “你在开玩笑吧?”秦和瑟满脸不信:“而且我可是感受到了,这个孩子里有我的气息在里面,你的眷属怎么可能有我的气息?” “我并没有骗你。”大蛇一脸认真,他拿出瓶子,里面空空如也,但秦和瑟清晰见到,它与自己有着直接因果。 “我的第一眷属,是拥有半人半蛇之身的生灵:‘御使’;他们由我神力构建诞生,是一个拥有独立思考的个体。” “当时我战败而逃,原本的御使都已经死去,要让‘御使’再次出现,需要我用神力重新孕育。” “为了能在他诞生后对你有亲近之感,所以在孕育他时,我加入了一点你的气息。” “所以他以为,他的诞生是我们两人的共同结果,所以把我当成了爸爸?”秦和瑟的抢答得到的大蛇的肯定,眼神死直,感到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又摸了摸孩童的头顶,在细密的发间,找到了两个细微的凸起;如果他没有猜错,以后这里会长出一对和他一样的鹿角。 淦。 槽点实在太多,比如自己一个母胎solo同为什么直接喜当爹;为什么他是“爸爸”,而比他“阳刚”更多的大蛇成了“妈妈”;自己的气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大蛇为什么会保留有自己的气息;这短短几天大蛇是怎么把一个将近三四岁的孩子造出来的。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多想问的点,以至于秦和瑟一时语塞:“你的眷属就这么交给我?” “其实……我本来唤起他,是想要他来帮忙,好让你减轻点负担的。”大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我的神力浇灌可以直接让他进入成年,所以在计划下,他应该已经长大。” “但似乎是你气息的影响,我灌注的神力他虽然吸收,却无法消化,最终只能维持现在的样子。” “所以我想委托你,将他带在身边。”大蛇的神色颇为真诚:“我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但如果有你的神力加持,说不定他就能很快恢复过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如果要成长的话,很可能需要我灌注神力?” 看大蛇赞同的眼神,秦和瑟愤愤地瞪着奥罗巴斯,牙根止不住发痒;要不是现在实力悬殊,他直接咬死他算了。 说是给自己帮忙,但等他离开,御使不还是帮大蛇的吗?要是自己带他,那教育的事情肯定就会由他来做,这样不仅解决了孩子的问题,还相当于白嫖一个老师。 不是他阴谋论,是这件事过于“凑巧”,再加上大蛇的累累“前科”,让他不由得怀疑大蛇是不是又给他挖坑。 “这……我……你……你等一下。” 一道水帘骤然升起,将自己与奥罗巴斯隔开,意识火速钻回意识之海,把还在睡觉的小红揪起来。 “小红!快起来帮我!” 小红被秦和瑟的焦急吓得一激灵,赶忙工作起来,因果在脑海中显现,秦和瑟将有关的所有因果全部集合,一点一点细细梳理。 可是梳理半天,还是一点可用的信息都没有,作为一个外来之人,这个世界的信息对他来说还是太少,根本推演不出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最终梳理完毕,只得到“要把他带在身边”和“大蛇自己并未说谎”这种非常模糊的信息。 ……毁灭吧,赶紧的。 意识回归,他看着手中孩童和奥罗巴斯如出一辙的面容和洁白细嫩的脸颊,不由得轻轻掐起,和他“妈”一样,手感极佳。 不对!我怎么就这么代入角色了啊! 把刚才的念头从脑海中甩走,秦和瑟再次检查起孩子的状态,从生理学上讲,一切正常。 “带”还是“不带”?这是个问题。 这个孩子严格意义上来说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大蛇自己捣鼓出来的,动用自己的气息还是大蛇先斩后奏,他完全可以不管,让大蛇自己操心去。 可这个小孩子好可爱啊!虽然和大蛇是有点像,但这不妨碍小孩子的可爱动人。 信息上说,他要跟着自己才有可能恢复,见着这么好看的孩子,就这么放着不管,他那多管闲事的同情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这也就代表着他又要加一份工作。 秦和瑟选择恐惧症再次上线,在不断的纠结下,他掏出一枚摩拉。 遇事不决投硬币,掉到那面是那面,绝对不改。 摩拉被高高抛起;其实在它被抛起的瞬间,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至于摩拉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也不过是一个因果的问题。 摩拉回到秦和瑟手中,认命地叹了口气,水帘降下,露出在外面色焦急的奥罗巴斯。 不知为何,秦和瑟莫名幻视那些在手术房外默默等待着的爸爸,而且现在这个情景也非常符合。 “咳咳。”他清清喉咙,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压下去,说道:“我可以让他跟着,和我一起留在地面。” “但!报酬还是提前说清,并且你要答应我几个事情……” …… 不知过了多久,水潭在此响起轰鸣,珊瑚阶梯显现,头戴蛇面的人抱着半人半蛇的孩童,拾阶而上。 第68章 回到地面,见众人眼中各种奇异的光芒闪烁,秦和瑟嘴角无声抽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朗声道: “这位是神明最新诞生的眷属,从今往后,他将跟随我们一起生活。” “我会成为他的老师,他的前辈,当他拥有代替我的能力后,我会将指挥权全部交还给他。” “记住他的名字——海祇御使:鹿目政昭。” 第三十五章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 秦和瑟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其实能感觉到众人有意把目光带离,但最后他们的好奇和八卦战胜了对神明眷者的敬畏,一路上打量的目光都没有停止过。 对于他们的视线秦和瑟还是接受良好的, 对于未来将领导众人的“头领”, 好奇很正常。 如果没有那一声“爸爸”的话。 门帘被放地严严实实, 再将声音的因果与众人短暂“隐藏”, 秦和瑟才放心下来, 将政昭从沉睡中唤醒。 为什么要起名“鹿目”呢?因为他有着与秦和瑟相同色的竖瞳,即使是蛇, 秦和瑟还是私心起了这个名字。 这么可爱还直接送上门的孩子还没焐热就要拱手让人了, 好歹得留下点什么。 鹿目政昭悠悠转醒,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爸爸!” 心口被射了一箭,本来对小孩子就没有抵抗力的秦和瑟更是老脸一红, 差点忍不住直接应了这声呼唤。 冷静,秦和瑟,冷静! “我并不是你爸爸。”压抑着失去一个乖巧儿子的痛苦,秦和瑟面色如常道:“我是你的老师:秦和瑟。” “在你能与凡人共同领导海祇岛之前, 我将暂时接替你的位置, 并教导你成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 一条红线确立, 因果结成, 红线缠绕在两人指尖, 又瞬间化为虚无。 鹿目政昭看起来愣愣地, 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眼睛咕噜一转, 反而张开双臂,又一声清脆悦耳地:“爸爸!” 不要动摇不要动摇不要动摇…… “我不是你爸爸, 你要叫我‘老师’。”秦和瑟面目柔和,声音确实难得的严肃。 鹿目政昭歪了歪头,面色充满疑惑,他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让他喊爸爸,而是喊一个陌生的称呼。 最后,软软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弱弱地回了一声:“老师?” 暴击之下,一种欺负了小孩子的罪恶感油然而生,意识之海里的秦和瑟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胸口,默默吐血。 对不起儿子,你来的不是时候。 “嗯。”秦和瑟回应了他,摸了摸他柔软的长发,政昭将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抱住秦和瑟的手,咯咯笑起。 多好的孩子啊,一点都不像他“妈”,明明看着满脸正直,心眼却比河里的沙子还多。 看着眼下玩着他手非常起劲的政昭,秦和瑟眼里满是欣慰,原本“要加班”的丧气也一扫而空;他小心地抱起,准备带他在所有人面前转一圈。 他未来要与人类共同执政生活,现在多接触接触也是好的,正好也能混个面熟,以后好管理。 毕竟现在的队里,有不少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呢。 …… 之后的日子按部就班的行进着。 有了军人的加入,建筑进度明显加快了不少,没过多久,第一批住房圆满竣工。 第一批房子很快就住进了人。在白夜国,人们的住房由自己建设的居多,大部分人都是买下一块地,随后由自己和家人一同建设。 所以他们建这片房子的第一目的,是为了确认他们的判断和划分是否错误,这里的土地能否真正成为可供人们生活的地方。 当然这些房子没有浪费,而是成为整个先遣队的个人财产,供队内划分居住。 当时在建设前,神明(秦和瑟)就强调过,要优先考虑众人的生活,所以在莫如尔问起是否该建起神庙时,众人选择在坑边建起一座水泵。 白夜国本身处在高地,且下方龙蜥肆虐,为了取水,人们在每一群居住地附近都建立了水泵,用来满足平时的用水需求,所以相关的技术还是有的。 只是以前这些“命脉”都是由贵族组织搭建,对于平民来说,他们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而已。 作为原本的贵族建筑队,水泵当然不在话下。 水泵的工作量不大,但格外麻烦,需要测绘小队和建筑小队共同配合,寻找合适的接口和源头;同时还需要大量量身定做的钢管和能够将水从百米之下抽上来的泵机,这些目前都只有白夜国本土才能做出。 因此为了获得各个钢管的尺寸,泵机大小和功率,他们要将数据测量计算好后,由眷者大人带回白夜国。 因为要高空作业,大家格外的小心有序,也格外的紧张。 在两个小队忙的手忙脚乱的时候,农事小队一片岁月静好。 因为这份测量工作对精度要求很高,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天天泡在农地里,看着土豆和小麦慢慢发芽。 秦和瑟除了统筹规划,同时也和巫女们一起为众人的伙食忙活,负责众人的医疗和健康调理,确保人们能有一个好身体。 浅仓芳行和鹿目政昭一起加入了学习“小队”,跟着秦和瑟学习他们需要的知识。 两人学的并不一样,所以秦和瑟将两人隔开:白天,浅仓芳行随他行走,记录,努力发声,遇到不会的问题向他请教;晚上,秦和瑟则在帐篷里,一边教导治世之道一边用神力引导着鹿目政昭身体里属于奥罗巴斯的力量。 第69章 当然作为长生种,睡眠对于海祇御使来说并不是必需品,所以在白天时,鹿目政昭也会跟着秦和瑟一起,了解凡人的生活与玩耍。 在秦和瑟的神力浇灌下,政昭明显成长了不少,短短两个月,就已经吸收了大蛇留下的全部神力,从三四岁的样子直接窜到十四五岁左右的模样。 大蛇没有夸张,虽然看着显小,但不管什么事情,他都可以轻松上手,现在已经可以揽下一些比较简单的活计,替秦和瑟减轻负担了。 这条臭蛇总算是干了件人事。 在秦和瑟比较忙的时候,芳行还会顺便带一带政昭;两个他教的小朋友很投缘,没过多久,就迅速成为了好“兄弟”。 当某个人想摸鱼的时候,另一个人就会帮对方打掩护,主动去向秦和瑟请教,如果是想一起偷懒,政昭就直接向他申请要和芳行一起学习,等秦和瑟注意不在他们身上,就一起悄悄溜走。 秦和瑟早就看穿他们的小把戏,但并没有点破。 贪玩是天性,正好芳行把自己逼的太严,有政昭陪着他也是好事。 在这平静且有序的时间里,可以算上是“事件”的,是一只船队的到来。 他们是原本要从踏鞴砂往鸣神岛运输钢材的货船,但突如其来的迷雾让他们迷失了方向,等他们重新再见阳光之时,船已经靠在了一处陌生的沙滩。 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淳朴善良的居民,洁白可人的巫女,还有一位虽然看着很可怕,但温和正直的“秦先生”。 这里还有一个和他们一样,从稻妻来到此地的哑巴;在他的介绍带领下,大家度过了一个堪称美好的三天。 如果不是货物还未送达,他们都想直接留在这里。 第一次简短的交流非常愉快,船队离开后,作为最大功臣的浅仓芳行,被众人狠狠地灌醉在庆功宴上。 秦和瑟目送船队离开,他明白,该进下一阶段了。 有了这艘船队的“宣传”,突然出现的海祇岛一定会引起人的注视,不管是凡夫俗子,还是高官理事,亦或是稻妻神明,肯定都会再来这里试探一番。 他们将迎接的,是纷争侵略,还是鲜花舞蹈,无论是哪一个,都得再找点人上来。 正好数据已经测量完毕,底下的荧草育种应该已经进行了好多代,自己也该下去看一眼了。 …… 轰隆的水声响彻,漆黑的深潭再次紧缩,露出岩壁上层层叠起的珊瑚阶梯。 秦和瑟与鹿目政昭拾级而下,却没有见到应该来“开门”的奥罗巴斯,而是一位有着神明徽记,提着和大蛇同款灯笼的巫女。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面对眼前陌生的巫女。 “秦先生不必戒备。”巫女笑了笑,露出她掩盖下血红色的蛇瞳:“我是新诞生的海祇御使,名为海祇惠美。” “边界的平衡出现问题,大人已经前去处理,所以由我来带领二位回到白夜国。” “请跟我来。” 蛇肠之路不算短,政昭应该是感受到他同类的气息,一路上颇为自来熟地和惠美有说有笑,秦和瑟跟在后面,作为“老父亲”格外欣慰。 从目前看来,自家儿子应该不会像他老爸一样,多少年都找不到对象了。 话说自家儿子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同吧?那他还是希望这方面政昭能继承大蛇,虽然在恋爱方面他很开放,但他可不想自家孩子被别人压在下面。 等一下,大蛇是直的吗? 心底骤然一惊,看着前面看起来一切正常的两人,秦和瑟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有机会一定要问一问。 终于是走到了蛇肠之路的尽头,大门缓缓打开,灼眼的光芒驱散身后的黑暗,大日御舆代替着太阳,照亮整个白夜国,瑰丽的光景映入眼帘。 秦和瑟恍惚,明明感觉没过多久,对于这片渊下宫的记忆在此刻却莫名有些遥远,就好像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一样。 好吧,三个月的时间比起他在白夜国待的三个多星期其实也不算短了。 看着鹿目政昭和惠美去到相熟的巫女面前,秦和瑟打了声招呼,将需要的物资清单交给资历较高的巫女,自己去往了先前用于育种的实验室。 之前了解进度,从大蛇口中知道学生们已经培养到第七代,中间出了点失误,所以新育得的种子里,还是有一些无法稳定遗传吸收“圣土化”的形状。 为了确保后面的育种成功,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眼。 随便转了一圈,在指导更正了不少理解错误和不规范的步骤后,巫女找到了他,请他去往大日御舆。 奥罗巴斯回来了。 第三十六章 非常难得的, 这次见面的地点不在书房,而是在大日御舆后,原本太阳行宫的花园里。 刚接近花园, 一股馥郁的酒香悠悠荡荡地飘进秦和瑟的鼻腔, 回味绵长, 一闻就知道是好酒。 大蛇这是怎么了?突然搞这么隆重? 秦和瑟独自进入花园, 顺着酒香, 找到了一人独酌的奥罗巴斯。 大蛇低敛着眉眼,支在桌子上, 似在思考些什么;无法掩盖的疲惫出现在脸上, 手中的酒杯空空荡荡,只余点滴挂壁的香, 充斥整片空间。 第70章 “呦?喝找我来喝酒,结果提前喝上了?”秦和瑟不管奥罗巴斯的反应, 长袍一甩,利落地坐在对面,将面前的空酒杯递到奥罗巴斯面前: “来,帮我满上。” 奥罗巴斯抬起头, 鲜红的瞳孔目视着眼前坐姿颇为“豪迈”的某人, 想起对方在他掌心时的模样, 轻轻一笑, 为眼前的空酒杯满上好酒。 秦和瑟的酒量非常差, 差到喝两杯啤酒都能醉的程度, 但以前毕竟需要应酬,又喜欢喝各种各样的好酒, 所以练就了一身看似豪迈爽快,其实滴酒未动的本事。 “怎么了?心神不宁地, 不像是来约酒的样子啊?”秦和瑟装模作样地闻了闻,看似饮了一大口,其实只是轻轻一抿:“说出来,让我嘲笑嘲笑。” “没事,只是为了维持平衡,有些疲累而已。”奥罗巴斯为自己满上,细细品了品:“这是从白夜国国库里搜出来,用日落果和薄荷酿出来的果酒,虽然好喝,但口感辛辣,别喝的太猛。” “这样啊。”秦和瑟晃了晃酒杯里的酒,主动问道:“说吧,又想委托我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都懂。 “并没有什么事。”大蛇明白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苦笑道:“只是难得找到一瓶好酒,正好你要回来,便一起分享而已。” “真的?” “真的。” 因果泛着明亮的红,证明他的回答对自己没有坏处。 “行吧,就当是你坑了我怎么多次的份上,你的赔礼道歉好了。”微微的酸涩衬托着果香,带着薄荷清爽的口感,让秦和瑟忍不住多喝了一点。 果酒的度数应该不高,多喝点没关系的。 微弱的花香融合在日落果陈酿的香甜之中,两人伴着美酒,在大日御舆渐暗的光芒下,随意地聊起了天。 从面对各国的应对策略,白夜国未来的发展,到龙蜥的灾祸根除方法用遗传法让公龙蜥不育或母龙蜥不孕是否可行,再到大蛇身为蛇神,他的生理结构是否遵循自然规律,有两个繁衍子嗣的东西? 眼见秦和瑟的脸越来越红,话题也越来越“奇怪”,大蛇的脸也像对方酒劲上头一样,变得火红滚烫。 “你醉了。”奥罗巴斯赶紧岔开话题;他也没想到,这个酒的度数并不是很高,只比普通果酒高一点点,秦和瑟一共才喝了不到一杯,就已经醉到思维混乱了。 秦和瑟微微一愣,酒精上头的他反应迟钝,盯着大蛇盯了好几秒,才从被岔开的话题中回神。 这个酒……这么烈的吗? 他正准备化去酒劲,却突然被慢了一步的倔强充斥头脑: “我……没有!”酒杯‘砰’的一声摔在桌子上,将他偷偷留下的酒液洒出一半:“我……只是……有点上脸而已……” 像是不信邪,他将杯子里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的触感在喉见灼烧,自然的条件反射带来震天一咳,将灌进去的酒液全部咳出来。 奥罗巴斯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帮秦和瑟顺气,让他缓和自己的呼吸。 秦和瑟又连咳了好几声,总算是将气顺了过来;大蛇拿过酒杯,将酒液换成清水递给秦和瑟。 “他喵的!”顺上气的第一句,秦和瑟直接骂出一声优美的国粹:“这个酒怎么这么烈啊!” 大蛇叹了口气,将秦和瑟扶起:“酒已经喝完了,回去休息吧。” “休息?休什么息?”秦和瑟一脸疑惑,看着奥罗巴斯把他移出花园,往他原本的住地走去。 喝醉了的秦和瑟腿软的像湿泥做一样,没有一点力量;见路途有些遥远,大蛇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把他抱起。 在抱起他的时候,大蛇的手自然而然的顺过后背,摸到他背后一个柔软的凸起;小小的软软的,带着绒毛般的触感,格外明显。 秦和瑟浑身一抖,软绵绵地推了大蛇一把:“不要摸我的尾巴。” “对不起。”大蛇没有说什么,只觉得刚才未褪去的酒劲再次上涌,将脸颊变得和怀中人一样滚烫。 这一路秦和瑟都很乖,不吵不闹,像是睡着了一样,但双眼却如水中倒映的星光般澄澈明亮。 “奥罗巴斯……”昳丽俊美的面容突然靠近,温热的鼻息轻撒在颈间,激起一片红晕。 “你不觉得……我对你的信任太多了吗?” 脚步骤然停止,大蛇直视秦和瑟的双眼,眼眸深邃。 秦和瑟咯咯地笑了起来,戳了戳自己脖颈间银色的徽记:“我为什么会信任你,因为我知道,你并不会伤害我。” “因果告诉我,你对我从未有过恶意,也从未做过可能会伤害我的事情,所以在你给我挖坑的时候,我才选择不去追究。” “那么……看在我如此配合的情况下……是不是该告诉我……” “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悄悄变得暧昧的气氛此刻荡然无存,奥罗巴斯望着他如小鹿般湿润的眼眸,低声回问:“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值得在意的事,不是吗?” 秦和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突然就释怀了:“对啊,反正你要做的事对于我的旅行没有任何阻碍,你想不想告诉我都可以。” “但这不是好奇吗~”秦和瑟拍了拍大蛇还有些余温的脸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是个人都会好奇你在搞什么幺蛾子吧?” 第71章 “所有能说说不?我的嘴很严的绝对不会泄露出去,我发誓!” 大蛇沉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行走在重新修缮过的道路上,一言不发。 秦和瑟见大蛇铁了心什么都不想说,轻轻哼了一声,把头撇开,眼不见为净。 爱说不说。 “老师!”在大日御舆门口,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鹿目政昭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感受到两人不太对劲的氛围。 “老师,蛇神大人,你们这是什么了?” 不知是那根筋搭错,秦和瑟听着政昭对两人的称呼,突然满脸疑惑地问道:“等一下,为什么你一上来喊我‘爸爸’,却喊大蛇‘蛇神大人’呢?” 鹿目政昭明显一愣,他不是很明白他老师的用意:“‘爸爸’就是‘爸爸’,‘蛇神大人’就是‘蛇神大人’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不对!”秦和瑟突然语气激愤,非常不满道:“我们两人的神力共同创造的你,既然你叫我‘爸爸’,那自然这臭蛇就是你‘m’……” 宽大的手掌将那一声“妈妈”捂进他的喉咙,秦和瑟凶狠地皱眉,愤愤地看着手掌的主人。 “他喝了点酒,醉了。”不顾手下骤然剧烈地挣扎,奥罗巴斯回避秦和瑟的目光,满脸正直:“我先送他回去,一会再说。” 秦和瑟一瞪,像是被套在网里的鲤鱼,疯狂扭动起来;但那双手臂却像是用最硬的钢铁铸成,不管他怎么动,大蛇都未动摇分毫。 秦和瑟实在气不过,在粗糙的掌心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大蛇脸色一瞬间变幻,又顷刻间恢复如常,让政昭不由得认为刚才那一瞬间是他的错觉。 鹿目政昭目送“闹腾”的两人离开大日御舆,在消失在拐角前的一秒,秦和瑟脱离桎梏,对着奥罗巴斯的下巴使出一记漂亮的上勾拳。 …… 奥罗巴斯离开秦和瑟的房间,大大地送了一口气。 失策,下次绝对不能约他喝酒,绝对不能。 “蛇神大人。”鹿目政昭悄悄躲在门外,见大蛇“完整”的出来,小心翼翼地呼唤道。 “嗯?怎么了?”大蛇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主动问道:“你似乎有什么疑问。” “其实……也没什么。”政昭挠了挠头,情绪有些低落:“蛇神大人,老师不想让我唤他‘爸爸’,是因为……他并不喜欢我,对吗?” 大蛇蹲下身,抚过政昭柔软的后脑勺,轻声细语地问道:“你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我……不知道为什么。”手指因为纷乱的情绪搅在一起,鹿目政昭低下头,更加沮丧:“就是……总是觉得,老师在面对我的时候,只是当我是他的任务。 “我不是傻子,老师对我的栽培与呵护都是付出真心,且没有任何杂质的,这我非常明白。” “但当我真正独立起来,可以独当一面,老师的任务完成后,他就会将这一切收回,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所以我不明白,如果老师并不喜欢我,只当我是一个任务,那为何要对我如此费心费力;可如果是真心待我,老师又为何像是即将断线的风筝一样,对我,甚至大家,都毫无留恋。” “老师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蛇神大人,您可否为我解惑?” 大蛇看着他,鲜红的瞳中,万千情绪化为闪过的流光,悄然消逝。 “他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他的‘心’不属于这里。” “他将这里视为驿站,视为旅途中瑰丽的风景;他会驻足,会细细品味,会发自内心的赞叹,却唯独不会停在这里,忘记要再次出发。” “所以……老师是一定会离开的吗?”鹿目政昭板着小脸,眼角却忍不住涌出泪花。 “……我无法向你保证,孩子……”奥罗巴斯突然笑了起来,他微微倾身,给了小朋友一个温柔的吻: “但,我会试试看的。” 第三十七章 一处喧闹但又莫名幽静的酒吧里, 秦和瑟看着眼前因姐为他调制的“新生”,默默发着呆。 火红的樱桃沉在杯底,向上侵染着鲜亮的橙, 原本那一层让人恐惧的黑被逐渐掩盖, 彻底失去踪迹。 “不尝尝吗?这可是我新研发的新品。”因姐一身干练的纯黑马甲, 手中冰块晶莹剔透;她从柜旁翻出冰锥, 将冰块细细打磨起来。 “抱歉, 刚刚走神了,我一会就喝。”因果不由自主的连成完整的“指令”, 等秦和瑟回过神, 敷衍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因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叹息道:“别忘了帮我写测评哦。” “没问题。” 因姐离开了, 独留秦和瑟在角落继续发呆。 “看起来,咱们的新朋友还没适应啊~”旁边的椅子突兀出现一个人, 火红的长袍垂在椅边,漆黑的长发随意的盘成一个圆,素色的木簪点缀着粉蓝色的花苞,闪过星光的十字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这间现代画风浓重的酒吧里, 显得格格不入。 “抱歉。”秦和瑟一声苦笑, 将面前的鸡尾酒一饮而尽:“我现在……有些迷茫。” “我现在看到花, 会觉得心情舒畅, 看到海, 会感慨广阔神秘,看到柔弱稚童在意外中逝去, 会叹息世事无常。”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过,但为什么, 这些“情绪”似乎都不是真的,只是“因果”的谎言。” 第72章 “看到花,因为它美丽,所以我应该觉得‘心情舒畅’;看到海,因为它人眼不可见其边界,所以我应该感慨‘广阔神秘’;看到柔弱稚童在意外中逝去,因为我曾经亲眼见证一场悲剧,所以我应该叹息‘世事无常’。 ”‘我’一直欺骗着自己,利用能力去“伪造”着‘我还有喜怒哀乐,我依旧是我’的假象。” “但其实,我早就失去了它们了。” “这也是代价之一吗?城主大人。” 被称为“城主”的女人微微一笑,非常自来熟地从吧台拿出一个杯子和一瓶好酒,帮自己和秦和瑟满上。 “不哦,与其说是代价,不如说,是一种后遗症吧。”她又顺了一个柠檬片挂在杯子上轻轻碰个杯:“时间会磨去一个人的感情,这是无法避免的,却不是无法逆转的。” “在我看来,要治疗它很简单,就是去寻找新的‘故事’。”抿了一口后,她啧了啧嘴,将酒杯放下,小声嘟囔道:“真小气。” 抬手顺过头顶的木簪,一张镀金的红色车票出现在她的手中。 “这里我的建议,就是去旅行一趟。”车票上“旅行号列车”这几个龙飞凤舞的手写字分外引人注目。 “这个就当是你完美完成‘任务’的额外奖励,不要浪费哦~” …… 第二天一早,秦和瑟晕晕乎乎地从破碎的梦中醒来,感受着大脑的混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有人似乎在窥探他的过往。 因果显现,看着一片鲜红的海洋,他能窥探到的因果都没有问题。 真要命,不会是哪个高位存在闲的没事干跑来“观摩”他的悲剧吧?被城主知道不怕被一脚踩成二维生物吗? 当然,要是对方是比城主还要高位的存在,那就当他没说。 但存在位都这么高了,也不至于会对一个小“凡人”感兴趣吧? 太阳穴突突的疼痛让秦和瑟愈发烦躁,随手将被子一卷,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到底是谁啊?!好烦啊!不想起床啊啊啊! 门外突然有了动静,巫女轻手轻脚地在门口放下饭食和醒酒汤,又悄悄离开,没有试图叫醒自己。 对了,昨天自己和大蛇喝酒来着,难道这一场酒局,是大蛇想窥探自己的记忆? 偷偷打开一道门缝,秦和瑟见外面没什么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餐盘顺回房间。 餐盘上是简单的三菜一汤,还带着刚从锅中带出的热气,汤是特制的醒酒汤,酸甜开胃,让秦和瑟的烦躁被稍稍安抚下来。 应该不是,毕竟大蛇虽然被称为“神”,但和城主相比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以城主那种什么热闹都要看上一眼的性格,对此事不可能置之不理。 那这就有点诡异了;什么力量可以在窥探他记忆的时候,不仅能了解到城主的信息,还能绕过城主的感知? 秦和瑟一口一口地嚼着醒酒汤里已经炖烂的日落果,头又开始突突的疼。 烦死了! “对了。”秦和瑟唤出小红,问道:“我喝醉之后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吗?” 小红想了想,在它正准备编织“记忆”时,秦和瑟提了一嘴:“如果是关于我撒酒疯,说胡话的事情,就不用告诉我了。” 小红又想了想,停下它准备编织的红线;一人一鱼四目相对,秦和瑟忍不住拍了把额头。 都知道自己喝不来酒,就不能管管自己的嘴吗? “就当我喝断片了,什么都没有记住,你也把它忘了吧。” “不许偷偷藏备份!” …… 在等待物资的时间里,秦和瑟明目张胆地摸起鱼来。 除了给鹿目政昭讲课和跟进荧草育种的进度,偶尔嘴馋吃个饭,秦和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选择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呼呼睡大觉。 其实他也不想的,但每当他想推演窥探他记忆的“人”时,意识之海就开始剧烈沸腾,极快地消耗着他刚刚增多不少的“信息”。 如果是放在他刚刚来这里没多久的时候,自己只能“战略性撤退”,要不是他现在储备丰厚,根本不带碰的。 现在的自己有机会穿越回那时刚“窥探”历史的时间上,虽然大概率还是会败下阵来,但至少不会在那条臭蛇面前这么狼狈。 说起奥罗巴斯,秦和瑟感到一丝无奈,还有九丝不明就里的疑惑。 从那天喝完酒后,大蛇看起来还是那副死样子,但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相比以前,他对自己有了些许的……上心? 虽然他很想把这当做错觉,但动不动就出现在家门口,问这问那的关心自己的身体问题,还跟个尾行痴汉一样自己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还总是“贴心”的帮他准备材料和水,这任谁都觉得不对劲吧? “喂!奥罗巴斯!” 在不知第几次在赖床时感知到门外那个过于“亮眼”的存在,秦和瑟忍无可忍,一脚踹开大门,怒吼道:“你给我过来!” 藏在不远处的草丛微微一动,一条银色的小蛇从树丛中钻出,如红宝石般的眼珠委委屈屈的看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尾巴尖。 “奥罗巴斯,你人在哪?”乱糟糟的长发随便一甩,披上一件外袍便满是火气地往大日御舆方向奔去,还顺手抓起“罪证”,不仅可以领路,还可以用来当面对质。 第73章 “带路。” 果不其然,秦和瑟又在书房里找到了大蛇,他面前的书已经堆成好几个山丘;他在没有碰到任何一本书的情况下,利索地溜到大蛇面前,把小蛇一把拍在桌子上。 “说吧?”秦和瑟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整张脸都写着“我看你怎么狡辩?” 大蛇看着面前被摔晕的分身,和对方手臂上还未消下去的睡痕,问道:“因为我向政昭保证过,会一直跟着你。” “啊?”秦和瑟虽然活蹦乱跳地冲了过来,但消耗过多的大脑还未真正开机,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大蛇:“这小子怎么突然要这种保证?” “因为你之前并不想让他叫你‘爸爸’,再加上你醉酒时说过的话,让他有了不好的想法。” “我说了什么?”刚刚睡醒的大脑试图开机运转,一股不详的预感在脑海中出现,怎么压都压不下。 “当时政昭看到我们,你问他为什么一开始叫你‘爸爸’,而叫我却是‘蛇神大人’,不是‘妈妈’?” “虽然我制止了你,但还是提醒了他,你并不愿意当他‘爸爸’这件事情。” “……” 秦和瑟粉白的面庞骤然滚烫,向来“嘴比骨头硬”的他问道:“那……这和你跟踪我有什么关系?” 徽记的定位功能已经被大蛇关闭,现在只是用来互相联络的工具。 奥罗巴斯深深望了他一眼,说道:“后来,他问起我,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将他当做累赘。” “我说并不是,只是你并不属于这里,所以对你的爱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他依旧是爱,所以不用害怕。” “之后他又问了我另一个问题:所以终有一天你会离开的,对吗?”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终于恢复过来的大脑滴滴作响,小红躲在意识之海深处,怎么都不愿意出来。 “我只是如实回答:是。”大蛇回避秦和瑟的视线:“你并不属于这里,所以离开是在所难免的。” “……你就不能委婉一点?” “他是在向神明寻求答案,所以我不该欺骗他。” “不是欺骗,是……哎……”秦和瑟扶额,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政昭看他的眼神如此奇怪了。 “所以呢?现在又是在干吗?”秦和瑟还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总不能是他要求你跟踪我吧?” “确实不是,但他后来又向我祈求,希望你能留在海祇岛。”大蛇叹了口气,似乎没有意料到会这样:“当时我头脑一热,向他保证会努力将你留下。” “我知道你一定会离开,但毕竟答应了他,因此还是要做一些工作。” “我派出分身,是为了了解你的喜好动向,这段时间打扰到你,非常抱歉。” 将将才开机的大脑直接短路,此时的秦和瑟看着过于红润的因果,突然希望它能暗一点,黑一点,好证明奥罗巴斯说的都是假话。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秦和瑟一屁股坐在高度正好的书上,捏了捏眉心。 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段时间,我会做一些‘努力’,挽回你想要离开的心思。”大蛇沉思几秒,继续说道:“至少在表面,我会做出一些拉拢你的行为。” 秦和瑟反应过来,不由得嘴角一抽:“你是打算‘演’给小朋友看?” “不。”大蛇摇摇头,神色认真:“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让你选择留在这里。” “你不需要有压力,如果未来你依旧要离开,我绝对不会拦着你,但在你尚在白夜国的时间里,请允许我对你的‘挽留’。” “如果觉得冒犯,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会改进。” “可以请你配合我吗?” 第三十八章 之后的日子再次回归平静, 那天秦和瑟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他会离开这件事是一定的,不会被任何事情所更改, 所以这让秦和瑟很难办。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政昭。 尤其是这段时间他拽着自己的袖子, 用忽闪忽闪的狗狗眼看着他时, 不由得让他再次想起奥罗巴斯的话, 原本摸鱼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蛇瞳会像狗狗眼的, 就是莫名想起某次旅行时,他随手喂过的一只流浪狗。 它渴望着自己的关爱与接纳, 但又明白现实的残酷, 只能选择眼巴巴地望着他,期待奇迹的发生。 他为什么之前和奥罗巴斯明码标价, 就是害怕出现这种问题。 当时奥罗巴斯将政昭带到他身边时,两人就已经有过约定: “第一:我会想办法帮他长大, 如果他确实长大了,我要他来代替我的位置,且不允许克扣我的工钱。” “第二:我可以照顾他,但他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 我无法保证, 你也不允许以此来衡量和揣测我。” “第三:事先说好, 明码标价, 现在只算带孩子的价钱, 期间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 则需要另算报酬,但仅限于‘意外’。” “第四:绝对不可以以他为筹码, 将我留在这里。” “这就是我的条件,你是否愿意?” 当时奥罗巴斯很爽快, 订好报酬后他本以为这样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没想到啊,千防万防,把小朋友自己的意愿这件事给忘了。 第74章 话说小朋友舍不得自己,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是很有当“好爸爸”的潜质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 如果以后找到机会,还是和小朋友说清楚吧,要委婉一点,别像大蛇那样太过直白,像是情商被颜值占模了一样。 他还是个孩子啊! 至于大蛇?跟踪倒是不跟踪了,但在政昭面前,他却显得过于殷勤;不是各种能恢复他精神的补剂,就是送他整理好的各种笔记资料,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还可以随时向他寻求答案。 他本来是想拒绝的,但这些笔记里,有关于大日御舆的技术和海量的新“信息”,这让他根本无法抑制想要的冲动。 敲!被拿捏了。 不管他,爱怎样怎样,老子就当是遇到桃花;反正是演戏,可以像渣男一样,用完就跑。 白嫖真爽。 终于熬到所有物资准备完毕,秦和瑟毫不留恋,拽着鹿目政昭头也不回的回到地面,和大蛇挥手说“拜拜了您内!”。 秦和瑟离开后,大蛇的周围又再次安静下来。 昏暗的书房里,他把玩着手中的空瓶子,原本装载的气息灌注在海祇御使的茧中,诞生了鹿目政昭这样一个明显拥有两个神明特征的生灵,并且可以健康长大。 这仅仅只是对方残留在空气中的一点点气息,就会带来这么大的效果,如果是他自己创造的眷属,那会是什么样子? 即使秦和瑟现在看起来非常弱小,但单凭这一点,他就明白,秦和瑟绝对不像表面那般柔弱可欺,只要给予他成长时间,即使是参与魔神战争,说不定都可以赢下一个席位。 但可惜他志不在此,不然只要将自己的“所有”,和白夜国托付给他,就不必担心凡人的生存。 而现在…… 将瓶子收起,奥罗巴斯随手摸了摸,从旁边的群书中抽出一张薄薄的信封。 信封表面干干净净,即使放了很久,一股清雅的花香都始终萦绕在火红的封蜡之上。 大蛇低垂眉眼,将信封再次小心收好,藏在书桌抽屉的最深处。 没关系,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会给白夜国的臣民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 时间无声流淌,距离稻妻船队的离开已经有一个多月。 当时船队离开时,他悄悄在一个角落里放下一只小红的分身,用于感受船队的状态和位置,如果遇到海盗这类的穷凶极恶之辈,还能顺便帮个忙,把他们都“隐藏”在迷雾之下;他们一路风平浪静,最后在一处港口停靠,再也没有动静。 如果一切顺利,过不了多久,前来交涉的第一批队伍就会来到这里。 之前那一次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真正关乎国家命运的挑战已经上路,何时到达,只是时间问题。 在秦和瑟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大家井然有序的工作忙碌着,既然水泵材料还没到位,那正好可以准备建下一个建筑。 他们准备建设神庙。 眷者大人一直强调要先为人民,再考虑神明;但眷者大人为海祇岛操劳这么久,连个真正的居所都没有,甚至现在还住在帐篷里,怎么看都不应该。 正好那些组件制造需要不少时间,所以大家决定趁着秦先生去白夜国的这段时间里,帮他把神庙,不,现在应该叫神社,秦先生说用“社”字不仅更显文雅,并且国家即将焕然一新,变一个称呼,也好帮人适应国家的变化。 当然秦和瑟是不会告诉众人是因为他不想当和尚才改名的。 等秦和瑟回来的时候,神社已经初具规模;他看着面前众人希冀又淳朴的眼神和神社里一堆的蛇形小神像,脸上是欢喜的笑意,心底却在默默吐血。 怎么哪都有你啊! 回到地面后,之前那隐隐的窥视就消失无踪,自己也再也没有梦过过去的事情,虽然还是没搞明白是谁,但既然它不在了,秦和瑟便不再多想,继续自己的工作。 秦和瑟恢复了往常的忙碌之中,在琐碎中度过了半个月,远在海外的分身终于有了变化。 他们开始移动,船里似乎要比之前更加热闹,原本的船员都在,同时还有不少不认识的气息。 有一份气息格外让人在意,从表面上看,气息平平无奇,但细细感受下,却又像蒙着一层迷雾,无论如何都无法窥探其原貌。 不仅如此,在他刚刚感受完没多久,分身就突然与自己失去了联系,不管他怎么努力,对面都没有任何响应。 看来,会有“大人物”来这里呢。 得提前做一些准备了。 ……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里安拿出渔网,准备给大家抓晚饭。 秦先生教于他们如何制作渔网和捕鱼的技巧,对于他们这些农事队里已经闲下来的人来说,正好可以在伙食方面尽自己一份力。 拿出提前用日落果和小麦制成的一大团素饵,把它塞进特制的鱼笼之中,鱼笼连着一条长长的线,另一端被死死钉在一块石头上。 里安发挥自己锻炼出来的臂力,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将鱼笼扔向稍微离岸较远的深水区中,鱼笼在空中伸展扩大,罩住一大片区域,轻声落水。 看着脚下的线逐渐绷紧,里安又加上一个牌子,将线最后固定在一个角度,静静等待鱼儿的上钩。 第75章 在此期间他也没有闲着,而是拿出一个小兜网,在滩涂地上抓起了各种小虾小蟹;这些小动物可以洗净碾碎,再加盐腌成酱,口头比较淡的时候,就可以拿它下饭。 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两个在摸鱼的人——芳行和政昭;两人拿着小钓杆,一边聊天,一边钓着滩涂里的小鱼小虾。 此时的政昭已经有十八岁左右的模样,光是正常站着,就已经比曾经营养不良所以长得并不太高的浅仓芳行高出小半个头。 芳行也能说话了,虽然还有些磕绊和缓慢,但已经不需要吃药,剩下的只是练习和适应。 他们距离里安不算太远,说话也没有避着人,宛如玩笑的话语进入里安的耳朵,但对于里安而言,却像是试图听懂那最难理解的天书一样。 他们是秦先生的学生啊…… 里安踢踏着脚下的泥沙,他低下头,原本压抑的艳羡不由得涌了出来。 其实不光是这两个人,整个第二代先遣队都曾聆听过秦先生的教导,不管询问什么问题,秦先生都会为众人解答,所以广泛点来说,这里所有人都是秦先生的学生。 里安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他一直麻痹自己,认为所有人都与那两个人没有什么不同,但真当听到他们所学的内容时,他终于明白,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如果我也能听懂这些东西就好了……” 这样就有资格成为秦先生的学生了吧? “你想学?”熟悉的声音在脑后响起,里安像是被在身后悄悄放了黄瓜的猫,瞬间炸起,手中的兜网直接拍在身后之人的脸上。 在兜网与他的面庞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兜网包裹,让它无法再前进半分。 “秦秦……秦先生对不起!”里安赶忙鞠躬道歉,却也被同样的力道阻止。 “不用感到抱歉,是我莽撞了。”秦和瑟看着眼前满脸通红的小朋友,考虑起自己计划的可行性。 等以后海祇岛发展起来,政昭代表的就是征战与祭祀一方,芳行代表的就是外交与贸易一方,但还缺一个方向——民生与发展,他还未想好人选。 他本来打算是直接找一个有资历和经验的老人,但白夜国这方面在贵族统治下禁锢太久,原来的那一套根本不适合用在现在,要选合适的人,只能重新培养。 没想到让他直接撞到一个。 里安他熟悉,脑子有点轴,不太懂变通,但吃苦耐劳,淳朴善良,非常适合呆在这个位置。 “你想学习他们所说的那些知识,是吗?” “是!”在反应了0.01秒后,里安基本下意识回答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先不着急,孩子。”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发顶,秦和瑟温和地说道:“先不着急给我答案,明天和后天中午,我会试着先教你一些东西。” “等听完了那些知识,再来考虑吧。” 将小朋友怦怦乱跳的心安抚下来,里安意识到一个问题,向秦和瑟问道:“秦先生,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您不是在主持神社的建设吗?” “这个问题很简单……”秦和瑟向远方示意,在湛蓝的海平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很眼熟的船。 “咱们的‘老朋友’回来了。” 第三十九章 “莫老弟好久不见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我也是啊弘则兄弟!”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莫如尔就和船长稲川弘则非常投缘,两人一见如故,不到一天便开始称兄道弟。 之前再离开的时候, 船员们就说过如果有机会他们还会再见, 所以对于他们的到来, 海祇岛众人并不意外。 这次跟来的还有不少新面孔, 他们都是船员的亲眷;大家都是老熟人, 对于那些陌生的面孔,在经过船员介绍后, 也渐渐被众人接纳。 “来, 秋,过来。”稲川弘则向后挥了挥手, 一个面目清秀,和弘则有八分像的女孩带着些许局促, 踮着小脚,躲到了弘则后面。 “哈哈!没事!别怕!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弘则揉了揉女孩的头发,介绍道:“这是舍妹,稲川秋, 我父母老来得女, 可宠着她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 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 稲川秋感受到附近若隐若现的视线, 又往弘则身后躲了躲, 隐藏自己如天狐般靓丽妩媚的笑意。 果然这里有好玩的, 她来对了。 …… 一处空旷的广场上,巨大的篝火拔地而起;人们围着火红的热气, 庆祝着神社的建成。 正好在今天下午,神社的最后一片瓦砾盖牢, 海祇神社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不出半月,就意极高的完成度,完美竣工。 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笑,秦和瑟也不例外;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而且有新房子住,不管怎么样都是开心的吧? 当然他房间里的那座小雕像要记得搬出去,不然跟大蛇随时在盯着他一样,怪渗人的。 众人把酒言欢,即使是不熟悉的人,在欢闹的氛围里也逐渐放开自己,加入烧烤大军之中。 里安因为白天秦和瑟的邀请,此时格外兴奋,举着酒杯到处碰杯,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被他碰了个遍。 “怎么了里安?看起来……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啊?” 第76章 好友调侃他过于活跃的动向,里安嘿嘿一笑,傻呵呵地道:“没有……就是……开心吗!” 酒香在鼻尖萦绕,政昭乖巧地坐在旁边,看似在喝着秦和瑟准备的果汁,其实尾巴已经悄悄绕后,想顺走旁边芳行刚刚拿来的一杯果酒。 尾巴刚刚触碰杯壁,一股小小的力量捏住他“作案”未遂的尾尖;政昭心里一惊,但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了一眼旁边的浅仓芳行。 芳行也看似毫无反应的拿起酒杯,宝蓝色的眼眸倒映火光,带着疑惑的目光,将酒喝了大半。 政昭一下子精神萎靡,可怜巴巴的望着芳行,示意了一下他的酒杯,又拽了拽他的袖子,像是一个讨要饭食的奶犬。 芳行最后还是心软;将自己的酒杯喝光后,又去拿了一杯,将新杯里的酒倒去几乎全部,只留下一点底。 “秦先生特意……嘱咐我……要看着你……别让你碰酒。”借助说悄悄话的机会,他在黑暗处将新杯悄悄递给政昭:“所以我最多……只能给你……尝个味。” “就这么多……不许再喝了。” 政昭连连点头,以极快的速度,将手中仅剩几滴的果汁悄无声息地换成了酒,在确定秦和瑟没有看他后,将酒喝的干干净净。 好辣!但好好喝! 政昭双眸一亮,情不自禁地瞄向芳行的酒杯,里面还有对方还未喝完的美酒。 芳行非常干脆,用手掌将酒杯挡的严严实实,看着对方打算故技重施的脸,非常果断地摇头。 政昭彻底死心了,他望着篝火旁烤到滋啦滋啦的鱼,脸上渐渐染上红晕。 不知何时,篝火旁已经没有了秦和瑟的身影;政昭大脑一片混乱,眼前的世界光怪陆离,他突然想起,老师其实已经离开,去往其他地方了。 “不对!……老师还没有走呢……”他嘴里嘟囔着,细微的话语只有自己能听见。 “不……他已经离开了……”脑海里突兀涌现出的话语让原本就不再灵光的思维更加混乱。 “不……我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老师不会离开的……”政昭逐渐低下头,抱住自己的长尾,不声不响地将自己盘了起来。 “不……你的老师不喜欢你……所以即使你还什么都不会……他还是选择离开……” “你忘了吗?……你的诞生……只是神明给予他的累赘而已……” “当神明都无法挽留他的时候……你认为他还会在意你吗?” “胡说!” 一个木杯激射而出,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略过火焰,掼碎在一块岩石上;周围鸦雀无声,芳行见着猛然站起的政昭,满脸通红的他明明双眼朦胧,却站地格外挺拔。 鹿目政昭的状态非常不对劲,芳行看出他是醉了,立刻起身拽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拉回住所。 但不知政昭在嘀咕些什么,只能勉强听到他似乎在寻找爸爸,随后不顾芳行的阻拦,将芳行直接拖在沙地滑行起来。 “???”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芳行被拖了好几米,无论他说什么,政昭什么都听不进去,最后被逼无奈,他看向周围的人,祈求帮助。 大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政昭按在地上,但他一直在挣扎,吵着要见爸爸,这么说都没用。 “秦先生去哪里了啊?”为了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大家决定先把秦和瑟找到。 “不知道啊,秦先生之前好像出去了,之后就没见到他了。” 众人面面相觑,刚准备分头行动,莫如尔突然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来。” 在大家还在思考莫如尔要做什么的时候,一声巨响在耳边炸裂: “秦先生!您儿子在找你呢!” …… 在篝火晚会远处的沙滩上,海浪轻卷,沾湿秦和瑟的脚尖;他没有穿鞋,赤脚在沙滩行走的触感让他十分着迷。 如果不是面前这位女士的话,他应该是能独享这份宁静的。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秋低敛眉眼,像是在为打扰到他而感到抱歉。 秦和瑟眼神犀利,要不是这里没有别的世界的书,他都想来一句“都是千年的妖怪,还玩什么《聊斋》啊?” 从秦和瑟看见秋的第一眼,他就知道,秋绝对不是如稲川弘则所言,是他可爱又平凡的妹妹。 因为他从她身上嗅到了和城主一样难缠的气息——那属于乐子人的专属气场,他绝对不会感觉错。 是他应付不来的那种。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他不打算点破,先看看这个老“妖怪”要搞什么名堂,找个机会抓紧开溜。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还不太熟悉环境……”秋抬起头,清秀可人的面庞之上,却是一双魅惑众生的眼: “可以和我说说,海祇岛是什么样子的吗?” 朋友,您跟了我一路了,您到底是来潜伏卧底的还是来交流玩闹的啊?咱们要不坦诚一点?您难道真就是个乐子人吗?您没有活要干的吗? “海祇岛就是海祇岛,它是什么样子,在你参加这场宴会的时刻,想必就已经有过定论。”看着对方眼中的兴味,秦和瑟秉持着公事公办的语气,温和而疏远:“我的话语在现实面前并不重要,还请你享受这次狂欢。” 第77章 “本人还有要事,请恕我失陪了。” 秦和瑟想溜,但秋却似乎没有看懂空气里充斥的“拒绝”,依旧跟在他身后问这问那。 “秦先生也是随着他们一起漂泊到海祇岛的吗?” “是的。” “那……你们原来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啊?可以为我解惑吗?” “我们曾在光芒下的阴影中奴役,蛇神大人将我们解放,让所有人真正踏入光芒之中;过去对大家而言,只是苦难和枷锁。” “因此即使旧国即将成为海中虚无的泡影,大家也没有牵挂,也无需记住它曾经的模样。” 我们不记得,也不在意,你问不出什么东西的。 “为什么你们庆祝神社建成的仪式是举办篝火晚会呢?” “只是为了表达大家的喜悦而已,并不拘泥于形式,开心就是宗旨。” 我们乐意。 “原来如此啊……”她看似乖巧地紧紧跟在秦和瑟身后,见到那座刚刚建成的神社,好奇地问道:“你们供奉的神是谁啊?似乎从来没有见过?” “我们从不去探究蛇神大人的过往;神明救我们于水火,我们也必将抱神明以尊重与敬意;此时的宴会正至高潮,如若感到无趣,可以去那里看看。” 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再问我了行吗?要是没事干可以去宴会找人玩谢谢。 “秦先生是觉得我妨碍到您的工作了吗?”秋似是终于听懂了秦和瑟的话,假意“伪装”出楚楚可怜地模样。 秦和瑟哪敢接啊,还是装作公事公办的样子,但加快步伐还是暴露他想跑的冲动:“没有,秋女士,只是秦某的确有事要办,就先失陪了。” “请等一下,秦先生。”秋一个加速将秦和瑟拦住,两人的距离缩短到近乎贴面:“还有一个问题,想向请您帮我解惑。” 原本漆黑的瞳孔化为如黄金般闪耀的狐目,长发化为雪白,高耸的尖耳出现,此时的她已经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位妖。 还带着青涩的嗓音变得清澈婉转,一缕青烟袅袅成型,幻化成一把黛青色的折扇。 纯白的狐妖折扇一展,掩面轻笑,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愉悦:“既然你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不点破我呢?” 第四十章 秦和瑟见着眼前堪称绝美的景象, 脑子里窜出的,却是另一句话:“呔!妖怪!还不显出原形!” ……果然自己是凭实力单身的吧? “我们始终欢迎友好的交流与接触。”秦和瑟苍白的面具倒映着月光,让狰狞的面具不再可怖:“对于没有恶意的人, 我们都是持以宽容的态度;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如果这份隐藏不会伤害我们, 我们自然也不会干涉。” “这样啊……”狐妖将折扇拍在掌心, 似是颇为惊讶:“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真诚的呢?” 秦和瑟挑了挑眉, 眼神复杂:“毕竟身为神明眷属,有一些特殊能力不是很正常的, 您说是吗?” 狐妖一愣, 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颇为自来熟地用折扇狠狠拍了一把秦和瑟的肩膀, 笑道:“知道不少吗~你还知道什么?要不要说出来,我帮你验个真伪?” 这一下看着很重, 其实只在肩膀上留下一丝微微的痒,秦和瑟装作很痛的样子,回应道:“不用了,自我介绍还是要自己来才算介绍, 我就不喧宾夺主了。” “噢?你就不怕我隐藏什么?” “如果您真的要对我们掩藏什么事, 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 都不可能让我知道的, 不是吗?” “哎呀~瞎说什么大实话~”又是一扇子, 拍的秦和瑟龇牙咧嘴:“我可是非常友好的, 只是碍于身份不好直接出现而已。” “那么,介绍一下……”狐妖收敛神色, 但依旧形貌昳丽:“吾乃鸣神大社宫司,魔神巴尔的眷属, 因个人游乐之因,前来海祇岛观光游览。” “名‘斋宫’;也可以随众人的称呼,叫我‘狐斋宫’。” 因果鲜红,没有一句谎话,秦和瑟绷不住自己的眉头,抖得格外强烈。 您还真是过来玩的啊! “所以您来到这里,真的只是来旅行的?”秦和瑟不信邪,再问了一遍。 “当然,也不全是。”见着对方骤然紧张的神经,斋宫又是毫不意外的掩唇一笑:“顺便看看咱们将来的邻居是什么样子的,以后好慢慢交流不是?” “那是当然。”因果依旧是健康的红色,秦和瑟偷偷松了口气,主动问道:“既然如此,您刚才为何一直跟着我,而不去参加大家的欢庆呢?” “这不是见小哥好面相,忍不住想交流一番吗?”斋宫向前靠近,但迎接的却是对方后退的半步。 “不要这么不解风情吗~小朋友~”原本的折扇化为金色的烟斗,斋宫笑地格外愉悦:“不要这么害怕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姐姐,其实我的年纪可能比这个世界都大,您信吗? “抱歉……我只是不太能应付您这样……有魅力的女子,下意识条件反射而已。”秦和瑟压抑自己想转身就跑的冲动,心平气和地说道。 主要是曾经在一个世界里,被城主“摧残”的记忆过于深刻,以至于见到这样的女性他就想跑。 毕竟哪个男生“被迫”在大庭广众之下穿女装,还是那种艳丽贵妇的风格,都会形成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吧。 第78章 “您还有事吗?如果没有,我……” “秦先生!”莫如尔中气十足的大喊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炸开,传入两人的耳朵:“您儿子在找你呢!” 整个海祇岛都回荡着莫如尔的声音,秦和瑟看着眼前面色玩味的女子,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 在一处空地上,鹿目政昭乖巧地坐着,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篝火,脸上的红晕丝毫未消;芳行守在旁边,防止他又到处乱跑。 秦和瑟刚刚赶来,看到他这副样子,心底就有了答案。 儿啊,你继承什么不好,非要继承你爸那堪比废物的酒量做什么啊? “政昭。” 终于听见他想听到的声音,政昭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挂在秦和瑟身上,用长尾在他腰上缠好几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爸爸!……呜呜呜……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如果政昭还是一个孩童,他锁在秦和瑟身上,自己会觉得甜蜜,但现在他已经一个十八岁的高大青年,此时的秦和瑟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他快要窒息了…… “政昭……你先下来……我要……不能呼吸了……” 跟在后面的狐斋宫已经变回秋的模样;弘则确实有一个妹妹,只是并没有跟来而已。 狐斋宫看着人群中心手忙脚乱的秦和瑟,眼中的玩味更盛。 终于将政昭从身上哄了下来,重新放回石头上,但政昭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贴着秦和瑟,分开一会都不行。 秦和瑟无奈,问起旁边的浅仓芳行:“他喝了多少?” 芳行再次演示了一遍他是如何操作,秦和瑟看着杯底里几乎只剩几滴的果酒,再次抑制不住抽搐的眉头。 酒量这玩意遗传时还带缩小的吗? 看着在自己腰间哭哭啼啼的政昭,秦和瑟深深地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自己的娃当然自己养着啊。 “他这个样子也没法在外面待了。”秦和瑟将鹿目政昭扶起,对还在围观的众人说道:“你们继续,我先带他回去了。” “抱歉,打扰到大家的兴致,让你们费心了。” 各种回应此起彼伏,秦和瑟将再次缠上的政昭抱好,打算将他转移回神社。 但他政昭的长尾突然拖在地上,死死拦住秦和瑟的移动,他泪眼婆娑的望着秦和瑟的眼睛,发出灵魂质问:“爸爸……你一定又要离开吗?” 这一句话信息量过于庞大,以至于原本再次热闹的氛围陡然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秦和瑟身上,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 淦! 此时秦和瑟的大脑里出现了非常多的问号,比如为什么是“又”,这怎么是离开?还有你看这个场合是谈这个东西的时候吗? 这些一闪而过的疑问全被秦和瑟压下,这小子都醉成这样了,说话还能有逻辑吗? “大家现在还要玩,我们回去再说好吗?”秦和瑟向转移阵地,对方细长的尾尖不赞同地拍了拍沙地,扬起一片尘土。 “不要!”政昭非常严肃地拒绝他,还将秦和瑟的双腿死死锁住:“万一爸爸跑了这么办?这里大家都在,一定可以帮我看着的。” 这个小兔崽子!这么这个时候思路这么清晰了? 环视众人闪着复杂光芒的眼眸,秦和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政昭从自己身上剥下,四目相对。 “分离是注定的,没有人可以逃过。” 火焰劈啪作响,暖光在所有人脸上留下跳跃的影子;目光的中心,秦和瑟注视着鹿目政昭的双眼,抹去他眼角的泪水。 “但,所有的离别都只是为了更好的再见,所有的相遇都是世间人与人的奇迹。” “我们终将重逢;在嬉笑间的话语,在盛放下的果树,在永恒不变的记忆之中。” “一切过往随风消逝,未来何方遥不可知;但至少,我们现在一切安好。” 揉了揉对方已经长的长长的毛发,还有隐藏在其中将要破出的鹿角,秦和瑟笑了笑,重新将他抱起。 “所以为了能给彼此多留一点美好的记忆,现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吗?” …… 夜已深,狂欢的众人皆以入睡,游荡的飞鸟也回归了自己的巢穴;没有了燃料的篝火只剩下一点火苗,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散。 秋做在篝火旁,望着天空高悬的圆月,静静发呆。 周围似乎有了动静,浅仓芳行找不到自己的羽毛笔,打算回来找找,正好见到了还坐在那里的秋。 “你……不睡吗?”芳行好心提醒:“这里……晚上还是……有点冷的……要记得……保暖。” “嗯……谢谢,我会的。”虽然回应了他,但直到芳行找到遗失在石头下的羽毛笔,对方都没有动静。 “怎么了?”芳行看对方呆呆地,再次问道:“是不适应吗?……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谢谢你。”秋带着腼腆的笑,微微点头:“就是……有一点疑问,可以请你帮我解惑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芳行还是决定帮个小忙:“可以……但……如果我……自己也不清楚……那我的答案……可能不……太准确。” “没事,只是想问一下,你觉得秦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第79章 “这个……”看着对方漆黑的瞳孔,芳行不知怎么被吸引了过去,坐在她旁边,细细回想道:“其实……我也不是太了解他。” “秦先生是神明在凡人间的代行者,身居高位,却从来没有摆出过任何架子,做事时也公事公办,不会因为关系的远近就有所偏袒。” “他似乎什么都会,不管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即使很多听起来天马行空的问题,他都会用一套缜密的逻辑分析问题的核心和解决方案。” “他对所有人都很好,但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就像今天政昭说的那样,秦先生似乎总是准备离开。” “秦先生交好所有人,却从来不对任何人交心;秦先生愿意回答所有问题,却从来不回答与自身相关的问题:秦先生帮助所有人,却从来不寻求回报;有时我都觉得,秦先生其实就是神明的分身,只不过是套上了眷属的外衣。”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被选中成为眷属的原因吧。” 宁静的黑夜之中,最后一丝篝火熄灭;秋低敛眉眼,拍了拍芳行的肩膀,将他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唤醒。 “谢谢你为我解惑。”指尖悄悄拂过他的脖颈,闪过一丝微光,被浓重的黑夜掩盖:“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见。” “嗯,明天见。” 见对方消失在视野之中,芳行才突然感到不对。 为什么……他刚刚说话会这么利索呢? 第四十一章 之后的几天, 风平浪静,是真的“风平浪静”。 狐斋宫这几天在聚落区跟海祇岛众人玩了个遍,除了偶尔找秦和瑟“玩闹”之外, 就是老老实实地待在村落里, 似乎她真的只是一个旅客, 没有任何多余的行动和想法。 以至于当船队再次离开, 秦和瑟看着在船上招手的秋, 颇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姐姐,您还真就是来玩的啊? 第二次交流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 有人选择离开, 也有人选择就此将家人留在这里,将海祇岛当做自己的新家。 原本如临大敌的秦和瑟看这次交涉如此平静, 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莫名感到空虚。 不过…… “这次属于私人旅行, 但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还会再来一趟,以‘神明眷属’的身份。”狐斋宫吸了口手中的烟杆,袅袅白烟从红润的双唇间缓缓游出: “到时候再见面, 可能就没法像现在这番愉悦了啊……” 这是她离开的前一天, 她对秦和瑟说的话, 因果鲜红, 她没有说谎。 所以工作并没有减少, 只是延后了。 那就等着吧, 反正他们迟早会来的。 …… 之后的两个月,海祇岛再次回归之前加速发展的状态。 里安随着秦和瑟听了三节课, 虽然有些迟钝,但胜在勤奋, 遇到不理解的问题,会随时找秦和瑟请教,很快就将三天的内容全部消化进大脑。 秦和瑟见里安热情不减,再三征询他的意见后,从农事小队将里安要了过来。 现在,民生,外交,神权三个领头全部找齐,每个人都有了侧重点,秦和瑟也好因材施教,慢慢赋予他们相应的知识与权利。 有了水泵组件,水泵很快就完工建成,一大片农地与宅基地被开垦出来,一切准备就绪,是时候开始进行第一批大范围民众转移了。 第一批民众多以军队与平民为主,有了他们,海祇岛才算彻底步入正轨。 不过在此期间发生一个不大不小的小插曲: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军队里最不缺的就是刺头,尤其是自认为高人一等,技高一筹的原高位军官。 “要我说,为什么不直接把所有军队调上来,把旁边那些岛屿全部据为己有,而是傻不愣登地等他们来和我们‘交流’?” 奎切奇高大魁梧,一米八的秦和瑟在他面前都显得过于弱小:“我们军队,就是用来踏平四野,威震各国的!而不是来这里玩小孩子过家家。” “所以……”奎切奇颇为无礼的指了指秦和瑟的眉心,充满不屑地再次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秦和瑟没有在意他,而是瞥了一眼他身后那群兵,他们看起来严肃正经,但眼神中灼热足以亮瞎人的双眼。 他们和奎切奇一样的想法。 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秦和瑟利索的脱下白袍,露出里面干练的短衫和长裤,苍白的面具冰冷如雪,灼热的视线撞在那堪比冰龙蜥的极寒之中,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你们不是说,想踏平四野,威震各国吗?”简单拉伸了自己的脖颈,秦和瑟随手一指一划,将奎切奇和他带领的兵士全部划归在内。 “既然如此,那么……就试着打倒我吧。” “如果你们能打倒我,我就承认你们有这份实力,我也将重新向神明申请,调出所有部队和武器,并且任你们取用。” “如果不能,就乖乖的听我指挥,好好把海祇岛建设好。” “如何?” 将士们不听话怎么办?全部打一顿就好了。 结果是毋庸置疑的,奎切奇同意了,并且被秦和瑟毫不留情的串了他加身后一百个精锐和三百个普通兵士。 整个校场哀鸿遍野,原本还在外围跃跃欲试的其他部队也都在这时全部收敛了视线,以防和场中的秦先生对视。 第80章 “就这吗?”秦和瑟用脚尖将奎切奇的脸抬起,逼他和自己对视:“就这个水平,还想威震四野?” “我可是所有眷属中的侧重文职的那个,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从别的魔神和他的眷属手下抢夺领地?” “我建议你去坑底找个小水潭好好看看自己的样子,别做这种白日梦了。” 威慑完美立下,虽然把将士们的士气打击的很厉害,但现在是否需要战争还是未知数,他不能将这份不确定因素留来这个新生的国家里。 之后的指挥方面,将士们明显听话了很多,对于秦和瑟的命令也是没有任何异议,全部井然有序地完成。 有打压,自然也要有奖励;对于表现好的部队,秦和瑟会给予他们“神明的知识”,其实就是如何更加“科学”的练兵和锻炼自身,对于表现好的领队,秦和瑟还会教于他们如何在战场上指挥自己的部队,如果学的好,还有升阶奖励。 对于这些对军功有着极大需求的将领们,升阶这种简单粗暴的奖励,当然非常有诱惑力。 毕竟获得军功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向上爬吗? 至于那些跟随而来的平民,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他出面,先遣小队作为最先来到地面的人,很快就成为了平民里的主心骨。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挑选先遣队的时候,第一考量点是这个人的人品。 作为先遣队,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后面来的平民在面对未知时,都会对掌握情报的人产生依赖;如果是人品不达标的人,很有可能会借此敛财,甚至称王称霸。 见聚落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秦和瑟很欣慰;他并没有挑错人,从现在的走势来看,即使距离一年还有四个月,他的任务基本可以算是圆满完成了。 两个亿到手。 之后只需要等稻妻人来就行,摸鱼去喽~ 可惜秦和瑟的鱼并没有摸太久,一张拜帖就随着熟悉的船队被送了过来,稻妻将在半月后到达海祇岛,进行友好的“交流”。 在做好相应准备后,两艘绝对不是属于民间船队的船接近海祇岛,深紫色的花纹绘满船身,魔神巴尔的徽记随长帆鼓起,格外鲜明。 熟悉的白色狐妖站在船头,即使相隔甚远,她还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带着如狐狸般精明的笑意,和他打了声招呼。 狐斋宫作为本次使节团的总领事,第一次“正式”访问海祇岛。 …… 虽然狐斋宫和秦和瑟都是主合派,但会面桌上该有的纷争还是避不过。 对方的人数占上风,但已经彻底适应喉咙的浅仓芳行在会面桌上可以说是所向披靡,对面不管几张嘴,芳行都能完美回击,且“尽量”保持了众人的体面。 里安和鹿目政昭自知比不过芳行的谈判能力,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当芳行的场内辅助,三个学生刀刀致命,将一众使节打得措手不及。 在兵荒马乱之下,两方的各种条约初稿形成,一直待机的秦和瑟与狐斋宫,也一起上了会面桌。 只能说不愧是狐狸,双方在“谈判”的时候,都前前后后挖了不少坑,她主动进攻,把所有的坑全部挑了出来,秦和瑟也不甘示弱,把稻妻方面在里面埋的坑也一并挖出;如果言语里的攻击力能化为实质,两人此时都应该成了校场里被万箭穿心的箭靶。 这毕竟关乎自己国家的发展,谁都不想后退。 经历了漫长的再次谈判后,二稿确立,带着秦和瑟和狐斋宫个人印记的文件被分成两份,各自封存,未来交给自家的神明定夺。 之后还有三稿四稿,但天已经变得昏暗,大家不约而同的决定暂时休战,留足够的时间养精蓄锐。 总算是办完了正事,稻妻其中一个使节麻井昭彦在大家即将离场的时候,突然轻咳一声。 他的目光留恋在后面待机的琦,眼中流露贪婪;他走到琦的面前,用折扇颇为“风骚”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掌,故作风雅道: “这位女士,请问今晚,您是否可以赏光,带我了解你们的风土人情呢?”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那些大使注意到琦的美貌,流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对此事见怪不怪。 琦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开口拒绝:“抱歉,这位先生,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不能擅离职守的。” “可为初来乍到的使节领路,不也应该作为你们的工作之一吗?”对方并不心急,而是自认为“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我想与你交好,但又怕吓到你,所以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压抑着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情不自禁的被你吸引;你如同那稻妻城里最柔嫩的樱花,想把你捧在手心之中,给予你更好的生活。” “所有,你愿意帮我领路吗?” “我……” 琦被一通乱拳打乱了阵脚,对方的地位特殊,她想拒绝,但看对方如此坚定,万一倒了人家面子,很有可能会在谈判上下使绊子。 交叠的手指止不住揉搓起来,她正要回应,一个白色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神社里还有未完成的工作,需要她与我一同解决。”秦和瑟拦在两人之间,与麻井昭彦对视:“神社已经安排了专人替各位领路,还请不必担心。” 第四十二章 第81章 秦和瑟站在浩瀚星空之下, 独自懊恼自己的失误。 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他怎么能忘记,在这种类似封建社会里, 女性也是一种筹码呢? 虽然第二稿并没有提起, 但经过这一晚的度过, 那些稻妻使团肯定会注意到海祇岛过于优秀的美女质量。 当时他还为这件事骄傲过, 现在看, 这根本就是一个过不去的坎。 他们肯定会将“上供美女”作为其中的一条契约。 虽然这次他帮琦解了围,但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会善罢甘休的, 自己能护的了琦一时, 却不能护她一世。 而且…… “谢谢你,秦先生。”在离开会面厅后, 琦向着还在气头上的秦和瑟道了谢。 “您不必如此介怀,也不要担心我的安危。”琦笑了笑, 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微光:“其实我明白,如果可以用不大的牺牲换来长久的和平,对于我而言,成为交易的筹码并不是一件值得难过的事。” “但还是要谢谢您, 秦先生, 这一切来的有些突然, 我还是要做些准备的。”琦挠了挠后脑勺, 稍稍思考之后再次说道:“我打算这段时间和那个人接触一下, 了解对方是否是可信之人, 同时还要找一下慧姐,让她帮我出出主意。” “我不会坐以待毙, 而是打算主动出击,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琦风风火火地蹿了出去, 独留秦和瑟一人在风中凌乱。 琦基本从刚被大蛇捡到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认识,她大大咧咧且不拘小节的性格深得秦和瑟的好感,在想摸鱼的时候,两人经常溜到别的地方偷偷玩耍,虽然一般很快就会被慧找上门来,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的“革命”友情。 他并不是一个圣人,如果能招募到一批愿意献身的人,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如果要牺牲的是他的朋友,不管说什么秦和瑟都要去阻止它。 “看来咱们小秦对于刚才的事情很困扰啊~” 秦和瑟转头,狐斋宫从黑暗中走出,手里依旧是熟悉的金色烟杆,冒着丝丝白烟:“要不要听听我的意见?” “得了吧。”秦和瑟苦笑地摇了摇头:“咱们现在可属于对立面。” “那又怎样?除开这层身份,我们也算是朋友吗。”狐斋宫笑着吸了口烟,向秦和瑟抛了一个媚眼:“怎么样?要不要听听朋友的意见?” 算了,听听也没有什么坏处:“愿闻其详。” “其实很简单,直接出一个大家拒绝不了的条件,用它来抵过上供女性,如果条件足够好,说不定都能直接捞一笔呢,你说对吧?”狐斋宫笑眯眯地吐了口烟圈,金色的眼眸中满是算计。 算盘打得真响啊,老狐狸。 秦和瑟看着面前一脸坏笑的某人,非常无语。 不过,这倒是提醒起秦和瑟,他确实有一个东西,虽然并不成型,但只要完成,就必然可以算作一个极大的条件。 …… 第二天的谈判如期而至,不出秦和瑟所料,对方果然开出了“将形貌昳丽的女子作为贡品”这一条约。 “经过商议,我们愿意加大粮食出口量和钢材出口量,换取一批女子作为贡品,加强两国交流与贸易。”麻井昭彦拿出第三份初稿,直接递给浅仓芳行:“这是很划算的买卖,想必你们不会拒绝。” 芳行简单看了两眼,把它传给政昭和里安,两人看过后,三小只一起看向秦和瑟,将条约递给他。 秦和瑟仔细翻过,除了照例的各种坑外,新加的那一条格外的刺眼。 “很抱歉,我拒绝。”他将条约甩在桌子上,直面众人惊愕的视线:“不过,关于加大出口量这件事,我希望能再加大一些。” 记得芳行提起过,稻妻对于锻造这件事非常痴迷,踏鞴砂有着优质的矿石,但冶炼技术颇为落后,产量也很低。 如果能给予他们高质量冶炼的仪器和技术,那说不定可以直接坐地起价。 冶炼金属需要稳定且持续的高热,而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实例可以利用。 “我有一种可以长时间提供高热且十分稳定的仪器,可以将你们踏鞴砂的金属冶炼进度和质量全部翻一个倍甚至好几倍。” “用它来抵消女子的进贡,再加上更多的进口与出口贸易,这是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 “所以……你想做一个小的大日御舆,当做冶炼的仪器?”奥罗巴斯听到秦和瑟的天马行空,莫名感到这确实是秦和瑟的风格:“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的?” “就冶炼不是需要大量高温吗?我就想起大日御舆发出光芒的同时不就是伴随着持续且稳定的高热吗?”秦和瑟整理这之前关于大日御舆的资料图纸,脖颈间的银色徽记闪着红光。 在前一天晚上,秦和瑟调出所有关于大日御舆的记忆,制作出一大堆大日御舆的制作原稿和数据。 “那是否可以将部分参数调整一下,制造出侧重于产热且能保证稳定与安全的大日御舆呢?” “然后再将结构改装一下,制作成能让人安全接近的样式,一个大型冶炼机械不就被成功制造出来了吗?” 秦和瑟翻出大日御舆发光结构的草图与数据,并拽出在意识之海里睡觉的小红,让它和自己一起计算:“这份筹码极大,我不相信他们会放过,尤其这次跟队的使节里,很明显有一个是有锻筑经历的人。” 第82章 “稻妻对锻造极为看重,甚至可以算是痴迷,只要拿捏这一点,我们就能在谈判中占据主动权。” 小红睡眼朦胧,不情不愿地拿起一份数据,背对着秦和瑟计算起来。 “那成功率有几成?”奥罗巴斯看着窗外散发着如太阳般光芒的大日御舆,问道。 “九成,如果时间充足,十成。”秦和瑟非常自信,他也拿出一份材料,整合着小红的信息同时计算:“只是在外层结构和数据调整矫正方面需要时间,如果时间充足,效果和安全性更有保障一些。” “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该如何调整了?” “那当然!”随手复制一份草稿,不出一分钟,整个草稿就被红笔画的乱七八糟:“虽然我战斗确实不在行,但计算这种事情还不是手到擒来。” 奥罗巴斯想起他们初见时占据一整个山谷的龙蜥尸体,默默地“嗯”了一声。 “那你需要多少时间?” “最短两周,能做出大致可行的初稿,如果要进行细化,还需要一周。” “好,我会协调部分巫女,帮你在这段时间处理各项事宜。”奥罗巴斯写下纸条,交给在门外守候的巫女:“那你如何让他们相信,你拥有这项技术呢?” “你忘了,我们之前可是说过自己来自于充满浓雾的孤岛上。”薅了一把旁边想偷懒的鱼头,将第二份被他画的歪七扭八的草稿递给它验算:“我们如何在迷雾中寻找到彼此?用一个能发出强光的高塔就是方案之一。” “‘一个有着极高科技水平的古老国家,因为变故不得不进行搬迁;即使国家消失了,但他们的知识与底蕴依旧存在。’” “这样不仅验证了我们话语的真实性,并且在有了这个印象之后,你在面对它时,是不是会更加谨慎且容易让步一点?” 长久的宁静突然降下,秦和瑟忙于计算,没注意到对方的沉默;等他注意到对方清浅的呼吸,才意识到连接并未切断。 “嗯?还有什么事吗?”第三份乱七八糟的草稿诞生,小红一脸生无可恋的接过,任劳任怨的算了起来。 一声温和的笑传入秦和瑟的脑海,他不由得脑补了奥罗巴斯笑起来的模样,不知为何脸颊突然变得滚烫。 “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拜拜。”红光消失,秦和瑟拍了拍红的像烙铁的脸,希望能把温度快速降下。 秦和瑟!你也太没出息了!怎么人家就笑一下你就不对劲了?不能被美貌所诱惑啊! …… 第三稿草草落定,这场会面在匆忙中结尾,稻妻的使节团分成两派,吵的不可开交。 狐斋宫也被秦和瑟的“慷慨”吓到,她也没有想到他会抛出这么“劲爆”的条件。 “你……没有开玩笑吧?”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狐斋宫凑的秦和瑟身边,有点不信邪的问道。 “这种级别的玩笑没有意义。”秦和瑟微笑着,悄悄提醒她自己来自哪里:“别忘了,虽然我们的国土是消失了,但只要人还在,就不会断了传承。” 稻妻使节团海祇岛之行的第二天在两派的争吵中匆忙结束,以至于第三天到来时,大家并没有出现在会面桌上,而是出现在港口上。 “我们需要回去请神明大人亲自定夺,这次匆忙离开,非常不好意思。”狐斋宫脸上难得出现正色,她向秦和瑟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登上了回稻妻的船。 这次交流草草收尾,但秦和瑟知道,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果不其然,不到一个月后,又是同样的两艘船,出现在一样的位置;只是这次,真正作为使节的,只有狐斋宫一人。 “我这次不是来谈判的,而是来邀请你们来鸣神岛游玩的。”狐斋宫还是那副颇为愉悦的模样,她嬉笑着,递给秦和瑟一个带着花香的请柬。 “马上就要到‘夏日祭’了,咱们‘大名鼎鼎’的秦先生要不要趁着这次‘公费旅行’,来好好玩一玩啊?” 第四十三章 茫茫海面之上, 深紫色的船乘风而行;秦和瑟站在船头,远远望见朦胧之间,灯火通明的离岛【1】。 海祇岛受魔神巴尔的邀请, 一同参与稻妻传统节日:夏日祭。 这次出行的人员不多, 主要人员除了秦和瑟就只有他的三个学生和领头巫女慧;同时这次出行的总指挥权也不在秦和瑟手中, 而是被他交给了浅仓芳行。 “这次访问并不算正式, 准确来说, 只是一次试探。”秦和瑟拍了拍浅仓芳行的肩膀,刚刚被委以重任的他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准确来说, 只是他们的神明想要从我这里知晓‘烈阳炉心’的真实性而已;其他方面, 肯定要等到更正式的场合再去做。” “烈阳炉心”是秦和瑟为自己设计的冶炼炉起的名字,经过半个多月的计算与设计, 大致的雏形已经完成,只差实践。 “这是一个绝佳的锻炼机会, 所以我决定这次将由你带队。” “你是我们之中最了解稻妻风土人情的人,由你来安排的话,可以规避掉不少麻烦和风险,所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芳行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绞在一起, 下意识担忧道:“可这是关乎国家形象的大事啊, 就这么交给我, 会不会……” “放轻松, 就当是一次公费旅行, 提前热热身而已。”秦和瑟毫无“推卸责任”的负罪感,给予了芳行成吨上百的鼓励。 第83章 最终, 浅仓芳行还是接受了秦和瑟的委派,成为了这次访问团的总领事, 因此,他也成为了这艘船上最忙碌的人。 秦和瑟也如愿以偿,上了船后,除了更改稿件,就是在摸鱼,好不惬意。 “前面就是离岛,鸣神岛的对外港口,也是我们此行的第一站。”狐斋宫从后缓缓走来,她的手里不再拿着几乎从不离手的烟杆,而是一叠关蝶和一个苹果。 “离岛有着稻妻品相做好的枫叶,每当秋季来临时,满树的红枫随风零落,颇有一种四海为家的意境,可惜现在时节未到,枫叶还未转红,要是再晚两个月,应该就能看到了。”将苹果递给秦和瑟,狐斋宫有些遗憾地说道。 她清点完手上的关蝶,与船上的人一一对应,随手一翻,那些关蝶就突然消失无踪。 遗憾只出现一瞬,转眼狐斋宫的脸上就再次绽放笑意:“不过也没关系,在去稻妻城的路上,咱们还会经过很多有意思的地方,作为基本游历了整个稻妻的‘内行人’,要不要我给你当向导啊?” “报酬也不多,只要你帮我个忙就好。” 秦和瑟挑了挑眉,他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这我真帮不了你,小红要是真不愿意出来,我逮都逮不住它。” 之前在把小红介绍给狐斋宫的时候,小红看到她宛如吃小孩般的表情,直接被吓回了意识之海。 虽然之后又哄出来一次,但狐斋宫当时玩心大起,刚见到它,就把它一把抓住,装成吃人狐妖的样子,一番言语“挑逗”后,张嘴就往嘴里送。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没有狐斋宫,小红就一切正常;有狐斋宫,小红就直接装死,怎么唤都出不来。 “啊~还不行吗?”狐斋宫的双耳塌了下来:“我还为了寻求原谅,准备在这次旅程中加入鸣神大社的求签和御签挂的……” 原本毫无动静的小红听到这番话,在意识之海里搅起一点点涟漪;如果秦和瑟喜欢的是各种奇奇怪怪的知识和金钱,那小红喜欢的,就是各种包含因果之物,比如说——大量被求过的签。 小红在意识之海里疯狂心动,狐斋宫见秦和瑟没有动静,故意十分遗憾地说道:“……看来,只能把这个行程取消了。” 看着小红没有一点骨气的出现在眼前,秦和瑟毫不意外,但还是忍不住吐槽道:“小红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主人是有腿的,他能自己过去?” 但这些话并没有说出口,他看着再次“入套”的蠢鱼,决定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默默啃了口苹果。 …… 经过一周的颠簸,船总算是顺利靠岸。 作为唯一一个晕船的人,里安受到了众人全方位无死角的照顾,虽说一脸苍白,但好歹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虽然要求行迹低调,但作为邀请的一方,稻妻也是早早清空了港口,准备的车驾整齐的排列在港口大门,看起来格外大气。 现任离岛的负责人是佟家的家主佟健三郎;他本人早已等候在码头,见两艘船靠了岸,立刻殷勤的走上前来: “欢迎来到鸣神的国土,远道而来的客人。”佟健三郎眯着笑眼,过于拥挤的脂肪挡住了他闪着光芒的眼眸:“代步工具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各位赏光。” 他一把拽住在最前面里安的手,堪称恐怖的摇摆让里安更加不舒服:“这位小兄弟,一定要玩的开心啊!” 汹涌的胃酸翻涌上来,里安顾不上佟健三郎的视线,赶忙捂住嘴巴;佟健三郎终于注意到里安苍白的脸色,连忙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有人晕的这么厉害还要来这里,是我失误了,非常抱歉!” 里安满脑子浆糊,自然没有听出对方言语中潜藏的讽刺,但在他后面的秦和瑟却将这一切听地一清二楚。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狐斋宫,见对方也是如出一辙的笑眼,但优雅的折扇下,却隐藏着丝丝不悦。 看来是个地位不低,且和狐斋宫交集不深或没有的人,那可以排除是狐斋宫的态度在影响这些人了;虽然从她的品性上看也应该不是她,但该怀疑的还是要怀疑一下。 “无事。”秦和瑟冰冷的声线吸引到对方的注意,对方看出他应该是掌事的,赶忙再次行礼:“对不起啊!这位先生,是我莽撞了,我这就找人来治疗这位小哥……” “不用,我们自己有医师。”秦和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抬手一挥,慧心领神会,走上前搀扶住里安的身体。 佟健三郎见该他的活被抢,也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笑眯眯地往身后相迎:“车驾都已经准备好了,各位是先享用一顿美好的午餐还是直接出发?” “直接出发吧,时间比较紧,就不久留了,谢谢你的好意。” “好的!”佟健三郎像是最卑微的奴仆一样狠狠地鞠了一躬,在这一瞬间,他看到狐斋宫艳丽的样貌。 暗色被瞬间压下,他不动声色地等待着,等所有人都下了船,便招呼随从在前方引路。 众人被引到港口大门,随从拿着通关关蝶,向旁边的办事处申请盖章;盖章的过程很顺利,秦和瑟原本以为佟健三郎会出什么幺蛾子,结果什么都没有。 对方明显是存在这某种不满的,并且虽然有城府,但初次“对话”下来明显能感觉出对方睚眦必报,他不信对方会什么准备都没有。 第84章 “芳行。”他暗戳戳地捣了一下后面带上面具的浅仓芳行,向他示意在和狐斋宫说话的佟健三郎,提醒道:“这老东西可能还有‘东西’,记得要看着点。” 芳行虽然是总指挥,但毕竟这次的行程不太正式,能做的事情有限,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底牌,方便芳行未来操作,此次行程,芳行会全程带着面具,并且在明面上,负责人依旧是秦和瑟。 “没问题。”在他背后,浅仓芳行轻声答道;听出他声音中的不对,秦和瑟明白,这肯定是个“老熟人”了。 这是天赐良机啊。 秦和瑟面具下的眉头舒展,看来这下他不需要去操心这个人了,芳行会处理好的,自己记得收尾就好。 终于是进入了离岛,成排的车辇华丽古典,却莫名有些过于艳丽,除了最旁边的两个车辇略显朴素,其他的乍一看根本就不像是给使节准备的,反而像是招摇过市的□□。 秦和瑟面具下的眉头狠狠一皱,他看向芳行;芳行收敛起自己的惊讶,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各位使节,请。”佟健三郎还是那充满谄媚的笑容,浅仓芳行努力收敛目光,不让自己过早暴露在对方视线之中。 他也没想到,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对方就爬上了这个位置,明明自己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空有钱财但毫无地位的佟家第三子。 此人空有城府,却毫无气量和智慧,同时他的两个哥哥都极为优秀,即使不愿意承认,那两个在家族事物方面的能力还是极为不错的。 在芳行的猜想之中,被委以重任的应该是他的那两个哥哥,而佟健三郎是绝对没有能力拥有一份能直接接待和安排外宾的职务的。 不过这样也好,他既然敢坐这个位置,就不要怪别人将他推下去。 已经寻找到漏洞的芳行默不作声,他悄悄拉过秦和瑟的袖子,悄无声息地转移到秦和瑟的前面,成为第一个登上车驾的人。 他踏上车,正要进入车厢,却在要撩起门帘时,突然顿住。 “等一下。”流畅的话语从芳行口中流出,让旁边的侍从微微一愣,也让在不远处看似在和狐斋宫对接工作,其实默默观察着一切的佟健三郎不可抑止的一顿。 “使者大人,有什么问题吗?”侍者躬身问道;芳行指了指门帘上一个小小的花纹,与身后之人如出一辙的苍白蛇面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沙哑的声音压抑的无边的怒火: “这辆车上,为什么会有妓馆的标志?” 第四十四章 在离岛最好的食府内, 浅仓芳行喝着热茶,和狐斋宫有说有笑,这顿饭吃的格外舒畅, 虽然遇到让人倒胃口的“小事”, 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即将畅玩稻妻的快乐。 “狐斋宫大人, 这次他们准备的香茗品质极佳, 值得品尝。”芳行感受着口中的回甘, 向旁边的狐斋宫推荐道:“不要为不该烦忧的人操心,大人随大家一起享乐就好。” “而且我们都相信, 您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不是吗?” “那是,这次可是一场会让你们终生难忘的旅程, 怎么能被这种事情影响到心情呢?”狐斋宫拿起面前的热茶:“放心,我们稻妻做事一向公证严明, 该有的交代,一定会有的。” 有了狐斋宫的肯定,两人相视一笑,轻轻碰了碰装满清酒的小酒杯。 没过多时, 佟健三郎便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同时带来的, 还有一个被两个壮汉架起, 打得浑身是血的“人”。 “狐斋宫大人, 各位使节, 抱歉打扰各位的雅兴了。”他还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弯腰带抖身上的赘肉, 层层叠叠的衣服辙仿佛能从中提炼出油膏来;后面的“人”被抬到众人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是使节大人那辆车的车夫, 他今早架错了车,将其他院子里的车驾到我们这里来了。”佟健三郎一脚揣在“人”的身上,“人”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我已经好好惩罚过他了,并且也准备好了新的马车,随时可以出发。”他似乎还不解气,又踹了一脚:“如果您各位觉得惩罚不够,还可以继续惩罚他,这是他罪有应得。” “对不起……”“人”的喉间翻涌着血沫,原本策马的手已经□□涸的黑血覆盖,抖如筛糠的身体在地上留下血红的印记。 “是……是我……的疏忽……”他不要命似的以头抢地,颤抖着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是我……罪全在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各位……不要牵连……我的妻女……” 此时偌大的食府一片宁静,大家下意识不去看地上满是血污的“人”,像是慧这种看惯各种狰狞伤口的人都有些受不了,默默转过头去。 只是“牺牲品”罢了。 “罢了,将他带下去吧。”狐斋宫清亮的声音打破空气中过于沉闷的气压,折扇带起一阵轻柔的风,轻轻抬起她的刘海:“依律处置,该怎么做你应该比我清楚。” “是,狐斋宫大人。” 原本还想往狐斋宫旁边挤的佟健三郎见狐斋宫没有再看他一眼,只能识趣地带着“有罪”的车夫,躬身退出宴会厅。 虽然很快就有人擦去了地上所有的血渍,但鼻尖的血腥味却是久久萦绕,即使是再美味的饭菜,此时都变得索然无味。 “哎~尽耍一些不上台面的把戏,真丢人啊。”狐斋宫吹凉她手中的茶汤,轻轻茗上一口:“这种人……难成大气啊……” 第85章 听到这番话,芳行就知道,佟健三郎在这个位置上坐不了多久了。 “那个车夫,活不长了。”芳行饮尽杯中最后一点酒,想起对方的话:“对了,还请狐斋宫大人记得一定要看好他的妻女,家里顶梁柱没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然。”狐斋宫拔下一撮毛,指尖狐火跳跃,白色的狐毛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已经安排了人去照看她们了,希望一切平安。” 失去食欲的众人不再久留,登上佟健三郎重新准备的没有任何“私货”的车驾,离开了离岛,向鸣神岛进发。 白狐之野上,一只只狐狸目送着众人,车辇缓缓驶过,来到稻妻城的大门前。 “我们到了!”狐斋宫撩起窗帘,高喊道:“这里就是我们稻妻的核心,御建鸣神主尊的居所,即将举办‘夏日祭’的主场:稻妻城了。” …… 傍晚,太阳西沉,工作了一天的众人舒展筋骨,准备好好泡个汤泉放松一下。 但当真的来到秋沙钱汤【1】外,这里却聚满了想来泡汤的稻妻众人,原本应该大开的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个人实在是等不了,上前敲了敲门,问道:“老板,今天还开业吗?” “来了来了!”钱汤老板哒哒跑来,给众人打开了门,清了清嗓子,喊道:“抱歉各位,久等了。本来是有一位‘大人物’要包场的,但大人听说外面等了不少人,便把包场该包汤了,而且……” 老板觉得这样传播的不够远,又拿出一个喇叭,大喊道:“今天所有酒水和消费,全部记在大人的帐上,大家今天尽兴地喝吧!” 在一片欢呼之中,有人拉过老板,问起那位大人的身份。 “这那是我能知道的。”老板挠了挠头:“不过看他们的装束,不像是咱们鸣神岛的人,倒像是来我们这里旅游的。” “毕竟这不马上到夏日祭了吗,来玩也正常。” 在最深处的露天汤池外,浅仓芳行换好衣物,看着柜子里自己的衣物,想起了之前跪在地上的那个车夫。 他只是一个顶罪的无辜之人而已,但如果以后他去复仇,会不会出现更多像这样说被抹去就被抹去的无辜民众? 他们都是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只是那些“大人物”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而已,他不想牵连他们,却不得不承担他们的死亡。 芳行收敛心神,抬起布帘,缓步进入汤泉;蒸腾的热气扑面,带着皂角与樱花特有的清香,莫名驱散了身上多日奔波的疲惫。 这处汤池不大,但四个人刚刚好,头顶是半露的夜空,旁边是精心摆设的枯山水,已经温好的酒摆在流动的泉口下,用温泉的水流保着温。 里安蹲在汤里,基本只露出一个头,小麦般黄登的面庞是如一下子通畅了拥堵好几天的肠道一样舒畅红润。 鹿目政昭眯着眼,露出了他的蛇尾泡在水中——他已经可以自由转变蛇尾和人腿了,舒服的趴在旁边烫烫的石头上,刚长出一点的角被热毛巾盖在下面,缓解生长所带来的痛痒之意。 而在此刻,堪称绝景的,便是斜靠在朦胧白雾中,取下了面具的秦和瑟。 干净洁白的长发随意散落,褪去了平时的伪装,秦和瑟的面容配得上“形貌昳丽”这份形容,眉眼清秀,甚至算上温良,第一眼看上去,就让人产生亲近之感,至少不是敬畏。 恐怕这也是秦先生一直戴着面具的原因吧。 脖颈洁白纤长,水珠顺着肌肤的纹理,滑入锁骨,盘踞在此银色的巨蛇闪烁着鲜红的眼珠,缠绕攀附,似是一重枷锁,又似是一条银色的丝带,让看似正常的徽记漫上一丝本不该出现的旖旎。 这是神明的赐予,是神明对此人眷顾的证明;芳行知道这个徽记意味着什么,但就在这一瞬间,一份简直是大逆不道的心思骤然出现在脑海,如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神明赐予的这份眷顾,真的没有任何私心吗? “在那里发什么呆呢?不下来泡一会吗?”秦和瑟似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微微睁开眼,向芳行示意。 说句实在话,这小子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炽热的都快把他盯穿了,再不提醒,他都想直接跑路了。 秦和瑟的呼唤拉回了芳行纷乱的的意识,他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进入汤池。 这份汤池里加入了牛奶和樱花花瓣,微白的水面上花瓣随着涟漪舞动,将花香散播开来;温暖的热意上涌,芳行渐渐放松身体,将自己沉入到舒适之中。 秦和瑟再次敛下眉眼,在意识里继续和远在白夜国的奥罗巴斯“打电话”。 “话说你的眷属能活多久啊?”秦和瑟问起大蛇:“好歹是个神明造物,说什么也应该是长生种吧?” “当然,你无需担心他们的寿命。”大蛇似乎在考察着什么,耳边有些嘈杂:“生命都有尽头,但作为我的眷属,至少不会如普通人类那般,离开的过于匆忙。” “那我就放心了。”秦和瑟悄悄瞄了一眼“咸鱼翻身”的政昭,欣慰道:“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以后回来,还能再见到他呢,对吧?” 对面的考察似乎出现了一些“小差错”,原本就嘈杂的环境更加吵闹,到处是人交流争吵的声音,甚至将大蛇的声音都盖了过去;但内容似乎被过滤掉了,怎么也听不清内容。 第86章 真小气,有什么内容是他不能听的?听了又怎么样?又不会掉块肉,哼! “看来你还挺忙的啊。”控制水流将酒连带着整个托盘送到秦和瑟面前,顺手倒了四杯,自己拿了一杯,将托盘一推,让它顺着边缘从所有人面前走一遍:“既然你还在忙,我就先挂了,以后有机会再聊。” “好。”争吵的双方听起来像是被安抚下来,周围又变回了之前的那般嘈杂:“以后聊,再见。” “再见。” 嘈杂声消失,耳边突然的清净让它有些不习惯;将酒细细品味后再一饮而尽,立刻化去酒劲,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打算起身,找老板要一点消磨时间的玩意。 他刚刚有动静,芳行也跟着一起动了起来;他拉住秦和瑟,宝蓝色的眼中是渴望答案的迷茫。 秦和瑟知道他在纠结什么,笑着摸摸他的发顶,鼓励道:“未来尚未到来,我们不能因噎废食,什么事情,只有去做了,才能知道它真正能带来什么。”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第四十五章 这次的钱汤泡的大家极为舒适, 里安甚至直接睡了过去,等到大家都要走的时候,秦和瑟拍了他老半天, 他才悠悠转醒。 此时秦和瑟已经重新带上面具, 里安自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赶忙收拾东西, 和大家一起回了住所。 一夜好眠后, 又是新的一天。 …… 作为外国使节,既然是受神明邀请, 自然也是要觐见神明的, 而觐见的日子,被定在了三日后。 之所以要拖一段时间, 其实是秦和瑟需要一些时间,将他脑中“烈日炉心”的成稿真正誊抄成实物, 并进行一定的润色;毕竟是要面对一方神明,肯定要有足够的依据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作为一方神明,她应该不会做出那种把所有内容记下来,然后当做自己的东西, 出尔反尔的事情出来……吧? 还是藏着点东西吧, 凡事都留个心眼。 之后的三天, 除了偶尔出来溜达溜达, 看看稻妻城有别于海祇岛的氛围和环境, 剩下的时间, 他都将自己锁在客栈里,加急赶制稿件。 刚来稻妻城时, 因为奇特的装束,走在路上一直有各种各样的视线往他身上飘;但秦和瑟丝毫不在意, 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渐渐地,大家也就不再注目,就当他是一个纯粹的“倾奇者”。 终于,在第三天的夜晚,秦和瑟赶完了最后一份稿件,哼哼着伸了一个大大地懒腰,发出社畜的怒吼: “终于干完了啊!!!” “噗”地一下把自己拍在床上,盯着地上零落的废稿,秦和瑟大脑放空,感到一阵空虚。 此时已是深夜,照理来说,此时外面应该已经黑灯瞎火,没有任何人影才对,但不知为何,在不远处的主街上,似乎还有未熄灭的灯火,在一片黑暗中格外显眼。 见着外面还有些许灯火,似是还未闭市,一种属于怨种社畜的夜宵dna唐突被唤醒,原本还正常的肠胃突然就饥肠辘辘起来。 去买点宵夜吃吧。 秦和瑟说干就干,披上外袍,出了房门,此时大家都已经进入梦乡,整个客栈安安静静,只有还在值着夜班的老板拨着算盘,计算着一天的营生。 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但身体还算英朗,算盘打的啪啪作响,格外凛冽;很可能之前是一个练家子。 看到秦和瑟出来,老板明显被吓了一跳,主动问道:“这位客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没什么,只是出门散散心而已。”秦和瑟没有提起自己真正的目的,毕竟这边的人并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和他们说了,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的建议。 “这个时候……出去啊……”老板明显有什么话要说,但又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早点回来,别一有什么异常就往上凑,平平淡淡才是真,知道吗?”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处于礼貌,秦和瑟还是回应了他:“知道了,谢谢提醒。” 老板看的出他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再次叹气摇头:“等你吃亏了就知道什么是‘安稳’了。” 一把钥匙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甩向秦和瑟,秦和瑟随手接过,老板收拾了东西,回了自己的住处:“回来记得帮我锁个门,钥匙放前台就行,我先去睡觉了。” 秦和瑟实在是没有看懂老板这一系列操作的意义,但这人连了影都没有了,他也没办法,将钥匙收好,顶着寒暑参半的气浪离开客栈,在大街上寻找还在营业的摊位。 夏日的夜晚,暑气阵阵,此时的街道除了偶尔响起的蝉鸣,安静无声。 秦和瑟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感到奇怪,明明刚才他在窗外还看到街道上还有不少明亮的灯火,怎么才这么一会,就全部都没了? 不应该啊…… 看着周围确实没有任何动静的大街,秦和瑟愈发觉得自己是不是这几天赶稿赶傻了;在这么一个没有宵夜文化的地方,这么晚怎么可能还有人营业? 感叹了一下自己的糊涂,秦和瑟打算回去睡觉,却突然在眼边,闪过一束暖光。 秦和瑟微微一愣,看向旁边看似黑暗的小巷,;他突然想起老板的嘱托,还有狐斋宫这个女人的存在,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成型。 第87章 难不成……这里有妖怪的集市? 一想到这个,秦和瑟原本还有些困意的大脑瞬间清醒;这可一听就是个好玩的地方,来都来了,难道不该进去看看吗? 此时的秦和瑟再看向那条漆黑到异常的小巷,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兴奋;他没有任何犹豫,小红被唤了出来,一条无人可见的红线浮现。 红线激射而出,探入漆黑之中,不一会儿,另一头像是找到了支点,红线骤然绷紧,化为迷宫中的引绳。 秦和瑟颠了颠拿在手中的另一头,确认另一边系牢固之后,摸索着红线走进小巷。 …… 妖怪市集之中,灯火通明,此时正是市集热闹的时候,两个看门的妖怪嚼着草叶,随意的聊着天。 “你听说了没?狐斋宫大人出海这么久,这次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不少人类回来。”猫又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见周围没什么人,小声提起道:“据几个当时在现场的小妖说,那几个人里,也藏着妖怪哩!” “外国的妖怪?”旁边资历较轻的天狗被扬起的猫毛弄的鼻子过于瘙痒,打了好几个喷嚏:“狐斋宫大人为什么要带别国的妖怪回来?” “我是这么听说……”猫又见对方喷嚏不停,也没想过收敛,还故意甩了甩尾巴,又甩出一大片猫毛。 “据说这些外乡人的领头,就是其中一个妖怪,而且,长得那叫一个漂亮,白白嫩嫩,还又高又帅的,很多见过的小妖都可兴奋了。”猫又随手检查了一个小妖的通行证,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所以就有人猜测,这个妖怪是被咱们狐斋宫大人‘拐’回来,当‘相公’的。” “阿嚏!……不可能阿嚏!”小天狗死死捂住自己的鼻子,将周围的猫毛挥散:“狐斋宫大人不是那种将工作掺杂进个人感情的人,大人的任务,本来不就是去和新出现的国家交涉吗?肯定是有了结果,一起回来向大御所大人汇报的啊,怎么扯上情爱了。” 小天狗明显是狐斋宫大人的粉丝,但猫又胸有成竹,装模作样地摸了摸爪子,一针见血地问道:“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都到了稻妻城三天了,还没有去见鸣神大人呢?” “这……自……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小天狗自己也觉得这理由有些苍白,默默低下头,掂起脚底的石头:“他们……肯定是有安排的,不用我们操心。” “嗷~”猫又见他涨红的脸颊,故意挑起他的“死亡回放”:“难不成你还念念不忘,想再去表个白?” “你闭嘴啊!!!!” 在小天狗涉世未深的时候,还不认识狐斋宫的他对狐斋宫一见钟情,当着妖怪集市所有妖的面,向狐斋宫求婚。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所有妖怪都认识了这个小天狗,小天狗也在小小的年纪,就体会到了何为“社会性死亡”。 在两人嬉闹间,又一个妖怪进入集市,猫又一边和小天狗胡闹,一边说道:“通行证给……” 猫又一下子呆住了,天狗嬉闹时拿的木棍戳到了她的腰,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前方,猫眼瞪的溜圆。 小天狗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注意到对方的异样,随着她的目光瞧去,“罪魁祸首”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莹白的鹿角覆着朦胧的光,连带着白发也镀上了光彩,脸是昳丽的人貌,眼下和轮廓还是有未消去的白色皮毛,金红的纹路勾勒妖冶,平添几分野性,鲜红的外袍描绘金线,雍容华贵。 这哪是妖怪,这是天上的谪仙吧!? “你好。”他主动和两妖打了声招呼;猫又羞羞答答地回应,连动作都扭捏了起来: “你好喵~有什么可以帮你吗喵~” “没事,只是……你们一直盯着我,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事。”谪仙笑了笑,猫又扭地更加羞涩:“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等一下!”小天狗经受过美颜暴击,自然更加冷静,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可以出示一下通行证吗?我们需要核验一下。” “啊,自然没问题。”他似是刚反应过来,将一堆东西从虚空中掏了出来:“不过我带的东西有点多,不记得东西放在哪里了,可能需要你们帮我找一下了。” 猫又一听,色心蒙眼,刚要开口说不用看的时候,就被小天狗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他哪里不知道他这位“好朋友”的猫样,看见漂亮的就走不动道,跟着了魔一样,怎么劝都劝不回来。 “没事,我帮你。”小天狗捏着猫又的嘴,无论对方怎么挣扎,他都死活不愿意松手。 这个工作油水很高的,他还不想丢。 “那就谢谢两位帮忙了。” 三人翻找了起来;物品看似不多,但真正翻起来,却越翻越多,明明看起来没有什么大小的变化,但就是翻不完。 就当小天狗打算放弃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旁边地上的一把钥匙有些古怪;他拿起来细细观察,才发现,这是被做成了钥匙状的通行证。 “先生,这是你的通行证吗?”小天狗将钥匙递给谪仙,他明显一愣,又立刻反应过来,感谢着将钥匙重新收好。 “看来是我改了样式,结果自己忘了。”对方似乎很抱歉:“对不起,让你们随我忙活这么久,这两个小东西,就当是我的赔礼,可以吗?” 第88章 “您客气。”小天狗收下这明显带着不一样气息的日落果,表达感谢后,目送谪仙消失在茫茫妖海中。 “啊~好帅啊~又有礼貌,早知道就问一问他的名字了。” 猫又独自懊恼着,小天狗查着下一个妖的通行证,不知为何,总感觉好像少了什么。 为什么要把一次性的通行证做成钥匙的样子啊?真奇怪。 第四十六章 刚才还空无一物的街道, 此时已是灯火通明,“妖”头攒动,摩肩接踵。 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商品随意的摆放着, 会自己倒水的壶, 将自己的触须做成铁板鱿鱼的铁板烧店, 还有头顶伸着老长舌头的灯, 和旁边的灯口无遮拦地吵架。 要是有那个人类误入这里, 怕是能写出好几十篇怪谈来。 秦和瑟抱着猫又热情相赠的几包小鱼干,咔嚓咔嚓地嚼着;小鱼炸的极为酥脆, 椒盐配的恰到好处, 格外香脆适口,让他一吃就有些停不下来。 如果可以和刚才那个姑娘学学这个怎么做就好了, 真好吃。 还有老板给他的钥匙,竟然是这个妖怪集市的通行证, 而且他明显是故意将这个通行证给他的,里面还有一丝妖怪的气息,如果他猜的没错,这个是用于保障他可以安全的进出这个妖怪集市的。 看来这个老板的身份不简单, 但没有恶意, 不然他完全可以直接不给他通行证;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 现在应该要遭不少罪呢。 秦和瑟一边嚼着鱼干, 一边到处乱晃, 丝毫没有注意到, 周围回头率越来越高的众妖。 虽然有着明显属于妖的痕迹,但也正因为如此, 秦和瑟在其他妖族一片“歪瓜裂枣”中显得十分突出。 “这是谁啊?这么从来没见过?”不远处有小妖嘀咕:“这长的也太‘周正’了,到底是人是妖啊?” “你怕不是瞎?这么大一对鹿角没看到?肯定是妖啊。”旁边的小妖附和道:“不过确实没见过, 像是新来的,哪的水土这么养人啊?那天我也要去待几天。” 他的同伴上下打量了它几眼,泼冷水道:“就你这大脑袋样,想变成他那样,可能要呆个几千年吧。” “你!!!” 两只妖扭打在一起,不一会就聚集了一大圈围观群众,他们没一会就开了一盘赌局,赌谁会赢得这场架。 秦和瑟看到了,但也没太在意,转头去瞧手边一个做首饰的小摊位。 摊主是一个有着蜘蛛身体的妇人,名为“络新妇”;她编织的各种小物件造型精美,作为一个小伴手礼还是很不错的。 他看中了两个图样对称的围巾,想送给慧和琦这对姐妹;这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妹性格截然不同,但都十分可靠,在建设海祇岛的时候,帮了他不少忙。 给大家都带点纪念品吧。 “这两个多少钱?” 妇人出了数,秦和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但原本该放着摩拉袋的地方却空空如也,只有刚才被当做通行证的一串钥匙。 糟!忘了换过衣服,摩拉还在原来的白袍里呢。 秦和瑟挠挠头,只能暂时将东西放下:“能否帮我将东西留一下?我钱财准备不太充足,等我回去那一下摩拉,马上回来,可以吗?” “没问题。”妇人咔哧咔哧地织着手中的织物,八条长腿有节奏地敲在地上:“我摊位不变的,记得再回来啊~” 见老板娘也好说话,秦和瑟正打算找一个小角落把旧衣服掏出来,一回头,就见到一个倒悬在头顶的“头”。 “别这么着急走吗~”“头”带着“和善”的笑容,咻地飞回了她的身体:“这位小哥,看你手头拮据,我这里有一单生意,你想不想接啊?” 她这话一出,周围尤其是女性妖怪,都向两人投来了或明或暗,颇为复杂的眼神,但也不出意外,都在等着看戏。 秦和瑟哪能没注意到几乎要把他们围起来的眼神啊,但看因果几乎全红,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便问道:“不知姑娘想让我做什么?” “哎呀~叫人家‘姑娘’多不好意思啊。”说着不好意思,原本就不安分的头又开始蠢蠢欲动。 “是这样的,我一直孤身一人,没能寻找到满意的另一半,你能不能帮我算算,我何时才能寻找到自己的良人?” 此话一出,立马就要嗤笑从妖群中传来,但对方毫不在意,只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秦和瑟表面维持着体面的微笑,但在心底却如同在地铁看手机的老人一样,疑惑充斥他的思维。 您是哪里看出我能算命的? “这个……着实是难为我了。”秦和瑟语气里满是无奈:“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鄙人并不擅长这方面;不过,前天偷了您钱包的小偷还在您身后的摊位坐着,您要不先去找他算一下帐?” 这过于迅速的转折让所有妖都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一个小摊上一只鸦天狗突然撒腿就跑,飞头妖怪才反应过来,一把把头像铅球一样,重重砸在逃跑的鸦天狗身上。 “原来是你小子!把钱包还给我!!!” 场面一下子失去控制,在一番追逐之后,鸦天狗被摁在地上,众人从他的兜里掏出了飞头妖以前的摩拉袋,可算是彻底证实了秦和瑟所言非虚。 “你真偷了钱包?”有妖怪问起鸦天狗,鸦天狗满脸愤愤,但在铁证之下,还是非常不情愿地承认了。 第89章 等一切闹剧了结,再次回归平静时,大家环顾四周,已经找不到秦和瑟的身影。 …… 逃离了舆论最中心,秦和瑟躲在一个无人的小巷,终于是将旧白袍掏了出来。 还是低调一点吧,毕竟只是来参观带点“土特产”回去的,太张扬的话要是闹到神明那里,他不好交代。 旧白袍被换上,掩盖了秦和瑟亮眼的光芒,鹿角不再发着莹莹光辉,原本白到堪比月光的面庞染上一丝黝黑,变得更加“健康”,妖冶的细纹消失,露出原本昳丽的面庞。 再次行走在原本的道路上,虽然还会有人注意到他,但不像原来那般注目;秦和瑟回到了原来的摊位,络新妇还在,东西也留着。 “小哥回来了啊~”八条蛛腿欢快地敲着地面:“还要别的吗?多买可以打折哦~” “不用了,谢谢,可以帮我包起来吗?” “没问题。” 络新妇手法极快,没一会,两个精致的包裹就完整地送到了秦和瑟手中。 “这位小哥,你还接单吗?”络新妇搓了搓她的前肢,明显有求于人的样子:“你刚才的表现我都看见了,简直太神奇了。” “就是……我的金棒针丢了,想问一问先生,您能否帮我找回来呢?” 啊这…… “当然!不会让您白干的!”络新妇见他没有立刻拒绝,知道这肯定是有商量的余地,立刻掏出自己的一大袋摩拉“咚”的一声摔在摊子上:“您只要能帮我找到金棒针,这些都会是您的!绝对没有掺假!” 秦和瑟看着满满一大袋金光闪闪的摩拉,心底默默感到惋惜,虽然他很想拿这么多,但良心告诉他,这个价格太高了,不值这个价。 “不用女士,举手之劳而已。”秦和瑟看着眼前伸到木质摊位下面的连接着络新妇的红线,将摊位上的木板一拆,两根金灿灿的棒针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这……这……”络新妇小心翼翼地将棒针拿出了,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当时怕丢,自己封到里面的!我真是糊涂了!” 络新妇说道做到,她将所有摩拉都推给了秦和瑟,但他一直不愿意收;最后僵持下,秦和瑟又拿了几个织品,再加上几个问题,当做是找到东西的报酬。 “妖怪集市,是在每个季节即将过去的时间里,大家自发将家里不需要的东西贱卖的地方,本来只有零星几个摊位,也只有那几个固定的妖,但后来随着集市逐渐发展,大家也就当一个小庆典,好吃的好玩的,愿意摆摊就摆,十分随意。” “设通行证是防止人类误入这里,毕竟是妖怪的集市,人类待久了是会有很大的影响的。” “如果有人误入怎么办?”秦和瑟摸了摸一个毛线小晴天娃娃,手感不错,交给络新妇帮他打包。 “一般就是删除记忆,在把他送回来的地方,伪装成在那里晕倒的样子。”晴天娃娃在蛛腿间上下翻飞,不一会就包装完毕:“不过我听说,这样做的话,那些凡人容易在昏迷的时候,被一些心怀不轨的妖怪悄悄带走,至于会怎么样,是吃了还是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会有妖管吗?” “当然没有,能把他们完整送出去已经是我们仁至义尽了。”络新妇见秦和瑟在犹豫,非常爽快地把两个颇为华丽的补子三下五除二包了起来:“人类除非是出现了像我说的那些事,我们妖向来是不会管的,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计算,我们有我们的活法;人与妖差距太大,接触太多,最后伤心的从来都是我们。” “所以也算是不成文的规定吧:我们不会主动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类面前,当然,像狐斋宫大人那样洒脱的妖愿意主动人类,也不是我等小妖能掣肘的。” 在包起来的时候,络新妇又包了一些小东西进去:“我这些东西纯天然,无污染,就算是送给凡人,也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他们呦~” 被看穿心思的秦和瑟也没有藏着掖着,笑着感谢她的慷慨,收好包裹离开了摊位。 秦和瑟又转了几个摊位,一边买着纪念品,一边帮着各种摊主“找东西”;比如一包“摩拉”,一袋点心,更有甚者,还要他帮忙找孩子。 在获得了一大堆“战利品”后,秦和瑟还记得明天艰巨的使命,把东西装好,“低调”的离开了集市。 回到客栈,老板并不在前台;虽然有不少想问的,但他还是乖乖将门锁好,把钥匙放在前台,回了房间。 今天的小行程玩的还算尽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把自己拍在床上,望向还闪着微弱灯火的街道,睡意逐渐侵占大脑,被子一卷,进入了梦乡。 秦和瑟不知道的是,从那天开始,妖怪集市就流传起了一个奇怪的传说: 如果你丢了东西怎么都找不到,那就去妖怪集市摆摊吧! 只要摆上摊,卖上一些华丽同时不太实用的小饰品,就会有一个白鹿仙人来挑选商品;此时提出你的要求,表面愿意用商品交换,你就会获得丢失的东西或者东西所在的线索。 记住:第一——如果仙人没有来找你,说明你的东西不够吸引到仙人,可以换一批下次再来。 第二——仙人只会拿走你摊位上他感兴趣的物品,仙人不需要摩拉,不要用摩拉代替商品。 第三——要足够虔诚,仙人才会显现。 第90章 曾经有人向狐斋宫大人询问过白鹿仙人的真实性,而狐斋宫从未正面回应,只是笑而不语。 虽然是传说,但“丢东西可以找白鹿仙人”这一条,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妖怪里一代又一代的传了下去…… 第四十七章 清晨, 太阳自地平线缓缓升起;秦和瑟起了一个大早,为今天的觐见梳理自己的形象;毕竟是面见一国之君,还是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 刚刚将长发规整地束于脑后, 房门就响起响声——芳行站在门外, 面色纠结, 似是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秦和瑟唤芳行进屋, 刚坐下, 芳行就迫不及待地提到一个人:“先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见过的那个胖子吗?” “记得啊, 怎么了?”秦和瑟当然记得那个又蠢又坏的家伙, 那个人能活的现在,纯粹是生在了好地方, 不然就他那没脑子的样子,早被人打死了:“这次事情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但也应该够他喝一壶的,他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啊?” “对,他确实是消停了, 但……”芳行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身份的特殊, 这次宴会他很有可能会出现。” “啊?” “是这样的……”芳行清了清嗓子, 细细道来: “柊家是稻妻人类中负责离岛港口, 也就是水路枢纽的家族, 您知道, 这件差事油水很足,即使柊家始终忠诚于御建鸣神大人, 光是正常的利益,就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但柊家比起那些底下的小世族, 确实有这份底蕴胜任这份工作,他们也一直兢兢业业,之前一直没有出过什么事情。” “到了这一代,柊家正传一共有了三个孩子,柊文一郎,柊武二郎,和我们之前见到的柊健三郎。” “咔嚓。”清脆的响声突然出现,芳行看着秦和瑟手中突兀出现的小鱼干,脑子一下子宕机了。 您这是当八卦听了啊? “这三个孩子是是什么性格啊?”见芳行愣住,秦和瑟主动表达了自己的疑惑,随后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听众,不再发一言。 “柊文一郎和他的名字一样,善于经营,为人质朴,其实就是有些读书人的死脑筋,但人性格简单,未来接手柊家的可能性极大。”芳行找回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 “柊武二郎则也和他的名字一样,善武艺,对于柊家的生意没有任何兴趣,早早就参了军,很少回来。” “而柊健三郎……应该不需要我多说,你心中自有定论,我就不多废话。” “嗯。”秦和瑟处于礼貌地回应了一下,小鱼干咬的咔咔响。 “所以在来之前,我以为我们会遇到的是柊文一郎,毕竟现在的柊家家主已经老了,一郎年纪也已经到了,这么明显的历练和露脸的机会柊家老狐狸这么可能错过。” “可柊健三郎不仅接了这个位置,而且再加上他那个空有城府,毫无进步的样子,这份差事说什么也不应该是他来领。” “所以我当时就怀疑,柊家那两个孩子很有可能出问题了。” “随后我调查了一下,先是柊武二郎在校场练习马术时,被从马上甩了下来,直接毙命;后来柊文一郎自从去过一次商店,回到柊家便再没有任何消息,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哇哦!”秦和瑟惊讶的瞪大双眼,看着芳行的时候,还不忘在自己的嘴里塞一个小鱼干:“那柊文一郎怕是也凶多吉少了啊。” “是,我推测柊文一郎极有可能是卧病在床,但治愈的可能性不大,只能吊着命,所以柊家家主没有办法,才开始培养起柊健三郎。” “其实不用猜,光看这几天柊健三郎得意的样子,就知道柊家老大和老二的事他肯定脱不了关系。” “柊家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我能想到的事情他们肯定能想到,但一直没有动作,甚至还在捧着他,似乎真的要把他往柊家家主培养的样子。” “所以现在他又开始逍遥,露出了一大堆把柄,但我有点不敢动他。”芳行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们在这里毕竟没有人脉,也没有实质性的身份,如果闹大了,吃亏的一定是我们。” “但……这个人如果不除,对我们未来与稻妻的交流和贸易一定会有影响。”芳行眼神坚定,他看准了这个人,一定要将他扔进地狱:“所以我想想先生寻求意见,该如何处理这个人。” “你问我啊……”秦和瑟其实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但他没有点破;看着手里少了一半的小鱼干,遗憾地分出一点,将剩下的小鱼干收了起来:“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柊家是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是的,据我所收集的情报,柊家从柊文一郎‘销声匿迹’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人员调度除了柊健三郎突然上位,没有任何变化。”芳行手下秦和瑟分给他的小鱼干,没有忍住嚼了一根,果然美味。 “我并不了解这里家族的运作啊,所以只是一个猜测。”嚼了这么久小鱼干,有些口渴,秦和瑟毫无形象地咚咚灌了一口,继续说道:“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柊家是在‘演戏’呢?” “啊?”嚼着小鱼干的芳行一愣,没有听懂秦和瑟的意思。 “你还记得,是柊老二先出事的,柊老大才突然‘音讯全无’的,对吧?就是,那是否存在一种可能,柊老大的‘消失’是演给柊老三看的?” 第91章 “当然,我毕竟不太懂他们内部的运作,这里只是一点猜测。”秦和瑟非常自觉的给柊家三个儿子起了外号,见芳行还是有点懵,更加细致地解释道: “你自己也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真是柊老三掌握了局面,以他那小心眼,第一件事难道不是将老大的旧部全部撤下吗?如果柊家真的要放弃柊老大,为什么一点人员调度都没有呢?” “这说明柊老三只是表面权利大,但该有的实权可能都还只是空头支票。” “柊家家主肯定不傻,既然老二已经无力回天了,老大肯定要保护好,还要把该找的人找了。” “但既然柊老三干明目张胆地到处晃悠,那说明该处理的就应该已经处理了,很难找到把柄。” “对付傲慢的人,最容易让他露出马脚的,自然是捧杀。” “将他捧到不该有的高度,之后什么都不用做,他自己就会把自己摔的粉身碎骨。” 又一杯温凉的水下肚,秦和瑟看着双眼渐渐亮起的浅仓芳行,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放心,能坐上高位的人都不会是傻子,即使柊家真不打算做什么,这几天柊老三那招摇的样子,该得罪的也已经得罪了。” “咱们只要准备好落井下的石头,给他彻底压实,就能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对了,这次宴会就是一个好机会,你可以准备起来了。” …… 早上九点左右,印有柊家家徽的马车无声驶过旅馆,柊健三郎随手掀起窗帘,天守阁纹样的车驾在眼前一闪而过,渐渐远离他的视野。 “父亲,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柊健三郎身着华丽的正装,但即使肥硕的身躯坐的板正,也依旧无法掩盖其吊儿郎当的态度:“您一直说那是一个露脸的好机会,但我来稻妻城到现在,也没见他们地位有多高啊,为什么要如此重视?” “在外,要称呼我为‘家主大人’。”柊隆明安静地坐在柊健三郎的对面,闭目养神,如青松般挺直的脊背不怒自威。 “是,家主大人。”柊健三郎看似认真地再次称呼,但他的眼睛却一直往窗外:“家主大人,那位美丽的女士到底是何来头?怎么这几天都没有见到她?” 自从那一天的惊鸿一瞥,柊健三郎一直没能忘记那位明艳的女子,但无论他如何寻找对方的踪迹和信息,都如同沉入深井的石子,连一点水花都没有。 所以他改变了策略,直接询问自己的父亲——现任柊家家主,柊隆明;作为给予他这份差事的直接负责人,他肯定是知道什么内情的。 可他的父亲和他负责的生意一样,毫无变通,就吃着稻妻给他的死工资,明明那么多摩拉从面前流过,却从来没有伸手过,就任由摩拉白白地流去稻妻城。 光是底下那些任职的普通世家都赚的比他多,靠信仰赚钱?他还不如找那些普通世家合作,不然以他的开销,那些死工资根本不够。 “你该收敛一点。”柊隆明微微皱起眉头,睁开了已经略显浑浊的双眼:“我们被神明委以重任,不是用来沉浸在温柔乡中的。” “你该承担起你的责任,而不是向我询问一个女子的行踪。” 柊健三郎见父亲油盐不进的样子,烦躁的撇了撇嘴,如同往常一样,将那些话都当做耳旁风。 窗外天守阁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放大,只将此行当做一次寻常宴会的柊健三郎心底突然涌现一股期待。 说不定这次能再次遇到那位呢? 见对方再次神游,柊隆明叹了口气,再次闭上眼,掩盖自己眼中的失望。 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儿子即使不继承自己的衣钵,也应该是一个正直的人,现在来看,是自己太自负了。 这一段时间里,他顶着残破的身体,亲自教导这走上歧路的三儿子,希望他能回归正途,却因为自己的纵容,让他钻了空子。 该止损了。 柊家马车逐渐走远,在旅馆外守候的马车也接上了它要搭载的人。 “不要有压力,就当一场简单的宴会就好。”秦和瑟拍了拍还在看着天守阁发呆的芳行,登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车驾。 “或者说,是去看一场好戏。” 第四十八章 宴会的规模并不庞大, 甚至有些迷你,除了秦和瑟一行人,代表稻妻一方的, 就只有负责海运的柊家代表和以狐斋宫为首的妖族。 自从柊健三郎落座之后, 他的眼神就没有从狐斋宫身上下来过, 几次想起身, 都会因为狐斋宫身边又出现新人而暂时搁置, 只能对着面前的酒杯一杯又一杯地续着。 瞧见自己儿子在宴会还未开始就已经初见醉态,对着旁边的侍女开始动手动脚, 柊隆明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平静地品着香茗。 当秦和瑟一行人进入宴会,众人的视线短暂聚集在秦和瑟身上, 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但令秦和瑟有些意外的, 是柊隆明的态度。 秦和瑟刚落座,柊隆明便站起身来,主动来到海祇岛众人面前,在柊健三郎一脸的疑惑与惊愕下, 对着秦和瑟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我儿子给你们添乱了。” 柊隆明的举动让一切都骤然停滞, 他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而是继续道:“之前的事, 是我的管教不严, 让他在各位面前犯蠢,还请各位看在柊家未来对各位的互惠之下, 原谅逆子的僭越。” 第92章 “爸!你在说什么!?”柊健三郎被吓了一跳,正要起身制止, 柊隆明一个呵斥将他钉回椅子上。 “闭嘴!”即使身子不再如从前,柊隆明的威严依旧不减:“给我坐好!” 柊健三郎乖乖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很好地当做自己是一个木头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向您保证,他绝对不会再参与到各位的工作,并且未来各位需要贸易,我可以保证,我们柊家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将关税再次减低50%。” 原本还没有参与实感,当自己在看戏的秦和瑟手里顿时一抖,差点没拿住手里的茶杯。 老哥,你这也太狠了吧?50%?你们神明能同意吗? “没想到,我们柊家主尽有如此魄力。”一个温柔的声音突兀出现,不知何时,主座已经不再空悬,而是端坐着一个眉眼温良的女子。 “柊隆明,你所言是否当真?” “是的,御建鸣神主尊大人。”柊隆明不再是鞠躬,而是规规整整地跪在地上,向主座的女子请示:“柊家愿意降低50%的关税,且柊健三郎绝对不会再参与海祇岛相关事宜;以期获得海祇岛一方对逆子的原谅,希望大家可以冰释前嫌,不受任何阻碍的进行贸易。” “望神明批准。” 秦和瑟表面毫无波澜,心底已经如同受到惊吓,到处乱挠的猫,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是……你们这么重视……让人非常不习惯啊…… “不知秦先生有何想法啊?”御建鸣神主尊大人,也就是魔神巴尔,她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向秦和瑟:“秦先生可以畅所欲言。” 想法?如果我答应了的话,会被暗杀吗? 当然,秦和瑟表面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看了一眼芳行,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排场。 “当然,如果柊大人愿意的话,这只是一件小事。”有便宜不占,秦和瑟也不配当财迷了:“只是一个失误而已,想必大家对于这样的处理还是非常满意的。” “那既然已经皆大欢喜,就不必如此拘束了。”巴尔轻轻一挥,柊隆明识趣地退下,早已等候的舞女踩着轻盈的舞步,缓缓挪步到台前。 “大家尽情享受这次欢宴吧。” 觥筹交错,即使规模不大,却显得更加精致。 柊健三郎对狐斋宫还是贼心不死;他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正打算起身向狐斋宫敬酒,对方却先他一步,端起酒杯向秦和瑟一桌走去。 “嘿!小秦~”狐斋宫颇为自来熟地坐在秦和瑟旁边,将忙着炫饭的里安挤到一边:“怎么样?昨晚的小旅行玩的还开心吗?” 此话一出,三小只的目光顿时一聚,秦和瑟喉间茶水一滞,差点没当场喷出来。 “那个……等我回去再和你们解释。”秦和瑟先是安抚三小只的情绪,再面对狐斋宫道:“你都知道了?” “当然~集市里什么事我不知道啊。”狐斋宫好哥俩似的搂着秦和瑟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而且,你才去集市一次,可就已经在集市里留下了‘传说’哦~” “啊?”秦和瑟一脸懵,他不记得自己有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什么传说?” “想知道吗?”狐斋宫见他确实一无所知,故意吊起了胃口:“那么……你过来一趟,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搞事雷达滴滴作响,他知道,这只白狐狸八成又是想整点花活,但秦和瑟实在有些好奇,看因果红的很健康,应该只是一些小玩笑,便答应了她的邀请。 “跟我来。” 狐斋宫拉起秦和瑟的手,将他拽出了宴席;看着周围逐渐稀少的人员,还有越来越近的主座,秦和瑟愈发觉得不对劲。 朋友,玩笑开的有些大啊…… 终于,在狐斋宫说出那句:“嘿真!我把人给你带来了。”的时候,秦和瑟大脑的cpu彻底烧起来了。 见秦和瑟一脸茫然的样子,真拉过狐斋宫,悄悄问道:“你是把人骗过来的?” “当然。”狐斋宫好不掩饰她的“罪行”:“这人‘懒’的很,一天到晚就想着偷懒,如果不骗着他一点,他肯定不愿意来。” 两位,这就是“大声密谋”吗?我可都听见了。 “其实秦先生不必如此拘谨。”真带着问号的笑意,轻轻敲了一下狐斋宫的头:“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两人应该是平起平坐的,不必如此‘懂规矩’。” 对哦!老子也是魔神啊!虽然并不想当,但当都当了,为什么不用啊? 秦和瑟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对着真简单行了一个礼,大大咧咧地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侍女直接在巴尔旁边加了一个座位,秦和瑟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坐下;这让底下的人,尤其是稻妻一方的众人瞪大双眼。 “不知御建鸣神主尊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叫我真就好,那个称谓太长了,我自己听着都有些不太方便。”真推过来一盘和昨晚猫又送给他的如出一辙的小鱼干,笑地格外灿烂:“这是我一位老朋友的手艺,要尝尝看吗?” 如果不是真笑地格外真诚,秦和瑟都要以为她是在给自己立下马威:“你的一切行踪我都知道哦。” “您那位朋友……的手艺真不错?有开店的想法吗?”秦和瑟咬着和昨晚一样酥脆的鱼肉,旁敲侧击地问道。 第93章 “当然,其实她每次都会做很多,然后拿到集市上去买。”真自己也吃的津津有味:“而且作为朋友,她竟然一点折扣都不给我!还要我自己去排队!真是……我好歹是一方神明啊!这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太小气了!” “她只是觉得这样很有面子吧。”狐斋宫以极快的速度顺走一个鱼干,还不忘顺带带走一个和果子:“‘这可是神明都爱吃的小鱼干,你难道不想买一袋吗?’你难道没发现,就是你去过一次之后,她的小鱼干才供不应求的吗?” “那也不应该年年让我排队啊?就不能走一个后门吗?” 秦和瑟默默吃瓜,直到真带着一丝幽怨的视线飘到他身上,转瞬间那份委屈又消失到无影无踪:“抱歉,让你见笑了。” “无事,只是有些感慨,你和你的朋友感情真好。” 对于底下那些若有若无的探究,秦和瑟直接无视,和真不知不觉地聊嗨了起来。 柊健三郎一直关注着主座的动向,眼珠子都要瞪掉下来,视线不由自主地瞧了一眼旁边的父亲,对方却仿佛早就意料到会是如此,没有任何波澜地饮了一口茶,甚至连看都未看一眼。 “不可直视神明,你的教养都喂了狗吗?”在彻底表明态度后,柊隆明对于自己的三儿子再也没有收敛他的攻击性,毫不留情。 柊健三郎缩了缩头,对于柊隆明的责骂,他当然知道对方对自己充满了不满;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反正柊家迟早是我的,骂的再狠也改变不了这件事实。 狐斋宫见自己目的达到,悄悄退回自己的位置,深藏功与名。 见终于有空子可以钻,柊健三郎让侍女帮他理了理外衣,端起酒杯,直奔狐斋宫而去。 柊隆明看着自己儿子摆成一只满是肥油的大孔雀,也没有去管,只是无奈地,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此时的主座上,正对着自己的杰作侃侃而谈的秦和瑟突然感觉到腰部一股痒痒的力道,他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旁边的“罪魁祸首”。 真若无其事的收回自己“作案”的手,用眉眼向柊健三郎示意,又拿起一根小鱼干咔嚓咔嚓嚼了起来。 这是……一起看戏?您就这么放心自己的信徒吗? 秦和瑟当然不会问出来,也不再“干正事”,而是拿起了旁边糕点,随着真一起凑起热闹。 毕竟,自己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不是吗? 第四十九章 “这位美丽的女士。”柊健三郎端着盛满佳酿的酒杯, 拿出自己风流时全部的“看家本领”,整个人显得既招摇又滑稽。 “我可以请你一杯酒吗?” 他将酒杯轻轻拦在狐斋宫与同桌之人的中间,以一个极为巧妙的角度, 将正在与狐斋宫说话的旁人隔开。 “你在做什么?”正在与她说话的人是一位隐藏在人群中的“妖”, 说是隐藏, 其实只是因为他一直想与人类比拼武艺, 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被一群妖怪硬是套上了人类的伪装。 因为一见到柊健三郎,他就知道这个人类铁定是没什么武艺的, 所以对于面前的人类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没看到我在与狐斋宫大人说话吗?你横在这里干什么?” “这位兄台, 稍安勿躁。”此时的柊健三郎还维持着自己“随和”的皮囊,看似满脸歉意的说道:“只是我见到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 不由得生出结交之意;不过本人作为柊家继承人,这次确实有些急躁, 还望兄台见谅。” 柊健三郎其实是在拿自己的身份施压,希望他能识趣,主动让出位置;但这个妖怪作为一个武痴,哪里听得懂这些弯弯绕绕, 只是紧皱眉头, 有些烦躁。 “行吧, 我接受你的道歉。”他拿起柊健三郎放在桌子上的酒杯, 毫不留情地说道:“我话还没说完, 还请你先离开。” 柊健三郎被这没有见过的展开搞蒙了,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没有眼力见”的人,呆滞地拿起酒杯, 等到对方再次和狐斋宫开启话题,柊健三郎才反应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已经灌了不少酒的柊老三明显有些烦躁, 他重重地将酒杯摔在桌子上,杯子没倒,但却溅的满桌都是酒液:“你难道不是应该让开吗?” “让开?你脑子没毛病吧?”妖怪本就心有怨气,被柊健三郎一闹,有些压不住火:“老子坐在这里,和狐斋宫大人聊的好好的,是你非要凑过来打断我们,而且你自己也道过歉了,我们也原谅你了,难道不应该是你从哪来回哪去吗?” “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我的,我不想让,你就不能坐,有什么问题?” “你!……” 柊健三郎被对方的态度气到,脸顿时红了八度,但又瞧见美人似笑非笑地坐在旁边,为了维持形象,他只能压下火气,试图心平气和的和某人说话。 “是这样的,兄弟。”柊老三还试图搂过对方的肩,被一个闪身轻巧躲过:“你也知道了,我一直想结识这位美丽的女士,但一直没有机会。” “今天凑巧,又让我见到,所以我不想错过。”一袋摩拉被悄无声息地送到对方手中,还被柊健三郎故意拍了拍,传出里面结结实实的响声:“所以……不知兄弟是否愿意割爱,将位置让给我?” 这一袋摩拉极为饱满,一看就装了不少,但妖怪作为一个“纯粹”的武痴,这样的东西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 第94章 “不换。”摩拉被随手摔甩在酒液之中,镀上一层浓烈的酒香:“我说了,这个位置是我的,我不想换,你就没得坐;在我和狐斋宫大人聊完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让的。” 柊健三郎也是烦了,懒的再与对方争辩,顺着对方的话语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聊完啊?聊完可以把座位让给我吗?” 这么一说,妖怪的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大马金刀似的一瘫,直接赖在位子上:“你管我什么时候聊完?我还就聊不完了,你有本事,就把我赶走啊?” “你!!!” 柊健三郎再也维持不住他温和的外表,猛地一跺脚,指着妖怪大吼道:“你!你就不怕柊家找你算账吗?” “啊?”妖怪被他吼的一头雾水:“就这种事情,一个家族就要找我算账?你们人类也太小气了。” 柊健三郎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言语中的诡异,醉意随着翻涌的恶意冲击着大脑;他也懒得再废话,揪住妖怪的领子,面露凶狠:“你到底让不让?” 这一举动明显出乎妖怪的意料;他看了看柊健三郎被酒肉掏空的身体,又瞧了瞧他拽着自己领子的毫无力气的手,轻轻一推,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某人就像一个刹不住车的皮球一样,一下子滚出老远。 “切!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隐藏实力呢,就想和我打架?”见柊健三郎毫无招架之力,原本还有些隐隐的期待顿时落空:“就这实力还想和我抢?再练个几十年吧。” “粗鄙!愚蠢!”在地上躺了半天,终于被侍者扶起来的柊老三听到这话,立马跳脚骂起来:“这种事情,怎么能凭武力解决啊!?你这没脑子的莽夫!” “不然呢?你想抢我的东西,不就应该先打赢我吗?”妖怪明明说地格外真诚,但在柊老三耳朵里,却充满了阴阳怪气:“不然你刚才在干什么?直接拿不就是抢吗?有什么好争辩的啊?” “啊啊啊!!!” 柊健三郎对于这位武痴妖怪彻底没了办法,他收敛心神,故意一瘸一拐地走着,“深情”地望向狐斋宫,准备转移目标。 “狐斋宫女士……”柊老三可怜巴巴地望着狐斋宫,依旧没有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作为柊家的继承人,我可以邀请您一起商议一些事宜吗?” 狐斋宫早就注意到这份来自柊健三郎那不太干净的视线,柔美的眼眸咕噜一转,折扇轻掩嘴角,露出了如同得逞的狐狸般精明的坏笑。 …… 在主座上默默吃着鱼,看着戏的秦和瑟又在熟悉的腰窝上感觉到熟悉的触感,他一转头,看到了真和狐斋宫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笑容。 大脑里的搞事雷达滴滴作响,他知道,对方八成又要干什么“坏事”了。 “小秦,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真将小鱼干往秦和瑟身边推了推:“只是一个小忙,很简单的,可以吗?” 虽然对方没有恶意,因果也红的像结婚的红烛一样,象征着这件事对自己绝对没有坏处,甚至可能对自己有着极大好处,但…… “我可以先问一下,是什么事情吗?” 因果只会显示最直接的结果,至于这其中的过程,则是因果不会说明的,平时的小打小闹可以忽略,但这种事情搞不好,会上升到国家冲突的。 还是小心一点。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真非常真诚地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秦和瑟,似乎也有些无奈:“你也看到了,斋宫那家伙明显又要开始闹腾了,她给我发了信号,希望我能说服你配合一下,但具体要做什么,她还没有告诉我。” “现在也只是提前请求你,能在之后斋宫请你帮忙的时候,多配合一二。” “我是以斋宫好友的身份求你帮忙的,不用担心外交问题,不管这件事发展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让它影响到两国的关系。”真给秦和瑟倒了一杯茶,还将旁边的一大堆点心推给他: “她性格实在是跳脱了一点,所以万一她的行为有所欠妥,我会帮你拒绝她的。” “等这件事完成后,我请你去‘三川花祭’怎么样?”真凑到秦和瑟身边,神神秘秘地说道:“那是妖怪们举办的庆典哦,比集市还要庞大不少,好玩的也比集市要多很多;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当免费的向导,包你玩的开心。” “怎么样?可以帮我们一个忙吗?” 现在伴随着搞事雷达一起响起的,还有那滴滴作响的游玩雷达;直觉告诉他,三川花祭上一定有好玩的东西。 完了,被拿捏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里的人一个两个都有读心术的样子,每次都能精准戳到自己的快乐点? 偷偷瞧了一眼底下的白狐狸,又看了看眼前的真;他觉得,作为一方神明和她的眷属,应该不会那么不靠谱……吧? “好。”秦和瑟接下真为他倒的一杯茶,无奈地笑道:“那我要是闹出什么动静,还请咱们鸣神大人多多包涵了。” 说好的看热闹,结果还是要亲自下场了耶…… …… “可是……我确实还有一些事需要和古河先生商量。”古河是旁边那位武痴妖怪的姓;狐斋宫略带歉意地看了古河一眼,古河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识趣地没有说话。 “而且,这是神明的宴席,座位这种东西,我也不太好更改……”狐斋宫折扇慢悠悠地摇着,眉眼中回荡着丝丝忧郁:“我……毕竟只是一个客人,位置不应该随便更改的。” 第95章 “没有关系,斋宫小姐。”柊健三郎见到对方楚楚可怜的样子,顿时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柊健三郎,我们柊家都愿意帮你做到。” “真……真的吗?”狐斋宫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一股不知名的魅惑蒙蔽了柊健三郎的眼。 “就是……我的要求可能有些过分。”她微微靠近柊健三郎,摆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但当对方想要更靠近一步时,又被狐斋宫巧妙躲过:“但我想,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当……当然……”柊健三郎瞪直了眼,没有人知道,在他眼中狐斋宫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那这样,你还记得那位在神明旁边的人吗?”狐斋宫站起身,向秦和瑟的方向示意:“就是他,据我了解,他们有一个习俗,如果他们真正原谅一个人,是会选择跳舞来表达善意和理解的。” “所以,为了让我能看到他的舞蹈,去寻求他的原谅吧。” 第五十章 “你……一定要看吗?”柊健三郎看着秦和瑟掩藏在面具下的神色, 莫名有些发憷:“我……我可不是害怕啊!只是……他看着也不像是会跳舞的,真的可以吗?” 柊健三郎也不是傻子,虽然柊隆明对于秦和瑟一行人的身份没有任何提醒, 但经历了刚才的一切, 他好歹也是有了一些认识。 原来是异国之人, 不过地位应该也就那样, 不然为什么接待他们还要用私宴呢? 他下意识忽略了秦和瑟为什么能坐在现在所坐的位置, 还有他父亲恭敬的态度,只当他们是一队普通的客人:“你看, 台下那些舞姬不是跳的挺好看的吗?为什么非要看一个大男人跳舞啊?” “这不一样。”狐斋宫不知何时变出了烟杆, 点起烟,她正色道:“这可是一个国家的使节, 把他和舞姬相比,不是太不礼貌了吗?” 不知道在柊健三郎眼中, 狐斋宫是如何说话的,但从他的回应里也能感受到,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画面:“当然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感觉这样不太划算。”那一层魅惑悄然散去, 柊老三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继续开脱道:“我父亲已经道过歉, 如果还去, 不是显得我很没有面子?” 你本来就没有, 他们只是看着你父亲, 也就是柊家的面子上,才不去计较而已, 和你有什么关系? 狐斋宫在心底吐槽着,表面还是如同往常般带着浅浅地笑意:“这样才能表现出你的诚意吗~” “据说只要真心道歉, 他们很愿意为对方献上一舞的,你父亲都已经帮你道过歉了,只是你自己再去一次,提醒他们一下应该就可以,很容易的,对吧?”狐斋宫再次显露出自己的“脆弱”,看似非常委屈地说道:“你……不愿意实现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吗?” 柊健三郎并不想接近秦和瑟,不仅是因为之前和刚才的过节,更是因为,对方现在坐在御建鸣神主尊大人的旁边。 虽然在私底下他做着徇私枉法的事情,看似对神明毫无敬畏,但当真正要面对神明的时候,双腿还是忍不住打颤。 作为一个凡人,谁在做了不敬神明的事情之后,还能在神明面前毫无波澜啊? 柊健三郎直直盯着秦和瑟,一点眼神都不敢泄露给神明,怕自己那不经意的视线,泄露自己掩藏在黑暗之下的龌龊。 怎么办? “那好吧……”看柊健三郎怂到牙颤的样子,她打算加一把火;狐斋宫慢悠悠地起身,向着主座一点一点挪过去:“看来……只能我自己去求人家了。” “不知道要看对方一个舞,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等一下!” 柊健三郎见马上要到嘴的美味快飞了,立刻就忘记自己还在假装受伤,一个箭步试图抓住狐斋宫的手臂。 狐斋宫可以很完美地躲过去,但她故意放慢行动,让柊老三擦过一个小小的衣角。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狐斋宫装都没有装,魅惑转瞬即逝,柊老三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顿时支棱起来。 “放心,交给我。”柊老三看似豪迈地拍拍胸脯,想狐斋宫保证道:“我一定能让你看到舞蹈的,信我。” “真的吗?太好了!”狐斋宫展现了自己灿烂的笑脸,不忘提醒道:“一定要真诚哦~不然即使他们跳了,舞蹈会很难看的。” “加油,我相信你。” 带着狐斋宫的“祝福”,柊健三郎强撑着精神,向秦和瑟走去。 …… 秦和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看向旁边的真,很明显,对方对狐斋宫的行为没有丝毫意外。 “不用担心。”真对秦和瑟悄悄说道:“你只要一直拒绝就好了,不用理会,不管他做什么,闹大就可以。” “当然,你要是兴致来了,想舞上一曲,我们也没有意见哦~”真笑地格外灿烂,还顺带给自己和秦和瑟续上茶水:“万事都有我去兜底,放心去做吧。” 看着底下虽然踌躇,但也在慢慢靠近的柊健三郎,秦和瑟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们的规矩,毕竟这里真正了解稻妻文化的,只有芳行。 但看对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疑惑,秦和瑟真正感觉到一个道理:不要惹任何一个像城主大人的女性,不然你可能连后半生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第96章 可怕。 …… 柊健三郎一边在暗处慢慢挪着步伐,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柊老三一个劲为自己洗脑,希望自己不再畏惧神明: “自己都这么干一年了,大御所大人也没有说过什么,神明肯定是不在意这个的;反正对账里面流水这么多,少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还有……他们这是什么奇怪的习俗?还必须要获得原谅?不过他们都已经接受那些条件了,应该是已经原谅自己的,只要提醒一下,应该就可以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柊健三郎;你准备了这么久,终于马上要成为柊家家主了,现在这些只是上天给你的考验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再怎么绕路,不到四五米的距离还是太过短暂,此时的柊健三郎如此的希望时间可以再慢一点,这样好歹可以再好好准备一下。 “大……大御所大人……”站在主座之下,柊健三郎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不敢直视真的面貌: “小人柊健三郎,冒昧前来,请求与秦先生商议要事,请神明大人批准。” 原本歌舞升平,推杯换盏的氛围骤然将至冰点,除了舞姬清雅的乐曲,再无一人敢出声。 柊健三郎跪在地上,周围突然的沉默让他无所适从,冷汗如同决堤的洪水将眼前的榻榻米瞬间浸湿,刚刚平静下来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甚至他的大脑已经忍不住放起了走马灯。 不能抬头……不能抬头……不能抬头…… 汗水流淌进眼珠,即使腿已经软成面条,但他还是不敢有任何的动弹,在神明说话前,柊健三郎只能跪着。 “好。”大御所大人终于回应了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我允许你的请求。” “谢……谢大御所大人。”柊健三郎强撑着酸软的身体,一点一点站起;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了已经站起的白色身影。 从未见过的衣袍暗纹若隐若现,苍白的面具映射着暖黄的灯光,棕色的瞳孔深邃,莫名带着些许邪性,像是那被封印在暗处,蛊惑人心的妖物。 “不是想和我聊聊吗?”秦和瑟看着底下又开始发抖的某人,面具下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 怕成这样也要上,您这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就在我原来的地方吧,请。” …… 里安与政昭被打发去了别的地方,原本的座位一下子空旷起来;柊健三郎盯着还坐在原地没有动弹的芳行,眉头一皱。 他可还记得,就是眼前这个面具男戳穿了自己当时的“小心思”,才让自己现在如此进退两难的;说到底,如果不是他,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阁下,我们两个人的对话,不需要闲杂人等的参与吧?”柊健三郎又挂起他的“招牌”笑容,但言语却让人格外不适:“你看,这还有一位,是不是应该让他去别的地方呢?” “他是我们的顾问,也是我们这次访问最直接的负责人。”秦和瑟言语平静,仿佛没有悲喜:“他才是最应该和你对话的人,如果你真的要和我要谈论正事的话。” “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秦和瑟冰冷的态度让柊健三郎下意识一抖,突兀回想起刚才面对大御所大人时的场景。 “好的好的,对不起兄弟,我明白了。”经过刚才的惊吓,柊老三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威风,他没有犹豫,立刻向秦和瑟认了错:“是我有眼无珠,轻视了各位,非常抱歉。” 芳行抿了一口茶,没有在意柊健三郎故意不向自己道歉的行为;毕竟他早就知道这个柊老三是个什么样的玩意,要是他真和自己道歉,他还要高看他一点呢。 两人落座,秦和瑟坐在芳行与柊健三郎之间,似乎有意将两人隔开:“不知柊先生找我是有何事?” “那个……是这样的……”柊健三郎搓着手,试着提醒他跳舞的事情:“就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秦和瑟非常符合时宜地露出疑惑的表情,在芳行一样疑惑的眼神下,非常有说服力。 “就是……你们忘了吗?你们的习俗。”柊老三搓着手掌的冷汗,再次提醒道:“你看,我父亲已经道过歉了,你们也都已经原谅我了,难道不该有所表示吗?” 秦和瑟低敛眉眼,伪装出沉思的模样;芳行完全在状况外,还是满眼疑惑的看着柊健三郎,这让柊老三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顾问应该是稻妻人,而这个秦先生应该他们本地人,现在想起来了他们还有这么一个习俗了。 柊老三想着趁热打铁,赶紧对着秦和瑟一阵输出:“我已经道过歉了,柊家还给你们让了利,作为你们国家的人,难道不应该表示一下吗?” “你看,乐师都已经准备好了,场地也没有问题,神明也在主座上看着,只要你上场,一定会获得满堂喝彩的。” 正在兴头上的柊老三没有注意到,周围逐渐消失的欢闹,舞姬不再舞蹈,乐师不再演奏,所以视线汇集在一人身上,掺杂着复杂的情绪。 “所以,快上台跳舞吧!这不是我应得的吗?” 第97章 第五十一章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在过于安静的宴会上, 秦和瑟的声音淬着寒冰,没有任何情绪:“我,为什么要为你跳舞?” “这……这不是我应得的吗?”柊健三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还在一脸兴奋地说服他:“这不是你们的习俗吗?为你们选择原谅的人跳舞;我只是提醒你还没有给我跳舞而已, 这不是应该的吗?” 气压降至冰点, 两个苍白的面具闪烁着寒光, 芳行将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 宝蓝色的眼珠如同无机质的宝石,没有丝毫温度:“我们从来没有‘为原谅之人跳舞’的习俗。” “倒是你, 先是让我们乘坐妓馆的车驾, 被拆穿之后随便找了一个车夫顶罪,之后还毫无悔过之心, 道歉都是你的父亲帮你完成的。” “而现在,随便编织一个谎言, 就妄图将秦先生与舞姬相提并论,还大言不惭说这是你应得的?” “你觉得你是谁?神明都没有资格随便贬低一个人的身份,甚至我们还不是你们国家的人,是一国使节。” “这就是稻妻的态度吗?专程邀请我们过来, 就是为了羞辱我们?” “我们抱着友好交流的态度来与贵国交流, 不是来这里听你没有任何尊重的废话的。” 芳行站起身, 在状况之外的里安和政昭火速回归, 还有一直在看戏的慧, 也一起上前, 站在芳行的身后。 “如果稻妻各位如此的瞧不起我们,那就请失陪了。”芳行和秦和瑟悄悄对视一眼, 秦和瑟也拍拍灰尘,对着主座拱手道:“抱歉, 大御所大人,我们先行告退了。” “哎!别走啊!”在这冰冷的氛围里,一位“勇士”突然站了出来,就是武痴古河:“不是说好等宴会结束我们还要比试的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抱歉,古河兄弟。”政昭带着歉意的拱手,脚步却没有一点犹豫:“有缘再会。” “别走啊!刚才还聊的好好的,怎么就要走了啊?”古河性子直,直接大吼道:“你们管哪个家伙干嘛?一个被酒肉掏空身子,还天天想着弄死自己兄弟的玩意,不是随手一斩的事情?” “你们等着!”说着,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大刀,大步流星地奔到柊健三郎面前,拽着领子将他拎起:“等我把他斩了,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柊健三郎完全被这份阵仗吓到,一点辩解的行为都没有,瑟缩在座位上,抖的像一只鹌鹑;但生存本能还是让他有了短暂的清醒,立刻大吼道:“救命啊!杀人啦!” 可就如同古河所言,他的身体肥胖,空有一身肥膘但毫无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刀泛着银光,向着自己的脖子斩来。 “等一下。” 一切都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原本温和声音镀上一层威严,主座上,御建鸣神主尊大人站起身来,迈着轻盈的步伐,自高位缓缓落下。 “海祇岛的各位,今天的事,是我们的过错。”巴尔站在宴会的正中间,对着海祇岛的众人微微鞠躬: “能否请各位相信我一下,只要一杯茶的功夫,我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秦和瑟也没有想到,真说的兜底竟然真是神明亲自下场挽回,排场不是一般的大。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芳行会如此激进,上来就以离开为要挟;不过确实,这个柊老三过于没脑子一点,说的好像海祇岛真的欠他一样,怕是狐斋宫也高估了他的智慧,认为他好歹会真诚一点,不至于如此难以收场吧。 可世事难料,柊老三真就如此没有脑子,把事情闹到这么的大,连真都必须亲自下场,也算是一个壮举了。 秦和瑟示意芳行一眼,对方微微点头,表示没有问题,他也就收下了真给的台阶:“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等待您的解惑了。” 海祇岛众人重新落座,而柊老三则跪在了正中央,同他一起跪着的,还有刚才的古河。 “古河,你在宴会上制造混乱,目无秩序,等宴会结束后,自己去领罚,没有意见吧?” “没有,大御所大人。”古河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但还是乖乖地磕了头。 “那么,现在,说说你刚才为什么说柊健三郎是‘一个被酒肉掏空身子,还天天想着弄死自己兄弟的玩意’吧,如果存在污蔑,罪加一等。” “我没有!大人。”古河赶忙辩解道:“他坑害自己的兄弟,可是我亲眼见到的!绝无假话。” “不可能!我明明……”刚刚还好好跪在地上发呆的柊老三一下子炸了起来,但迟来的大脑及时制止了他,让他立刻换了语调:“我明明什么都没干过,你这是赤裸裸地污蔑!” “谁没事干污蔑你啊?你当时给你二哥的马下药,我可都看见了。”古河不甘示弱,一下子抖出一个大猛料:“你没有直接给马下毒,而是先给马闻一种特殊的味道,让马厌恶,然后再和你二哥喝酒,酒加了料,带着一样刺激性的味道,那马一闻,直接暴走,一脚把你哥踩死了,就这么简单。” “你……你胡说!”柊老三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只能扭动着身体,对着古河大吼道:“血口喷人!这么可能有这种东西?简直一派胡言!” “因为那是我死对头搞出来的!不然我怎么可能能看到这些?”古河看向宴会席的一角,有些委屈道:“当时他把他的药说的天花乱坠,我实在好奇,就跟着买他药的人看会有什么效果,结果就这?我当时还好一阵失望呢。” 第98章 “你别说的我好像是搞毒药的好吗?”一个人从角落里上前,跪在古河旁边:“大御所大人明鉴,那只是能激发野兽野性的药物,并非毒药,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人啊!” 狐斋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真的旁边,和她小声说了什么,真点头示意,问起新来之人:“你是否向柊健三郎卖过刚才所说的药物。” “买过,大御所大人。”卖药的从衣兜里拿出账本,细细翻阅起来,将账本双手递上:“大人你看,这是当天的记录,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 “我虽然贪了点,但卖的药都是真材实料,本身没有任何坏处啊!”卖药的人头磕的邦邦响,辩解道:“要是想杀人,买根筷子都可以啊,要是真有人用筷子杀了让,不能怪在卖筷子的人手上吧?” 过于刻意的安排。 秦和瑟在心底吐槽道,默默瞧了一眼主座上的狐斋宫;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躲在真的后面悄悄吐出一点舌尖。和他扮了一个不算滑稽的鬼脸。 真找到了那条关于柊老三的记录,看着底下抖成筛糠的某人,问道:“柊健三郎,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我……我……”柊老三一下子没了想法;他快速回想能摆平此时的人脉,但不出意外的一无所获。 余光瞥向旁边窃窃私语的宾客,他突然想起,自己拥有“柊”这一姓氏,猛然扭头,看向了在宴席上一言不发的柊隆明。 “爸!”这一声呼唤刚出,柊老三立马涕泗横流,如果不是被束缚着,此时他已经抱上柊隆明的大腿了:“爸!救我!救我啊!” “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了,你不救我,柊家就要绝后了啊!” 秦和瑟嚼着鱼干,观赏着这场闹剧,不由得感慨闹剧主角小丑般的脑子。 现在还没有对罪行进行定论,一切还有迂回的余地,但柊老三想直接动用人脉将这件事摆平,这相当于变相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据芳行之前的情报和他自己的判断,即使柊隆明会管,但绝对不会如柊老三所愿,是帮他掩盖这一切的。 简而言之就是:他完蛋了。 众人视线转移,汇聚到柊隆明的身上;一口热茶下肚,柊隆明终于抬起他久久凝视桌面的双眼,环视一圈,将茶杯轻轻放下。 他撑着桌子,拒绝了旁边侍女的搀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柊健三郎之前,再次跪倒: “大御所大人,我,柊隆明,以柊家家主之名,请您念在柊家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答应柊家一个小小的请求。” 这一瞬,羡慕、厌恶、疑惑、解脱,众人神色各异;柊健三郎一下子放松了身体,瘫软在地上,笑容不可抑止地浮现在他的脸上,又被他仓皇收起。 芳行表面毫无波澜,桌子下的手却已经被指甲掐红。 他害怕事情的走向,不动声色地观察秦和瑟的状态,却发现他意外的放松,甚至非常有闲情逸致地品尝起刚刚端上来的刺身。 “不用担心。”秦和瑟知道芳行的顾虑,将刺身推到他的面前:“吃点东西,放松一下。” “这场短暂的闹剧,要谢幕了。” 巴尔低垂眉眼,注视着下方略显佝偻的身影:“柊隆明,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确认,主尊大人。”柊家家主额头轻点,以极其卑微的姿势跪在榻榻米上,态度恭敬:“请您原谅我的莽撞与自私,但……” 柊隆明颤抖着双手,从衣兜里拿出一叠整齐的账目,上面用红笔进行了标注;底下的一堆不同证人的证词,洋洋洒洒写了十多页。 他高举双手,将厚厚的文字递到侍女面前,巴尔接过纸张,一目十行地快速翻阅。 柊健三郎从狂喜中缓过劲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父亲,和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神明,他终于发觉到,事情似乎已经彻底脱离控制。 “爸?你会救我的吧?” 柊隆明一如往常的沉默,原本已经习惯了的柊老三感到恐慌:“爸!我现在是你唯一的儿子了啊!你不能不救我啊!爸!” “爸!!!” 无论柊健三郎如何呼喊,柊隆明都只是跪着,像是与世隔绝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巴尔终于是看完了所有文字,整个宴会厅突然被沉默笼罩,连还在嚎哭的柊健三郎也突然噤声,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柊隆明,你这是何意?” 文字被完整地甩在柊隆明面前,他再次磕下头,声若洪钟: “罪人柊健三郎,奢靡无度,草菅人命,甚至在任职要务时,克扣钱粮,贪赃枉法,种种罪行罄竹难书。” “作为他的父亲,我没有尽到监督他的责任,让他如此为家族蒙羞,让国家出错,是我的失职。” “但,我,柊家现任家主,可以向您保证,我们柊家除了他,全部都对大御所大人忠心耿耿,绝无异心。” “希望大御所大人看在柊家其他人如此兢兢业业,竭忠尽智的情况下,同意我充满私心的请求:” “从现在开始,柊健三郎将永远驱逐出柊家,无论他做了什么,说过什么,都将与柊家再无瓜葛;他的罪责,他的恶业,都将由他自己承担。” “恳求神明批准!” 第五十二章 结果自不必说, 柊健三郎……不,现在应该叫健三郎,被永久地驱逐出柊家, 连带那些与他一同作乱的柊家家丁和旁系, 全部驱逐, 按罪行依法惩处。 第99章 之后还有一些常规流程需要完成, 但这就不是这场宴会上的人该干的事情了。 这场闹剧非常的短暂, 在最后的结尾,柊健三郎鬼哭狼嚎的嚎叫, 不断呼喊着柊隆明的名字, 渴望着奇迹的发生。 直到神明呼唤出自己的侍卫,将健三郎毫无怜悯地架起的时候, 他才完全明白,自己真正地走投无路了。 真正反应过来的健三郎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和“和善”的皮囊, 各种污言秽语从他的口中倾泻而出,直到大门紧闭,宴会厅才彻底恢复平静。 众人没有了兴致,宴会匆匆结束, 巴尔向所有人道了歉, 承诺会再次举办一次“干净”的宴会, 不会再有这样破坏人心情的事情存在。 在回旅店的马车上, 秦和瑟向还在状况外的里安, 慧, 还有政昭说明了情况。 “所以……这是狐斋宫小姐设计的一个局?”政昭反应很快,想起了之前狐斋宫与健三郎之间的异样:“故意挑起矛盾, 好将事件提升到国家程度,这样即使柊家想要保下他, 也会因为牵扯太大,不得不在明面上放弃健三郎。” “但却正中了柊家家主的下怀。”里安跟着秦和瑟也有不少时间,该学的也都已经接触,经过政昭提醒,也逐渐明白过来:“之前他给我们卖了极大的人情,再加上健三郎被制裁正好随我们的愿,我们再插手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而且看柊家家主准备齐全,就算没有这个由头,他恐怕也不打算留着健三郎继续作威作福了。” “这个健三郎也是活该,据说他曾经硬生生打死过一个□□,之后为了掩盖罪行,帮一个小家族插进了柊家的生意里,还借助那个小家族,从对公账目上顺了不少摩拉出来,逍遥了好久呢。” 和里安有些内敛的社交不同,政昭和芳行基本上在宴会上把所有人都聊了一个遍,尤其是那群狐斋宫带来的妖族,带来了健三郎不少猛料。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狐斋宫小姐请这些人来,就是冲着健三郎来的。”政昭回忆自己在宴会上交流来的情报:“就算不是‘他杀死柊武二郎’这件事,还有很多事情能成为审判他的导火索。” “所以,这场宴会就是狐斋宫小姐和柊家共同准备的一场‘鸿门宴’。”这是秦和瑟教给他们的词,里安活学活用,形容的恰到好处。 “但这有一个问题。”作为了解信息最少但最细心的一个人,慧想起对方在宴会上的垂死挣扎,好奇道:“他说柊家现在只有他一个嫡系,作为他的依仗,这应该没有作假;芳行说过稻妻挺重视这些血脉关系的,难道柊家家主真的不在意吗?” “因为柊家只是表面上只有他这一个嫡系而已。”芳行主动为慧解惑:“柊武二郎可以确认已经死了,但还有柊文一郎,也就是本来就最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的继承人。” “之前柊文一郎失去消息,我一直以为是健三郎做的,他自己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但现在来看,这应该是柊家放出的烟雾弹。” “柊文一郎应该早就被柊隆明保了下来,但故意没有放出消息,再加上这一段时间柊家对他的重视,让健三郎误以为他做的事情已经完成。” “他飘了,马脚也就露的多了,收集证据也就更简单了……” 秦和瑟听着众人的“复盘”,望着远处略过的景色,默默发呆。 他看的到柊隆明跪地时的表情;只能说,他身为一个父亲,怎么可能真的做到对自己的儿子冷血无情。 但这一切已经发生,既然他的儿子做错了事,他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责任与代价,即使他是柊家人也不行。 不过,他们也算是捡了漏;为了安抚他们,柊家开出的条件堪称丰厚,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基本不用担心海祇岛贸易关税的问题,可以省下一大笔开支。 连自己儿子犯错都能毫不犹豫的处理他,应该不用担心他会突然变卦,而且这件事已经被神明见证,就算想变卦,也必须过真的关。 话说,自己来的目的不是来谈“烈日炉心”的吗?怎么光顾着看戏了? 算了,反正还有一次呢,下次再说。 秦和瑟瞧着兜里偷偷顺走的一小袋香酥小鱼干,回避了看向后方天守阁的视线。 ……只是看桌子上的鱼干还没有吃完,顺便打包带走而已;勤俭节约是美德,不是吗? …… 下次宴会将在后天举行,这两天就和之前一样,成了大家的自由活动时间。 自从那天泡了钱汤,政昭就喜欢上这个全天供热的地方,基本天天泡在里面,找不到他了,去钱汤里一找一个准。 该说果然是随他妈,是一个喜欢温暖的变温蛇族。 芳行则一如既往地在外面游荡,一边扩张着自己的交际网,一边收集着各种各样可能用的到的情报,偶尔客串一下大家的导游,带领海祇岛众人在稻妻城游玩。 里安没有到处乱跑,也是和秦和瑟一样,之前基本呆在旅馆,温习秦和瑟之前教给他的知识。 里安底子薄,没有政昭那恐怖的学习能力,也没有芳行那优秀的情报能力,为了追上他们,只能勤勤恳恳地不断学习,复习,将那些知识一点点吃透。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三小只都已经是成年人,但在秦和瑟的有意引导下,并没有寻常的勾心斗角,只要有一方有麻烦,或者疑惑,另外两个人都愿意帮忙解惑。 第100章 如果大家都不知道,就一起抱着问题,去“骚扰”秦和瑟。 秦和瑟也没有想过藏拙,该说的,能说的,基本上全部都教给了他的三位学生,可以说是尽职尽责。 慧看上了稻妻的纺织工艺,这几天一直在衣装店“偷师”,已经和衣装店的老板和裁缝建立了“良好的双边关系”。 而秦和瑟呢?选择窝在旅店,呼呼大睡。 先是为了“烈日炉心”的成稿忙活了三天,又是在深夜逛了一遍妖怪集市,又是参加宴会,演了一场不算戏的戏,算不上心力交瘁,也可以说是略感疲惫。 为了后天的宴会能完整的表现自己的设计和获得状态更好的自己,(其实就是想偷懒了。)秦和瑟选择在旅馆睡上了一天一夜。 在拥有了充足的睡眠之后,秦和瑟从里安那里,获得了健三郎最终的处理结果。 “凌迟?”秦和瑟看着手中芳行收集到的情报,有些意外:“他这是偷了多少公款,让他们的法律选择了最折磨的惩罚?” “这个……具体的金额,应该只有负责处理这件事的九条家和他们的神明才知道了。”里安挠了挠头:“反正据外面的小道消息,健三郎偷的摩拉已经可以把一个村的全部田地全买下来,还附带建一个大别院了,应该是偷了不少。” “而且不只是挪用公款,还有虐杀□□平民,驱赶农民,私占田地建设别院,私建违规妓馆,还有之前杀死它二哥这件事,全都被一一坐实清算。” “据说是有人给九条家提供了大量证据,证明他参与了之前一间被烧毁的违规妓馆的建设,还有之前在废墟旧井里找到的尸体,很多都能对应上了。” “所以健三郎不是立刻执行凌迟,而是先要将各种刑罚先过一个遍,同时清算他的财产;当所有该过的刑罚都过了,再执行凌迟。” “所以从现在开始,才是他真正受罪的开始。” 看着情报上密密麻麻排列地各项罪名,秦和瑟不由得感慨,他还是小瞧他了。 要是他能把这些掩盖罪行的能力用到正道上,哪里会落的现在这番田地。 “对了,芳行呢?”其实秦和瑟早就想问;这两天虽然情报都会准时送到秦和瑟手中,但芳行本人却一直没有出现过。 他也可以通过因果直接推演他的行踪,但这毕竟是他自己的隐私,他想让自己知道的,自然不会掩饰。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说,他要去看看他以前的朋友;不过他说过,会在宴会的时候赶回来的。” “这样啊……我明白了。”秦和瑟不在询问,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走吧,去钱汤逮政昭,顺便一起去泡一泡,怎么样?” “好!” …… 在一处荒地上,隐蔽的小路被时间彻底淹没,齐腰高的杂草野蛮生长,掩盖了土地上还未完全消失的黑色痕迹。 浅仓芳行站在小路的尽头,原本华丽的门扉化成泥土里黝黑的木炭,熙熙攘攘的车马像是一场噩梦的背景,当梦醒时分,便再也没有踪迹。 “……我回来了……” 芳行轻声细语,在那滩唯一可以证明过去存在的黑炭前,烧起一捧纸;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关于健三郎和他的同党所有的判决决定和罪行。 “……我逃出来了,家进……” 灰尘扬起,烧给那消失在龌龊中的,消失在火焰中的,消失在无声的微风中的,一群又一群没能离开这里的人。 “……我那天逃出来后,从码头那里,坐船离开了鸣神岛。” “虽然遇到了一点小插曲,没能去成清籁岛,但我也因祸得福,见到了一群可以信赖的人。” “我过的很好,有一位很好的老师,一群没有血缘的家人,还有值得付出的,可以依靠的‘家’。” “我已经彻底走出来了,家进。”风拂过野草,带走了芳行的声音: “所以,我来取回他们欠我们的命了。” 第五十三章 一场小小的宴会再次举办, 没有了烦人的“污秽”,这场宴会真正做到了宾主尽欢。 妖族到来的还是那批妖,同时狐斋宫也带上了不少在妖中有所威望的大妖;政昭虽然算是在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妖怪, 但也很快与那些大妖“打成一片”……物理意义上的。 柊家家主也来到了现场, 与他同行的, 是之前一直没有消息的柊文一郎。 芳行对他的感官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在柊隆明的有意引导下, 他也愿意和这位未来的柊家家主聊一聊。 毕竟未来还需要依靠柊家的贸易和港口,接触接触也不是坏事。 里安也没有闲着, 而是跟着柊家特意找来的各种工匠, 和他们聊起稻妻技艺。 里安带来的羽毛笔和蜥皮纸,还有各项奇怪的工艺引起了工匠的兴趣, 作为这些技法的交换,他们也将自己的技艺倾囊相授。 这一趟大家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聊地眉开眼笑,格外愉快;里安随身的小本本记满了各种各样的要点,很快就记满了一本。 至于秦和瑟,则依旧坐在主座旁边, 和真谈笑风生;只是这次, 他与真真正谈起了此行最重要的目标: “这是‘超高温矿物冶炼兼锻造炉’——也就是我设计的‘烈日炉心’的原理与简单的初稿。”宽大的卷轴在榻榻米上徐徐展开, 三人借着主座的案几, 躲在后面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 一起观看着秦和瑟带来的“初稿”。 第101章 这份稿件过于庞大, 三个案几都没有办法放下,为了能更好的看清, 三人一致决定趴在地上看。 “你……这是‘简单的初稿’?”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各种数据与线条,狐斋宫感觉自己的脑子要承受不住这份知识的“洗礼”了:“初稿不应该是一些简简单单的思路和过程吗?你这不是初稿, 是直接可以当做成稿的程度了吧?” 这份稿件看似详尽,但在很多,尤其是最中心的数据上,只绘有它的大体结构,却没有任何标注和数据。 “其实也差不多,当时在画这份稿件的时候,顺便把一些必要的数据计算一下,当做验证这份初稿的可行性。”秦和瑟见两人看地一头雾水,把这份主体的稿件收了起来,拿出一些细节上的分稿:“当然,很多数据是不会写在这里的,毕竟它的真实性还有待验证,就不用放上来干扰视线了。” 这些小稿件明显就比刚才的大件要容易理解很多,秦和瑟向她们细细讲解,将一些大致的原理解释给了两人听。 但很明显,两人相顾无言,还是一同保持着疑惑,并没有完全理解。 “……要不……让影来?”真问起旁边的狐斋宫:“她好像捣鼓过这种东西,要不让她来看看?” “你以为我没有去找她吗?”狐斋宫翻了一个白眼,直接顺势整只狐趴倒在榻榻米上,似是放弃了思考:“她听说是这种纯技术活,早早就跑踏鞴砂看刀匠去了,逮都逮不住她。” “‘如果姐姐都理解不了的话,我肯定更没法理解了啊!’她当时就这么说的,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狐斋宫学着另一个人的语气,瘫在地上像一只废狐:“早知道我也帮不上忙,我就不来了,这是什么智商上的碾压啊……” “其实……我有一个主意……”秦和瑟看着满面愁容的两人,主动提起道:“如果二位相信我的话,不如将工程全权委托给我,如何?” 此话一出,主座后趴着的三个人顿时安静下来;真与狐斋宫对视一眼,狐斋宫微微抬头,向秦和瑟示意,真清了清嗓子,直起身来,神色认真: “如果我们委托你全权处理这项工程,在没有技术监督的情况下,你如何向我们保证工程质量?” 此时不再是之前宛如嬉闹的聊天,而是国家代表之间的交流,真正关乎国家利益的“谈判”。 “其实很简单,当‘烈日炉心’被制造出来,真正运作起来,是否有质量问题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像这种需要高精度处理的工程,出一点问题都会影响的运行。” “我们可以与您约定一份‘保修期’,在这一段时间内,‘烈日炉心’出现任何精度与质量问题,都将由海祇岛一方负责。” “那如果在这‘保修期’外出了问题,又该怎么处理呢?”真点了点地上的零碎稿件:“我们没有技术,以后出了问题,自然只能由海祇岛出面,到时候海祇岛会如何?” “当然是会管的,真女士。”秦和瑟又拿出厚厚一份稿件;但这次不是设计稿件,而是一份清单:“这是我设想里所能用到的材料,画圈的是还需要再商榷的材料,还有大致需要的人工和时间,基本都在这些表里。” “如果出了问题,我们海祇岛会负责修复,但如果在‘保修期’外或者是人为因素或者是贵方提供的材料因素所造成的事故,我们会收取一定的费用。” “时间所带来的损耗也不是我能全算清的,在过了一定岁月之后,炉心出现损耗是无法避免的过程,自然不能算是工程问题,而且工作的大家毕竟都是要吃饭,不可能一直‘免费’解决问题。” “不知真女士意下如何?” 真指尖轻点,思索着方案的可行性;秦和瑟淡定地喝着茶,给予真足够的思考时间。 狐斋宫看似无所事事,双眼却一直紧盯着散乱的稿件,视线炽热到快把稿件戳出一个洞。 知识快进我脑子啊!快进啊!!! “我同意这份提议。”真直视秦和瑟的眼瞳,将那一叠清单拿在了手中,眉眼严肃:“具体的细节,会等以后真正洽谈这份工程是定夺,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为何要相信你?” 这份质疑很严肃,也很刺耳,但秦和瑟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微一笑,同样直视着真如同紫藤萝花般紫色的瞳孔: “我是否值得信任,您心中自有考量。” “至于我自己……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秦和瑟对真伸出一只手,象征着信任的交接: “您愿意相信我吗?” 淡紫色的流光在真眼中闪过,两人相顾无言;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真轻笑着,与秦和瑟相握: “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啊?这就定了?”还在状况外的狐斋宫看着还没过多久,就默不作声地就达成了某种协议的两人,发出灵魂一问: “怎么就突然合作了?你们怎么谜语人起来了啊?” 突然,主座之下爆发出一阵喝彩,三人一愣,悄咪咪地回到了主座。 宴会外的别院内,古河和政昭连过好几回合,在习武之人眼中,两人都收着劲,但在外人看来,却像是两道光在打擂台一样。 刀剑相交,迸发出刺目的火星,银光闪烁,恍惚众位宾客的视线。 第102章 在过了不知几个回合后,交缠的二人骤然分离,古河的刀干净如新,但在刀刃处出现了一处小小的反卷;政昭的剑反射宛如冰晶的光斑,细长的剑尖上,是一块完整的布料。 两人都在小臂处绑上了一条布带,先抢夺到布带的人获胜。 “多谢政昭兄弟赐教。”刚刚暖身的二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古河被狐斋宫飞了一记眼刀之后,他也明白应该适可而止:“往后若有机会出游海祇,到时候我一定会使出全力,战个痛快!” “好!”政昭甩去剑上沾染的一丝水汽,轻巧地挽起剑花,将长剑逸散在微风之中:“那我就在海祇岛恭候各位了。” 古河看着政昭手里的剑,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些许艳羡:“政昭小友,你的剑是由那位大师打造的?我可以去拜见拜见这位大师吗?” “暖雪吗?”政昭再次召出长剑,细细抚过剑身,满脸骄傲道:“这是我老师给我打造的拜师礼物,仅此一把。” 暖雪是政昭为这把剑起的名字,它是秦和瑟借着空闲,为政昭锻造的一把细剑,看似如凝结的雪花般凹凸不平的表面却格外锋利,材料也很奇怪,明明透着一股寒意,却入手温凉,似是带着温度的雪花。 木质把手简单朴素,尾端系着秦和瑟精心挑选的最饱满圆润的一颗珊瑚真珠,彰显着雅意。 从见到这把剑的第一眼,政昭就深深的喜欢上了这把剑,天天剑不离身,到哪里都要带着它。 古河还是有些不死心,见狐斋宫没有再飞眼刀,继续问道:“敢问……你的老师是?” 政昭下意识往秦和瑟的放向看了一眼,这一瞬间的眼神被古河捕捉到,看向了主座的方向。 此时的主座上,除了他所熟悉的狐斋宫大人,还有他们的主尊大人,就只有那位从海祇岛而来的带着白色面具的“秦先生”。 “原来是秦先生啊。”古河先声夺人,见政昭没有反驳,立刻明白他一定是找对了人:“秦先生的手艺真是绝啊!踏鞴砂的名匠和大人相比,都要逊色一分啊!” “古河兄弟谬赞了。”秦和瑟拱拱手,没有接下他的赞美:“只是秦某运气上乘,捡到了这一块质量绝佳的矿石而已,手艺当然不能和那些名家相比。” 这确实没有说谎;这块矿石是他再次回到那个被他灭门的龙蜥驻地时,从山谷里翻出来的,整个山谷里就只有这么一小块,再多一点都没有。 他当时就是看上它锻造后极好的花纹和优良的结构强度,才把它带出来,直接锻造成长剑给政昭用,算是这一年作为他师长给予他的纪念。 “秦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我古河可以拿我的刀起誓,本人绝对没有撒谎。”古河神色严肃,格外认真:“秦先生的锻造手艺绝对在那些名匠的手艺之上,就算是他们自己来,肯定也会这么说。” “谢古河兄夸赞了。”秦和瑟看对方那固执的样子,不想和他拉扯,选择转移话题:“不知刚才的比试,是谁更胜一筹啊?” “当然是政昭兄弟。”古河挠了挠头,有些遗憾道:“果然大千世界卧虎藏龙,我还需要再锻炼锻炼。” 一场比试就这么结束了,大家回到位置上,伴随着精致的吃食,观赏着台下舞姬曼妙的舞蹈。 虽然细节还需要商议,但基本已经可以算是谈妥生意的谈秦和瑟心情极好,盛上满满一杯美酒,配着佐酒小菜,吃的非常舒心。 刚刚化去酒劲,再次轻抿一口的秦和瑟突然发现,一撮白色的毛发突兀出现在脸旁,一转头,狐斋宫带着诡异的笑意,神神秘秘地说道: “小秦啊~为了咱们两国未来的友好交流,要不要一起来跳个舞?” 第五十四章 “咳咳咳!!!” 秦和瑟没有缓过劲, 口中酒液直接呛住喉咙,爆发出剧烈的呛咳;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汇集在秦和瑟身上, 又在触及狐斋宫后默默回收。 突然就不感觉奇怪了…… “那个……斋宫小姐, 你是不是记错了?”秦和瑟拍拍胸脯, 把喉间的痒意压下:“我不会跳舞啊, 是芳行会跳, 还跳的非常好。” “但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找我们跳舞,柊老三不是已经绳之以法了吗?” “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狐斋宫的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秦和瑟隐藏在厚重白袍下的细腰, 搭在他肩上的双手蠢蠢欲动:“待会我要上台, 为两国的友好合作献上一舞,本来我有舞伴的, 但她临时有事没办法上场了,然后我就想到你了。” “你看, 那就是我舞伴,已经醉在桌子上了,根本没办法和我一起跳了。” 秦和瑟随着狐斋宫的指引,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某个身影, 乌黑的长发披散, 阻挡了对方的样貌, 让他无法看清对方的状态。 “千代那个家伙, 就喜欢喝酒, 还一喝喝个没完, 一个没注意,就醉在哪里, 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也是实在找不到好的舞伴,只能拜托你行行好, 帮帮我这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打工人了。” 少来!我刚刚还看见你们在那里密谋着什么呢,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秦和瑟没有说破,毕竟这没有意义,要是对方真死乞白赖瘫在桌子上起不来,到时候丢的还是自己兼海祇岛的脸。 “可是,我真不会跳啊!跳舞一事还是……” 第103章 “跳舞?!” 一声惊呼出现在不远处,秦和瑟转头,看到在往这里赶来的芳行。 在芳行看到狐斋宫靠近秦先生,并且明显是说了什么让他咳嗽的事情之后,他就有些焦急;毕竟秦先生不是稻妻人,而狐斋宫小姐鬼点子又很多,他怕秦先生踩坑,便匆匆告别柊家人,往这里赶来。 在听到秦先生要跳舞的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做出决定的那个晚上,他与秦先生那次简单的拥抱;在接触秦先生身材的那一刻他就在想:好想看他跳舞啊…… 后来,秦先生成为了他的老师,这份大逆不道的想法和本能的羡慕就被他死死地压在了记忆深处,不再提起。 “先生是要跳舞吗?”芳行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睛瞬间点亮,但又非常懂事的将心思收起,不让自己的主观影响判断:“抱歉,刚才是我失礼了;不知狐斋宫小姐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请求呢?” 为大家跳舞这种事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尤其是在刚出了柊老三这件事的情况下,突然让当事人跳舞多少让人觉得稻妻一方有些图谋不轨。 “健三郎那位逆贼前不久才将秦先生类比舞姬羞辱我们海祇岛,这时候再让秦先生跳舞,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了吧?” “这位小友误会了。”狐斋宫掩面轻笑,和芳行拉扯了起来:“是这样的,事出突然,我出于个人请求想请秦先生帮一个忙……” 主战场转移,作为争论中心的秦和瑟反而清闲下来;他瞧着拉扯中的两人,默默嚼着小鱼干,感到一丝迷茫。 因果红灰参半,证明这件事好坏影响都有,要看后续发展和处理;其实也是,虽然这是私宴,都是自己人,但这个时机太巧,如果是存心想挑刺的,这件事就会成为贬低海祇的谈资。 最保险的处理当然是装傻充愣,坚决不答应,这是他一开始的想法;但他转头时,见到了芳行眼中的光。 他看的到,在提起他要跳舞的时候,芳行眼中闪烁的,是一种纯粹的渴望——他想看他跳舞。 那是没有任何杂质的渴求,甚至让他想起之前的世界里,饥荒中的人,对着高山上破败的神像献上自己的虔诚。 他知道芳行对舞蹈已经到近乎痴迷的程度,对于他的反应,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他何德何能承受的住这种目光啊…… 作为一个选择困难症,此时的秦先生陷入了两难: 不跳吧……虽然以后可以给芳行补上,但就像是生日已经过了好几天才收到生日礼物,总感觉缺了什么;但跳吧……先不说自己只是一个纯粹的理论派,唯一一次上手还是一场没有技术含量的啦啦操,而且在此等风口浪尖的时候跳舞,即使现在宴会上的大家都抱有善意,但难保以后不会出现什么风言风语,败坏海祇岛的名声。 好难抉择啊…… 纠结的秦和瑟决定不能让他一个人纠结;他偷偷敲了敲徽记,决定骚扰远在渊下宫的大蛇。 衣袍下的红光微微一闪,连接被接受,周围不再有上一次那嘈杂的背景音,只有奥罗巴斯清浅的呼吸在脑海中响起。 “你在书房?” “嗯,我在。”笔尖摩擦的声音响起,大蛇回应了他,主动提起道:“怎么了?是遭遇了什么麻烦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麻烦……是有,但也不算大。”秦和瑟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原委对奥罗巴斯一一道来:“所以我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作为过来人,你有何意见?” 大蛇沉默,笔尖摩擦的声音消失;秦和瑟发着呆,耳外是宴会酒杯碰撞的欢闹,而他的大脑则一片宁静,二人的呼吸逐渐交错重叠,无意间达成同步,化为如同一人的回响。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奥罗巴斯打破宁静,问道:“你为何会因为他一个眼神,就有了想为他跳舞的决定?” “啊?”秦和瑟被突然的问题问的一愣,短暂思考之后,他无奈地回答道:“就……想回应一下对方的期待吧……” “毕竟未来不可控,谁知道以后有没有这样一个机会再回应这份期待啊,不是吗?” 奥罗巴斯没有言语,在沉默了数秒之后,大蛇再次问道:“你的因果不是可以推演未来吗?你为何会未来不可控制呢?” “正因为我有‘因果’,我才明白‘未来’是最不可控的啊。”秦和瑟轻轻拨弄眼前盘中的小鱼干,言语之中不见情绪:“因果千千万万,你并不知道,你的未来究竟会往那一条因果发展。”【1】 “可能你推演了无数可能,做了各种各样的准备,结果现实偏偏往那可能性最低,也最坏的因果发展;可能就只是一个与你几乎没有任何关联的因果,在一瞬间就会改变你的一生;可能应该必死的因果,却在逐渐的发展中,显现一丝生机。” “不管是在哪里,除非跳出时间之外,以旁观者观察时间的进程,否则任何能力都只能影响,无法决定未来。” “任何能力,都不可以。” 秦和瑟的声音低沉,斩钉截铁的语气和以往任何时候都有所不同;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异样,捏了捏鼻梁让自己放松下来:“抱歉,我语气有些不好,让你无端受了我的气,实在抱歉。” “没事,我不在意。”大蛇没有再提起刚才的事情,而是回归那最初的问题:“其实,我觉得,如果你真的在意这份期待,那就去跳吧。” 第104章 “如果他人想打压诋毁你,不管你做什么,都会成为对方嘴下反复咀嚼的渣滓,和舞蹈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海祇岛不是受气之辈,如果对方真的对我们有敌意,回敬他就好,不必在意他的想法。” “舞蹈本就是人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即使你没有任何舞蹈功底,你回应这份期待的情感,也会通过舞蹈传达给你想给予的人。” “而且……”奥罗巴斯想起秦和瑟一看就极为匀称且协调的身躯,还有那可以把龙蜥灭团的体术,没有任何犹豫:“我觉得,不管你跳什么,都会很好看的。” “我发誓。” “……没必要到这种程度吧?”秦和瑟没忍住摸了摸鼻尖,大蛇的鼓励让秦和瑟不由得感到些许羞涩,还有一点被夸奖的飘忽:“那个……就先谢谢你的建议了。” “我在看看情况,一会再决定。”还有一些东西需要确认一下,如果某人准备充分,再考虑这些也不迟。 秦和瑟刚想挂断,大蛇出声道:“那么,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 “嗯?你说。” “如果你决定跳舞,我能否作为你的观众呢?” “啊?”秦和瑟一头雾水:“这不是什么私密的事,你要看当然没什么,但你有什么办法从遥远的渊下宫一下子窜到这里啊?” “政昭是我的眷属,我可以与他共享视角。”这并没有难倒大蛇:“我待会会和政昭商量一下,到时候我会暂时占用政昭的左眼,观看你的演出。” “你好像很笃定我会上啊?”秦和瑟听大蛇那样积极,忍不住打趣道:“怎么?这么想看我跳舞?我一个大男人跳舞有什么让你怎么积极的?” “因为好看啊。”耳边又一次响起大蛇轻缓的话语,带着柔和的笑意,让秦和瑟耳垂发热:“我说过:‘不管你跳什么,都会很好看。’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期待你的表演,一会见。” “噢……一会见。” 连接断开,秦和瑟假装淡定,强压下翻涌的热意,但还是羞愧的捂住自己的脸。 秦和瑟啊秦和瑟,你是越来越菜了,就这你就受不了了?出息! 缓和好自己的情绪,将热意全部驱赶完毕,他看向还在拉扯的二人,主动开口道: “狐斋宫小姐,我可以询问一些细节吗?” “没问题呀~”狐斋宫保持着标准的微笑,从与芳行的对峙中脱身出来:“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就好,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好,我想请问……”秦和瑟斟了两杯茶,将它们递给剑拔弩张的二人: “对于本人这么一个基本没有任何舞蹈基础的人,你如何保证我在台上能完美配合你呢?” 第五十五章 似是没有意料到事件的走向, 狐斋宫一愣,又迅速反应过来: “这你不用担心。”狐斋宫火速上前,格外热情道:“这次舞蹈是一场打戏, 是有剧情的, 对于舞蹈本身要求不高。” “你也是有武学功底的, 只要跟着我的攻击节奏, 做出反应就行, 不需要任何舞蹈功底,包跳包好, 完全不用担心。” “可是随随便便就同意上台舞蹈, 是否过于轻视我们海祇一方?”芳行尽职尽责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不让海祇岛的名誉受损:“到时候对于大家的流言蜚语, 稻妻一方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我也会随秦先生一起上场,作为稻妻的高层, 如果我也一同上场,那么他们在嚼各位的舌根的时候,必然躲不过我。”狐斋宫游刃有余地回答道:“如果这样还出了一些不好的言论,我会出手, 这样您是否满意?” “但……”芳行还要说些什么, 被秦和瑟伸手制止。 “狐斋宫小姐, 能否让我和芳行单独说说话?” “当然。”狐斋宫轻巧起身, 躲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 “我等待秦先生的回应哦~” 见狐斋宫走远, 秦和瑟苦笑着叹了口气, 拉下还有些紧绷的芳行,安抚道:“没事, 只是一些朋友间的请求而已,不必如此紧张。” “你忘了?这次本来就是非官方的行程, 没必要太严苛要求自己。” “但是,这会影响我们的形象。”芳行渐渐放下他过于僵直的脊背,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放松。”秦和瑟给他递了一杯水,让他缓缓神经;见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秦和瑟问道: “芳行,你想看我跳舞吗?” 芳行顿时乱了阵脚,磕磕绊绊地想否认这件事,但肩膀突然传来的力道,却让他骤然一滞。 “不用考虑其他事物,芳行。”掌心的热意传递到芳行的身体里,秦和瑟看着他,眉眼温和:“身为神明眷者,自然也要和神明一样,回应大家对我的期待,所以没必要这么苛待压抑自己。” “无论是什么答案,只要是我能给予的,我自然会给予你。” “告诉我你本源的渴望,芳行,你想看我跳舞吗?” 芳行底下头,手指不可抑止地绞在一起,在一阵沉默之后,细小的声音从他的口中飘出,传入秦和瑟的耳朵: “……想……” “乖孩子。”手掌从头顶拂过,给予芳行抚慰:“就当是你在我们这里干了这么久的员工福利,要是表现不好,还望你不要介意。” 第105章 “怎么会!”芳行总算是有了些许活力,直勾勾地看着秦和瑟,目光坚定:“秦先生一定会有一场精彩的演出的。” “借你吉言。” 秦和瑟向狐斋宫示意,对方立马蹦蹦跳跳地窜的秦和瑟面前,一脸期待:“秦先生考虑的这么样了?” “献舞一事,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但是……”秦和瑟回避对方一下子闪出星星的狐眼,清了清喉咙,正色道:“但毕竟事出突然,演出剧本和道具都还没有印象,你可以领我去看一看吗?” “那是一定的!”狐斋宫彻底放开自己,眉眼笑出了花,欢快地抱住秦和瑟,白色的狐尾像扫帚一样甩到飞起:“太谢谢你了!你就是我的救星啊!” “好啦……我都已经答应了,没必要再这样浮夸,演的有点过了。”秦和瑟无奈地将吃了一半的小鱼干塞进嘴里,把狐斋宫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先带我去化妆吧,正好趁此机会了解一下你的剧本。” “没问题!”狐斋宫也不在意自己算盘暴露,立刻招呼起侍女在前面引路。 秦和瑟刚刚起身,准备和狐斋宫悄悄挪到后台,一股力道轻轻拽住他的袖子,芳行闪着和狐斋宫如出一辙的星星眼,满眼的渴望。 “我……我可以一起去吗?”芳行本就对舞蹈颇有造诣,似乎才过了这么一会,就已经有了些许想法:“就是……我想看看秦先生的造型,万一有不和规矩的地方,好为先生把把关。” “当然可以。”秦和瑟拍了拍他的被,把他一并拉起:“走吧,一起,时间紧迫,我们抓紧。” …… 在后台,一处专门开辟出的更衣室内,洁白的武士服平整地架在衣架上,经过改良后变的更加轻盈,不再像往常那般笨重繁琐,花纹朴素,符合秦和瑟的气质。 芳行已经看过,非常符合稻妻礼数,没有形制上的问题,材料也非常名贵,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功夫与准备,但…… “你们不觉得……”秦和瑟摸了摸手下柔软轻薄的布料,总感觉哪里不对:“这件舞服……有点太暴露了吗?” 其实秦和瑟也觉得奇怪,明明从结构上来看,基本没有暴露的地方,但在他脑海里,呈现出来的穿着结果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暴露”,就像以前网上说的“看似什么都没有漏,却又像是什么都漏了”一样。 “没有啊,这不挺好的吗?”狐斋宫还未化妆,但已经换上自己的舞服:粉嫩的衣袍宛如初开的樱花,薄纱舞动,将原本就明艳的样貌衬托的更加妩媚。 “这可是我们请了稻妻城最好的裁缝准备的,图纸也都有我们把关过,不可能犯这种低级是错误啊?应该你的错觉吧。”狐斋宫从背后一推,将秦和瑟推进更衣间:“再怎么说,都等你先换了再说,我在外面等你呦~” 更衣室的长帘被严严实实的拉紧,侍女们低敛着目光,将秦和瑟的衣服一件件脱下,等他只剩一件里衣后,再为他换上舞服。 这里的侍女技术专业,手脚干净,更衣十分迅速,全程没有一次与秦和瑟有过任何形式的接触,即使是习惯了自己动手的秦和瑟也没有太多的不适;没办法,这是他们的工作,入乡随俗。 舞服被服帖地换上,蛇面被换下,戴上了精心雕刻的鹿面,原本略显冰冷的气场变的出尘,像是一心向道,无念无想的武者,干净,纯粹。 芳行和狐斋宫看到秦和瑟此时的造型,难得的意见一致了起来: “完美,太完美了。”狐斋宫反坐在椅子上,原本就闪亮的眸子更加耀眼:“你看,没有任何问题吗!多好看,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芳行也和狐斋宫如出一辙的表情,如果不是他的理智还在,秦和瑟都要怀疑他会直接上手细数各项“要点”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跳舞,不是卖身啊! “那个……斋宫小姐,是不是该讲讲我待会要跳什么东西啊?” “嗷对!差点忘了正事!”狐斋宫赶紧坐好,正色道:“这次演出是有情节的,不过你不怎么需要演,大部分都是打戏。” “其实就是一个狐妖作乱,潜心修行的武士前来除妖,与狐妖打了起来,最终将狐妖击败的故事。” “然后呢?没有什么细节要交代的吗?” “没有了。” “没有了?” 狐斋宫看秦和瑟满脸不信,叹息道:“本来故事不是这样的,但这不是临时换人了吗?所以剧本也要跟着换,为了方便换人,一切从简。” “这个剧本的重点在于狐妖和武士的对打,不需要演绎,只要有武学功底,都能有不错的表现,所以临时改成了这样……” 两人交流着基本的流程,芳行全程旁听,渐渐地,他的眼神飘到秦先生的手臂之上,盯着它微微出神。 这套舞服的确不暴露,也没有不妥的地方,甚至有一些本来要露的地方,他们也贴心地用朴素大气的布料遮挡;但拥有多年舞蹈经验的芳行看的出来,当舞真正跳起的时候,人们的视线会集中在哪里。 随着舞蹈逐渐激烈,最先显露出也一定会露出的,一定会是先生的匀称柔韧的手臂。 先生的手臂洁白的像雪,却又充满“生”的气息,如果能在上面绘上图案,一定会很惊艳吧…… 第106章 “芳行?”一声呼唤拉回芳行飘忽的思维,眼眸重新聚焦,看向秦先生带着意外神色的面庞:“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芳行反应了一会,看到狐斋宫同样略带询问的眼神,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在那一瞬间,莫名的激动快过理智,在芳行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句话从他的口中流露: “先生,我可以在你的手臂上画一些画吗?” 窗外响起虫鸣,两人盯着芳行,眼中情绪流转;芳行骤然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刚想回收自己的话,就被秦和瑟截过。 “不错的想法。”秦和瑟仔细想了想这个方案的可行性:“这是武戏,肯定有剧烈的动作,手臂露出的可能性很大,在上面绘画,也算是增加一些观赏性,值得一试。” “你的绘画功底不错,丑是不会丑的,不过你是已经有了具体想法还是只是一个主意?” “有……有了一点思路。”见秦先生没有拒绝,芳行低下头,不太敢于秦和瑟对视:“我……我想画一些蝴蝶和飞鸟。” “为什么想画这个?”狐斋宫也有些好奇,问道。 “武士虽然杀伐果断,但道心坚定,心地善良,如果在打斗过程中,遇到飞鸟与昆虫,他是否会侧转方向,避开无辜的生灵呢?” “所以我就想,在手臂上画上鸟虫略过的模样,将这份场景表现出来。” “这就是我的想法。”芳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小脑洞,没有实践过,所以我也不知道效果。” 秦和瑟看向自己的手臂,和舞服一样洁白的手臂虽然看起来挺赏心悦目,但也莫名有些单调,添一点装饰,也不是什么坏想法。 秦和瑟转头,看向还在踌躇的芳行,问道:“你对想画的图案已经有想法了吗?” “有……有!” 秦和瑟又看向狐斋宫,对方心领神会,主动说道:“可以洗掉的染料对吧?没问题,两分钟,马上送到!” 狐斋宫欢快地离开,秦和瑟撸起长长的袖筒,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笔,将笔和整条手臂递到芳行面前:“来吧,先打草稿,想画什么就画吧,我对你有信心。” “秦先生……我……我……”芳行托着手中的手臂,没有接过笔,不知所措:“我……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秦和瑟一笑,将身体放松下来,让芳行感受到自己的状态:“你忘了?你本来就有绘画的底子,只是这次将画纸改成我的手臂而已,放心大胆去画就好。” 在短暂的犹豫后,芳行接过秦和瑟手中的笔,努力抑制着颤抖的双手,在秦先生如同白纸的手臂上,画上第一笔。 第五十六章 和工匠聊嗨的里安缓了一口气, 他随便飘了一眼,感到有些不对:秦先生,还有芳行不见了。 暂时告别了工匠, 里安偷偷溜到已经回了原位的政昭旁边, 小声问到:“政昭, 你知道先生去哪里了吗?” “这个……我也知道的不多。”政昭挠了挠头, 似乎也在状况外:“好像是说要准备去跳舞, 但具体要做什么,还不清楚。” “跳舞?”里安有些意外:“在这种时候跳舞, 容易被有心之人说闲话的吧?” “我也是刚听说。”政昭揉了揉不太舒服的左眼, 给里安送了一杯茶:“不过据我了解,狐斋宫女士也会跟着一起出场, 先生应该是有自己的考量,我们等着就可以。” 里安乖巧地坐下, 等待着先生的出现;在政昭看向他处的空隙,他偷偷瞥一眼,注意到政昭左眼的异常。 “……政昭。”见政昭第三次揉自己的左眼,里安主动提起道:“你眼睛怎么了?” 两只眼睛从外观上来看倒是没有任何区别, 但不知为何, 比起右眼, 左眼那明明和秦先生如出一辙的澄澈瞳孔, 此时却沉淀着宛如实质的威严。 就像是在直视神明一样。 “没事, 只是有点酸, 用眼过度而已。”政昭再次揉了揉眼睛,表情稀松平常:“刚才在后面和他们偷偷比眼速, 眼睛睁的太久了,需要点时间缓缓。” “噢……好吧。”见政昭不愿意多说, 里安也就没再问,而是聊起了之前与工匠聊天时的见闻。 政昭简单的附和着,表面风轻云淡,而在意识里,他清清楚楚地接收着左眼属于蛇神大人的威严,在心底瑟瑟发抖。 “我打扰到你了吗?”奥罗巴斯感受到政昭若有若无的紧绷,主动问起。 “没!没事!”政昭努力放松自己,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只是刚才和各位新认识的朋友比试了一下,有点累而已。” “嗯。” 大蛇回应之后,就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待在左眼里,不再有任何动静。 虽然知道神明大人只是来看表演的,但还是感到压力好大。 老师你在哪?救我啊啊啊!!!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厅堂突然昏暗了下来,舞姬悄然退场,不知从哪里来的光打在厅堂中央,伴随着纷纷扬扬的白雪,轻轻落下。 雪自所有人身旁飘过,喧闹逐渐平息,大家静静地观赏细雪,无声等待着。 清浅的踩踏声响起,一抹粉红自黑暗中显现,柔美的妖物面带绚烂的狐面,踏着舞步,缓缓步入已是一片白色的舞台。 轻盈的脚步只在薄雪上压出一层浅浅的痕迹,不过一刻便被再次覆盖。 第107章 狐妖似乎很开心,衣袖飞舞,洁白的手臂上是如同厉鬼的黑纹,血斛染红的指甲纤长,衣物上点点樱花像是溅射的鲜血,血腥的妖冶涌入鼻尖。 长长的衣袖扇过,卷起小小的风,将落下的雪带起,雪也染上了红,化为红泪再次落回积雪。 安静的雪地里,没有任何人叨扰,她肆意挥洒着她的喜悦,笑容疯癫而鬼魅,仿佛此刻在这里舞蹈的,不是狐斋宫,而是一个刚刚填饱肚子,妖媚的恶鬼。 这是狐妖一个人的独舞,一个人的狂欢。 突然,又有脚步声响起,却又骤然消失,眨眼间,一把长剑突进,直直刺向狐妖面门。 长袖舞动,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银光一闪,长剑被挑飞出去,深深刺入雪地之中。 此长剑一身银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如雪般洁白的手出现在光芒之下,随之一同来到的,还有一袭白衣的武士。 宽大的蓑衣与斗笠之下,朴素的鹿面温和柔软,但那棕色的眼眸之中,却蕴藏着无尽的杀意。 他拿起剑,像古松般挺立,和妖娆的狐妖对立着,气氛宛如冬季最烈的风,锋锐刺骨。 狐妖先发制人,原本就已经及地的长袖再次爆长,直击武士要害;武士轻巧闪过,拽住从身旁闪过的衣袖,猛然一扯,将两人的距离拉进一大段。 长剑挥舞,狐妖接过巧劲,将被拽的长袖果断斩断;距离拉远,长袖再次生长,没过多时,就已经恢复原状。 武士没有犹豫,长剑翻转,借着剑势突进向前;蝴蝶与飞鸟自手臂飞舞涌现,干净利落地刺向狐妖心脏。 两人不断拉扯,积雪被一阵阵气浪卷走,露出原本榻榻米的地面;厉鬼与花鸟相撞相离,在翻飞的衣袍间忽隐忽现,带着异样的唯美。 芳行已经悄悄回到了座位,欣赏着舞台上的二人,他不由得看呆了眼。 果然……秦先生真的很适合剑舞。 见原本该有所袒露的腰腹被纤薄的布料遮盖,他不由得想象起,这层布料除去时,那乍现的春色会是如何瑰丽的景象。 ……如果能帮先生再画一些别的地方就好了…… 思维像是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芳行脑中不可抑止的出现了画面: 秦先生斜靠在座椅之上,没有任何防备地袒露自己精廋柔韧的腰腹;自己手执笔墨,黝黑的墨汁滴落在肌肉的纹理之间,晕开一朵墨色的花…… “啪!”这一声过于响亮,周围的人微微转头,看到满脸通红的芳行。 芳行被自己刚才“大逆不道”的想法惊到,用双手狠狠一拍自己的脸颊,疼痛与热意一同出现在脸颊,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人的目光。 浅仓芳行!你在想什么啊!先生……先生能是那种人吗!?你给我打住啊啊啊啊啊!!! 在众人还在意外芳行的状态时,骤然的惊呼传入所有人耳朵,大家回过神,见证眼前的一幕: 武士的斗笠早就在打斗中掉落,露出其逼真朴素的鹿面;狐妖甩袖,逼向面门,武士向后下腰后退,回避这次攻击。 但就是这样,意外突生: 秦和瑟被突然的抽打声和触动的因果影响,躲闪不及,长袖贴脸擦过,摇摆的袖筒勾住了鹿面上只作为象征的鹿角刻纹,随着长袖的回收,将面具毫不费力地带了下来。 惊呼声起,两人皆是一惊,狐斋宫立刻反应过来,原本的收势一改,凛冽的攻势再起,将长袖与面具一齐向秦和瑟拍去。 秦和瑟借着化劲的姿态将面具接过,身体一扭,一转,再次回身时,面具又好好地戴回了他的脸上。 这次危机化解的极为快速巧妙,像是特意设计出来的一处环节一样,没有违和,大家只当是剧情安排,没有多想。 秦和瑟冷汗直冒,努力压下他狂跳不只的心脏;他注意到,在狐斋宫眼里,那和他同样惊魂未定的眼神。 既然答应了这件事,就要把这件事做好,这是秦和瑟的行为准则之一;既然决定要跳舞,那就应该有一个完整的演出。 还好舞蹈没有出什么差错,真是吓死人了啊! 舞蹈还在继续,狐妖逐渐不敌武士的进攻,不经意间露出一处破绽,武士没有错过,长剑一闪,剑尖突进,毫不犹豫地刺向狐妖的脖颈,却又在与肌肤近在咫尺的一瞬间,将溢出的杀意全部收敛。 狐妖跪在地上,仰望着挺立的武士,眼泪从眼角滴落,模样异常的凄惨可怜。 但武士并没买账,长剑再次向前,剑尖贴在喉咙上,带着细细的疼。 本来到这应里应该结束了,秦和瑟正打算收剑下场,却突然感觉到,剑不知何时加上了重量,狐妖嬉笑着,顺着长剑,爬到了秦和瑟的身上,妖冶的狐面贴脸靠近,像是在索取一个吻。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剑身一转,将狐妖甩下身来;狐妖借着力道,瞬间消失在所有人视线之中,临走前,还给了武士一个香艳的飞吻。 …… 舞蹈结束之后,秦和瑟在后台,找到了等在那里的狐斋宫。 “对不起。”烟杆里的烟袅袅婷婷地升起,狐斋宫难得正色,真诚地道歉道:“抱歉,摘了你的面具是我的失误,虽然补救下来,但对不起还是要说的。” “这没什么。”秦和瑟苦笑道:“被外界影响,导致反应不及时,是我的过错,我应该专心的。” 第108章 “不过,我更在意的,是结尾你一段,是你临时加的吗?” “是的。这就是我要道歉的第二个地方。”狐斋宫也是苦笑:“我当时确实有些冲动,虽然演出效果不错,但确实有些冒犯。” “对不起。”狐斋宫再次道歉:“这次有些突然,没有什么能作为道歉礼物的东西。” “所以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说到做到。” “叮铃”一声轻响,两人茶杯相撞,温和的清香萦绕,适口的温度顺滑入腹,带来丝丝暖意。 “话说……我一直有些奇怪……”秦和瑟见狐斋宫满足的笑意,问出他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你为什么一直执着要我跳舞啊?” 狐斋宫想了想,卷过她柔软的尾巴,颇为无奈道:“其实我之前的计划,是没打算你会跟我上台的。” “啊?”秦和瑟挑起眉头,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刚刚才出了风波,让你跳舞实在是有些痴心妄想。”狐斋宫又续了一杯茶,解释道:“所以我原本的目的,是先提出一个合理,但又不能接受的条件,然后我再提出很简单的条件,因为有之前的铺垫,你肯定很容易就能接受,答应下来的可能性也比较高。”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和芳行争执呢?” “因为看那孩子可爱啊,就……没忍住逗了逗……”狐斋宫摸着自己的尾巴,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结果你就这么同意了,我也就顺水推舟把活接下;还好本来就有两手准备,不然真的要闹笑话了。” “……”秦和瑟捂住自己的脸,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怎么一个眼神就让你做出这么不理智的决定了?秦和瑟啊秦和瑟,你越活越回去了。 “那你原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是以后会离开海祇岛吗?”狐斋宫微微凑近一点,神秘兮兮地问道:“等你离开海祇岛,要不要来我们稻妻再玩玩啊?” “离开海祇?”秦和瑟直视狐斋宫的双眼,但她眼神澄澈,嘴唇挂着些许狡黠,像是不打算隐藏的样子。 “你……知道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秦和瑟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你为什么……” 微凉的手指抵在秦和瑟的嘴唇,距离被缩短到毫厘,狐斋宫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作为刚才一次献舞的感谢,我再给你一些提醒吧……”淡淡的花香流淌进鼻腔,她凑到秦和瑟耳边,轻声说道: “你猜……为什么神明大人才见你一次,就能对你有这样的信任呢?” “之前的那句话,既是我的请求,也同样是一个提醒哦~” 第五十七章 宴会进入尾声, 随着真的离场,陆续有人选择离开,秦和瑟将疑问暂时放下, 打算等回旅馆再慢慢想。 换回衣服, 卸好妆回来的时候, 三小只和慧都在原位等待着。 这次宴会慧全程待机, 虽然并没有做什么, 却一直紧绷着神经,随时准备应对诸如某人喝醉, 恶意灌酒, 无法脱身等情况。 好在稻妻众人里,除了之前柊老三那个拎不清的坏种, 大家还都算是友善,没有故意下套, 贬低他人的行为,慧也就一直待机着,没有动作。 秦和瑟刚回来,就发现三小只情绪有些不太对:政昭他理解, 在大蛇那收不住的压迫感下贴身待这么久, 自然需要缓缓。 芳行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演出里, 时不时摆出一些动作, 手舞足蹈。 但里安就有些奇怪, 他静静地发着呆, 满眼的不可置信,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像傻掉一样。 “他怎么了?”秦和瑟问起慧,慧也是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表示没发生过什么异常,从一开始就这样了。 秦和瑟纳闷,小心地拍了拍里安,提醒道:“里安?我们该退场了。” “啊?……”里安回身,见到了熟悉的面具,猛然蹦起来,慌张地想要解释:“秦秦秦秦先生!我……我……我……” “怎么了?”秦和瑟没明白他发生了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慌慌张张的?” “没……没什么……”总算是和大脑连上连接的里安回过了神,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有些犯迷糊了,没什么事,真的!” 秦和瑟看里安面色红润,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便不再深挖,带着众人离开了宴会。 回到旅馆,和大家道了别,里安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听到外面没有了其他动静,终于放下了他紧绷的心,一屁股坐在门后,将自己缩成一个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脸颊滚烫,各种想法纷至沓来,里安将脸埋在臂弯之中,再次想起了宴会上那转瞬即逝的光景。 狐斋宫和秦和瑟反应很快,其实面具可以说是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秦和瑟超过一厘米的距离,基本没有人看到秦和瑟面具之下昳丽的样貌。 但就这一厘米,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啊……那不该他知晓……那永远不会属于他的绚烂…… 他看见了啊…… …… 回到自己的房间,秦和瑟放松地瘫在床上,想起了狐斋宫说过的话。 她知道我以后会离开海祇岛,而且从她的请求来看……她很有可能也知道他的离开是与海祇岛无关的自由行程。 第109章 那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已知自己与大蛇的一年之约只有他,大蛇,和政昭三人知道,如果狐斋宫……或者是真知道了这件事,那他们是如何知道的? 第一种可能,是政昭泄露的。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作为政昭的老师兼爸爸,不用因果都知道,这小子是绝对不会向外人谈论关于自己和大蛇有关的秘密的,可能性直接清零。 第二种可能,是自己在日常行为中泄露的;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自己与狐斋宫接触的时候并没有提起过与此相关的事情,而且如果真是这样,之前那句特意的提醒就没有意义。 第三种可能,是大蛇泄露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如果要这一点成立,首先大蛇要与真有过接触,且专门提起过这件事。 不应该啊?先不说如果大蛇见过真,那为什么大蛇还要自己跑这一趟?为什么两国神明见面如此遮遮掩掩?又为什么要提起自己的一年之约? 难不成大蛇想把自己“卖”给真,为了让真知晓自己的品性,了解自己的能力,两人打配合让自己来稻妻? 这怎么可能?自己只是一个想到处旅游的旅人,一没像他们那样的能力,二没任何人对他的信仰,要自己有什么意义?当装饰好看? 第四种可能,就是她们是用某种能力获得的这份情报,为了达成某项目的,故意暴露自己知晓情报这件事。 可能性也不大,当时狐斋宫对自己的因果是红色的,证明她没有恶意,这个可能暂时排除。 好烦啊! 被窝一卷,秦和瑟将自己裹成一个球,选择摆烂。 要不是那两个神和狐斋宫等级太高,他早就顺着因果知晓真相了,还需要在这里头脑风暴? 管她们干什么,反正到时候一年之期一过,他收到约定好的剩下一半摩拉,就可以去任何地方逍遥自在了;要是有突发状况,大不了到时候老子直接跑路,再多的摩拉哪有自己快活重要? 开摆的秦和瑟收了收被角,裹成一个蚕蛹,在柔软中沉沉睡去。 …… 天守阁内,榻榻米上草稿杂乱,真看着满地的线稿,感到头脑一阵钝痛。 之前的所有稿件,秦和瑟都大方地送给了她们,并且在一些跟外观和性能有关的稿件做了标记。 “如果有什么想要更改和调整的,可以直接告诉我,或者在这些稿件上面做更改都可以。”作为开张第一点单,还是一个超级大单,秦和瑟还是非常重视的:“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找我。” “还在研究这个?”狐斋宫端着精美的甜食进来,看到这满地的线条,脑袋顿时和真一起痛了起来:“这玩意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吧,别废这脑子了,来,吃点点心。” “照理来说,我也算是专业人士,不是吗?”真拨弄着地下的稿件,眉头微微皱起:“我们身为魔神,虽然有着诸多限制,但也有着与凡人相比,更加充盈的知识。” “可现在,看着面前这些稿件,我不确定,这份知识,我是否有能力去驾驭。” “你的意思是……这份知识有问题?”狐斋宫学着真,拨弄起地上的稿件,被真轻轻拍了一下手背。 “有,但问题不大。”真开始收拾起被狐斋宫弄乱的稿件,不打算再看它:“如果它有大问题,看过稿件的我们早就应该被天理注视,而不是现在还可以快快乐乐地吃着点心,考虑要不要把他挖到我们这里了。” “他身上有星空的气息,应该是外来之人,并且有着充足想学识和能力,要是他愿意参与到稻妻的建设,肯定会带来极大的进步。” “但可惜,他八成不愿意。”狐斋宫嚼着团子,被她带来的甜点真还未动一口,就已经被她吃了一大半:“他明显没有什么追求,还有些随心所欲,要不是有责任挂着,他早就跑了。” “话说,这是一个好办法哎!”狐斋宫激动合掌:“让他做一件大事负担上责任,之后就会有人对他抱有期待,为了回应他人的期待,责任叠上责任,他就会……呀!” “不要利用他人的底线与善良,斋宫,这是绑架。”真给了狐斋宫一颗爆栗,抢走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点心。 “我知道,这不是口嗨一下吗~”狐斋宫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地道,俏皮地吐了舌尖,掏出更多的点心,想要“挽回”一下自己在真眼中的形象。 两人心照不宣,不再管刚刚整理好的稿件,也不再提起刚才的事,一起溜到了庭院,悄悄摸鱼去了。 …… 之后便是按部就班的进程。 在秦和瑟与真约定之后没过多久,拜帖便送达离岛,正式的访问团将在两周后到达稻妻,届时将会就两国贸易与建设做出契约与决断。 秦和瑟又过了两周清闲日子,正巧夏日祭如期而至,他们这个非官方小队狠狠地扎在了祭典了,玩了一个痛快。 随后访问团到访,秦和瑟一队悄悄隐藏回队伍之中,假装自己刚刚随队而来。 芳行还是戴着面具,虽然他又收集了不少情报,够那群肮脏之辈狠狠地喝一壶,但这毕竟只是一次出行,后面的安排还未知,不能打草惊蛇。 本次到访,稻妻一方给足了面子,各种形制皆是按照最高规格的标准来做,整个离岛张灯结彩,和夏日祭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110章 来到稻妻城,安顿好各位使节,当大家都坐上谈判桌的时候,他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作为总负责人,摸鱼了许久的秦和瑟,又是改稿件,又是衡量成本,又是合同拉扯,忙到脚底生火,根本没有睡觉时间。 虽然他已经不需要睡觉了,但他虽然不用,但不能没有啊!这样的加班太痛苦了啊! 三小只也帮了不少忙,不然就这激增的工作量,就算是一天有25小时无睡眠工作,秦和瑟也干不完这些事情。 要记得和大蛇商量好加班费用,不然这班他白加了。 在将近一周多的谈判下,最终条约终于解决,成稿也已经定下,秦和瑟将作为项目的总指挥与总设计,亲自坐镇踏鞴砂,直到工程完结,验收成功。 同时,本次工程量巨大,工人将不仅有稻妻人,还将有一半左右,由海祇人担任。 顺便解决了就业问题,好耶! 这次是白夜国与海祇一同招工,因此伴随着工人一起上来的,还有第二批迁移的白夜国人。 随着这两次搬迁,白夜国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人口,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将一些遗留问题解决,白夜国就将彻底搬空封锁,不会在有任何人来到这里。 当然,还有龙蜥问题,据说最后还是要定期派人来处理,不过会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 回了一趟海祇,三小只都被留在了海祇岛,正好这次先生不在身边,可以让他们好好锻炼一下这段时间所学的知识。 而秦和瑟,则带着众多工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踏鞴砂。 第五十八章 时间跟随着炉心的逐渐成型, 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就到了秦和瑟在踏鞴砂监工的第三个月。 太阳自地平线升起, 秦和瑟伸了一个懒腰, 不情不愿地掀起被子, 准备迎接一天的工作。 工程预计工期为四个月, 正好卡在一年之期即将结束, 秦和瑟对此非常满意,舒舒服服的当起了监工。 因为私宴上的古河关于秦和瑟锻造技艺的评价, 秦和瑟刚来到踏鞴砂那一段时间, 见的最多的不是工人,而是踏鞴砂工匠。 从秦和瑟住在踏鞴砂的那一天起, 他的住所就没有消停过。 可能是因为海祇岛是客人,为了保持“高雅”的外衣, 同时也因为秦和瑟过于神秘的形象,一开始,工匠对于他的态度都是比较友好的。 他们会带上有诚意的礼品和自己所锻之物,规规矩矩的到秦和瑟的住处拜访, 向秦和瑟请教锻造技艺, 态度不算恭敬, 但也很正常。 对于对自己秉持善意的人, 秦和瑟也没有拒绝他们的请教, 但在知识的深度上, 他有意隐藏了一部分。 毕竟你不可能和一个古人讨论单晶硅该如何锻造,你谈了人家也听不懂。 但也就是秦和瑟的点到为止, 让踏鞴砂渐渐有了些许闲言碎语: 那个从海祇岛来的监工,说好了知无不言, 都收了人家的礼了,还故意藏拙,心眼太坏。 不管是出于好奇拜访,还是恶意砸场,秦和瑟的小住所越来越热闹,也将秦和瑟的休息时间逐渐挤压。 最后秦和瑟实在是忍无可忍,在所有人的见证下,随手从工匠们手里拿来一块品质劣等的钢材,断出一块,三下五除二锻出一把刀,摆在最显眼的广场中央。 “从现在开始,如果有谁有能力在和我一样的条件下锻造出和这把品质一样的刀,我就愿意将我的知识无偿教于他。”苍白的蛇面反射着冰冷的光,淡棕色的双眼无悲无喜。 “如果这都做不到,就不要再抱怨我向你们故意藏拙。” “你们没有这份能力。” 这把刀的品质并不算好,有不少小瑕疵,只能算是中等品;工匠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条件充足,他们也能锻出品质一样的刀。 但难也就难在“一样的条件下”——极短的时间与材料的劣质,就是这两点,直接难住了所有前来的工匠。 这场风波很快就传遍了踏鞴砂,甚至还被工匠故意传到了鸣神岛,引来了大御所大人的亲笔谕旨。 傲慢的他们没有想到,神明并没有偏向他们,而是认可了秦和瑟所立的规矩,如果有人再有异议,可以随时来鸣神岛向神明谏言。 有了神明的撑腰,原本沸沸扬扬的流言顿时销声匿迹,秦和瑟终于过上了清净日子,除了日常的工作,再无无关紧要的人打扰。 监工要全程跟进工程,工作虽然有些繁琐,但胜在有因果帮忙,每一步进行后可能发生的问题都已经在秦和瑟的预计之内,少走了许多弯路。 有了因果的帮助,工程进度像是坐了火箭,一骑绝尘,刚刚度过三个月,工程就已经接近收尾。 而且因为工程的精确度要求高,牵扯人员众多,在这短短三个月内,因果的使用次数比之前所有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意识之海在坚持不懈的“锻炼”下,再次扩张,已经能达到掏空之前的三分之一。 原本就对这份工作十分满意的秦和瑟这下更满意了。 除了要早起。 迷迷瞪瞪地穿上上衣,在要穿裤子的时候,懒得挪身子的秦和瑟往后一躺,准备来一个下腰,把裤子套上,但沉重地眼皮在此突然加重,将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清醒的大脑再次锤进梦乡。 昨天加急算了一个重要数据,因为牵扯到各个方面的调试,导致因果运转的太多,有些用脑过度。 第111章 用脑过度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即使已经睡了将近十一个小时,秦和瑟还是无法恢复他疲累的大脑,连小红都睡得过于旁若无人,要不是两人意识相连,他都要觉得小红已经废了。 意识模糊的某人挣扎着,从柔软的梦乡中抽出意识,把裤子一提,强迫自己坐起身来。 转过身来,总算是将身体挪出床板,秦和瑟一边整理自己一边等强制开机的大脑一点点清醒;等到太阳完全脱离了海洋,窗外逐渐有了人声,秦和瑟戴上从不离身的蛇面,出门工作。 昨天算出的数据今天必须要自己全程监督,这是与烈日炉心主核心有关的最后一块了,关系到炉心是否能正常工作的最后一次调试。 要是能平安完成,之后的工作就基本都是关于外观的表现和周围环境的调整,都是一些小工程,甚至秦和瑟直接摸鱼出问题的可能性都很小;但要是出了差错,说不定一切都要重新来过,这三个月的努力全部白费。 在忙碌中的工作里,跑得最快的就是时间,等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已经是下午三点。 在所有人欢呼雀跃的时刻,秦和瑟悄悄退场,将热闹留给了众人。 不是他不想庆祝,而是出了一些意外,让他有些在意。 他联系不上奥罗巴斯了。 其实从一个星期之前,秦和瑟就已经和大蛇断了联系;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大蛇在忙,没空理他,所以也没有在意,但一天,两天,到最后五天之后,大蛇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难道海祇岛或者渊下宫出了什么事了吗? 海祇岛的信使还有一段时间才到,要想提前回去,只能联系当地的船队,即使这样,还是需要至少三天的准备时间。 这也是秦和瑟急于完成核心的原因之一,早点将最危险的部分完成,他才好早一点回海祇岛了解情况。 可恶!要不是自己等级太弱,还无法完全了解到奥罗巴斯的因果,那需要跑这一趟? 秦和瑟简单地吃了一份迟来的午餐,正打算联系船队,为后天的出行做准备,却没有想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找到了他。 “戈登?”秦和瑟很意外:“这次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戈登也是这次工程的监工之一,同时也是负责海祇与踏鞴砂书信往来的信使之一,照理来说现在的他应该刚刚从海祇岛出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有事,但不是坏事。”戈登挠了挠头,拿出一封书信:“您还记得当时的巫女选举吗?” “记得啊,不是说有一年的观察期吗?”秦和瑟接过信封,看着封面上属于大蛇的记号,眼皮不可抑止地跳了起来:“难道说有什么变故吗?” “是有了一些变化”戈登尽职尽责地将信息送到:“神明大人说白夜国的环境即将恶化,需要尽快进行第三次搬迁,同时为了统合管理众人,决定将观察期提前结束,进入正式选拔环节。” “通过初选的人将在十天后到海祇神社报道,同时公布第一轮选拔的任务,如果不及时报到,则视为弃权。” “我这次加急前来,其实是为了接您回去,参加这次选拔的。” “所以……为什么要接我回去?”秦和瑟有些奇怪,毕竟这看起来和他也没有关系:“难道是希望我能帮忙把把关?” “不是啊,您不是也参加了吗?”戈登指了指秦和瑟手里的信封:“所有初选通过的人都会收到这封信,它也是以后报道的证明啊。” “所以我这次来,不仅是来送信的,也是来接您回海祇岛的。”戈登指向码头,一艘快船停在岸边,甲板上还有未擦干的水渍:“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走,请问秦先生打算何时出发?” 秦和瑟看着不远处刚刚停稳的船,和手上干净整洁的信封,发出直击灵魂的一问: “啊?” …… 秦和瑟轻装前行,快船在海上“飚”了三天后,安全返回了海祇岛。 船刚刚靠岸,两个人就如同土匪一般,直接闯进船舱,给了秦和瑟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师!”/“先生!”等真正抱上,里安和政昭又像是两只等主人回家的大狗,对着秦和瑟一阵狂蹭: “先生你在踏鞴砂过的怎么样啊?工程还顺利吗?适不适应哪里的环境?还回去吗?” “老师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有没有收到他们的欺负?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随时告诉我,我可以帮忙。” “老师……” “先生……” 秦和瑟抱着两只“聒噪的大狗”,一边回应着两人,一边有些手足无措地慢慢向船外挪去。 救命……我要窒息了…… 好在没过多久,和秦和瑟一样刚刚回海祇岛的芳行也来到了船仓内,见秦先生被两个人的热情“困”到挪不开步,主动出声解围道:“别挡在那里啊,先生舟车劳顿,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总算是解脱的秦和瑟在三小只的簇拥下,走出了船舱,一转头,见到了船舱外呜呜泱泱的人海。 有不少面孔都是熟悉的人,尤其是在最前面的几个人,都是之前第一批来到地面的人。 “秦先生回来啦!” “秦先生这次会待多久啊?多待几天吧!” “秦先生是来参加巫女选拔的吗?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支持你的!” 第112章 “秦先生……” “秦先生!……” 看着码头下欢呼雀跃的人群,秦和瑟表面风轻云淡,脑袋早已随着这一声声呼唤,炸成烟花。 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五十九章 在秦和瑟不在的这三个月里, 海祈岛有了很大的变化,在大家热情的簇拥下,他很快就将整个海祈转了一圈, 并且将之前错过的变化都了解了一遍。 其实在之前, 秦和瑟就已经在三小只的信里知道了这些, 但架不住众人的闪亮的视线, 只能顶着目光, 将海岛走一遍。 终于到了第二天,大家的热情退散下来, 不再蜂拥在秦和瑟周围后, 他找到了政昭,告诉了政昭自己的打算。 “要回白夜国?”政昭有些意外:“为什么突然要回去, 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也不确定,毕竟现在也只是推测。”秦和瑟摸了摸脖颈下的徽记, 试图在此呼唤大蛇,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你现在还能感应到蛇神大人吗?” 政昭也试图神明请求回应,可那单薄的呼唤却像是投向深井的一粒沙尘,没有任何回响。 “……不能。”政昭摇了摇头:“以往都是蛇神大人找我, 我很少主动寻求神明回应, 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戈登和我说过, 白夜国的情况可能恶化, 即将进行第三次搬迁, 有说过是什么时候的事吗?”秦和瑟想起之前的细节, 问道。 “没有。”政昭摇了摇头:“这是蛇神大人最后一次向我传达的任务,只说要尽快选出现人神巫女统御海祇, 关于恶化与搬迁,都没有细说。” 看着手里红黑参半的因果, 秦和瑟狠狠地皱起眉头;这根因果与真假无关,而是在推演这第三次搬迁的结果。 如果处理不当,剩下的所有白夜国人可能全部葬身在他们的故国。 “最近有人上来过吗?” “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气氛陡然凝固,两人盯着那银色的徽记,一股不安敲打着心跳,让人惶恐不安。 “下面情况未知,一切按最坏的可能布置;大蛇现在断开连接,有可能下面的情况已经失控。” “这次行动就只有我一人,不要告诉其他人,以免引起恐慌;如果有人问起我的行踪,就说我在闭关,出关时间不定。” “这怎么行?怎么能让老师一个人冒险?”政昭对秦和瑟的安排并不太认同:“你也说了,下面情况未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肯定是两个人比一个人好啊。” “正是因为‘情况未知’,所以你才不应该和我一起下去。”秦和瑟神色严肃,认真地驳回了政昭的请求:“必须要有一个人在紧急时刻能代替我们管理海祇,如果你跟着我去了,我们在里面全军覆没,那该如何收场?” “可是……” “这是命令,政昭。”威压降下,秦和瑟面色严肃,不容一点反对:“这不是以师长的身份建议你,而是我作为管理者,对于你的命令。” “你没有权利更改。” “……是,老师……” 政昭低下头,将情绪隐藏进黑暗中;见自己的学生情绪低落,秦和瑟叹了口气,安抚道:“抱歉。” “没事的老师,我知道,这是最保险的解法,能将损失降到最低,我没有异议。”政昭抬起眉眼,淡棕色的瞳孔里泛起水光,像是随时会滴下细雨:“那……现人神巫女的选拔呢?老师也不参加吗?” “不了,你也知道,我是有一年之约的,没必要和大家抢位置。”秦和瑟苦笑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在选拔名单上,不过这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要是我没能及时回来,记得帮我说明一下情况。” “还有,谢谢你们的支持。” …… 夜深人静的黑暗之中,主干道上空无一人。 两道敏捷的身影划过街道,以极快的速度溜到了坑边,轻巧地顺着珊瑚,毫发无伤地跳到了坑底。 此时的入口旁,芳行与里安早已等候在此,见到秦和瑟与政昭踏步前来,主动迎了上来。 “没必要这么隆重。”秦和瑟见三小只满脸忧愁的样子,安慰道:“只是在考虑问题时,往最全面的方向打算而已,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我好歹也是神明的眷属,没有这么脆弱。”在给予了三小只一个大大的拥抱后,秦和瑟没忍住,又揉了揉三小只柔软的发顶。 “等我回来,就和你们讲讲我在踏鞴砂经历的趣事吧;三个月了,也该好好聚一聚。” 秦和瑟轻松的情绪逐渐感染了三人不安的神经;虽然这次相遇十分短暂,但也好好地道了别。 政昭来到入口前,唤醒了在体内的密钥;为了方便管理和应对突发状况,大蛇给予了政昭一份密钥,用来在大蛇无法顾及“开门”之事时,自力更生。 密钥是一串破碎的符文,为了防止被解密,它们经过了大蛇特殊的加密方法加密后,形成了二次加密密码,只有被大蛇亲自授予解码表的人才能解开。 虽然秦和瑟已经破解了大蛇的密码表,随时可以把门打开,但现在也不需要他解密,他只要等着就行。 于是他静静地等在政昭身后,将目光投向头顶的夜空。 第113章 这里的星空很奇怪,他们虽然在动,但就像是转动的地球仪上闪过的国家一样,它们看似在运动,但其实并没有任何变化。 其实也是有变化的,每天都有星辰悄然暗淡,最后彻底失去踪迹,但过不了多久,又会有新的星辰自黑暗中诞生,填补曾经的空缺。 还有那个在天空飘着的天空岛;在天空岛给他的信息里,那里是天理所在的地方,祂负责着提瓦特的运转,至于怎么运转?那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事了。 他还记得自己刚来不久,被拉到一处奇怪空间的时候,自己的灵魂有残缺,无法“看”到周围的环境,应该就是在天空岛上吧?至少最后和那个给他奇怪名字的人“对话”的地方应该是。 话说天空岛也捂的太严实了吧?给他的信息少的可怜,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全靠他自己一点点摸索出来,可费劲了。 秦和瑟还在吐槽着提瓦特的天空,猛然间,一丝触动挑起脑海中松弛的神经,成倍的不安涌上心头,让心脏都停下一拍。 他看向政昭,小朋友刚刚将密钥解密完毕,随着一份引力的吸引,密钥再次化为符文,融入旋涡之中。 符文无声消散在黑暗之中,深邃的潭水微微收缩,发出流动的水声,但水才将将露出一道窄疯,却又突然闭合,再也没有了动静。 众人皆是一愣;政昭急忙再次唤出密钥,投入水中,但这次入口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只余下瀑布轰鸣的水声。 “老……老师……”突然的变故让政昭一下子红了眼,呆愣地盯着秦和瑟:“门……门打不开了。” “冷静,政昭。”无形的红线向未知中缓缓下探,秦和瑟眼眸如面前的大门般深邃:“告诉我,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密钥还是门?” “是……是门。”政昭深呼吸一口,努力压下自己的恐惧:“密钥识别成功了,但门没有响应,神明大人……似乎从内部将门彻底关闭了。” “怎么办?老师……” 因果被熟悉的力量阻挡,是属于大蛇的力量,但在此之中却掺杂着,让秦和瑟作呕的黏腻与龌龊。 那是虚界力,也就是深渊的力量。 平衡打破了。 “政昭,芳行,里安。”秦和瑟眉眼突然变得柔和,他看着三人无法抑制的惊慌,轻声说道: “接下来,我将为你们布下考核,查验你们在我这里是否学习到了知识。” “两周内,在没有他人帮助的情况下,带领众人,将海祇岛管理好,且不许有任何差错。” “在此期间,蛇神大人与我,都将不再对你们有任何指引,该如何管理,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此考核不看过程,只看结果,在这两周之内,如果有人以神明或我的名义参与摄政,则直接无视,并将其‘驱散’,不可遗留。” “考核结果公布时间不定,且随时变化,还望三位考生认真作答,不要因为监考老师不在,就放松自己。” 三小只明白了秦和瑟的“画外音”,截然不同的复杂情绪在众人脑海翻腾,他们低下头,不敢将不舍泄露出去。 秦和瑟见三人低下头,露出了自己的发顶,没有忍住又揉了一把。 “虽然考核结果没有那么快出,但不用担心,这份结果一定会交到各位手上的。” “而现在……考核开始。” 三人猛然抬头,面前是空无一人的草地,还有脚前深潭里,掩藏在瀑布之下,溅起的无声水花。 …… 昏暗的蛇肠之路内,龙骨花散发着淡淡荧光,龙蜥们烦躁地游弋着,时不时用爪子抓挠地面缓解焦躁。 让龙蜥舒适的元素力愈发浓郁,但伴随着一起攀升的,还有那可怕的黑色力量,它会侵蚀,腐化龙蜥的躯体,即使有身体里的元素力抗衡,却依旧让龙蜥浑身不自在。 浅薄的池塘里,几只龙蜥扒拉着四肢,想用冰凉的水来缓解心中渐渐不可抑止的杀戮欲望。 一滴水滴在其中一只龙蜥的头上,属于人类的刺鼻气息涌入鼻腔,杀意染红了眼,龙蜥抬起头,见到了一个正在下坠的白色身影。 其他龙蜥察觉到异样,齐齐上望,那一刻,凝成实质的恶意喷涌,龙蜥们如同闻到血腥的白鲨,蜂拥到白色身影的落点。 利爪撕扯鳞片,踩踏着同伴的身体,高处的龙蜥向上一跃,孔武有力的蹼爪挥向人来,试图在那一抹刺眼的洁白还未落地时,就将他撕成碎片。 一切发生的过于迅速。 没有寒光凛冽的金属,一抹看似柔软的红随意的下落,轻巧地绕过所有龙蜥的颈间,带起一片浑浊腥气的蓝。 最高的龙蜥紧盯着猎物,沉浸在狩猎之中的它没有注意到,眼前渐渐偏离的身体,与猎物诡异的蛇面下,无悲无喜的默然。 第六十章 原本就不算大的池塘里, 龙蜥的尸体布满水面,浑浊的蓝色将池水彻底污染,散发着强烈的腥臭味。 在臭味与虚界力的影响下, 本来还算冷静的秦和瑟顿时感到一股无法忽视的负面情绪涌上大脑, 让他恨不得直接离开海祇, 什么事都不在过问。 这烂摊子你们自己收拾吧!老子不干了! 快步离开水潭, 龙骨花散发着幽幽清香, 淡化了心中燥郁的情绪,秦和瑟深吸一口气, 认真分析起现在的情况。 第114章 元素力和虚界力粘稠混杂, 两种力量过于浓厚且相互抗衡,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 更不适合人类生活的虚界力占了上风,让整个环境都变得格外危险。 如果是普通人在这里, 过不了一刻就会死,根本没有存活的余地。 因果也受到很大的影响,红线像是陷进漆黑的污泥里,无法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如果要将剩下的人带去地面, 那就必须先解决这条路上的力量平衡, 不然一个人都走不出去。 之前大蛇之所以坐镇白夜国, 就是因为这里平衡不稳定, 为了保护剩下的白夜国人, 才选择委托他去往地面, 管理海祇岛的。 现在看来,奥罗巴斯恐怕是在维持平衡时出了问题, 让平衡被破坏了。 要命。 看着不远处和他一样焦躁的龙蜥,秦和瑟收敛自己的气息, 以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从旁边悄悄绕过。 现在白夜国的情况还不明朗,不要在没必要的事情上浪费体力。 一路弯弯绕绕,秦和瑟总算是来到了蛇肠之路的尽头,紧闭的大门光芒暗淡,即使秦和瑟拿出密钥,大门也没有任何反应。 烦躁与不安再次扩大,最后在冲动之下,秦和瑟直接破译了大门的权限,强制开启大门。 门终于开了,相较于黑暗中的黏腻,门后稍微清新一点空气拂过脸颊,刺目的白光闪过,恍惚了秦和瑟的视线。 秦和瑟闪身入门,在眼前还是一片雪白时,就以极快的速度将大门再次封闭,不让外面的浑浊泄露进来。 双眼适应了光明之后,秦和瑟抬起头,向白夜国的中心,也就是大日御舆的方向望去。 白夜国内部的情况要好不少,不像蛇肠之路那般混乱,但也被浓重的黑暗笼罩着,除了变得暴虐的魔物,没有一点人烟。 不过让秦和瑟比较意外的,是黑暗之下,散发着蒙蒙荧光的荧草。 经过他的改良和大力种植,净化荧草已经种满了整个白夜国,尽职尽责地净化吸收着土地的圣土化。 而在虚界力的影响,似乎还有一点珊瑚王虫的干预下,这些荧草长出了一种发着光的奇怪果实,空荡的果荚里包裹的不再是种子,而是浓缩的元素力。 这些元素力能将周围的黑暗驱散,虽然不多,但对于草木而言已经足够。 秦和瑟顺手摘了一些,打算等有时间的时候研究一下它形成的原因。 大日御舆的因果一切正常,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大日御舆都不会出现问题。 之前有大量混杂的力量干扰,让因果的连接出现异常,在进入白夜国后,这些异常便被修复,火红的因果证明了人们的安全,这让秦和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可当秦和瑟想连接奥罗巴斯时,却发现因果还是无法了解到对方的情况,只是瘫在手心里,一动不动。 奥罗巴斯的因果和徽记依旧处于断联状态,现在大蛇是生是死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刚刚放下一点的心再次提起,秦和瑟紧皱眉头,将毫无生机的红线收回。 他喵的,反正是个魔神,有能力自保,不管他,把那些人先救走再说。 正当他打算动身,去中心了解情况时,颈间的徽记毫无征兆地亮起红光,无数似鬼魅的混乱呓语在脑海炸裂,秦和瑟没稳住身形,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秦和瑟抑制住回到意识之海的冲动,而是选择顶着狂乱的言语,寻找着奥罗巴斯的线索。 这些呓语虽然折磨,但好在污染性较差,顶多是听着难受,等会花一段时间休息一下就能恢复,只要不听太多,就不会危及到自己。 他不断过滤着呓语,疼痛与焦躁一点点累积,终于在秦和瑟快撑不住的时候,在角落里听到了大蛇断断续续的言语。 “奥罗巴斯?”听对方的声音消失,秦和瑟努力压下担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奥罗巴斯,听到请回话。” “大蛇?海祇大御神?远吕羽氏尊?” 鬼哭狼嚎还在脑海翻腾,见那声音久久没有回应,不安戳破防线,秦和瑟堆积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你****说话啊!你这***条就知道麻烦我的臭蛇!突然连接过来就是让我受罪的吗?!” “现在,赶紧告诉我该如何解决这里的问题,你要是再没有动静,我就当你死了,剩下的一个亿我也不要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老子不干了!” “你**说话啊啊!!!” 在秦和瑟一阵“亲切”的问候下,对方终于有了一丝动静,模糊不清的话语一点一点的传递到秦和瑟的耳边,像是年久失修的广播: “……祝由集……灯祭……匣……驱散……大日……” “什么?” “……三……塔……地图……巫女……咔!” 骤然的一声破裂将连接断开,赤红的蛇瞳失去色彩,如同一块灰蒙蒙的破碎宝石;在这之后,不管秦和瑟如何试图恢复联系,都不再有如何反应。 啊啊啊啊啊!老子这是找了什么孽啊!!! 秦和瑟忍着头痛,努力站起身;时间耗的太多,虽然连接已经断开,但那份呓语依旧在脑中回响,格外磨人。 ……不管他,先去看看留下的人怎么样了吧。 发泄了一通的秦和瑟久违地感到一丝身心舒畅,收敛自己狂躁的情绪,秦和瑟引出一条红线,顺着这条红线的指引快步奔去。 第115章 …… 大日御舆外的广场上,临时搭建的帐篷摇摇欲坠,庞大的集群里,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从帐篷里泄露出的哭泣,让本就低迷的氛围更加窒息。 这片广场是唯一能让人生存的空间,就算是大日御舆之下,也汇聚着浓郁的元素力与虚界力,让人寸步难行。 在帐篷群落的正中心,冲天的篝火炙烤着堆叠在旁的食物,仅剩的年长巫女们呆愣愣地坐在一旁,眼中没有生气。 “……灵,我们该怎么办?”其中一个巫女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等待腐朽般的麻木,看向最为年长的灵,问道:“难道我们真就这样,在这里等死吗?” 在这些留下来的人中,一部分是一些年纪稍大且不打算去往地面,想继续留在白夜国的人;他们都是了解一些“密辛”的人,他们原来的打算,就是在白夜国消亡的最后一刻,将一些秘密彻底埋在这片即将封闭的土地上。 还有一些,则是因为身体或者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还没来得及搬迁的人;他们之前并不着急,毕竟神明与他们同在大日御舆的光芒之下,祂始终护佑着所有人,因此大家也从未担心过自己的安危。 但意外就是这么突然降临。 自从这骇人的黑暗入侵白夜国,将他们所有人赶到这里,神明就再也没有回应过他们的呼唤,黑暗也从未有褪去的痕迹。 从他们聚集到这里短短五天,就已经有不下十几个人情绪崩溃,冲进这茫茫黑暗之中,再也没有回来。 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即使背靠粮仓,食物充足,还是无法抹去众人心中的恐慌: 我们真的要一直待在这里等死吗? “……我不知道。”灵看着手中神明在最后一刻交于她的地图,掩盖住自己眼中的绝望:“我什么办法都不知道,现在,只能等。” 她还记得,五天前,自己与神明大人唯一的一次交流: “这是三座虚界塔的方位地图。”蛇神大人声音沙哑疲惫,灵死死地低着头,见神明大人从未染上灰尘的神装上,巨大的豁口撕裂,染上如墨汁般纯粹的黑。 “等秦找到你们,就把这份地图交给他,举办千灯祭【1】,他会知道怎么做。” “可是,我们现在与外界所有联系都断了,门也彻底封死,秦先生该如何知道白夜国的情况?又该如何进来?神明大人……”灵重重地跪在地上,骨肉与石块相撞,传出与胸膛共振的回响:“如果……秦先生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 神明的沉默让灵的心彻底沉入谷底,而最让灵绝望的,是神明的回应: “我无法向你保证,;现在白夜国已经封闭,秦何时发现问题,何时来到这里,我都无法向你保证。” “对不起。” 对不起。 灵回想着这句话,心底一片苍茫,只是看着跳动的篝火,默默发呆。 远处又传来争吵的声音,一个男人从帐篷里钻出,背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头也不回的往黑暗中走去。 “老公!”一个女人紧随其后钻了出来,抱着男人的大腿涕泗横流地哭喊着,背后的帐篷里,还有婴儿的啼哭。 “你不能走啊!外面都是危险,一出去肯定就是死啊!老公!你不能做傻事啊!” 男人似乎去意已决;他狠狠地踹了女人一脚,吼声传遍整个广场:“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去地面了,哪里像现在这样在这里等死?” “都是因为你这个拖累人的东西,要不是你怀孕,非要我陪你,现在我早就在地面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了!” “还一出去就是死?呸!你就是不满意我把东西都拿走而已。” “我要自己出去工作,肯定需要各种路费和打点关系的钱,没有工作,怎么养活你们两这赔钱玩意?” “滚!别来烦我,滚!”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身上,女人不敢还手,躺在地上不停的哭,周围的人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大家都知道,所谓的陪老婆,只是男人不想出去工作的借口而已。 不过也不会有人去管,麻木的众人缩在帐篷里面,不想再掺和进任何事情。 男人还是走了,带走了家里全部的财产,女人在地上哎呦着,疼痛击弯了她的脊梁,啼哭传入鼓动的耳膜,眼泪浸湿土壤,将面庞糊的不成样子。 她望向男人消失的方向,意识随着远处呼啸的风声逐渐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要彻底睡过去的时候,那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一抹突兀的白。 女人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抹白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对方站在她面前,俯下身,将她轻柔地抱起。 狰狞的蛇面此时是如此温暖;他看了看周围毫无生气的帐篷,又看向怀里呆愣的女人,问道: “现在,你们这里,还有能正常交流的人吗?” 第六十一章 此时的帐篷群里还是一片寂静, 但不再如之前那般死气沉沉;大家心照不宣地趴在帐篷的门帘上,渴望知晓篝火边两人的对话。 在冲天的篝火旁,烤好的食物已经被分配完毕, 只留下了灵的一份;她坐在石头上, 双手激动到颤抖, 但还是尽力维持着冷静, 看向身旁秦先生的双眼里, 燃烧着和篝火一样猛烈的炽热。 “你先吃东西吧。”秦和瑟看她格外亢奋,却又摇摇欲坠的样子, 还是决定让她缓缓自己的情绪:“补充一点能量, 这样才能完成后续的工作。” 第116章 “大家要是想脱困,还需要你的帮忙。” “好的秦先生。” 灵急忙拿起烤熟的土豆, 小心拨开沾满灰尘的滚烫外皮,就着加了一点点盐粒的白开水, 小心翼翼地吃着。 她一口一口的吃着,眼神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飘到秦和瑟的身上;对方双手握着水杯,眼神飘忽, 望着不远处无法被照亮的黑暗, 若有所思。 灵吃完了饭, 秦和瑟见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问起这里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征兆吗?” “五天前。”灵毕竟也是之前太阳行宫的老人, 恢复状态后, 她主动拿出地图,正色道:“没有任何征兆, 在这些黑暗出现后,神明大人交给我这一张地图, 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为了调整作息,适应陆地的生活,大日御舆的光暗节奏已经调整到和外界同步的时间,这里的一天,已经和外面的一天一模一样。 他从九天前就已经联系不到大蛇,但平衡出现问题的时候,却比失联时间晚三天。 看着对方手里已经皱巴的地图,一股红黑参半的因果从地图里延伸出来,秦和瑟无声接过,感受到了因果内的信息。 这是这么长时间里,秦和瑟收到的唯一与大蛇有关的因果,单从颜色上看他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奥罗巴斯状态异常,如果处理不当,会有生命危险。 加上之前那三天的提前失联,这份因果恐怕已经往坏的方向发展了。 灵刚打算继续说,就被秦和瑟打断:“神明当时是什么状态,你有印象吗?” “……大御神大人……状态很不对劲。”灵有些犹豫,但还是如实回答道:“神明大人的衣物上有被污染的痕迹,而且……那份痕迹……和外面的黑暗很像。” “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秦和瑟沉默,将因果收好,示意灵继续说下去。 “大御神大人吩咐我,等您回来,就将这份地图交给你。”灵将地图双手奉上,恭敬到让秦和瑟非常不适应。 “这是白夜国边境三座虚界塔【1】的位置,神明大人说将它交给您,举办千灯祭。” “神明特意吩咐过,让我们等待您的到来,问题的解决方法,您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做?我哪里知道该怎么做?做什么啊?大蛇就没给你一个准话? “……千灯祭……”秦和瑟想起之前大蛇那个断断续续的连接,联系一下现状,问道:“图书馆和库房还在吗?” “在的,当时在撤离的时候,图书馆已经做好的封闭,即使有黑暗泄露进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影响到里面的书籍。” “库房就在大日御舆之下,但那里一样有着黑暗笼罩,所以我们无法进入,里面的状况也无从知晓。” “这样吗……”秦和瑟回想着大蛇的话,“祝由集”应该是某一本书,在图书馆的可能性最大,还有后面的“匣”,应该是某种在千灯祭中使用的道具,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在库房里。 大蛇没有明说,应该是因为这些东西就在他们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为了防止这些平民做傻事,便故意没有将一切都挑明。 所以这活活该推给我喽? 抱怨隐藏在心底,秦和瑟拿来灵手里的图书馆钥匙,马不停蹄地往图书馆赶去。 没办法,生死攸关,这让秦和瑟不得不加快点节奏。 秦和瑟再次进入黑暗之中,见眷者大人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帐篷中的人安耐不住自己的不安与希冀,一股脑冲到灵的面前,七嘴八舌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我们有救了吗? “是的。”灵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即使举止端庄,但双眼确实前所未有的明亮: “有秦先生的救助,我们很快就能得救了。” …… “阿嚏!” 在黑暗中赶路的秦和瑟感到鼻头一阵痒意,同时耳朵也突然热了起来,像是有人在耳边轻声细语一样。 不会是那呓语听多了,身体也出问题了吧? 秦和瑟皱紧眉头,但速度却分毫不减。 不出半小时,秦和瑟便赶到图书馆门口,大门紧闭,锁孔被管理权限隐藏,必须有图书馆管理员权限才可开启。 在去往地面之前,秦和瑟就将自己和大蛇同级别的权限交还给了大蛇,所以现在,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权限的平民。 不过这也难不倒秦和瑟,以他自己的能力,可以选择慢慢解密,将权限黑到手,再把锁打开;这样的好处是以后这锁还能用,但要耗费不少时间。 也可以直接暴力破解,消除权限限制,这样时间短,但从今往后,这把锁就基本上废了,以后这里将不再封闭,任何人都可以进入,同时,这里的书籍也会加速风化,成为一滩沙尘。 在短暂的抉择后,秦和瑟选择了暴力破解;毕竟该带上地面的书都已经翻译和转移完毕,剩下的都是一些不适合带上去的书和白夜国文原本,已经没有保留的必要。 不出一刻,权限彻底放开,锁孔出现,秦和瑟急忙打开大门,瞬息间,将门再次关闭。 图书馆非常干净,除了被密封所带来的微微呼吸不畅的感觉,没有任何黑暗泄露进来,这让秦和瑟感到一阵清新舒畅。 哎……早干完早出去,还是干活吧。 第117章 根据大蛇的提醒,秦和瑟很快就找到了需要的那本书——《渊海祝由集成》,里面记载着白夜国各种仪式的作用和做法,而其中的千灯祭,就是用来驱散黑暗,也就是利用元素力,驱散深渊力量的仪式。 也对,毕竟白夜国在地下待怎么久了,面对平衡失控这种突发状况,肯定是有应对方法的,不然他们早就该灭国了。 整本书都被秦和瑟带走,见内部没有什么损坏,他将门再次关紧,简单上锁后,便奔回了广场。 灵守候在帐篷圈外;在一切没有确定的情况下,秦和瑟让她不要声张,等他决定好处理方案,再通知其他人。 其实他知道,这里的人应该已经从灵那里知道了什么,但大家都很克制,乖乖回了帐篷等待消息。 虽然困了很久,但大家还是能保持冷静,这让秦和瑟感到格外欣慰。 没有懂王或者二愣子,真好。 见秦和瑟归来,她立刻迎了上去:“秦先生!您还好吗?没有受伤吧?” “没有,一切安好。”秦和瑟取出怀里的《渊海祝由集成》,将书交给她。 “千灯祭需要很多准备和道具,我待会会去库房,需要的东西我来准备,你负责组织人手,进行仪式。” “时间有点紧,但为了大家的安危,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没问题的,秦先生。”灵接过书,快速翻到秦和瑟标记的一页,认真道:“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全心配合您的。” 秦和瑟其实不太听得这种话,简单交代过后,急忙溜去了大日御舆。 有一种莫名的社会性死亡的感觉。 大日御舆的情况要好很多,虚界力比较稀薄,但还不到人体可以承受的程度,所以偌大的库房里,只有秦和瑟在勤勤恳恳的搬运着所需要的用具。 还有之前需要的某种“匣”,秦和瑟找到了一个适合在现在使用的盒子——睦疏之匣,它可以储存元素力,驱散周围的黑暗;虽然范围有限,但给人用正好。 话说……可以储存元素力? 秦和瑟拿出土地异变后长出的奇怪果荚,将果荚里浓缩的元素力装了进去。 在“消化”了一小会后,睦疏之匣骤然大亮,温和的元素力从中释放,将库房的黑暗一扫而空。 敲!这效果也太好了吧! 虽然只是暂时的爆发,无法持久,睦疏之匣里面的元素力也只添加了一点,但在关键的时候,这玩意可以保命。 可惜只有一个,影响范围也有点小,如果多几个,就可以直接带人穿过黑暗去地面了。 不过好像也不行,因为它只能驱散有限的黑暗,在蛇肠之路那可以凝出液体的黑暗面前。这只是杯水车薪。 还是要完成千灯祭,把黑暗彻底驱散才行。 当所有东西准备完毕,秦和瑟回到聚落时,所有人都聚在了篝火边,眼中闪烁着和灵一样炽热的光,但也和灵一样,非常“识趣”的等待着他的指令。 秦和瑟见他们充满希望的目光,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他看不了这样的目光,因为这代表着,他的工作要增加了。 这条臭蛇,他不会就是意料到现在的场景,才让自己来完成千灯祭的吧? 第六十二章 帐篷还是像之前那般寂静无声,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除了安置伤员的帐篷里还有人,其他帐篷一半以上都空空荡荡。 女人从昏迷中醒来, 胸腔的疼痛刺激着大脑, 让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她转过头, 旁边是已经熟睡的女儿, 除此之外, 这座帐篷里空无一人;周围过于寂静,这让本就受到惊吓的女人更加恐惧。 大家都去哪里了? 她扶住床面, 想要起身, 但身体却被一份大力绑在床上,让她无法起身分毫。 外面没有人……是因为大家都死了吗? 不对!眷者大人已经回来了, 大家一定会脱困的,难道是……我成为了累赘……大家把我抛弃了吗…… “有……有人吗?”细若蚊蝇的声音从她的口中溢出, 胸腔传来阵痛,像是一根根细针扎在血肉中,恐惧再次加剧,她脑中涌现出无数可怕的幻觉, 让她不顾疼痛, 剧烈挣扎起来。 “有人吗!来人啊!”她的声音是在太小, 即使是床板发出刺耳摩擦声都能盖过她的呼喊:“来人啊!……救我……救我!” “哇!”床边的女儿突然嚎哭起来, 震耳欲聋的哭喊传遍整个广场, 值班巫女赶忙冲进来, 嘴里还有未嚼完的土豆。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值班医疗的巫女还在解决她的午饭, 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她直接将滚烫的土豆扔进嘴里, 随便喝了口凉水就飞奔过来。 “宝宝你……你醒啦!”巫女将女人终于醒了过来,一边抱起孩子安抚,一边将床边有些松散的绳子绑紧:“你现在骨头断了好几根,必须绑在床上静养,不要乱动,会让骨头错位的。” “你叫什么名字?”巫女拿出一个小本子,向女人问道:“你女儿呢?想好名字了吗?” “……艾薇,我的名字……”艾薇看向在襁褓中安安静静的女儿,眼中有光芒闪过:“……女儿的名字……我想再重新换一个。” “我想给她一个新生活。” 从死亡边缘走过一次后,艾薇想明白很多事情。 第118章 孩子以前的名字,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人起的;没有意义,也没有对孩子的祝福,只是随口一句抱怨,却被她当做馈赠,一遍一遍对自己的孩子讲述。 不该这样的。 “好嘞!”巫女记下了艾薇的名字,并在后面做了备注:“这是未来迁移的登记需要,等你想好名字,再告诉我就好。” “谢谢。”艾薇笑了笑,听外面依旧寂静的环境,心中的不安没有消散: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了吗?大家都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他们的动静?” “哦!忘了和你说了。”巫女手法娴熟,孩子很快就被哄好,她将孩子轻轻放下,风风火火地窜了出去,拿来了一个烤好的土豆和一杯盐水。 “眷者大人找到了可以驱散黑暗的仪式,但需要准备,大家都去帮忙了。”巫女将土豆剥皮捣碎,泡进盐水中,做成了简单的土豆泥,一勺一勺地喂给艾薇吃:“这个仪式需要大日御舆和神明雕像的帮助,要在大日御舆下摆上阵法,工程量大,所以能帮忙的,基本都上了。” “虽然大日御舆下有黑暗,但眷者大人给予了我们睦疏之匣,让大家可以在黑暗中穿行,再借助神明大人在雕像中残存的力量,大家可以安全的完成布置。” “大家为了早一点恢复自由,都很积极。同时为了更快将黑暗驱散,大家选择轮班。” “一共两队,各占半天,这段时间,居住区的人都在休息,所以有些安静过头,不用担心。” “……原来是这样。”艾薇本想自己吃,但发现双手也被绑在床上,她只能惴惴不安地接受着巫女的好意:“那个……谢谢……”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巫女收拾好残局,还顺手“调戏”了一下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孩子已经睡醒,看到巫女逗她的鬼脸,在那里咯咯咯地笑。 “……那个……还有一个问题……”艾薇想起什么,问道:“眷者大人……现在在忙吗?我想……当面道谢。” “这个……你恐怕要等一段时间了。”巫女一边给孩子喂水,一边回答道:“眷者大人去了边界,调试什么东西去了。” “据说路程有些遥远,可能要至少一天才能回来。” …… 在黑暗之中,空气变的粘稠且狂躁,呼啸地风从脸庞刮过,像是坚韧的冰刀贴脸飞过,格外冰冷。 秦和瑟独自走在大道上,脚步飞快,努力在脑中推演着各种可能和应对方案,抑制自己的烦躁和杀欲。 虚界力会影响人的神志,扩大内心的负面,并且即使是微量的虚界力,一开始没有什么危害,也会逐渐使人上瘾,就像毒品一样。 神明也不例外。 要在这样浓郁的黑暗中防止被影响,秦和瑟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思考,忽视黑暗中充满诱惑的低语。 “为何还要管呢?”他听见“自己”问道:“你的任务,只是管理海祇岛,这趟浑水,本来就不用干涉的,不是吗?” “这叫‘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秦和瑟绕开一团黑雾,对比地图确认方向:“把该做的做了,剩下的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见秦和瑟没有丝毫波澜起伏,“自己”并不死心,继续煽风点火。 “这是大蛇自己的失误,不是你的过错,你完全可以趁机离开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剩下的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即使那处广场黑暗稀薄,但在影响下,就算救下他们,他们也很快就会死,救不救,有什么区别?”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剩下的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奥罗巴斯失联了这么久,说不定大蛇都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了,他不可能再将那剩下的一半交给你了,还有必要再坚持吗?”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剩下的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 秦和瑟七扭八绕地行进着,一边演算一边敷衍着自己的负面,还要一边绕开黑暗过于浓烈的地方,跟随着地图慢慢行进。 他的注意过于专注,以至于在路过一处大石后,没有注意到大石的阴影下,潜伏着一双缠绕着黑色的竖瞳。 一头失去理智的龙蜥突然从路边冲出,尖利的爪牙闪过寒光,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直直刺向秦和瑟的面门。 等秦和瑟听到被大风掩盖的异样时,利爪距离他的双眼,只有咫尺之遥。 淡棕色的瞳孔骤缩,看着面前锋锐的指爪,一切杂声都被剧烈的心跳驱散,惊魂未定。 龙蜥僵硬在秦和瑟的面前,身体失去知觉,腥气伴随理智回归大脑,它向自己的身体看去,直面一片火红的微光。 巨大的龙通体红光,双目空洞,长牙紧咬它的身躯,在它还未反应过来的惊愕下,将龙蜥强韧的躯干彻底咬碎。 危机有惊无险的过去,心跳逐渐恢复正常,秦和瑟盯着地面上碎成肉块的龙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红色的大龙鼻息厚重,它也跟着秦和瑟喷出大大的鼻息,将肉块所带来的腥气冲淡;它傲娇似的一摆头,像是不想看到对方一样,脸上写满了“不要碰我”。 “抱歉小红,让你担心了。”秦和瑟顺了顺大龙脸后的鬃毛,尝试安抚一下这条也变的烦躁的龙:“谢谢小红,小红最棒了,对吧?” 第119章 伴随着因果的增强,小红也彻底吸收了之前大蛇给予它的力量;现在的它虽然还不能有原来的实力,但在外形上,已经成功羽化登龙,不再是之前软萌可爱的小锦鲤了。 红色的龙甩了甩尾巴,像是接受了秦和瑟的赞美,随后将身一扭,变成一条只有一指长的“小蛇”。 细长的红色小蛇好像还不解气,趴在秦和瑟的肩上一脸幽怨的看着他,愤愤地咬起他的耳垂。 “抱歉,不会有下次了,我一定好好看路。”感受着耳垂传来的细微疼痛,秦和瑟抚过小红的脊背,帮它放松下来。 短暂休息后,秦和瑟继续赶路。 见自从自己出现,秦和瑟像是以为自己开了无敌一样,横冲直撞地闯在大道上时,小红立刻明白了他的算盘,但也无计可施,只能任劳任怨地清理起周围虎视眈眈的危险。 最终,秦和瑟负责思考与寻路,而小红则非常不情愿地甩起尾巴,当起了秦和瑟的“贴身保镖。” 在啃了不知道多少颗魔物头后,小红烦躁地甩了甩嘴里没有的腥味,在秦和瑟一脸懵逼的情况下,叼起他的后颈,腾空而起,没过一会,第一座虚界塔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你不是说:‘就算是死,我也不绝对在这黑泥里飞’吗?”秦和瑟脚踏地面,见着飞快窜到塔前,就是不愿意与自己对视的小红,打趣道:“当时我怎么求你,你都不愿意化形捎带我一程,现在怎么又愿意了?” 小红对他飞了一记眼刀,不再理会,随便在塔旁转悠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符文镌刻于塔身,因为年代久远,有不少符文已经变得模糊,再加上某种能量爆发带来的冲击,虚界塔已经摇摇欲坠。 复原到也简单,将符文重新镌刻,再开启塔顶的光界之锥凿【1】,释放元素力,即可将黑暗压制驱散。 一共有三座这样的塔,等所有塔恢复完毕,再利用大日御舆联动三塔,发挥最大功率,将黑暗彻底驱散,使平衡恢复正常。 这就是千灯祭的内在思路,等平衡再次建立,三座塔就可以恢复原来的功率,不需要时刻保持最大。 看着满是灰尘的虚界塔,秦和瑟“任劳任怨”的拿出刀,顺着变浅的纹路,将它加深明显起来。 小红没有帮忙,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选择在虚界塔旁边百无聊赖地转悠起来,找找有什么它感兴趣的因果。 虚界塔地处偏远的边界,除非有需要,一般都没有人靠近,甚至龙蜥都因为这是人类造物,而对此十分厌恶,不愿意靠近半分;因此,周围的因果少的可怜,更不用说会有什么有趣的因果了。 所以在翻过一个小石头,从底下找到一只蜥蜴的因果和一只蜥蜴尸体时,实在无聊的小红觉得聊胜于无,分析起这条蜥蜴的因果。 当因果在它面前缓缓展开,原本平静的小红突然炸开脊背上的毛,这份惊吓顺着连接的意识,直接刺激到秦和瑟,差点歪了刻石的刀锋。 秦和瑟的疑问还没说出口,小红就像一只受惊的猫,啪的一下拍在他脸上。 随之出现在他脑海的,还有一条看似平平无奇的因果…… 第六十三章 一天之后, 大日御舆下,大家紧锣密鼓的忙碌着。 伴随着第一座虚界塔的修复,大日御舆之下的黑暗已经被驱散, 大家不再被束缚, 可以自由在大日御舆下穿梭, 布置速度也更加快速。 虽然暂时用不到睦疏之匣, 但大家也好好地将匣子供奉在大蛇雕塑之下, 没有任何磕碰。 灵插好手里的特制御币,刚刚起身, 便看到从黑暗中显出身形的秦和瑟。 “秦先生!” 这一声呼唤将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还在黑暗中的身影上;在秦和瑟刚刚进入广场, 就已经有人准备好热水递了过来。 “秦先生辛苦。”给他递水的是一个小女孩,她似是看到秦和瑟脸上复杂的神色, 主动说道:“秦先生你怎么了?好像有些不开心啊?” “……没有……”秦和瑟揉了揉脸颊,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只是……跑的远, 有点累而已。” 女孩四处望了望,见没有人“看着”他们,便凑到秦和瑟身边,偷偷摸摸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 郑重地交到秦和瑟手中。 “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 只要吃糖, 立刻就能开心起来, 所以这颗糖就送给你了。”女孩搓了搓手, 撅起小嘴道:“之前太贪嘴, 糖就只剩下这一颗了……下次我一定会多请你几颗的!对不起啦!” 秦和瑟看着面前“理直气壮”的女孩,神色放松下来:“……谢谢你……” “没……没什么好谢的啦……”女孩脸红扑扑的, 突然不好意思起来:“那……秦先生好好休息,我先撤啦!” 女孩脚底抹油般一溜烟跑的没影, 消失前,还不忘加一句:“等我到地面上,一定会把糖补上的!一定!” 女孩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灵见两人聊完,上前恭敬道:“秦先生,帐篷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先休息还是……” “有些疲惫,先睡一会吧。” “好的,请跟我来。” 看着手中快要捏化的糖,秦和瑟将糖小心收好,看着广场外涌动的黑暗和在大日御舆下劳作的人们,认命似的轻笑一声。 算了,就当是积德了,还是好好干活吧。 第120章 …… 经过半天的休息,秦和瑟在检查完众人的准备工作之后,再次踏上修复虚界塔的行程。 当第一座虚界塔成功运行之后,白夜国境内的黑暗被去除不少,虽然依旧没有到不影响生物的程度,但至少脑袋里那份“自己”的声音消失不见,让他不需要再费心敷衍。 秦和瑟轻车熟路的将第二座塔修复完成,光界之锥凿开启,黑暗压制,不再遮人眼目,而是化为翻涌的黑雾。 其实依照现在的黑暗浓度,秦和瑟已经可以利用睦疏之匣,将众人全部搬迁;但为了保险,还是把这千灯祭做完再说。 见一切顺利,秦和瑟没有再回到大日御舆下,而是直奔第三座虚界塔,打算早一点将这件事办完,好快点去解决自己的疑惑。 半日后,第三座虚界塔完美复原,光芒降临,黑雾再次被削弱,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黑雾 充沛且温和的元素力充斥在白夜国的土地,小红不再是之前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在空中快乐的盘了一个圈,浑身上下写满了“开心”二字。 突然,一朵黑色飘了过来,小红一个躲闪不及,将整个黑团包进了嘴里。 一瞬间,一阵呕吐的声音响彻整座虚界塔;秦和瑟还在调试光界之锥凿的数据,就被这阵诡异的动静吓了一跳。 “嘤!”小红委屈地凑到秦和瑟的身边,钻进意识之海里独自自闭去了。 安抚了一下小红“受伤”的幼小心灵,秦和瑟拍拍身上汇集的元素力,向着大日御舆赶去。 …… 最后一只御币被插在石缝之间,轻柔的光芒渐渐汇集,顺着成排的御币向大日御舆攀附生长,一棵棵金色珊瑚自“光芒”之中向外延伸,宛如一颗由黄金构成的树。 所有人向上望着,黄金色的珊瑚洒下柔和的光,心中那些负面的,痛苦的情绪,在此刻都被治愈。 金光随着风播撒,飘过寂静的居住区,为每一个人疗愈伤痛。 身上的痛楚消去,沉睡中的艾薇放松了皱紧的眉头,鼻腔不再呼出□□;她的女儿看着眼前飘忽的金色光团,起了玩闹的心思,挥舞着小手,想抓住那团光。 在金光的“半推半就”下,小小的手掌握住光,一股暖流涌入身躯,带来甜美的睡意。 女孩打了一个哈欠,紧紧抱住手掌,沉沉睡去。 秦和瑟归来时,珊瑚王虫正在降下赐福,治愈被黑暗侵袭的众人。 秦和瑟接起一团光辉,光芒之中飘荡的,是已经离去的珊瑚虫。 它们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将暴戾的黑暗转化为温和的光【1】,将光明再次归还到人类身上。 秦和瑟收起那团光,将它收到自己的“珍宝阁”中,和那些新鲜的记忆放在一起,闪烁着蒙蒙的金辉。 从新的格子被开拓出来,秦和瑟又陆陆续续放进不少记忆在里面:芳行开口说的第一个词、政昭第一次耍剑、里安成功处理一起民事纠纷、还有大蛇因戈登和他爱人的情感问题暴露出的无措和羞赧,都被秦和瑟好好的珍藏在这里。 放好珊瑚虫,秦和瑟找到了灵,问起千灯祭的进度。 “已经准备就绪了。”灵带着秦和瑟,来到了临时搭建的准备间前:“现在,只剩下最后的祈祷仪式了。” 秦和瑟见灵进入准备间,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最后的祈祷仪式是需要有一个大巫女作为统领,主持仪式的,因为是要巫女进行统领,所以秦和瑟也没有想到自己身上。 但现在…… “这是为您准备的巫女服。”灵小心捧着手中洁白的衣袍,微微欠身:“库房里的巫女服大多陈旧这是巫女们用布料重新缝制的,不知是否合身,还还请您核验。” 秦和瑟看着灵恭敬地捧着巫女服,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把秦和瑟整个人的cpu都干烧了起来。 “……我是男的……” “……我知道啊。”灵似乎很疑惑,不明白秦先生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你是最接近海祇大御神的人,还是神明的眷者,最后与神明对话的祈祷仪式自然应该由您来统御。” 淦! 秦和瑟一下子想起来,千灯祭也是在变化的;以前因为“太阳之子”的畸形信仰,最后的祈祷仪式表面上是为了向“太阳”寻求恩赐,其实只是那些贵族在背地里偷偷利用大日御舆的权限完成的。 虽然只是做戏,但那些贵族也做到了全套,会挑选被“太阳”选中的巫女,举行最后的祈祷,假装“太阳”为大家做出回应,驱散黑暗。 现在的千灯祭已经被大蛇改良过,不再向“太阳”,而是向他自己和珊瑚王虫寻求回应,但需要巫女统御这件事,不知为何被大蛇保留下来。 秦和瑟早就摸清了千灯祭的原理了,他完全可以直接启动大日御舆,将所有的黑暗驱散;但这里毕竟是有信仰,同时信仰也是有作用的地方,这里大蛇没删很可能也是有他自己的用意,突然的修改会影响以后仪式的举办,不能因为他的一时图快,威胁到海祇人们的安危。 “……可是……我怎么当巫女啊?”秦和瑟见灵始终端着衣袍,不愿意放下,秦和瑟先将其接过,让灵可以休息一下:“我虽然是眷者,但这些仪式和相应的规矩本人并没有任何接触,该如何胜任这种大事?” 第121章 “不如你来吧,你也是这里的老人了,肯定比我更有经验,不容易出问题。”秦和瑟想将衣袍交回去,却被灵拒绝。 “请您不要妄自菲薄。”灵俯身低头,向秦和瑟行效忠之礼:“统领巫女的选择,并不在经验与资历,而在于‘与神最近之人’。” 灵已年迈,下身的动作虽然迟缓,却不容阻止,眼角的沟壑蕴藏着绵长的过往,她低垂眼眸,声音恭敬而严肃。 “在这里,您才是最应该登上统御之位的人。” …… 大日御舆之下,御币随风轻舞,金色铺洒地面,寂静无声。 光影闪烁,三人立于石台之下,崭新的巫女服洁白无暇,位于中心的人蛇面苍白,怀抱御币,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缓缓来到搭建的祭台之上。 他向前平举御币,深红的长棍连接着纸张哗哗作响,深奥的祷词自口中流淌,如冰棱悬挂的水滴。 石台之下,所有人聚集在蛇神雕像前,对着神明大人手中,给予所有人希望的那一盏灯,郑重一拜。 石灯再次亮起,珊瑚也和石灯中跳跃的灯火一般,静默燃烧。 最后一句祷词结束,他高举手中御币,庞大的光柱自大日御舆中绽放,在远处的烟雾朦胧之中,三条光柱从虚界塔中一同释放,温和的元素拂过面庞,将最后一点黑暗彻底抹除。 平衡恢复了。 秦和瑟放下手中的御币,瞧见身后的欢呼雀跃,再看向面前的大日御舆,珊瑚燃烧殆尽,金光隐藏,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他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巫女服;虽然被迫穿了女装,但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有些习惯了。 最后再收个尾,就是该算账的时候了。 第六十四章 一场危机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秦和瑟脱下巫女服,望着一览无余的白夜国,格外欣慰。 奥罗巴斯还算是有点良心, 没有太多事需要他操心, 只要保障好他们的安全, 他们自己就会组织好自己。 千灯祭刚刚结束, 巫女们已经开始安排人手, 将准备离开白夜国的人进行登记和提醒。 秦和瑟站在石台之下,见灵呆愣愣地留在大蛇雕像面前, 似乎并没有收拾东西的打算。 “你不打算去地面看看吗?” 秦和瑟主动问起;灵回了神, 对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望向遥远的大门, 轻声说道: “这里……毕竟是我生活一辈子的地方。”灵遥望光芒之下再次被照亮的家,摸了摸手上保养良好的素色银戒, 眼中涌出怀念。 “我的过往,我的生活,我的一切,都已经扎根于此, 不会再挪动。” “我也知道我的身体情况, 所以早在准备搬迁之时, 我就已经向神明请示, 愿意永远留在白夜国, 让我的灵魂为后世之人引路。” “而且, 您知道的……” 灵向身旁望去,秦和瑟随着她的目光, 注视在高楼之下,被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图书馆。 “有些东西, 是不能被带上地面的。” “包括拥有这些东西的我们。” 两人相顾无言;他们看着一个个倒下的帐篷,众人喜气洋洋地收拾好自己的物品。 只要再回一趟原本的家,将没有来得及处理的家当安排好,人们就可以随着眷者大人离开白夜国,彻底拥抱新生。 还有一些人,在欢腾的人群中显的格外平静;他们看着面前再次充满生机的广场,默默收拾好自己的物品,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对了,我可以请您帮一个忙吗?”灵开口,打断这份沉闷的氛围。 “您说。” 灵从袖袋里拿出两封信,没有署名,只在干净的封面上分别标注着两个名字——“慧”和“琦”。 “这两封信,是我给我那两个‘女儿’的,她们已经去往地面,想必秦先生一定认识她们。” “慧这孩子从小就聪慧过人,且冷静忠诚,但性子过于保守,优柔寡断,需要些许催促和压力,才可担当大任。” “琦更加伶俐跳脱,雷厉风行,交给她的事情,她都会认真完成,但也因此有时候会变得莽撞,思考不及行动,需要有人干涉。” “两姐妹各有千秋,互帮互补,如何发挥她们的才能,秦先生可自行定夺。” “……我明白了。”秦和瑟深吸一口气,郑重结果信封,向着灵行了一个简单的送别礼。 “保重。” 灵没有拒绝,而是和秦和瑟一样,为他送别。 “保重。” 灵目送着秦和瑟走下台阶,在人群的簇拥下,慢慢离开广场;她再次摸过手指上的戒指,将它轻轻摘下。 这并不是什么定情信物,而是一群孩子,从一堆沙土里翻出了贵族遗弃的废旧银器,借了一个孩子家里的旧铁锤,一点一点砸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我要做成摩拉!这样就能买好多好多糖和好多好多土豆啦!” “我要做成威武的宝剑,这样那些坏蛋就不敢欺负我爸爸妈妈了。” “我要把它做成最好看的首饰,未来戴着这个,成为白夜国第一美女。” “我想做成指南针,这样就能离开白夜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外面的世界?那是什么?听起来好好玩啊!” “我也不知道,我是听那些在马上的大人说的,据说白夜国之外还有更大的世界,到处都是黄金与鲜花,那里的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第122章 “我听他们说,要到外面的世界需要地图和指南针;话说,地图我知道,但你们知道指南针是什么吗?” “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 孩子的愿望总是如此简单纯粹,随着时间的流淌,大家的理想不再纯粹,曾经的誓言也成了玩笑。 渴望拥有财富的人,成为了一个贵族手下的粮商,被恶意劫掠了家中属于贵族钱财和食物之后,跳下了悬崖。 渴望守护家人的人,成为一个竞技场里可有可无的小卒,被锋利箭矢刺穿在了贵族华丽的猎场之中。 渴望享誉全国的人,成为一个贵族养在地下的小妾,被一辆马车抛弃在无人的街道,无声无息的消逝。 而那个渴望离开这里的的女孩,则为了守护一个秘密,选择永远留在这里。 那一份小小的废银块,也只有她,一直保留在身边,也只有她,熬到了国家光明之前。 也算是如愿了吧…… 灵透着戒指,看向远方的大门,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去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 没过多久,广场上的帐篷就被基本拆除,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家,为离开做最后的准备和道别。 最后只剩下了负责医疗救治的帐篷,留下的人也不多,这个小小的帐篷就将成为最后一点白夜国人的医疗保障。 秦和瑟去看望了这件刚来时就救下的女子;她已经在珊瑚王虫的救治下恢复了健康的身体,原本的面黄肌瘦也变得红润,抱着孩子的手也更加有力。 “秦先生!”看到秦和瑟来看望自己,艾薇二话没说,抱着孩子就要跪下:“感谢秦先生救命之恩!” 一抹红色突然出现,一阵恍惚之间,艾薇便已经站起,模糊的记忆在脑中渐渐隐藏,那一份跪拜的激动悄然消散。 “不必行此大礼。”秦和瑟还是保持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只是顺手而已,你的谢意我已经收到。” “去地面,好好迎接新生活吧。” 看着艾薇怀中的女孩,珊瑚王虫的光辉在眉心若隐若现,秦和瑟挑了挑眉,没有点明这份馈赠。 看来下一代巫女的人选,已经有了一些提醒了。 不过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随她吧。 回到自己在白夜国住了不到两个月的“老家”,随手一挥,将沉积的灰尘清出窗户,秦和瑟“噗”的一下埋进冰冷的被窝里,用体温温暖床铺。 累了,不管有什么恩怨,先睡觉再说。 铺盖一卷,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困意上涌,哈欠带出泪滴,秦和瑟闭上眼,陷入梦境之中。 迁徙的队伍在一天后集结完毕,最健康强壮的男性持有武器,在前方开路,中间的妇女幼弱手持睦疏之匣,以防万一,而秦和瑟,则在队尾保障全队安全。 人群浩浩荡荡地,在另一群人的目送之下,彻底离开了这块他们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 白夜国将在时间的磨砺下,彻底成为不被提起的历史。 门外依旧有朦朦胧胧的黑雾游荡,还有被黑雾影响的龙蜥虎视眈眈地看着,所以这一路并不安全,但有了睦疏之匣和眷者大人的帮助,所有人一个不落的来到了那颗巨大的龙骨花之下。 洞穴还是一如往常那般隐蔽,里面也没有龙蜥盘踞,可能是因为有太多龙蜥命丧于此,以至于剩下的龙蜥都不敢向前。 洞穴内,水潭里还飘着龙蜥的尸体,但经过这几天水流的洗涮,已经没有了任何腥气;水潭清澈见底,还有水草在潭底轻轻摇摆。 “这里……就是通往地面的路吗?”看着石壁攀附的螺旋向上的珊瑚,领头的一个人又向上望着透出一点光亮的“水面”,忍不住问道。 “是。”秦和瑟回道:“先向上走吧,等门开启,你们就真正离开这里了。” 珊瑚层层叠叠,人们一圈一圈地向上攀登,等到攀至最高,向上伸手,便可接触一片冰凉。 “秦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等。” “啊?” 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水流声响彻耳膜,水与岩壁逐渐分离,露出一条珊瑚道路。 在领头人沉浸在“神迹”所带来的震撼下,秦和瑟拿出两封信,对领头人交代道: “待会你们出了水面,会在岸边看到有人在接应你们,找到巫女,并将这两封信交给她。她会帮你们处理接下来的事。” “如果他们有人问起我的行踪,就告诉他们,我在白夜国还有一些私事没有完成,还需要一些时间。” “去吧,我在这里送你们。” …… 在一处简单的住所之中,灵斜靠在摇椅之中,放松自己疲累的身体,静静发呆。 琦和慧这两孩子,在地上应该过的不错吧?这个年纪,不知道有没有心上人呢? 清风拂过脸颊,灵盯着头顶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忽然间意识模糊起来,从未出现在她记忆中的鸣叫在耳边响起,再一眨眼,眼前不再是天花板,而是遥远的蓝。 这是…… 和鳐鱼一样会飞的动物从眼前飞过,她撑起身来,摸到的身下柔软的土地。 青色的小草,茂盛的树木,在蓝色中飘荡的朦胧白色,还有在蓝色正中心,高悬在一切头顶的“真正”的太阳。 第123章 这就是……天空吗? 灵站起身,巨大的坑洞映入眼帘,绿,蓝,粉,棕,各种颜色交相辉映,呈现出一副她想象不出形容的美妙画卷。 笑声在身后响起,她转过头,看见了一座新建的神社,还有在神社中玩闹的琦和慧。 现在似乎正是休息时间,两人手中捧着饭盒,阵阵香气涌入鼻腔。 琦夹起一条像是虫子的绿色食物,放在慧的面前摆弄,慧微微一笑,向琦的身后示意。 琦转过头,一只和刚才的蔬菜一样的绿色虫子出现在地上;琦直接一个弹射起步,迅速躲在了慧的身后。 现在没有旁人,两人在神社里吵吵闹闹,脸上始终洋溢着欢乐;灵在不远处看着,悄然退后。 灵再次睁开眼睛,此时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回了朴素的天花板。 这场梦境很短暂,却格外美好,灵摇了摇身下的摇椅,脸上挂起和孩子一样的微笑。 真好啊…… 当她回过神,想要起身时,却看到手边多出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苍劲有力,虽然没有署名,却让她立刻猜到了字迹的主人。 秦先生的留言很简洁,只有短短两行字: 赠你一场美梦,借我酒具一用。 会还,谢谢。 第六十五章 大日御舆之下, 秦和瑟随意地坐在台阶上,面前是已经一片空荡的广场,只有远处的的医疗帐篷还在, 此时也已经熄去灯火, 不需要人留守。 旁边是他从灵那里借来的酒具, 还有一瓶他从库房里搜出来的好酒。 都让他进库房了, 怎么能就不薅之理?薅羊毛多快乐啊! 瓶盖刚启, 浓烈的酒香便充盈了鼻腔,馋虫被一下子勾起, 秦和瑟喉咙一滚, 唾液疯狂分泌。 为自己斟上满满一杯,舌尖轻轻抿过, 馥郁的果香和麦香随着舌苔沁入口腔,又伴随着一阵辛辣, 让口感更叠上一个层次。 好香! 没忍住畅饮的诱惑,秦和瑟仰天一饮,将酒杯里的美酒一饮而尽。 酒杯被轻轻放下,秦和瑟故意保留了一丝醉意, 脸上泛起红润, 如同上妆的腮红;他仰着头, 看着顶上一片雾蒙蒙的石顶, 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其实从一开始, 我就有一个问题。” 秦和瑟突然直起身来, 望着空无一人的广场,出声问道: “为什么, 从灾难发生到现在,一位海祇御使都没有出面过呢?他们去哪里了?” 话语在广阔的空间里回荡, 没有人回应他,但秦和瑟并没有停止他的问话。 “灵告诉我,之前灾难来临时,大家的疏散和建设都是由那些留在这里的巫女领队,并没有一个海祇御使出现过。” “身为神明眷属,在神的国家出现灾难时,他们却集体消失不见,不是太过不合理了吗?” “其实要细究下来,这也说的通。”又一杯酒下肚,一点热意上涌,见周围也没什么人,他摘下面具,露出了被隐藏的昳丽。 “毕竟现在大蛇失联,处境未知,很可能是出了什么危险的事,需要全体御使集体行动,这样没有御使出现就说的通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秦和瑟毫无形象地又倒了一杯,没有任何“怜悯”地再次将酒杯喝个干净。 “我已经将整个广场里里外外全部勘察一遍,这个广场就是凡人所建,没有任何特殊用处的广场,没有元素力,也没有护罩。” “所以为什么,连大日御舆有染上了黑暗,但没有任何特殊和保护的广场却一点影响都没有?” 还是没有人回应,秦和瑟没有再斟酒,而是将酒倒出一杯后,再次封好,小心翼翼地将酒收进某种亚空间,打算带去地面给三小只尝尝。 话说这三个孩子其实都已经成年了,不应该再叫孩子了…… 不管,反正自己比他们大不知多少倍,叫孩子也是合理的。 “当然,要解释也不是不可以。”秦和瑟非常“贴心”的帮某人圆起了逻辑:“比如说,奥罗巴斯始终关注着众人,在需要所有海祇御使帮忙的险境之下,依旧尽心维持着黑雾,让它们不伤害凡人。” “而且为了防止这些凡人盲目自救,影响以后的救援和造成格外的伤亡,还故意把安全点设置在没有和任何可以提供帮助的建筑所连的广场。” “真是伟大的神明。”秦和瑟屈膝,支起他略带困意的脑袋,将最后一杯酒送入肚中。 “那么,这位伟大的神明,您可否帮我解除疑惑?” 他的话语在空气中逐渐消散,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秦和瑟拍了拍脸颊,驱散一下烈酒带来的困意。 “我在虚界塔旁边,感受到一条因果,那是一只蜥蜴短暂的一生。”秦和瑟又拿起酒杯,但在一阵简单的思考后,将酒杯放下。 “这只蜥蜴的前半生没有什么稀奇的,就是吃饭喝水找老婆生孩子,本来也不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 “我们了解到了它的死因,是被一块飞来的石头砸死的;无妄之灾,也不算是意外。” “但那块石头的来历,可不简单啊……” 台阶又宽又矮,不管换什么姿势都感觉不太舒服,在多次调整无果后,秦和瑟也干脆摆烂起来,支起腿抵着手肘,鲜红的纹理汇成一个简单的靠背,舒服地半倚着,微微眯起眼睛。 第124章 “那块石头,是从虚界塔上飞过来的,而且,是因为能量过载,被炸出来的。” “我走过了三座虚界塔,都是因为过载而失效,这样看起来也没什么。” “但我后来发现,有两座虚界塔的过载,是被人可以引发出来的。” “至于这位引发过载的人,也就是这只小蜥蜴的间接伤害者,就是您,奥罗巴斯大人。” “所以为什么……您要破坏那三座虚界塔呢?” “奥罗巴斯,你在谋划什么?” 秦和瑟不再言语,他望向台阶下辽阔的白夜国,似乎在等待着某种回应。 微风拂过,吹散一部分流水带来的雾气,周围寂静无声,如同被封在水晶球里的风景,没有一丝生机。 秦和瑟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中红光一闪,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捻起一角,金闪闪的摩拉如同海啸般倾泻而出,不一会就将整个变成了由摩拉构成的瀑布。 “这里,一亿摩拉,是你之前给我的一半佣金。”秦和瑟拍了拍扬起的尘土,把手边“不合群”的摩拉抛回了摩拉堆里。 “奥罗巴斯,给你三个数,如果你再不出现,我们的雇佣关系就在此终止。” “这些摩拉原数奉还给你,并且从现在开始,我将立即离开海祇,不再干涉你们的政事,未来会如何发展,都将与我无关。” “你爱怎么玩这么玩,老子不伺候了!” “三……” 话音未落,原本空荡的广场泛起扭曲的光影,一个熟悉的人自光影中显出身影。 洁白的衣袍上沾染着黑色的痕迹,淡蓝的长发突兀出现几缕灰白,大蛇面色如常,却平添几分病气。 此时的奥罗巴斯不再如同往常那般高不可攀,而是像一位命不久矣的凡人,向神明渴求着生的奇迹。 摩拉反射着绚烂的光彩,秦和瑟位于高台之上,如同一位高傲又散漫的君王,俯视着台下的芸芸众生。 如同身份对调一般,此时的秦和瑟更像是这里的神明,而奥罗巴斯则是他麾下的一位眷属。 有点讽刺啊。 “……终于愿意出来了?”虽然看出了奥罗巴斯的不对劲,但秦和瑟还是忍不住嘴欠道:“愣在那里干什么?不过来交代交代你在干什么幺蛾子吗?” 如血般饱满的双瞳注视着秦和瑟,奥罗巴斯轻呼一口气,拾阶而上,站在了秦和瑟面前。 秦和瑟站起身,伸个懒腰放松一下身体,直视着奥罗巴斯带着疲惫和复杂的双眼,问道:“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奥罗巴斯吐出一口浊气,刚要开口,却被秦和瑟打断:“我并没有在问你。” 奥罗巴斯还未有所反应,就被一股力道骤然下拉,火红的丝线在脖颈上缠绕,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进。 “我不指望你会对我说实话。” 两人的距离过于接近,以至于奥罗巴斯在对方如鹿般灵动的淡棕色瞳孔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我会自己寻求答案。” 大蛇脖颈上的红线突然染上了银光,在奥罗巴斯惊慌的眼神中,红线带着银光,消失不见。 秦和瑟不再废话,直接进入意识之海,专门隔离出一片区域用于解析因果。 手中的银光看似渺小,却蕴含着极多的信息;在解析成功后,秦和瑟不顾外面大蛇的呼喊,沉下情绪,感受起大蛇因果里澎湃的信息。 …… 此时的地面之上,刚刚踏上青草地的最后一批白夜国人留在原地接受着海祇岛人的治疗和检查。 死里逃生的惊险与重获新生的喜悦一齐冲刷着众人,让他们根本挪不动脚步,只能瘫在地上,仰望他们从未见过的蓝天。 大家叽叽喳喳的吵闹着,对来帮忙的巫女们问这问那,眼中是对未知的渴望和惶恐。 领头人在被包扎伤口时,看着正在做最后固定的琦,想起了眷者大人给他的任务。 “请问……你认识这两个人吗?”他赶忙掏出信封,向琦示意:“眷者大人吩咐我,让我把这两封信交给巫女,请问去可以交给你吗?” 琦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体,敛下眼眸藏起涌出的失望,小心接过:“放心,我会帮你转交的。” “对了!”他又想起了眷者大人说过的话,也一并传达给琦:“眷者大人还说过,如果有人问起他的行踪,就告诉他们,他在白夜国还有一些私事没有完成,还需要一些时间。” “真的吗?”一声疑问蕴藏着欣喜,里安来到两人面前,各种问题如连炮竹般迅速冒出,把领头人问的晕头转向。 琦完成包扎后,就悄悄退场,躲到无人关注的暗处,无声尖叫。 秦先生一定是去找蛇神大人了,一定是! 秦先生解决了这么一个大危机,神明大人肯定是会奖励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奖励呢…… 各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成型,琦看着手中用于记录人员的纸张,一种写作的欲望充斥全身,让她忍不住想写出一些“文字”出来。 琦你不能这样!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写出来被知道的话,自己做人的生涯可能就结束了吧…… 可这是蜥皮纸,是可以擦掉的啊…… 一击必杀,琦终于还是没忍住诱惑,拿出笔奋笔疾书起来。 第125章 正当琦写在兴头上,格外忘我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越来越近的脚步。 “琦?你在做什么?” “咦呀!” 一个惊吓,琦猛然起身,头撞在慧的下巴上,同时蜥皮纸还拍在了慧的脸上,一阵兵荒马乱。 终于等琦镇定下来,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揉搓着慧的下巴,一边战战兢兢地看着慧“观赏”自己的临时发挥,心脏砰砰直跳。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你……为什么会写这种东西?”慧看起来很平静,她没有责骂她的僭越,而是问起之前的事:“你之前也写了对吧?这也就是你一开始不愿意上来的原因?” “……是……”琦规规矩矩地跪在旁边,对着慧拜了拜:“求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不然我就完蛋了!” “这到没什么,但……”慧拿出她新写的文指出一段比较“香艳”的段落,问道:“为什么秦先生是承受方?你不觉得秦先生更适合作为主导方吗?” “……啊?” 一时间,空气一片宁静。 琦一脸呆滞,她的大脑突然不太明白,是该欢喜自己找到了有同样感受的同类,还是该痛苦自己最亲密的姐妹和自己相同又不同的思维。 毁灭吧,赶紧的。 第六十六章 这场灾难为何降临? 源自于一场不算严重的意外。 那时, 奥罗巴斯如往常般检查着虚界塔的情况,并在检查过程中,发现其中一座虚界塔因过载出现些许损耗。 这只是一个正常的损耗, 以前的白夜国人早就有应对之法:加大另外三座虚界塔, 再将虚界塔关闭, 手动调整参数到适合的区域, 之后便可重新开启。 而对于奥罗巴斯来说, 只需要用自己的神力暂时替代虚界塔的作用,等虚界塔过载情况逐渐恢复, 重新校准数据, 便可再次恢复正常。 这件事,对于拥有平衡之能的魔神而言并不算难事, 一开始奥罗巴斯也是如此打算。 但当他真正来到虚界塔,看向虚界塔后翻涌的黑暗时, 奥罗巴斯突然想到,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试探秦和瑟是否有可能留下的机会。 还有一个月左右,秦和瑟就将离开海祇岛,如果再不有所行动, 可能就再也留不住他了。 该如何留下他? 这一年在海祇岛的指挥都是以教育与铺路为主, 这样就算以后他离开海祇, 只要那三个孩子和现人神巫女不会出什么重大决策事故, 基本不用担心海祇岛的发展。 秦和瑟虽然贪财, 但执着于旅行, 他对很多事情都不算在意,但对于他人对他的嘱托和期待, 却格外在意。 要想将他留下,再多的金钱和权利都不可能长久, 能利用的,只有他的底线和责任;而要想捆绑他的责任,最简单快捷的方式就是让海祇岛依靠他。 制造一场灾难,引导秦和瑟来自己解决,让他知晓渊下宫失控的恐怖,同时提升他的威望,迫使白夜国人将他捧上高位。 接受了人民期待的秦和瑟为了回应人民的期待,也为了防止灾难再次发生,八成会选择留在这里。 如何制造灾难? 冲动的计划在脑中成型,他不再处理眼前的虚界塔,而是来到另外两座塔,让这两座塔一同发生过载。 奥罗巴斯让三座塔负荷运行的同时,故意调低了元素力流动的通量,这样最多再运行六到七天,三座塔便因过载而短路,但不至于被澎湃的元素力彻底毁坏。 等元素力被阻断,虚界力便会向白夜国内部逐渐扩散,元素力和虚界力碰撞污染,整个渊下宫将没有任何一处可生存之地。 大日御舆是除虚界塔外元素力最浓厚的地方,当黑暗蔓延时,这里也将是黑暗最稀薄的地方。 那些还在白夜国的人怎么办? 为了不伤及无辜,必须提前通知其他人往大日御舆那里跑。 还有,大日御舆下就是库房,为了不让这些白夜国的平民接触到不该接触了,需要把安全点向外移出一点。 奥罗巴斯将撤离点确定在广场之上,空间足够大,同时还不用担心他们干扰到大日御舆的运行和库房里的东西。 现在留下的人里有一位领事巫女灵,由她来组织人员最为可靠,同时等秦和瑟来到这里之后,还可以充当引导。 该如何将秦和瑟引来? 奥罗巴斯通知在地面的政昭,隐晦地提醒他,白夜国出现了异常,同时模糊地告诉他,提前开展现人神巫女的选拔。 秦和瑟也有选拔资格,为了通知到位,一定会派人前往踏鞴砂通知他回来海祇岛。 光是这件事,肯定是无法唤他回来,必须要出现足够不稳定的情况,他才有可能会随着通知一起回来。 奥罗巴斯不再接起任何一次秦和瑟的连接。 一天,秦和瑟只连了一次,之后便不再打扰,第二天,在不同的时段尝试连接,直到第五天,秦和瑟坚持不懈的尝试了几百次后,不在响应。 如果猜的没错,他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一切进展顺利。 秦和瑟有因果加持,要如何骗过他,让他相信你已经处理不来渊下宫的局面了? 那就让自己真正无法处理局面就好了…… 第二眷属珊瑚王虫,混杂这奥罗巴斯的神力,被他全部挪移到白夜国这片土地,还有龙蜥身上,用于抑制圣土化的珊瑚枝。 第126章 被剥去珊瑚的奥罗巴斯元气大伤,但他依旧没有停止,而是再次从身体里压榨出纯净的元素力,与之前那份被秦和瑟退回的纯净元素力混在一起。 不管这件事有没有被秦和瑟察觉,这都是他要交给他的赔礼。 现在的奥罗巴斯已经虚弱到无法抗衡黑暗的侵蚀,只能躲在大日御舆的顶端,等待着秦和瑟的到来。 如果秦和瑟不来,那该如何? 留在白夜国的海祇御使全部待机,如果秦和瑟未能出现,或者出现意外事故,御使随时都可以带所有人撤离。 而奥罗巴斯,则会牺牲自己,用魔神死亡时所带来的冲击,将整个渊下宫彻底埋葬。 意识之海一片死寂,小红游弋在秦和瑟身边,感受到他的无助与苦痛,用自己的鬃毛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希望他可以舒服一点。 “……疯子……” 手心的银光微小又柔弱,却让秦和瑟感到无比痛苦。 奥罗巴斯曾问过他为何如此执着于旅行,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执着于将他留下呢? 为什么啊? 这件事的因果还是没有解析到源头,秦和瑟再次抓住银光,庞大的信息流冲刷着思维,他顺着信息,一点一点地向深处探究。 为什么要主动引发这次灾难? 因为要试探秦和瑟的态度,同时再次加强和树立所有人对“秦先生”的依赖与信任,将秦和瑟留在海祇岛。 为什么要将秦和瑟留在海祇岛? 为了海祇岛的建设与发展;新生的国家需要有人来领路。 为什么奥罗巴斯不能领路,非要秦和瑟留下来作为领头人呢? 因为鹿目政昭曾向神明祈求,将他的老师留在海祇。 ……不对……不只……有什么信息被漏掉了…… 一阵模糊的信息被秦和瑟捕捉到,红线迅速飞出,在自己与信息之间建立起桥梁。 有人刻意隐藏了这份信息。 刚刚连上感知,一股强烈的不适侵袭整片意识之海,如雪花般的噪点出现在意识之中,这是“祂”发出的警告。 但秦和瑟去意已决,他必须要弄明白,为什么奥罗巴斯会不顾生命危险,一定要吧自己留在海祇。 在逐渐适应了噪点之后,秦和瑟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将被隐藏的信息一点点解密。 噪点越来越密集,直到他只能听到耳边的沙沙声时,他就知道,这份信息解读完成了。 信息不多,只有短短一节,对于之前那些与灾难有关的信息面前,就像是沙坑中的一粒沙尘。 大脑还在尽职尽责地提醒着他,希望他不要靠近,但秦和瑟没有犹豫,将完整的信息呈现在意识之海中: 大约一年之前,奥罗巴斯在图书馆里寻找可以用的上的书籍,在一个书架上,找到了一本书,名为《日月前事》。 奥罗巴斯随意地打开看了一眼,看到了■■■■的事情,知晓了■■■■的■■■身份和■■■■的存在。【1】 正当他想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天理降下……沙沙沙…… 更加猛烈的噪点在思维中炸开,剧烈的冲击将整个意识之海搅成旋涡,黑色的因果涌动,顺着信息寻找到秦和瑟的气息。 红黑混沌之间,它们构成漆黑的眼,似是天理投下的视线,缓缓睁开。 他喵的!这个世界的天理是偷窥狂吧!这都要赶尽杀绝!? 好在秦和瑟对付这些因果已经有了经验;他强忍着脑海的剧痛,所有关于大蛇的信息被全部清出意识之海,顺着信息攀附上来的黑色因果也被悉数斩断,“欺骗”开启,因果转接回大蛇身上,意识之海连带着小红一起封闭并隐藏,不被任何存在察觉。 意识回归身体,秦和瑟在朦胧中,发现自己被圈了起来,头被某人死死摁在怀里,不声不响。 秦和瑟没有说话,即使大脑遭受了极大的冲击,神志不清,他也能在背后感觉到一股充满压迫感的视线。 不能表现出异常,不然……就是必死的因果…… 时间变得格外缓慢,每一次呼吸都被拉长,秦和瑟浑身僵硬,死死地抱住奥罗巴斯,支撑起自己疲软的身体。 “我……会完成我的承诺。”大蛇的声音在不息地嗡鸣声中传来,不知过了多久,对方似乎被“欺骗”到,相信这一切是奥罗巴斯触动的,又僵持一段时间后,背后的视线终于消失了。 脊背逐渐放松下来,秦和瑟垂下自己紧抱着奥罗巴斯的手臂,刚要说话,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直逼喉咙,腥甜的气息萦绕在整个口腔;他想拦住,却被漆黑的血块污染了手掌。 “秦!”奥罗巴斯一低头,便看到秦和瑟呕出一大块污血,与此同时,他的双眼赤红,血泪如柱,原本昳丽的样貌瞬间变得邪异,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怨灵。 “你怎么样了?”看秦和瑟还是咳嗽不止,奥罗巴斯想将他抱起,却被突然抓住了手臂。 “你……这条玩阴的臭蛇……” 秦和瑟一只手死死抓住大蛇的袖筒,而另一只满是血迹地手则毫不留情地捏住大蛇的脸皮,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顽强”地骂道: “老子……就不该贪这摩拉……要是跑早一点……那有这么多事啊……” “……一天到晚……就像想着阴人……活该你没有女朋友……” 第127章 “……傻*……” 骂完这些,秦和瑟再也撑不住宕机的大脑,力道一松,直直地摔进奥罗巴斯的怀里。 第六十七章 “砰”的一声, 大门被猛然撞开,奥罗巴斯抱着浑身是血的秦和瑟飞奔而入,在小红的指导下, 将他安置在沙发上。 七窍流出的血液已经结成混黑的血块, 凝结在皮肤上, 像小丑般滑稽, 但一蛇一龙都没有任何笑意。 奥罗巴斯看着小红, 等待它的下一步指示。 小红不知从哪里端来的热水和毛巾,放在奥罗巴斯面前, 做出一个洗脸的动作, 又指了指床铺,随后钻入秦和瑟的眉心, 红色的符文一闪而过,在闪烁间蔓延。 柔光在头顶汇聚, 大蛇从未见过的,如白雪般柔和的鹿角在发间探出头来,及腰的长发再次生长,铺满了奥罗巴斯脚下的地板。 奥罗巴斯明白了, 这是让他把秦和瑟身上的血清理干净, 再放到床铺上修养, 而治疗这件事, 则由它自己处理。 温热的毛巾拧出多余的水分, 奥罗巴斯半跪在秦和瑟身边, 脱下对方被染红的白袍,窸窣之间, 只留下干净的里衣。 领口无意间被张开,纤细修长的脖颈之下, 苍白的皮肤之上,银色的徽记与红纹交相辉映,浑然天成。 不知为何,本来想擦去下颚血迹的毛巾突然一转,放在了秦和瑟的手上,仔细的擦去了掌心残留的污血。 ……我在干什么? 手上的血最多,应该留到最后再去清理,不然之后擦比较干净的地方反而容易带去更多污渍。 大蛇觉得这不太对劲,只是自己的徽记而已,之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为什么现在变得不可直视了? 清理完手里的血,大蛇又重新换了热水,洗干净毛巾;回来的时候发现,秦和瑟的头发又变长了一些,鹿角延伸出一个分岔,各种他不认识的文字如同流动的血脉,在光芒中忽隐忽现。 奥罗巴斯顺着锁骨一点一点的往上擦拭,到脖颈,到下颚,到耳周,再到脸颊,随着污黑逐渐被清去,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直到最后一丝血污消失,秦和瑟此时的样貌真正展现在他的面前。 像是森林中无忧无虑的白鹿,又像是披拂星光,庇护着森林中万千生物的神明。 他不属于这里。 这是奥罗巴斯此时唯一的想法。 此时的秦和瑟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痛苦,神色安稳,像是一场午后小惬般,进入一场平静的梦乡。 奥罗巴斯轻手轻脚地将秦和瑟抱起,避开地上纷乱的白发,将他塞进柔软的被窝里。 小红嘱托的事情已经完成,他应该识相地转身离开这里,等到秦和瑟苏醒再来找他。 但大蛇就这样站在床边,看着对方安稳的睡颜,默不作声。 大日御舆进入黑夜状态,房间里变得昏暗,黑影降下,却被雪白的鹿角驱散。 奥罗巴斯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感应着海祇御使的呼唤,转身悄然离开这里,未带起一粒灰尘。 …… “小白小白!”一只蒲扇般的手掌轻轻拍在身上,闹铃声在耳边响起,秦和瑟不耐烦地将闹钟一关,翻身继续睡觉。 “醒醒啦小白!太阳晒屁股啦!”那只手不依不饶地拍着:“我们今天早上都是早八,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不要叫我小白……”秦和瑟拍走熊掌,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又十分抗拒地将被子卷起。 这世间为什么要有早八啊! “好好好,起来啦小秦。”熊杰又拍了拍被子,在秦和瑟伸出手之前便立刻缩回:“我买了你最爱的豆腐脑,赶紧起来吃吧,要凉了。” 秦和瑟挣扎着在被子里穿上衣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弹射起床,抱着盆冲进了洗漱间。 今天早八是一门有着三点学分的大课,带课的老教授是出奇的在意平时表现,以至于没有人敢翘课,整个教室可以说是座无虚席。 想抢个“好位置”,必须要早一点到才行。 “杰哥,鹦子呢?他不是也有早八吗?”简单地将刘海扎成一个小揪揪,秦和瑟一边刷牙,一边问起。 “他昨晚通宵写他欠的设计作业,还没做完,提前去教室了。”外面响起微波炉的声音,熊杰帮他把豆腐脑又重新热了一下,当秦和瑟洗漱完毕,豆腐脑刚好热乎,还加带一份锅贴。 “谢杰哥……不……爸爸!感谢您的带饭之恩!” “赶紧吃吧,别贫了!”熊杰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秦和瑟的头,两人准备完毕后,一起出了出租屋。 他们三个毫无血缘的异姓兄弟从同一个高中上了大学之后,便一起在外面租了房子;秦和瑟和熊杰考进了同一所大学,他学法律,熊杰学土木。 而武鹦走的艺考,以优异的成绩进了隔壁艺术学院的王牌专业——服装设计。 王牌专业意味着师资力量更加雄厚,同时也意味着更高的要求和更多的作业。 马上临近考试周,被作业逼疯的武鹦每天都要找另外两个人哭诉,一边后悔自己选了这项专业,一边奋笔疾书。 此时正是冬季,天还未大亮,两人走在朝阳之下,望着广场上渐渐暗去的灯光,还有一大清早就开始压操场的小情侣。 “话说……杰哥,咱们啥时候有嫂子啊?”秦和瑟手肘顶了一下还在喝豆浆的熊杰:“我和武鹦还指望以后有一个干儿子或者女儿玩玩呢,加把劲啊!” 第128章 作为三兄弟里唯一一个异性恋,年纪最大的熊杰担当起了三人中“传宗接代”的任务。 “咳咳!”熊杰被呛了一口,回嘴道:“我这不是也在找吗?别老指望我啊,你又不是不孕不育,你也可以啊。” “你忘了我的型号了?这是我想不想的事情吗?我倒是想有一个孩子,但没这能力啊。”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到教学楼内,即将分别的时候,熊杰突然神神秘秘地叫住了他。 “那个……小秦,能不能帮我保密一下?”又高又壮的糙老爷们突然扭捏了起来,脸上还泛起了红晕:“就是……事还没成,要是告诉鹦子,他八成会搞一些闹腾的事,所以先不要告诉他,行吗?” “哦?”秦和瑟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立马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你有目标了?给我看看,我酌情考虑帮不帮你保密。” “这个……” 看熊杰在犹豫,秦和瑟二话没说,掏出手机就要给武鹦发信息:“好消息!嫂子有着落了!我们要当干爸……” “哎别!”熊杰赶紧摁住他的手机,半不情愿半期待地亮出一张照片:“其实就是她啦……昨天在图书馆看到的,就加了联系方式……” 照片里是一位狼族女孩,长相偏伶俐,灰白的立耳耸立在纯黑的发丝之间,俏皮中又带了些许干练。 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不安侵袭秦和瑟的心脏,他呆愣地看着熊杰满脸春光的讲述他的“相遇”,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之中。 直到熊杰离开,上课铃响起,秦和瑟都没能从那份心悸中缓过劲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年纪轻轻就得心脏病了? 不对!为什么……总感觉忘了什么…… 是什么…… “在这愣住干什么?身体不舒服?”老教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和瑟猛然一跳,想起上课铃已经响过,又想起老教授的作风,连忙道歉。 老教授扶了扶眼镜,看秦和瑟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确实不像是有问题的;确认是自己的学生后,便把他带到了教室,安排在第一排。 秦和瑟坐在老教授眼皮子底下,压力成吨地压在身上,面无表情的痛苦起来。 救我,谁来救救我啊! …… 好!疼!啊! 秦和瑟趴在床上,生无可恋地哀嚎着。 他才刚刚从美满的梦境中醒来,就被这彻骨的疼痛疼到直打哆嗦,浑身上下像是被液压机压过一样,除了脑袋哪里都动不了,身体异常酸软,想要喝水,还必须找小红帮忙。 当时意识之海隐藏的及时,小红没有受到多大的波及,依旧生龙活虎地游弋着,不仅用小麦煮了一锅清水疙瘩汤,还时不时给秦和瑟喂一点水,防止干渴。 虽然脑袋还是隐隐作痛,但全方位享受着小红的细微照顾,还是让秦和瑟感到些许安慰。 “没白养你这个孩子啊……”秦和瑟忍不住嘴欠一下,获得了小红一个超大的白眼,和一记不痛不痒的龙尾。 别随便当我爸,谢谢。 疙瘩汤只有简单的盐味,过于寡淡,但秦和瑟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只能硬着头皮把汤喝的一干二净。 “对了小红。”秦和瑟嚼着小红给他的一小块风干肉,想起了某位“不省心”的家伙:“那条臭蛇呢?怎么没看到他?” 小红用它细小的爪子抓着锅,像一个贤惠的小媳妇似的任劳任怨地刷着锅碗,转头向门外示意。 “你说他一会就过来?” 秦和瑟看着自己趴在床上,衣冠不整的模样,眉头一皱,艰难地支棱起身体。 “别管那锅了,快帮我把衣服穿好!” 笑死,怎么能给那条臭蛇看到自己的囧样?他不要面子的吗? 第六十八章 大日御舆之下, 原本堆积如山的摩拉已经被收拾完毕,大蛇仰望着头顶的“太阳”,聆听着御使的汇报。 三座虚界塔再次被加强, 可以保证至少千年的无损坏运行, 防止圣土化侵害到海祇岛上。 同时之前秦和瑟培育的荧草也在抑制圣土化上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让圣土化的蔓延速度大大减弱。 大日御舆在经过白夜国人的抉择之后, 选择让它自然崩解, 不再管理。 剩下的海祇御使,除了部分愿意留下的人, 剩下的人也都将前往地面, 一同遗忘这段地下生活。 等一切尘埃落定,大蛇就会封死这里, 除了以后来取珊瑚枝的“勇士”,任何人都将无法进入渊下宫。 “蛇神大人, 您安排的工作已经完成妥当。”负责汇报的海祇御使川向雅高低下头,向奥罗巴斯请示:“这里是纸面汇报,请您过目。” 奥罗巴斯没有说话,他依旧看着“太阳”, 久久未动。 蛇神大人……是对结果不满意吗? 川向雅高端着文件僵硬在台阶上, 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身上, 让他快要喘不过来气。 “川向雅高, 对吗?”大蛇说话了, 语气平静而淡漠, 听不出喜怒。 “是的,蛇神大人。” “如果未来某天……我消失不见, 不再领导海祇,你会怎么做?” 川向雅高一愣, 虽然不懂神明大人的意思,但还是认真思考起来:“我的话……应该会直属到海祇神社下,继续工作吧。” 第129章 “你不怕吗?没有神明的领导。”大蛇终于低下了头,取走了对方手里的文件。 “……当然会怕的……”川向雅高死死低着头,不敢与神明对视:“但是,海祇还是要往前走的。” “……” 安静的石台上,纸张翻动的声音格外刺耳,川向雅高高悬着心脏,冷汗不由得从手心冒出。 “按原计划进行。”直到报告被重新递到他的手中,那份巨大的威压才无声散去;川向雅高拿好报告,正要告退离开,却被大蛇突然出声定住。 “你认为这次我们做的过分吗?” 刚刚提起的心再次放下,川向雅高偷偷松了一口气;作为神明隐形的“感情顾问”,因为他是与人类交往最为密切的御使之一,所以经常被神明问起关于秦先生的态度问题,已经摸透了这个问题不一定对,但绝对不会得罪神明的答案: “秦先生宽宏大量,一定不会介意的。” “……” 奥罗巴斯无声叹气,放走了川向雅高,转头看向秦和瑟所在的方位。 他现在应该醒了吧? 该去道歉了。 大蛇脚步踌躇,一点一点地挪到了秦和瑟的门前,在犹豫了半天之后,还是轻轻敲响了门。 门应声而开,整个屋子的布局被微改,中间被腾出一大片地方,摆上了餐桌和面对面的两个椅子,像是审讯犯人一样。 秦和瑟没有在他意料之中的那样,躺或者靠在床边,而是在餐桌旁,板板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脸庞和他的身形一样板着,面前是一瓶全新未拆的美酒。 他可没说过他只薅了一瓶。 “来了?”秦和瑟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给他好脸色,语气也不算友好:“坐吧,咱们两个好好聊聊。” 奥罗巴斯看着他从未见过的阵仗,悄悄动了动喉结,心中冒出一股无法忽视的忐忑。 他好像很生气。 非常生气。 “怎么不进来?”手指捻着酒杯轻敲桌面,秦和瑟突然笑了起来,藏着一份莫名的妖媚和嘲讽:“怎么?难道堂堂海祇大御神大人还会怕我一个小小凡人的火气吗?” “您之前不还非常果断冷静,一副把所有人的生死都置之度外的模样吗?怎么现在如此踌躇不前呢?” “拿出之前的气魄来啊,神明大人。”酒瓶被打开,浓郁的香气萦绕在房间里,秦和瑟优雅地为对面的酒杯斟上酒,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咱们只是一场‘简单’的交流而已,这么心虚做什么?” “来啊。” 酒杯里泛起的涟漪,奥罗巴斯认命得进了屋,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他小心翼翼地拉开座椅,和秦和瑟面对面地坐下。 刚刚放稳屁股,秦和瑟便拿起酒杯,怼到他的面前,要和他碰一碰:“来吧!咱们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可一定要好好叙叙,对吧?” 奥罗巴斯看着满脸笑意的秦和瑟,捻起酒杯,和秦和瑟微微一碰。 “好。” …… 黑夜中的海祇岛上,深潭旁边,三小只看着毫无动静的门,心中充满焦急。 从最后一批白夜国人搬迁到现在已经七天了,秦先生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大门也还是一如往常的紧闭,他们就算是想进也进不了。 “先生……不会有事吧……”里安坐在深潭边,蜷缩着身体:“已经十多天了,先生不会是要抛弃我们吧。” “不会的。”政昭认真地反驳了他:“老师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如果老师想抛弃我们,不会用考核作为借口。” “老师只是处理一些白夜国剩下的危险而已,他一定会回来的。” 两小只坐在草地上,静静地看着瀑布奔流而下;芳行也在他们的旁边坐下,给他们两个一人一个日落果。 “早点休息吧。”见两人眼眶上的乌黑,芳行忍不住提醒道:“先生既然说这是考核,我们就应该以完美的状态好好完成才对。” “可是,我实在是放不下心。”里安抱着日落果,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如果先生在下面遇到什么意外,彻底离开我们怎么办?” “我……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先生,还有……之前种出来的土豆也成熟了……还想给先生做饭尝尝呢……” “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听着里安的哭腔,政昭和芳行沉默不语,望着深潭的最中心,默默发呆。 这些他们都知道,但是,这不是他们所能解决的事情。 皎洁的银月洒下光辉,群星闪烁在夜空,芳行啃过一口日落果,突然说道: “我一直在想,先生给予我们这份考核是为什么。” 此话一出,另外两小只将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分外灼热。 “其实从一开始,先生授予我知识的时候,我就不太明白,为什么先生在教课的时候,从来不将自己与神明纳入考量之中。” “不管是什么,先生都会优先排除自己的影响,像是局外人一样,给予我指导,却并不打算参与,像是等到我能担当大任后,便安心离开一样。” “老师才不会离开!”一提到离开,政昭立马就炸了起来:“蛇神大人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老师一定会留在海祇,和我们一起建设家园的!” “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是神明早就已经预料到这次的灾难,所以故意让先生怎么教我们的呢?” 第130章 空气骤然凝固,三人坐在一起,手心里的日落果不约而同地在挤压下流淌出橙黄的汁水。 他们其实都已经有所感觉,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先生收我们这些学生……其实就是为了将来,在他不在的时候,有人能继续带着海祇岛向前走。” 芳行的话像是一把刀,深深刺进三小只的心口,将他们最害怕的事情剖出来给自己看。 “所以……先生临走之前的话,既是考核,也是嘱托。” 芳行将手中的果实吃的干干净净,站起身来,决定不再干等下去。 “既然先生已经教授了我们该如何应对神明不再回应的时刻,我们就应该活学活用,在没有神明的带领下,自己建设海祇岛。” “我们不应该辜负先生对我们的期待。” 第六十九章 白夜国境内, 秦和瑟的住所之中,两人将酒饮尽后,望向对方, 无声对峙。 奥罗巴斯看着秦和瑟满是怒意的笑颜, 又看看周围变得空旷的环境, 不知为何, 他觉得后面似乎还缺点什么。 比如……“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什么的? “先从哪里说起呢?”秦和瑟首先打破沉默,再次为奥罗巴斯满上美酒:“不谈别的, 先说说你原来的打算吧?” “让我看看, 你打算怎么为这场庞大的闹剧收尾。”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关于‘目的’和‘原因’方面的问题。”大蛇微微低头, 看着桌子正中央的酒壶:“……你……都知道了?” “该知道的自然都知道了,而那些不该知道的……”秦和瑟往后倚着靠背, 把脊背放松下来:“你不都看到了吗?那些不能知道的,自然也是知道了一点。” “可惜,‘安保’太严密了,没知道全, 不然就能知道那鬼天空到底在隐藏什么了。” “不要好奇它, 秦。”奥罗巴斯骤然前倾, 原本低敛的眼眸直视秦和瑟的双眼, 充满了警告和制止:“它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并无大用, 却会搭上你的性命。” “这不是我们能触及的。” “我当然知道。”秦和瑟也回瞪着他, 在气势上不甘示弱:“不然怎么能让您如此大费周章,甚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也要保守这个秘密呢?” 短暂的对视后,奥罗巴斯再次败下阵来;他收敛自己的锋锐, 像是主动认错的金毛一样,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抱歉。” “你又不是霓虹的那群有着‘躬匠精神’的霓虹官员,不要老是‘对不起’,‘抱歉’什么的,没什么意义。”秦和瑟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自己的屁股,让自己靠的更舒服。 大蛇注意到了秦和瑟的小动作,不在意对方所说的他听不懂的“嘲讽”,贴心的问道:“难受吗?要不要我帮你拿一个枕头?” “……谢谢。” 大蛇拿来了两个靠枕,一个垫在屁股下面,一个放在腰腹之后,支撑起他还有些酸软的身体。 被奥罗巴斯这么一打断,秦和瑟原本的火气也降下来了一点,看着面前满脸写着“求原谅”的某蛇带来的美颜暴击,压抑的情绪被抚慰了一点。 但还是好气啊! “先说说,等我把所有人都带到地面上后,你打算怎么办?”有了柔软的垫托,秦和瑟再次支棱起身体:“别告诉我,你打算一直留在这里,不出去了?” 见奥罗巴斯沉默不语,秦和瑟烦躁地拿起酒杯,将剩下的酒饮下;冰凉的酒滑过食管,激起一阵辛辣的痛楚,将心中涌动的火焰压下。 “我原本的打算,是有这一步。”奥罗巴斯看着对方原本有些缓和的笑容再次扩大,选择坦白。 “等你离开后,我就会将剩下‘干净’的海祇御使送往地面,然后再声势浩大地,彻底关上渊下宫的大门,造成我生死不明的假象。” “这些海祇御使不知真实的情况,但会把我‘被困黑暗,生死不明’这条信息带上地面。” “海祇岛会因为我的失踪陷入恐慌,而作为临时领头人的你,为了完成任务,也为了保护海祇不受伤害,一定会在我情况不明的时候接管海祇。” “因为之前的统一口径,未来即使那些海祇岛后代知道我死在了故乡,也会认为我是死在了一处孤岛上,而不是渊下宫内。” “时间会削弱我在封印上的力量,等你将海祇发展的后续安排好,有时间处理我的生死的时候,你一定会打破封印,返回这里。” “我会留下一信件,将一切因果全部告诉你,并将剩下的佣金翻倍补偿给你,还有隐瞒这件事后给你的赔礼,也一并留在信边。” “在这之后,去留都将由你而定。” “那你呢?”秦和瑟又倒了一杯酒,一个仰头迅速喝个干净:“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渊下宫里慢慢等死?” “不……”奥罗巴斯摇了摇头:“我之前就已经见过巴尔,请她帮我一个忙。” “我会找一片离海祇岛不远,但不会影响海祇的浅海,被她斩杀在那片海洋之中,化为一座不被人发现的岛屿。” “在封印被破坏之前,巴尔会封锁岛屿,不让任何人进入。” “这个岛将会成为‘故乡’,为海祇岛的孩子们带来资源。” “我的骨会化为坚硬的岩石,我的血会凝成上好的矿脉;它们会作为海祇的遗产,再……” 第131章 奥罗巴斯的话没有说完,酒杯砸在桌面上“咣当”一响,秦和瑟支着头,身形懒散,双眼微眯,他的嘴在笑,整个脸庞却充满了攻击性。 “呀~英雄啊!”秦和瑟拿起酒瓶,再为两人倒了一杯酒:“死在黎明前的伟大领导者啊!充满了奉献精神的神明啊!小人秦和瑟敬你一杯!” 奥罗巴斯看着秦和瑟,没有和他碰杯,秦和瑟也不在意,和之前一样将酒一饮而尽。 “秦……”奥罗巴斯刚想说话,就被秦和瑟无情打断。 “奥罗巴斯,你知道我在生气吧?”似是酒劲上了头,秦和瑟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他终于收起了他的假笑,认真地问道: “那么,这位运筹帷幄的神明,您认为我是因为什么而生气的吗?” 周围安静无声,奥罗巴斯摸着手中的酒杯,轻声道:“你在生气我对你隐瞒了这些事。” “你生气我想利用道德将你捆绑在海祇,让你无法旅行。”他抬起了久久低下的头,正视秦和瑟:“你生气我为了一个试探,就把人命押上赌桌的冲动。” “对吗?” 秦和瑟见奥罗巴斯不再言语,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奥罗巴斯:“没有了吗?” 大蛇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秦和瑟走到了奥罗巴斯的旁边,靠在桌子上,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奥罗巴斯,你还记得我问过你‘我们算不算朋友’。” “那么现在,我问你同样的问题,你会怎么回答?” 奥罗巴斯不太明白秦和瑟的用意,但还是老实回答道:“之前因为相处时间不长,我对你有些戒备,所以当时的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现在,经过这一年的相处,我觉得……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 “是吗?我怎么不这么觉得?”秦和瑟弯下腰,看向低着头,不愿意面对他的大蛇:“如果我是你的朋友,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隐瞒?” “我其实一直把你当做好友。”秦和瑟起身,毫无形象地怼着瓶子喝了起来:“毕竟你在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给予了我极大的帮助。” “虽然偶尔要加个班,但也不算‘资本家’吧,不到挂路灯的程度。” “我这个人对待朋友,有一点非常明确,就是见不得他作贱自己。” “所以我想请问,你在做出这些安排的时候,考虑过你自己吗?” 奥罗巴斯骤然抬头,目视着没有着任何笑意的秦和瑟,想要辩解的声带突然罢工,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不要和我说什么‘反正都要死了,怎么样都无所谓’,凡人还必定有一死呢,难道他就不配活在世上了?” “难道不是‘我马上要死了,剩下的时间我应该好好享受’才对吗?将自己所有价值榨干还不够,一点留给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吗?” “我的海祇大御神大人啊,您对您的子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可正因为他们是我的子民,我需要为他们的未来铺路。”大蛇把玩着酒杯,声音微小但坚定:“是我将他们带上地面,不管我是死是活,我都要为他们负责。” 秦和瑟看他始终低着头,是在忍无可忍,勾起大蛇锋锐完美的下颌,逼他与自己对视。 “所以呢?这和你好好走完剩下的路有什么冲突?” 秦和瑟放开下颌,而是抓住了大蛇的领子,就像之前那样,将整张脸都怼在他的视线之中。 “既然已经选择了在隐藏中死去,那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完全可以自由行走,而不是选择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等待着结局的降临。” “你不想看看海祇岛的发展中的模样吗?不想看看海祇人民在人的带领下走向繁盛吗?” “如果你不想看到,那你雇佣我是用来吃干饭的?” 听懂了这句话隐藏的含义,奥罗巴斯震惊地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期望:“所以……你愿意留下来?” “这不是留不留下的问题,是摩拉有没有到位的问题。”秦和瑟放开衣领,再次流露出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假笑,拿出在大日御舆前被倒出的摩拉袋,此时的它再次变得鼓鼓囊囊。 “之前说好的,明码标价,想让我留下,就按一年一亿摩拉算吧。”秦和瑟掂了掂手中的袋子:“虽然我们是朋友,但这不代表可以打折,不讲价。” “真的可以吗?” “当然,不过,我需要加一些条件。”秦和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正色道:“为了防止你又出什么幺蛾子,我必须在原有基础上,再加一些要求,和你约法三章。” “能否接受?” 见秦和瑟神色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奥罗巴斯望了一眼窗外的大日御舆,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需要添加的内容是什么?” 奥罗巴斯如血的蛇瞳变得锋锐,脊背下意识挺直,终于找回了一些神明该有的气场;秦和瑟看着满脸正色的大蛇,总算是有了一些真正的笑意。 这才对吗,之前死气沉沉的哪像一个神明该有的样子啊。 “第一,等你离开后,海祇岛的发展将由我负责,我会尽我所能,但如果不尽如人意,你别半夜托梦给我。” “第二,如果海祇岛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我再操心的时候,我有离开的自由。” 第132章 “第三,也是需要你注意的,就是在你死亡之前这段时间里,你必须跟着我,去往地面。” “第四,在决定离开海祇岛,迎接死亡之前,一定要告诉我。” “有异议吗?” 第七十章 在确定了所有流程后, 秦和瑟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摩拉袋,感到了山大的压力。 一共两百亿,一次付清;这代表这他要在这里待两百年。 淦!早知道多要一点了。 这臭蛇怎么这么有钱啊! 还有手里的一瓶纯净元素力, 作为奥罗巴斯的赔礼, 这里面的量是之前那一次的好几倍。 这要吸收到猴年马月? “你似乎并不惊讶我的死亡。”奥罗巴斯将秦和瑟给予的契约签好, 两份契约化为红光, 在两人的小拇指上绕一圈, 随后消失不见。 “我都看过你的因果了,这是无法挽回的必死因果, 我是没有能力逆转的。” “所以现在, 及时行乐吧朋友。” “这也是你让我随你去往地面的原因吗?” 秦和瑟又心累又快乐地清点着到手的摩拉,听到奥罗巴斯的疑惑, 抬起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猜?” “……我不问了。” 这个临时居所并没有多少需要带走的东西, 不一会儿,就已经准备妥当。 “我们什么时候走?”奥罗巴斯心安理得地接过整理家务这件事,帮他把家具全部恢复了原位。 虽然没什么意义,可能就是闲的。 “现在。” 秦和瑟穿好已经晾干的外袍, 用更大一点的袋子将所有摩拉装好,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准备离开。 奥罗巴斯看秦和瑟似乎还是有些虚弱, 主动问道:“你看起来还需要休息, 要我抱你走吗?” “不用。”秦和瑟摆摆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没问题的。” 这句话刚说完,小红便从眉心飞出, 明明没有说话,但那格外生动的眼睛里却说出了一切: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一瞬间, 各种复合混杂的疼痛在全身炸裂,秦和瑟痛哼一声,双膝一软,要不是大蛇在后面眼疾手快抱住腋下,秦和瑟就要给小红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头。 秦和瑟终于想起了,为了在大蛇面前显得自己游刃有余,他拜托小红帮他“欺骗”了部分痛觉,让他至少可以自由走动。 秦和瑟背对着大蛇,两人都没有说话;大蛇默默地将秦和瑟抱起,安安稳稳地往大门赶去。 秦和瑟将头埋在衣服之下,整张脸像是被烧到通红的铁锅一样,始终降不了温。 本人社会面已死,有事请烧纸。 …… 因为小红的“罢工”,秦和瑟浑身上下无法使劲,这一路都只能让奥罗巴斯帮他代步。 又到了熟悉的龙骨花下,秦和瑟蜷在大蛇怀里,望着高耸粗壮的花茎,突然有些感慨。 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些花了,明明也没见几次,却莫名的感到不舍。 “奥罗巴斯。”他扶着大蛇的肩膀,艰难地直起身来:“你等我一下,我做一个龙骨花凝珠来。” “你要这个做什么?”虽然还在疑问,但大蛇还是老实地来到了龙骨花巨大的花朵之中,扶着秦和瑟轻轻放下:“它可以短暂的驱散烦恼,遗忘忧愁,但这只是一种生理上的错觉而已。” “我知道。”秦和瑟知道自己站不住,选择直接坐在花瓣上;这些花瓣硬的跟石头一样,根本不怕坐断:“我没打算用,只是做一个纪念。” “毕竟它也算一个见证者,见证了一批又一批白夜国人的离去,见证了渊下宫再无人迹的过程。” 他拿出一瓶之前用来测常夜灵庙时使用的水样杯,运转因果,让原本干干净净的采样杯里出现了在杯底遗留的半滴水珠。 “你的因果……” “神奇吧?”秦和瑟小心翼翼地将水滴在龙骨花花蕊之中,慢慢等待:“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用在死物身上,要‘改变’活物的因果,从现在的恢复速度来看,至少还要再奋斗百年以上。” “至于想要‘改变’魔神的因果,那应该要等我达到和‘上面’一样的权能和能力才可以。” “祂不会允许的,不是吗?” 奥罗巴斯叹了一口气,靠着秦和瑟敛衣坐下,将自己做为他的支撑,一起望着花蕊中小小的水滴。 “抱歉……”这次是秦和瑟先说了对不起:“如果我有这样的能力,这一切就不用发生了。” “这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奥罗巴斯感受到肩膀发丝的柔软,没忍住摸了一把;秦和瑟白了他一眼,但没有阻止。 “世界没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既然已经做好了计划,自然也接受了这份‘因果’。” “毕竟这份知识,还是永远封存为妙。” 秦和瑟没有回应他,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龙骨花蕊,似乎在回避这个让人痛苦的问题。 幽然清香在水滴中凝固,原本透明的水滴逐渐染上浑浊的蓝,最后彻底化为一颗散发着怡人香气的q弹凝珠。 秦和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盒子,将凝珠放了进去,眨眼间,盒子和凝珠一起消失不见。 “我睡了多少天?” “十天。” 秦和瑟算了算,自己离开地面已经有两周了,正好验收一下三小只的考核成果。 第133章 “帮我一个忙,待会上去的时候动静小一点。”秦和瑟拍了拍大蛇,熟练地抱住大蛇的肩膀,心安理得地将大蛇当成“坐骑”:“先去集市和居民区,我想看一下,他们在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能力控制住局面。” “好。”奥罗巴斯也没有拒绝,托住他的腰和腿,将秦和瑟抱起。 奥罗巴斯的手没有注意,顺着脊背抱起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又一次摸到了秦和瑟尾椎骨处一个软软的凸起。 是秦和瑟的小鹿尾巴。 “……你故意的是吧?”秦和瑟面无表情的红了起来,连脖颈都带上了粉嫩。 “我不是……”奥罗巴斯苍白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似乎也没有意料到事情的发展:“我以为……你已经收起来了。” “之前是收起来了,这不是管不住,又出来了吗?” “……” 两人相顾无言,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又是之前的水潭,原本漂浮在水面上的龙蜥尸体已经沉入水底,它会随着水流与时间,逐渐化为累累白骨。 奥罗巴斯记得秦和瑟的打算,没有明目张胆地将珊瑚阶梯唤出,而是顺着台阶,直接走进了蔚蓝的潭水之中。 …… 阳光普照大地,此时正是下午两点左右,在海祇岛的深潭边,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秦和瑟看着“久违”的天空和太阳,原本在渊下宫的憋屈感一扫而空,仿佛整个身体都被太阳净化过一般,心情舒畅,神清气爽。 还是在地面呆着好。 “欺骗”生效,大蛇和秦和瑟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即使看到他们,也会像突然失忆一样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奥罗巴斯有时候会想,天空岛赋予秦和瑟“魔神”的身份,是否是因为,祂看上了这份堪称“逆天”的能力,想要收为己用? 其实他一直对秦和瑟的“魔神”身份感到奇怪,一个不受天理的束缚与监督,没有“魔神之名”的外来魔神,真的有可能存在吗? 之前在大日御舆下,天理投下视线,大蛇本以为天理注意到的是秦和瑟的窥探,或者就算因果已经承接到他的身上,天理也会注意到怀中“新生”的魔神。 可没想到的是,天理并不在乎秦和瑟,甚至可以说……是在面对凡人时的那般淡漠。 是天理真的不在意秦和瑟,还是他做了什么,让自己不被天理注意? 看着怀里观察着海祇人民状态,同时又捺不住手脚,掐了几朵花随手编了一个小花环,放在一个路过女孩头顶的秦和瑟,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它不会伤害自己,那么为何要去探究它们?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选择相信他,就不用再想这些事情。 此时正是午休结束的时间,大家的情绪稳定,生机勃勃,没有失去领导时的混乱和人心惶惶,即使是那些刚从渊下宫出来的众人,也逐渐适应了陆地的环境。 秦和瑟看着热闹的街道,对三小只这段时间的处理格外欣慰。 还好着几个月没白教啊。 两人一路溜达到神社,和大蛇商量一下后,进入意识之海中,找到了在海底“自闭”的小红。 毕竟是要见学生的,秦和瑟还是想正式一点,至少不是在别人的怀里见学生。 秦和瑟知道它心情不好,没有隐藏自己的目标,大摇大摆地飘了过来。 小红知道了秦和瑟的到来,烦躁地甩了甩龙尾,又把自己缩了缩,盘成了一颗龙球。 “……别生气了啊……”秦和瑟轻轻拍了拍不露脸的龙球,得到了对方又一记充满驱赶意味的甩尾。 “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怎么生气做什么?”秦和瑟安抚似的摸了摸小红的尾巴,语气格外诚恳:“只是一时聊嗨,不小心忘了时间罢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真的,我发誓。” “我生气的不是这件事。”和秦和瑟一模一样的声线从龙球处传出,却要更加幼小;龙球松了松自己的身体,露出藏在里面的头。 宛如孩童的声线里承载着不属于这份幼嫩的严肃,小红看着秦和瑟,眼中满是谴责:“你以为我没有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秦和瑟装傻充愣,似乎真的没有听懂小红的话。 “你还好意思说奥罗巴斯是疯子,你不是比他还要疯?”龙球一散,直接缠上秦和瑟,晃起他的脑袋:“你不仅是疯子,还是赌徒,没有任何把握的赌徒!” “摊上你怎么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主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不是小红,你在说什么啊?”秦和瑟抓住作乱的龙爪,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什么疯子赌徒,我没想什么啊。” “你……你……”小红见秦和瑟没有一个字听进去,气的一口咬住鹿头,对着耳朵大吼道:“我们的意识可是一体的!你什么打算我能不知道吗?!” “你要不要命了!?” “我当然知道咱们是一体的啊。”秦和瑟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像是承认,又像在回避。 “所以啊,我们要同努力才对吗。” 小红实在是忍不了了,一个包含怒意的神龙摆尾,把秦和瑟扇到了意识之海的边界上,扣都扣不下来。 第134章 早知道这个主人不靠谱,当时城主给它介绍“工作”的时候它就不该答应。 累了,毁灭吧。 意识回归,秦和瑟眼睛一睁,生龙活虎的从奥罗巴斯怀中蹦了出来,体会了身体健康带来的畅快。 “谢谢小红帮忙啦。” 小红不情不愿地飞了出来,对着秦和瑟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便缩回意识之海,继续装死。 “来吧。”秦和瑟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衣领,拉着大蛇进了满是小蛇雕像的海祇神社。 “看看我的学生能不能让‘神明大人’满意?” 第七十一章 午休过后, 神社再次敞开大门,迎接需要帮助的海祇岛人民。 芳行看着桌子上成山的海运订单和各种文牒,感到一阵头痛。 短短三个月, 海祇岛就挣得盆满钵满, 港口快速成型, 为往来的船队提供便利。 现在的海祇和稻妻已经建立了定期往复的航道, 航道由双方共同建设并承担费用, 不管是稻妻人想去海祇,还是海祇人想来稻妻, 都变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 自从稻妻人在踏鞴砂看到了那个渐渐成型, 也已经有基础运作能力的“烈日炉心”后,各种技术订单纷至沓来, 白花花的摩拉像不值钱那般往海祇岛运来,还带来各种用于加工的原料。 秦先生早在最初登上地面之时, 就已经开始在传授知识,知识一遍又一遍的传递,塑造出了不少虽然技术不高,但能用的工匠和人力。 海祇岛现在缺的不是技术, 而是各种资源;而稻妻正好有资源, 却在技术方面比较薄弱, 两者互补, 相得益彰。 同时柊家也信守承诺, 对于出口和进口的关税在原本的基础上再降低了50%, 贸易成本降低,也让往来更加轻松。 甚至还出现了订单过满, 导致海祇岛不得不放弃接取一些订单来保证原有订单的质量和工期问题。 但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在后面排队等待, 这也让负责审核和统计的浅仓芳行痛并快乐着。 毕竟谁不喜欢摩拉呢? “芳行先生。”前段时间招来的助理为加班的芳行端来了一杯浓茶:“茶为您准备好了。” “还有,有着造船技术的佐岛家想要聘请我们海祇的工匠,合作完成一份稻妻官方的订单。”助理整理好的资料被递到了芳行手上:“佐岛家的使者将在下午两点半左右拜访您,需要我去安排什么吗?” “不用。”芳行简单看了一下,发现和自己之前的信息没什么两样,便甩在一边:“安排在平时的位置就行,我们不接他们的单。” 佐岛家的船虽然在口碑上看似极好,材料精细,工艺考究,其实都是利用托儿故意烘托出的伪装,为了就是让那些富人因为面子而购买它。 简单来说就是不坑穷人。 也不知道佐岛家是怎么想的,自己的技术水平到底什么样不知道吗?竟然敢接官方的单?是骗到最后自己也骗了吗? 其实佐岛来此的目的,芳行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无非就是想借海祇的工匠来,帮他完成船的建设。 要是能建好,自己不仅收获了名利,还坐实了自己技术的高超,在海祇工匠干活的时候,还能顺便偷个师;要是没有建好,被神明责罚,就把海祇拉出来负责背锅,一举两得。 虽然这是一个很好的扳倒佐岛家的机会,但芳行还是决定不蹚这份浑水。 这些工匠在海祇还有亲眷,不能把他们卷进自己的私仇里。 公共的权利不应该沦为报仇的工具,芳行是想扳倒他们,但他更希望是用自己的积累完完全全地将他们打入泥泞,永远无法翻身。 神社里有专门负责处理商务事宜的偏殿,佐岛家的使者被安排到了这座偏殿内,茶饮已经准备完毕,巫女微微躬身行礼,文雅地退后,在阴影中待命。 使者坐下后,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座位,故意流露出不悦的情绪,却又有些惊慌地擦了擦手心的冷汗。 他们不会已经知道了吧?不应该啊…… 情绪在胡思乱想中发酵,之后的半小时里,使者不知喝了第多少杯茶水,怒火即将喷发之际,芳行才“姗姗来迟”。 “抱歉,这位客人。”和秦先生如出一辙的苍白蛇面出现在使者眼前,明明语气里充满歉意,宝蓝色的眼却像蒙上一层雾,让人无法看清里面所蕴含的情绪。 芳行优雅地敛衣坐下,毫不在意对方充满烦躁和怒意的视线,为两人续上了茶水。 “鄙人姗姗来迟,让贵客空等在这,确实不地道,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还没等对方说话,芳行就将杯中茶水饮尽,没有一点让人说不的空间。 俗话说茶满拒客,使者见茶杯里满满当当的茶水,默默将想指责的话咽进肚子里。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要是请不来好的工匠,他们一家都要玩完。 摊上这么一个难扶起的纨绔真的太累了,要不是为了让刚出生的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为家中长子,以后有东西可以搜刮,他才不想干这个活。 “哪里哪里,先生事务繁忙,对于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来说,您肯出面就是天大的情面了。”使者赶紧收敛情绪,对芳行陪上笑脸:“小人初次拜访,不懂规矩,还望先生多多包涵。” 见对方故意不见拒客之意,将茶水饮下的举动,芳行并未感到惊讶,而是再为两人续上茶,假意不知对方目的,主动提起道:“不知贵客来此有何目的?” 第135章 “你……您没有接到我们家族的订单吗?”使者下意识想耍耍“官威”,但好在快速清醒了过来:“我们早已向贵司提交了合作申请,可能是混在其他订单里,您没有注意到吧。” “可能吧,最近确实太忙了。”芳行揉了揉太阳穴,微微叹气:“订单太多,工匠们都闲不下,全都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加紧赶工。” “最近我们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放弃一些金额过小,或者信用不足的订单,来保证海祇岛的正常运作了。”瞧见对方一闪而过的异色,芳行不动声色,轻轻抿过一口茶。 “这样啊……贵司可真是……注重民生啊……”使者维持着笑意,嘴角忍不住抽搐。 “对啊,毕竟人民才是发展的基础吗。”芳行见茶壶已经空了,示意暗处的巫女重新斟茶:“那么,您是不是该说说您来此的目的了?” “啊对!是这样的。”使者拿出一份契书,是佐岛与天守阁订立的订单复件,被恭恭敬敬的放在了芳行面前。 “我们曾接受了鸣神大人的委托,建造一艘可以容纳百人以上的花舫,用于庆典与取乐。” “这座花舫由家族竞标而来,图纸和数据都已经准备好,只要顺着往下建,便可成功。” “其实本来进展顺利,但天有不测风云,中途出了大浪,将在实验下水的船给吹走了。”使者摆出一副伤心的姿态,像是这份过失是由自己造成的一样:“要是想完成鸣神大人给予我们的任务,我们就只能从头开始重做。” “但距离交付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的工匠不足,即使没日没夜地工作,也已经赶不上进度。” “所以,我们想请贵司出手,‘请’一些手脚麻利的工匠,来一起完成这项订单。”使者搓了搓手,故意将契约上天守阁所写的“最终酬金”板板正正地亮在芳行眼中,笑的谄媚又贪婪:“如果进展顺利,船只无任何疏漏,我们愿意与贵司平分这份酬金。” “请问您意下如何?” 芳行看着这份明显改过金额的契约,没有谈及其他,而是将契约退回使者手上,正色道“抱歉,虽然我们很想和贵门促成这次交易,但客观原因在此,疏我们无能为力。” “我们的订单已经饱和,自己的人都不够用,自然是没办法去帮别的订单的。” “还请您另谋高就吧。” 使者一看芳行有离开的想法,下意识一把拉住芳行握着茶杯的手;一阵恶寒上涌,芳行像是接触到某种肮脏之物一样,迅速收回手臂。 “别什么绝对啊!”使者显然是有些急了,没有在意芳行肉眼可见的疏离,略显焦急地挽回道:“万事都有商量的余地,别一棒子把所有可能都打死啊。” “要不,您看这样……”使者再次将契约推到芳行面前,直接指了指最终酬金的金额,像是极为心痛,“做出极大让步”一样地说道:“我们再给您让一成,您六我四,六四分成,如何?” “不是朋友,您没明白我的意思。”芳行直视着使者的眼睛,又看看契约,再次拒绝:“我们的订单已经饱和,工匠不足,没有办法借人出去的。” 芳行故意露出的一眼明显刺激到了使者,他咬咬牙,再次让利道:“七三!七三分成!这是最低限度了!” 芳行还是摇了摇头,端起茶杯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我们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实在是挪不出人来。” “不管多少酬金,这单子我们都不会接的。” 使者明显是陷入自己的思维之中,一拍桌子起身向前,对着芳行大吼道:“八二分成!只要你接着单子里的八成都是你的!” “请几个工匠而已,这么多摩拉,都够买下这些工匠了,为什么不愿意接?” 唾沫如天女散花般四溅,芳行放下茶杯,从口袋中掏出手绢,细细擦去脸上的点点水渍,盯着面前快要气急败坏地使者,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我还是同样的回答,先生。”芳行再次将契约退回到使者面前,严肃且郑重地回答道:“我们不会将工匠借出去。” “不管您是觉得这笔摩拉可以买下一整块地,还是可以换取多少夜晚的放浪欢愉,我们都不在意。” “我们的工匠都是平平凡凡的工人,有着家眷亲属,他们的价值,从来都不是用摩拉来衡量的。” 手绢被随手甩在角落,芳行站起身来,对着门外待命的助理喊道: “来人,送客!” 第七十二章 使者带着满身的火气, 着急忙慌地奔向了港口,坐上离开海祇岛的船,像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秦和瑟站在神社门口, 看着和使者同行的仆人和巫女交流着, 加价买下了一艘小货船的舱位, 带着不多的物品匆忙跟上使者的脚步。 “他太沉不住气, 这么明显想甩锅的行为怎么看都有猫腻。”大蛇在秦和瑟旁边, 一起望向山下的海祇岛:“但其实我觉得,可以趁机敲诈一笔。” “他的这份契约油水很足, 如果能拿到九成, 也是一桩极大的收益。” 在芳行和使者“对峙”的时候,他们两其实全程都在阴影处默默观战;本以为会有一场格外精彩的拉扯, 结果就这? “从利益上看,是的。”秦和瑟认可大蛇的话, 但又否认了他:“但如果是我,我也坚决不会同意这桩生意,多少摩拉都不行。” 第136章 “为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大蛇虚心求教的态度,让秦和瑟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那没什么问题。”秦和瑟腰板一插, 神色飞扬起来, 一把搂过大蛇的肩膀, 在大蛇耳边说道: “咱们到这里来, 听就知道了。” 说完, 秦和瑟便放开手臂, 大步走进了芳行的工作的房间,而大蛇不知为何, 愣了一下,下意识揉了揉发烫的耳垂, 快步跟上。 此时芳行已经开始处理起别的事物,助理从使者离开的码头回来,同时还带回了使者硬塞给他的契约复件。 “对方走之前说,如果我们想接这份订单,随时可以找他,酬金好商量。”助理将复件放在桌上,见芳行看着复件发呆,斗胆问了出来。 “浅仓先生,我可以问一下,我们为什么不接这个单吗?” 即使这份契书的酬金被更改过,但上面的金额是实打实地庞大,就算拿不到所有金额,也称得上是大赚一笔。 芳行笑了笑,拿过这份复件,问道:“哲郎,你还记得我们两个月前,去稻妻考察的时候,统计的造船门户有多少个吗?” 崎村哲郎,一个到这里定居的稻妻孩子,因为家庭震荡,选择离开家乡,从水路一路漂泊过来,被芳行捡到,既当了助理,也养在了身边。 “不计散户,一共十二家,比较有实力的一共有四家,佐岛家也包括在内。”哲郎记忆极好,且学的很快,思维清晰,芳行抢在了里安面前,把这个“后起之秀”拐到了自己身边,当起了助理。 “你看这个天守阁订单,它是怎么来的?”芳行将复件推到哲郎面前,让他自己找找看。 哲郎拿过订单,将上下全部理了一遍,在看到订单名字时,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是……一份竞标订单,也就是说,如果佐岛家完不成订单,不仅会被鸣神责罚,将佐岛家废掉,其他家族还有机会重新拿到这份订单,光宗耀祖。” “对。”芳行翻出之前他们统计的数据表,翻到制造业里写着“造船”的那一页:“这四家造船门户里,单论技术,其实是四家里面最弱的,甚至某些方面,还不如那些下面的小门小户,但论赚钱方面,却是四家里最富裕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胆敢接天守阁的单,但他们既然找上门来,自然是出现了问题,让他们不得不来找我们解围。” “之前我以为只是单纯的技术问题,想要白嫖偷师,现在来看,恐怕是有恶意竞争的意味在里面。” “恶意竞争?”哲郎毕竟还算年幼,对于不熟悉的方面还是缺少阅历:“这是什么?为什么要恶意竞争?” “其实很简单,这是八个月前的订单,离最终交接时间,还有三个月。”芳行又指了指交付日期:“我们订单第一次爆发,是在两个月以前,那是先生刚在踏鞴砂展现实力的时候,在那时,他们就已经有人来过海祇,考察我们的技术水平。” “如果真的是单纯技术问题,为什么之前没有来找我们,而是到快交付的时候才来寻找工匠来拉进度?” “所以他之前可能确实没有撒谎,是造船造到一半,突然出的问题?”哲郎想着,想到芳行刚刚提到的恶意竞争,“恶意”两个字启发了他:“难不成……是另外三家做的?” “这我们怎么知道?”芳行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浓茶去去火气:“不过,现在你设想一下,如果佐岛家现在的家主是你,同时你又是一个心狠手辣,手段狠毒且上不了台面的人,你觉得,在工程出错,工期紧张,三大家在外虎视眈眈,你的技术甚至还不算好的时候,你会用这些工匠做什么?” “我?”哲郎挠了挠头,认真思考起来:“就……在海祇岛不知道的情况下,压榨工匠,无休作业,同时逼迫他们将技术传授给他们?” “有,但没有利用完全。”芳行敲了敲太阳穴,神色极为严肃:“其实这几件事,可以一步到位。” “雇佣海祇岛的工匠,并找几个个技术略不足的工匠,还有他们自己的工匠,让伪装成隶属三大家的家养刺客,悄无声息地做掉他们。” “……什么?”哲郎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突然变得陌生的上司。 “如果佐岛家证明了工匠为三大家所害,不仅可以让三大家被鸣神责备处罚,还可以趁机拖延工期,让他们有时间去获得海祇岛工匠的知识和建设未完成的订单。” “只需要‘简简单单’地做掉几个人,就可以一石多鸟,对于没有任何道德底线的佐岛家主而言,多有诱惑力?” “这……”哲郎攥紧手中的文件,寒意爬上脊背,鸡皮疙瘩毫不费力地出了一身:“可是,他不怕我们海祇找麻烦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从我们得到消息,再到去往稻妻现场,这一套下来,即使是最快的船也需要至少六天,还不算上他们故意拖延时间,这么一段空白期里,你不会借机把痕迹全部销毁吗?” “……”哲郎不再言语,低着头颅,不敢与芳行对视。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可能,不代表他们就是这样想的。”看着明显有些被吓到的小朋友,芳行安慰道:“不用担心,反正我们也不缺这一单,不会把那些工匠推到火坑里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一些预防才好。”芳行突然想起什么,对哲郎吩咐道:“等另外两人回来的时候通知我一下,我有事想找他们商量。” 第137章 “好的先生。”哲郎已经缓过劲来,微微躬身,转身离开了房间。 芳行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因为休息不够而酸胀的太阳穴,回想起现在佐岛家家主——佐岛义秀。 之前佐岛家只能算是小门小户,虽然有家底,但也不算出众。 芳行相当于是见着佐岛义秀一点一点地爬上高位的,从只能跟着大家族来到“欢”做陪衬,到逐渐成为焦点,甚至到最后,成为“欢”的老板之一。 他每次都玩的很狠,被他看上的人,没有几个能活过一个星期…… 冷静,芳行,现在还不到暴露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芳行取下面具,揉了揉略带疲惫的脸颊,望着满桌的文件,静静发呆。 有些累啊。 芳行这样想着,正想挣扎着从靠背中起身,一股温和的力道从脊背传来,暖流从后脖颈蔓延至全身,让芳行身心舒畅。 仿佛冥冥之中的感应,芳行高扬头顶,触碰到一人温凉的指尖,抬高的视线里,秦和瑟低着头,看到芳行顿时湿润的眼角,微微一笑。 “我回来啦。” “想我没?” …… 在三小只全部粘过一通后,秦和瑟非常“公证”地把三小只全部扒了下来,让他们全部坐好。 “在见你们之前,我已经大致了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是如何处理的了。”秦和瑟瞟了一眼还在“隐身”的大蛇,没有让他现身。 “但只是大致肯定不行,我还要全方位了解你们的处理情况。” 在三小只疑惑的目光下,慧和琦敲开房门,随之一起到来的,还要三大叠文件。 “这是我拜托慧帮我准备的,你们这段时间的决策和处理过程与结果。”秦和瑟拍了拍这些文件,让三小只一下子紧张起来:“这些只是临时整理出来的,还有不少呢。” “既然说是考核,自然要有考核的样子。”秦和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摸了摸三小只的头:“这段时间,我会在自己的住处对这些文件进行审阅。” “为了保证公证,在审阅完成之前,三位都不能来找我,也不允许利用他人或事物,向我传递信息或改动原有的文本。” “简而言之,为师需要闭关几天。”刚刚说完,秦和瑟便在三人一份诧异两份理所应当三份惊奇四份不舍的目光下,将文件收了起来。 “等我去找你们的时候,你们的考核成绩就出来了。”秦和瑟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一个潇洒转身,出了神社后,眨眼间就不见踪影。 大蛇看着这过于快速的寒暄与发展,猛然想到什么,飞快跟了上去。 奥罗巴斯找到秦和瑟时,秦和瑟已经狂奔回了家门口,看到跟过来的大蛇,有些意外。 “你不再去看看海祇岛吗?”秦和瑟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正要开门:“我给你做的‘隐身’还可以维持五天呢,不用担心别人发现你。” “我不是因为这件事。”大蛇扶住秦和瑟微微颤抖的手,帮他顺利打开房门:“你身体的维持时间好像到极限了,没有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乏力而已,睡一觉就好了。”摸了摸头顶的呆毛,秦和瑟进入家门,打算将奥罗巴斯“拒之门外”:“你先自己去玩吧,我……” 秦和瑟突然想到,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把刚才那些关于三小只的文件全部交给了奥罗巴斯,还美其名曰“了解继承人”。 “审核的工作就交给你啦!”秦和瑟摆了摆手,非常无情地关上了门:“我要睡觉了,明天见喽。” 奥罗巴斯看着满手的文档,轻笑着叹了一口气,将文档收起,准备再在海祇岛走走。 听到外面已经没有动静,秦和瑟再也不撑着身体,“噗”的一下把自己拍在了床上。 许久未住的房间已经是一片灰尘,但秦和瑟也管不了怎么多,伴随着小红焦急又恨铁不成钢地声音,双眼闭合,飞快地昏睡过去。 第七十三章 一天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大蛇漫步在沙滩上, 耳边的声响是波涛在洗涤着白沙,偶尔有小动物窸窸窣窣地从沙下钻出。 一整个下午,大蛇都在海祇岛闲逛, 完整地了解了海祇岛现在的状况。 除了那些刚刚来到地面的部分海祇岛人, 剩下的人基本上都已经适应了陆地的生活, 适应了阳光和大海, 适应了在海那一边的不远处, 与他们有着不同信仰的稻妻人。 随着技术的普及,基本所有人都有了一份糊口的工作, 再加上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 物资和设施逐渐齐备,现在只需要给予足够的时间, 发展起来不是问题。 之前因为秦和瑟的缺席,现人神巫女的选拔被海祇民众选择推迟。 当时出了一点小插曲, 有几个候选者不满这份决策,悄悄联合起来,引发了一场小骚乱,但没到一天就被“庞大”的秦先生支持者按在地上摩擦。 一切过于迅速, 三小只才刚刚得到消息, 那些闹事的人就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扔到海祇神社门口。 最后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 政昭站出来, 代表海祇神社宣布这些候选者的资格全部作废, 众人才作鸟兽散, 重新回到岗位。 看来秦和瑟是逃不过“现人神巫女”这份责任了。 大蛇望向远处的地平线,回想起秦和瑟身着巫女服的模样, 没有抑制住嘴角的笑意。 第138章 确实挺好看的。 打更人的锣声在远处的街道响起,奥罗巴斯想了想自己还未看一页的三人报告文档, 和秦和瑟下午有些不正常的状态,决定去看看秦和瑟的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秦和瑟并没有留在这里的打算,即使有那两百亿的摩拉做为两百年工作的酬金,也依旧是如此。 奥罗巴斯飘到了秦和瑟家的大门口,看到了门前送来的饭食和剩下的文档,感到有些不对劲。 小红呢? 手指关节将将接触到门板,又被大蛇收回,他选择先从窗户看一看对方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敲门。 他绕到窗外,明月光亮皎洁,屋内的情况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但好在窗帘拉的并不严实,大蛇从窗帘间狭小的缝中,看到凌乱但空无一人的床铺。 秦不在?不对,房子里明明有人的呼吸声。 “秦和瑟?你在吗?”奥罗巴斯看了半天,又伸手敲了敲窗户,过来好久,才在床另一边的阴影里看到露出一个小头的被子包。 他这是……滚到床底下了? “……得罪了。”奥罗巴斯抬手一提,将上锁的窗户直接拉开,从窗户里钻了进去,带起一片灰尘。 “咳咳!”沉积的灰尘呛到呼吸道,让人格外不痛快;大蛇看着在一片灰尘中过于干净的床铺,再看看滚在地上一片乱七八糟的秦和瑟,将整个房间一扫,灰尘立刻消失无踪。 “秦,你还好吗?”奥罗巴斯从被子中翻到了还在昏睡的秦和瑟,拍了拍他的脸,确认他是睡了而不是昏了:“醒醒,秦,你还好吗?” 秦和瑟的脸色并不太好,眉头紧皱在一起,嘴里小声念道着大蛇听不懂的语言,快速而朦胧。 “秦,你……” “……八酝岛……” 一个大蛇唯一能听懂的词语出现在秦和瑟的言语之间,大蛇微微一愣,明明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地名,但一股强烈的直觉撞进了大蛇的脑中,他俯下身子,仔细聆听着秦和瑟的呓语。 之后又是一大段他听不懂的话,除了再次出现的八酝岛,没有任何在让他灵感触动的词语。 正当奥罗巴斯纠结要不要再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呓语突然终止,他抬起头,看到秦和瑟毫无生气的双眼。 扩散的瞳孔没有焦点,也没有高光,秦和瑟伸出手,揪住大蛇的脸颊,另一只手,则十分熟练地将大蛇整张脸都摸了一个遍。 “奥罗巴斯?”声音带着如微醺般的沙哑,秦和瑟的语气里满是疑问,又揪了揪大蛇的脸颊,理所应当地问道: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一阵大风吹过叶片哗啦作响,房间里气压低沉,安静无声。 秦和瑟眼前一片模糊,刚刚从某种状态中清醒的大脑也像双眼一般朦胧,他甩了甩头,凑近手中的人脸,瞳孔努力聚焦。 视线逐渐清晰,意识也渐渐恢复到正常地状态,秦和瑟盯着和自己怼着脸的奥罗巴斯,想起在被子里基本□□的身躯,相顾无言。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你怎么在这里?”秦和瑟决定先发制人,一边慢慢将手挪下来,一边问道:“我不是在睡觉吗?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看你的晚饭和资料都在外面,又从窗户那里看到你滚到了地上,安全起见翻窗进来的。”大蛇也悄悄向后退,慢慢站起身,和“衣衫不整”的秦和瑟拉开距离:“抱歉,弄坏了你的窗户,我会赔给你的。” “这没什么。”秦和瑟悄无声息地裹紧自己的小被子,看着似是有话要说的大蛇,说道:“你能先出去一下吗?我穿一下衣服。” “好。” 等奥罗巴斯利落地出了房门,秦和瑟才感到有些不对劲。 不对啊,我们两个都是男的,有什么好害羞的?秦和瑟你脑子是睡糊涂了吗? 不过这时候再和大蛇说让他进来也不现实,秦和瑟快速地穿好衣服,又以极快地速度将床铺收拾好,确保房间里没有什么混乱的地方,这才打开房门。 门外并没有大蛇的身影,但却从厨房传来一阵烤鳗鱼的香气,本来还不感觉到饿的肠胃突然抗议起来,咕噜咕噜响了好几声。 饥饿的声音传到厨房,奥罗巴斯从里面探出头来,在秦和瑟还没问出声时就回答道:“这是巫女给你送的晚饭,已经凉了,我现在帮你热一下。” 两人默契地不再谈论刚才的事,只是当奥罗巴斯来秦和瑟家里做客。 仅此而已。 秦和瑟看了一眼,饭和配菜被放在了锅中用蒸热饭,而烤鳗鱼则被重新夹上铁架,放在炉火边准备炙烤。 这明显是一个人的饭量,秦和瑟看着在捣鼓该如何加大微小的炉火的奥罗巴斯,觉得这么一点食物肯定不够。 “你饿吗?” “嗯?” 大蛇转过头,看到斜靠在门框上的秦和瑟,对方不知何时手里出现了两个禽蛋,还有土豆和兽肉。 “来都来了,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两个案板被抽出,分别放上菜和肉,禽蛋打在碗中,加盐搅匀。 “有我的?” “不要我就拿出去喂鸟。” “要。” 锅中的水和饭被拿出,烧干,热锅下油,禽蛋滑熟盛出,再将切好的肉片下锅翻炒;等肉片出现焦化,加成丁的土豆翻炒,等土豆变软后,加上饭和禽蛋,盐和酱油补上底味,等上色均匀后便出锅装盘。 第139章 原本的配菜是腌萝卜和炒卷心菜,秦和瑟拿出之前备好的白面,和配菜一起烙成了死面饼子。 鳗鱼的酱料味道正好,秦和瑟没有再添加什么,等两面温热后便拿下装盘。 炒饭,烙饼,烤鳗鱼一起进行,秦和瑟三面开工,不一会儿就将所有食物准备完毕,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让原本没有什么感觉的奥罗巴斯肚子也跟着一起响了起来。 “我的技术可以吧?”饼子和炒饭被一分为二,都正好是一个成人的饭量:“好歹也当过两个逆子的‘妈’,做饭都是小问题。” “当‘妈’?”奥罗巴斯对于秦和瑟的“调侃”并不理解,但虚心求教:“在你们的世界,男生也可以当妈的吗?” “不是真的‘妈’,是我的两个兄弟。”秦和瑟也不在意大蛇过于跳脱的脑洞,尝了一口炒饭,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没加味精。 不过这个世界的海草里好像就是没有谷氨酸钠,也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类似的东西,先将就一下吧。 “我们小的时候基本每天上午和下午都要去上学,他们两个又是厨房杀手,为了省钱,只能由我来准备午饭,久而久之厨艺就上来了。” “上学?”奥罗巴斯检索到关键词汇,咬着饼子问道:“那是什么?为什么每天都要去?” “一种强制的九年教育;所有孩子在七到八岁的时候都会去‘学校’学习知识。”秦和瑟又分了一片鳗鱼,因为复热过,外皮上的酱料有点焦了,但这并不影响它的美味。 “学校大部分都是由国家建设而成,每一个孩子也都有权利去学校学习。” “这九年的教育本体是不需要交钱的,除了一些学杂费需要缴纳。” “等九年的免费教育结束后,你还可以决定是否再进行三年学习,用以参加高考,进入更高一级的学府。” “这是国家层面的政策?”教育是发展的根本,大蛇有些意动,想了解更多细节:“你们是如何运行他们的呢?可以告诉我吗?” “其实就是学校提供老师和定时定点的学习场所,书本或者需要住宿的宿舍都属于学杂费,有的地方有补助但不免。”秦和瑟回答着大蛇的问题,将还在烧水的炉子关闭,给大蛇倒好一杯热茶:“能学多少,能用多少都在自己,国家只是给了每个人证明自己的机会。” “不过现在的海祇岛还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 秦和瑟没有给自己放上茶叶,毕竟夜宵结束后他还要去睡觉:“这项政策需要大量的资源,光是每年的维持都需要大量人工和资金。” “现在的海祇岛还‘太穷’,没有能力去维持这项政策,不管是师资力量还是基础建设,都还带不动这种福利模式。” “等到海祇的底蕴养起来了,才可以考虑这个。” “的确……”大蛇想起才刚刚开始建设的海祇,明白这不能操之过急:“以后就麻烦你了。” “你也知道是麻烦我啊?”秦和瑟扒完最后两口饭,理所应当地将碗筷放在了大蛇面前:“我做饭,你洗碗,没有问题吧?” 大蛇看着已经交到他手中的碗,还有厨房里两口油光光的锅,“识相”地接下了刷碗的活。 第七十四章 草木灰混入锅中油水, 将油污逐渐溶解,秦和瑟闲着没事干,靠在墙上和大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对了, 我那三个学生的报告你满意不?”秦和瑟想起被他甩给大蛇的文档, 打算问问这位海祇大御神的意见。 “……我还没有看。”奥罗巴斯刷完最后一个碗, 脱下秦和瑟硬套上的粉色小兔围裙:“下午我在海祇岛闲逛, 等逛完就已经天黑了。” “对了秦, 我今晚可以住在这里吗?” 大蛇的打算很简单,关于“八酝岛”这个呓语的触动是在太大, 他有些不死心, 还是想再听一听有什么线索。 虽然这听起来很奇怪,但奥罗巴斯就是这么想的, 没有别的想法。 “啊?”对于这突然的转折,秦和瑟满是疑惑地一愣:“神社有为你准备神居啊, 你不去那里吗?” “神居只是祭祀场所,并没有办法住人。”奥罗巴斯好像也有些无奈,甩了甩手上的水说道:“我现在暂时无法变回本体,没办法在海里将就一晚, 同时知道我回来的也只有你, 只能借你的客厅一用。” “只要客厅小憩一下就好, 可以吗?” “这到没什么, 但……”秦和瑟看看还没有自己没有沙发, 落脚面积还没有一个桌子大的超小杯客厅, 莫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这座房子是他随便选的,装修也是随便装的, 客厅为了给卧室腾空间,本来就小, 秦和瑟还把它当了储物间,全是各种资料和模型,就算是打地铺也只有比宿舍床还小的地板。 刚才他们吃饭也是在卧室里吃的,连看都没有看客厅一眼。 虽然收拾一下也可以睡,但对于一个着急睡觉的摸鱼人来说,让他现在收拾屋子这确实有些困难了。 至于让奥罗巴斯自己收拾?好歹人家是客人啊,哪有让人自己动手的道理? “要不……你和我一起吧。”秦和瑟示意了自己一米八的大床,哥俩好似地搭上大蛇的肩膀:“我的床还蛮大的,够我们两睡了。” 第140章 此话一出,奥罗巴斯眉头微皱,好像是被什么难题难住了一样。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秦和瑟也跟着奇怪:“咱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害羞了?” “没有,只是有些没想明白。之前你不是不愿意与其他人一起休息的吗?” “嗯?” 奥罗巴斯看秦和瑟一脸疑惑,提起了之前秦和瑟从鹿态清醒的那一次:“当时你说‘你不包鸭子’,‘包鸭子’的意思不是和其他人一起休息吗?” “……虽然有一丢丢接近,但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当时一边说这句话,一边把我踹下了床。” “……” 在秦和瑟的搪塞下,两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奥罗巴斯也被推到了卧室里,获得了秦和瑟豪华大床的休息资格。 至于“包鸭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奥罗巴斯还是没能问明白。 拿出一床干净的被子,秦和瑟卷着自己的被子一滚,让出了一大片空位。 “啊……吃饱喝足,可以睡个好觉了。”秦和瑟从被子中探出头来,却看奥罗巴斯拿出了之前他给他的三小只行动报告,似乎打算翻开看看。 “不睡觉吗?” “刚喝了茶,睡不着,一会就睡。” 秦和瑟也没多想,卷上铺盖道过晚安,没过一会便从被子中透出了一份清浅的呼吸声。 奥罗巴斯分析着手里的报告,随时留意着秦和瑟的动静,聆听对方随时可能出现的呓语。 不知过了多久,月光渐渐爬上秦和瑟的脸庞,雪白的银发吸收了同样银白的光芒,像是在发间点缀着透亮的珍珠。 秦和瑟还是没有说话,整间卧室里只有大蛇压下的呼吸声,和被闷在被子里嗡嗡隆隆的细小鼾声。 应该……只是一个意外吧…… 奥罗巴斯将看过的报告标记好,熄灭灯火,轻手轻脚地躺在秦和瑟身边,没有惊扰到对方。 秦和瑟半张脸都埋在了松软的被子里,纤长的睫毛被枕头压弯成鱼钩,让人有种莫名要把它掰直的想法。 一股困意出现在脑海,奥罗巴斯顺着这份疲倦,伴着由呼吸和微风组成的白噪音,缓缓沉入了梦乡。 …… 之后的几天,奥罗巴斯便在秦和瑟家里“定居”了下来。 在他们上来的那一天后,为了防止佐岛家走阴招,以高薪为诱饵,拐骗工匠,但同时为了不撕破脸皮,毕竟他们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芳行利用神社的巫女,对所有人做了预警。 预警的内容并没有提起佐岛家,但却又好像处处写满了它的名字: 近期有一伙海盗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海祇附近,他们会有目的性的找到工匠,先开出高额的酬金聘请工匠修船,等工匠真正去的时候,再拐上船去,榨取知识与手艺牟利。 为了保护自己的人生安全,请不要贪图高利,理性行事。 如果遇到了这伙海盗,请不要和他们起冲突,记下他们的样貌,交给海祇神社的巫女,神社会保佑你的安全。 蛇神大人保佑我们。 预警发出去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工匠找到了巫女,说自己收到了不认识的人的修船委托,摩拉极为丰厚,和之前预警的特征一模一样。 自己没有答应,与他们周旋聊天过后,约定了明天再次碰头。 毕竟是老匠人,眼睛也是毒的,很快就刷刷画出见面的那几个人的特征,在约定见面的时间,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这几个人至是佐岛家的旁系远房,没有什么“忠诚度”,还没怎么套话,就把该说的都说了。 本来芳行都打算先放过他,没想到佐岛会这么慷慨地把把柄送过来;将他们收到监牢后,芳行选择了按兵不动。 现在离交付还有三个月,佐岛肯定还会有所动作,不可以轻举妄动。 在这几天里,秦和瑟每次都在正常睡觉时间睡觉,但等到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下午了。 据秦和瑟自己的判断,是之前的损伤还没有休息完全,还需要一些时间。 大蛇把所有的报告都看了一遍,给予了三小只很高的评价,之后秦和瑟就找到了三小只,将大蛇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了他们。 “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评价,而是神明给予你们的肯定。”秦和瑟好好鼓励了三小只一番,还赠与了他们自己制作的饴糖。 三小只问起了神明的情况,秦和瑟借此避重就轻地和三小只打了预警;毕竟这是躲不过的,提前知道一点总好过没有一点准备。 又过了两三天,秦和瑟恢复了正常的作息,于是便马不停蹄地登上了船,去往踏鞴砂做“烈日炉心”最后的收尾。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烈日炉心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外观调整和装配,当秦和瑟回来之时,就只剩下最后的安全性检验。 一次小规模的点火实验在秦和瑟的监督下完成,数据没有偏差,一切正常,达到预设标准。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的“开炉仪式”,将烈日炉心彻底开启,投入使用。 交付日如期到来,整个踏鞴砂落针可闻。 巨大的红绸将炉心包裹,工人们在高处等待着,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稻妻的高层盯着面前庞大的建筑,御建鸣神主尊大人和秦和瑟站在一起,手握纯金的长剪,将面前代表着竣工的绸缎一分为二。 第141章 高台下的工人轻轻拽下一角,柔滑的绸缎滑落,洁白的烈日炉心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伴随着红绸落地,气浪喷涌,巨大的轰鸣声从炉心中产生,故意留出观察窗迸发出刺眼的光芒,恍若古老旧物的苏醒。 离的最近两人将气浪阻隔,长发吹到如旗帜般狂乱;屏障悄无声息地立起,以防万一。 高热带动气压的变化,下方的海水被泵入炉心,随着一阵爆裂的沸腾,滚烫的海水从四角的出水口喷涌而出,化为水幕落回海洋。 轰鸣逐渐稳定,观察窗不再刺目,用于冷却的海水也恢复常温,烈日炉心安静地运行着,将提前放在内部的矿材融化成火红的液体,流入准备好的模具之中。 成功了。 拉炮响起,各色彩带飞舞,工人们欢呼雀跃,在高处乱作一团。 看着在上面其乐融融的两国工人们,又摸了摸炉心的因果,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秦和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在和真寒暄过后,秦和瑟悄悄溜到了暗处,找到了伪装成工匠的狐斋宫。 “好久不见啊,朋友~”狐斋宫看被人找到,也懒的再维持伪装:“一年之约快结束了吧?要不要再来稻妻玩玩啊?” “哎,别提了。”秦和瑟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年之约被延期了,我还要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呢。” “好吧,看来挖墙角是挖不了了。”狐斋宫流露出非常可惜的表情,拍了拍秦和瑟的肩膀:“本来想你能逃掉的话,就能把你挖到我们这来打工了。” “……过分了啊。” 两人一路聊着天,逐渐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狐斋宫早就发现他的打算,也没有说破,等周围确定空无一人的时候,她主动问道:“怎么了?神神秘秘地,是想让我帮忙吗?” “是的。”秦和瑟也不多废话,拿出一块似是由鹿角打磨出的小牌,上面刻着一个单独的“秦”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可以帮我在鸣神大社留一个空房间吗?” “啊?”狐斋宫自认为见多识广,但还是被秦和瑟的要求奇怪到:“留房间?你是要到那里住吗?”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一丝红线穿过小牌的孔,此时的小牌变得像一个书签;秦和瑟将书签交到狐斋宫手中,郑重道:“这是我的鹿角牌,把这个牌放在空房间里,我有大用。” “这件事我还没有把握,但无论它怎么发展,都不会祸及稻妻,不用担心。”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自会明白,但现在,还请你帮我保密。” “拜托了。” 第七十五章 在完成交接仪式之后, 秦和瑟又紧赶慢赶地跑回了海祇岛,和渊下宫的海祇御使约定的来到地面的时间快到了,他还得将之前定好的戏演下去。 还有现人神巫女选拔这件事, 原本秦和瑟要直接放弃, 但在三小只和神社巫女们, 还有一大堆闻风而来的海祇岛民众的注视下, 秦和瑟还是没有逃掉。 一个题外话, 秦和瑟在渊下宫主持千灯祭时的样貌被人画了出来,形态唯美画技精湛, 好卖到一度让画师忙活了三天三夜没睡, 才把一下午的单子画完。 这件事还被传到了稻妻,在交接仪式的那几天里, 真和狐斋宫没少调侃他。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就是想看他穿巫女服。 还有佐岛家一事,可能是见来海祇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 便又派了人过来拐工匠,当然也没有逃过民众的眼睛,还是和之前一样,捆好后一起带到了海祇神社, 还在每个人身后捆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人才刚刚下船, 就要处理外交问题、民生问题和奥罗巴斯的“后事”问题, 本来还打算在舟车劳顿后好好睡一觉的秦和瑟看着面前汇报着工作的琦, 一脸麻木。 好忙啊。 …… 在一个平静的夜晚, 本该是所有人安眠的时刻, 但没有人选择睡觉,而是聚集在码头边, 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什么。 在这之前,原本大家都还在熟睡, 一声巨响将所有人都吵醒,随之而来的轻微震感则让海祇人瞬间清醒。 发生什么事了? 刚有人出门,便看到了秦先生面色凝重地飞奔而过,身后还跟着巫女和军队,一起向港口赶去。 消息顿时传遍了这个还不算大的聚落地,大家纷纷向港口聚集,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港口被军队封锁,人们从缝隙见向里望去,看到了一艘残破的船快速向海祇袭来;即使相隔甚远,也依旧能感受到上面萦绕的丝丝黑雾。 不管是黑暗出现在陆地,还是有诡船驶向港口,现在的情况都过于蹊跷,以至于有不少人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才从渊下宫上来的人立刻就感觉到了熟悉,随着众人低声的交流,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发酵。 现在已经有稻妻人定居在了这里,大家都有意识的模糊了方位,没有提起他们之前生活在地下。 虽然并不知道神明大人强调这件事有什么目的,但也没什么危害,他们照做就是。 诡船放缓速度,渐渐停靠在预留出的一大片空地上,秦先生摆了摆手,和巫女说了什么,之后自己独自一人,踏上了诡船的甲板。 之后港口再次恢复寂静,只有被挡在外面的窃窃私语偶尔传入,连飞鸟都不见了踪影。 第142章 琦在港口上静静等待着,手指不由自主地绞上了袖子;她本来是在神社值班,刚听到那一声巨响,秦先生便冲到了神社,带走了所有值班巫女和卫兵。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慧还在赶来的路上,秦先生的三个学生也赶到了现场,政昭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也进入了那艘船。 所有人的注意都在船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船边水面上一个小小的涟漪。 秦和瑟“欺骗”因果,从所有人面前大摇大摆地往海祇岛里面走去。 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去了港口,没有去的也在去的路上;秦和瑟晃晃悠悠地来到坑边,轻巧地跳了下去。 政昭和船里的海祇御使们会故意拖延一些时间,等到他和奥罗巴斯把入口彻底关闭后,才开始把慢慢把他们“救出来”。 彻底关闭大门的动静会有一点大,这也是为什么要吸引所有人到港口的目的。 奥罗巴斯早已等在了深潭边,纯黑的斗篷下,原本淡蓝的发丝染上银白,他望着深潭正中心旋转的旋涡,眼中是流转的情绪。 珊瑚阶梯已经毁坏,现在只剩下将潭底封闭,将它彻底变成一潭死水。 “准备好了吗?”秦和瑟拍了拍大蛇肩膀,让他回回神:“川向雅高已经准备被救出来了,我们也可以开始了。” 奥罗巴斯点了点头,闭上双眼,跃入深潭之中,潭中暗流涌动,爆发出巨大的浪花与轰鸣。 “欺骗”再次开启,水的因果被阻断,庞大的水流冲击旁边的岩壁,却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水花翻腾着,随着封印的建立逐渐平静,原本就深的水面再次下降,瀑布溅起水雾,将深黑的潭口遮掩。 之前还是平平无奇的水潭,现在则成为了隐藏在雾气之下的深井。 “完工!”秦和瑟长舒一口气,抖了抖头上的水珠,对着潭底大喊:“奥罗巴斯!死了没有?没死吱一声!” 秦和瑟的声音回荡在黑洞之中,回应他的,只有轰隆的瀑布声。 ……淦。 秦和瑟纵身一跃,落进刚刚形成的洞口之中,没过一会,就从水里面掏出一只银色的小蛇。 看着手里蔫蔫的,没有任何活力的小蛇,秦和瑟非常无奈的把他擦干,随手扔进了自己的袖子。 可能是感受到热源,小蛇微微动了动,顺着袖子颇为自觉地缠到了秦和瑟的手上。 真凉。 小蛇贪婪的汲取着秦和瑟的体温,秦和瑟咬紧了后槽牙,揉搓起小蛇的头泄愤。 去港口走了一个过场,在政昭将第一个海祇御使“抬”出去的时候,秦和瑟也带着满身的黑气与疲惫出了船舱。 损耗有点多,秦和瑟和三小只对视一眼,再和姗姗来迟的慧示意过后,秦和瑟当着所有人的面,带着被抬出来的海祇御使,也就是川向雅高,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港口。 很好,气氛烘托到位,港口剩下的就是三小只该干的事了。 将川向雅高带进了海祇神社,见神社里的巫女都还没回来,川向雅高也不再伪装成受伤的样子,对秦和瑟拱手道:“谢谢秦先生相助。” “分内的事而已。”秦和瑟甩甩手,安抚似地拍了拍川向雅高的后背:“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辛苦你继续演下去了。” 川向雅高感受到后背属于神明的威压,努力憋住自己的恐惧,低头恭敬道:“您客气了。” 神明大人在上,求您放过我这个勤勤恳恳的海祇御使吧。 秦和瑟没有久留,把川向雅高安置好后,便悠哉悠哉地回了自己的家。 下班喽~ 熟练地吧自己拍在床上,手臂上传来酥麻的触感,奥罗巴斯费劲地爬出袖子,卷成一卷银色的水管,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喂……奥罗巴斯。”秦和瑟戳了戳脸旁的小银蛇,故意逗弄他:“等你饿了,是给你喂人的食物还是蛇粮?” 小银蛇没有理他,秦和瑟像是找到了乐趣,戳了戳小蛇的脑袋,再次问道:“那个,你还有意识吗?” “不会已经变成一个小废蛇了吧~” 小银蛇微微动了动尾巴,睁开自己如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睛,给秦和瑟翻过一个白眼,之后再次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还会翻白眼,看来还有意识。”秦和瑟想起之前自己变成最幼态的时候,一种带孩子的心性一下子就起来了。 之前一直都没养过宠物,除了楼下的那家网吧店老板的猫偶尔需要他喂一下之外,他就没碰过宠物。 这现成的不就来了? 他轻轻用手指抚过小银蛇的蛇头,小蛇身上还留有自己的体温,不像之前那般冰凉;力道轻柔舒缓,像是按摩一样一点一点地顺着脊背抚摸过去。 奥罗巴斯毕竟缩成了幼态,还是有了一些生物本能,小银蛇渐渐舒缓自己的身体,从一卷水管滩成了一片蛇饼。 而且秦和瑟发现,抚摸小银蛇接近尾巴尖的那一处脊背,小蛇的尾巴会不由自主地轻微摆动,像是被挠舒服的猫儿一样,非常惬意。 又是狗又是猫的,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啊。 秦和瑟默默吐槽自己,然后伸出自己罪恶的小手,捻起小银蛇的尾巴尖,想做一些“有伤风化”的事情。 才刚刚掀起一点,就被奥罗巴斯无情地收回尾巴,把尖藏在了蛇腹下,似乎满身写满了“拒绝”。 第143章 “我这不是好奇一下这个世界的蛇它们生理结构是什么样子的吗。”秦和瑟不死心,还想再拎一次,尾巴是掏出来了,但是为了给秦和瑟扇一尾巴。 手虽然躲的快,但还是被拍的一点,不疼。 “好啦,我不弄了。”秦和瑟像是哄孩子一样,揉搓着小银蛇的小脑壳:“要吃饭不?人的食物还是蛇粮?” 小蛇蛄蛹着他的身体,把头搭在卷起的身体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秦和瑟,用眼神表达了他的倔强。 我是只是变小了,不是退化!不要蛇的! “行,你等着。”秦和瑟笑着把小银蛇捧起,狠狠地“蹂躏”了一番,结果一个不小心,一根头发卡进了鳞片里,被一个抬头直接连根拔起。 ……还好头发多。 秦和瑟把小蛇塞到被窝里,还贴心的给他冲了一个暖水袋,自己则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准备搞一份宵夜犒劳自己。 奥罗巴斯被白色笼罩着,周围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对于蛇而言,这应该让他戒备,但在这满是秘密的蕴含着星空的气息中,却像是扫清了他所有的疲惫。 宛如森林的主人为了安抚受伤的巨蛇,在他额间落下轻柔的一吻。 身下是温暖的热源,带着些许燥热,他叼起卡在鳞片里的头发,鬼迷心窍般地,将它藏进了自己的腹部。 卷曲的身体将长发遮掩在身下啊,除非掀起他,否则它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小银蛇这次选择把头搭在水袋上,眼巴巴地望着头顶的白色,等待着某人填饱他的胃。 第七十六章 在演完那场午夜戏后, 秦和瑟以身体不适为由,宅在了房子里,死活不愿意出门。 到不是因为身体有损伤, 而是秦和瑟突然理解了一件事:为什么武鹦那么喜欢玩那些换装游戏。 给自家崽崽换好看的衣服真的非常好玩! “小奥呀~”秦和瑟一脸邪笑, 手里拿着刚刚做好迷你洛丽塔, 亮在小银蛇的面前:“怎么样?好看吧, 想不想穿啊?” 洛丽塔是以黑白为主调的长款, 不是奥罗巴斯认知中的任何一个款式,小蛇看着秦和瑟, 非常自觉地直起前身, 一脸摆烂的样子。 我摆了,你开心就好。 在四天内, 秦和瑟先是闲的无聊,给他手缝了一件小号黑袍, 穿在奥罗巴斯身上,当时秦和瑟并不满意,于是又重做了一件。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先是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布料和一个奇怪的机器,每天不重样的给他缝各种他没见过的衣服, 然后让他当模特, 将每一件衣服都试了一遍。 每次换完衣服, 秦和瑟都一脸宛如“变态”的笑容, 抱着小银蛇一阵猛蹭, 嘴里还念着各种“污言秽语”: “像你这样可爱的小蛇蛇, 身来就是要被我吃掉的!反抗?反抗是没有用的!嘿嘿!” “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一定会拍一大堆照片, 把这一整面墙都贴上!” “你这样的小蛇蛇,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你不能的!哈哈哈!” 也不知道这照相机是什么东西, 但奥罗巴斯已经从一开始的拒绝,到拒绝无效,到抵抗,到抵抗无效,到躲藏无效,再到摆烂,对于这些他不懂的东西,他选择直接放弃理解。 毕竟现在的我,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蛇蛇呢~(秦和瑟经典发病语录。) 短短四天,秦和瑟玩的不亦乐乎,以至于奥罗巴斯恢复人身后,他像是找不到动力了一样,明显呈现出了一种空虚的状态。 我的崽……他没了…… 没了啊!!!快乐也没有了啊!!! 秦和瑟摊在椅子上,看着活动着手脚的奥罗巴斯,涌现出一阵强烈的渴望。 等我以后在哪个世界里定居了,一定要养宠物。 在意识之海里忙活的小红感受到他现在的想法,在翻白眼的同时,还发出了灵魂一问:“我呢?我是什么?” “儿子。” 这不假思索的回答并没有激怒小红,毕竟它早就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预感。 它就不该在他无聊的时候问这种问题。 “如果你能穿衣服的话,那当宠物也不是不行。” “……我谢谢你噢。” 和小红皮完之后,无事可干的空虚感再次袭来,摸着手里几件件小蛇还没穿过的小衣服,撇了撇嘴。 “那个……奥罗巴斯。”秦和瑟实在是手痒难耐,看着想出去透透气的奥罗巴斯,没过脑子般发表了暴论: “这几件衣服你还没有穿,可以穿给我看看吗?” “?” “其实没什么,就是想问你能不能再当我一天宠物?” “???” …… 海祇岛下起一阵小雨,两人漫步在群落之间,坦然接受着众人的视线。 其实在众人眼前,伞下只是秦和瑟一人,而奥罗巴斯依旧是隐身的状态。 戏都演了,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自爆吧。 奥罗巴斯目视着前方,但眼睛就像不受控制一样,又一次不由自主地飘到了秦和瑟脸上清晰的龙尾印。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秦和瑟刚说完那句话,小红便火速显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秦和瑟一个惊天一尾。 这一尾之凌厉,直接将秦和瑟掀到了地上,“咚”的一声以头抢地,双眼失焦,似乎连脑震荡都扇了出来。 第144章 小红没管在地上发呆的秦和瑟,而是转向奥罗巴斯,非常诚恳地鞠躬,眼中闪着光,像是在为自己孩子赔罪。 孩子最近脑子不好,不要介意。 “没……没事……” 奥罗巴斯看小红离开,上前扶起依旧在神游天外的秦和瑟;脸上的红印过于显眼,让半张脸都跟着通红。 重新回到座位的秦和瑟眼中逐渐有了光彩,他看着眼前明显没他他刚才的话放在心上的奥罗巴斯,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淦!秦和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怎么能教坏小朋友?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只要不提出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雨点顺着伞骨落下,常晴的天空难得地被阴云笼罩,气氛沉闷;每个人都会望向秦和瑟,传递出他们眼中的无助与期望。 “神明陷入沉睡。”这便是海祇神社对大众面的说辞,即使民众情绪又被及时安抚,但人们还是不可抑止地担心起自己的未来。 不过秦和瑟并不担心。 如果是稻妻,神明离去对于他们的冲击将是极大的,但对于海祇而言,却可大可小。 毕竟大家本就是在无神回应的地底生活了不知多少个年岁的白夜国人啊。 虽然之前路子有些走偏,但只要有好的引导,成长不是问题。 “你似乎不打算干涉他们?”奥罗巴斯在聚落里和秦和瑟闲逛着,一副全权托管的样子,让他不由得问出了声。 “对啊。”此时已经到居住区外围,已经没有什么人烟,秦和瑟也懒的“欺骗”声音,直接说道:“如果他们能自己处理好,我为什么要干涉?” “慧,琦,政昭,里安,芳行,还有那些先遣队员们,我把他们挑出来仔细培养,不就是为了能在以后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他们有能力去处理这些事吗?” “现在我的存在,更多是一种精神寄托,就像白夜国对‘太阳’的盲目崇拜一样,只是一个用来寄托情绪,安抚自己的‘锚点’。” “我本来就不需要做什么。”秦和瑟玩闹似的转起雨伞,水珠顺着伞骨,以一个几乎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地上。 海岛的雨总是来去匆匆,没过多久,雨停,乌云便裂开一道大口,透出一束圣洁的光;晾晒的衣物被重新归位,蓑衣与雨伞也被晾在一旁,一同感受海边咸咸的风。 “虽然我要守护这里至少两百年,但如果他们能自己安安稳稳地发展,那我的职责就只会是守护。” “仅此而已。” …… 虽然嘴上说了不管,但秦和瑟还是非常识时务地带着奥罗巴斯去海祇神社溜了一圈,给三小只出谋划策的同时,向他们“证明”一下自己的健康。 吉祥物有吉祥物的自觉,给他们看看自己,好安抚众人低沉的情绪。 同时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正好是举办“现人神巫女选拔”最好的时刻。 即使基本已经可以算是内定了,但仪式还是要走一下的。 至于奥罗巴斯呢?则去找了川向雅高;在来到陆地的海祇御使中,知道内情的“人”只有川向雅高。 他也主动放弃自己的长生,用自己的死亡保守秘密。 不过他愿意放弃长生,不只是为了保守秘密,也是因为放弃长生后,他就可以和自己的爱人一起共度余生了。 与其百年后守着爱人的墓碑过活,还不如一起葬在这片大地上,见证海祇的崛起兴衰。 这简直是萤火虫遇到雷元素——萤(赢)麻了。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川向雅高席地而坐,拿出他爱人给他准备的午饭;爱人之前是白夜国的巫女,定居到地上后,就卸去了巫女的身份,学了一门缝纫的手艺,赚钱养家。 正当川向雅高准备享用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威压袭来,让他的神经骤然一紧。 蛇神大人来了。 赶紧把午饭放好,刚想起身,便被一个力道轻轻压下,“欺骗”消去,身着黑袍的奥罗巴斯显出身形,在川向雅高身旁坐下。 “蛇神大人。”川向雅高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事无巨细地向奥罗巴斯汇报这段时间海祇神社的决策和变化。 奥罗巴斯聆听着汇报,眼神不经意间飘到了川向雅高的饭盒上,不知为何,他想到了这段时间里,秦和瑟做的饭。 这段时间秦和瑟的食量很大,一份的量能抵的上一个成人两顿饭的量,明明之前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但就是消耗极快。 不过有一说一,秦和瑟做的饭是真的很好吃;住在他家的这几天,他也跟着秦和瑟每天不重样的体验各种美食,如果他是人类,现在应该已经发福了。 川向雅高汇报完工作,见奥罗巴斯又一声不吭,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 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川向雅高。”在一阵沉默之后,奥罗巴斯敛下眉眼,问道:“你觉得,你了解人类吗?” “这个……不太好说。”川向雅高悄悄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头:“不同的人习惯、观念、作风等各个方面都不一样,我只是稍微了解那些我熟悉的人,其他的……我也说不清楚。” 神明大人啊,您为什么老是对秦先生的事情如此纠结啊? 川向雅高默默吐槽这,低着头颅,不敢与神明对视。 “那么,你认为人会和什么样的人分享住所和食物?” 第145章 “啊?”川向雅高一愣,注意到大蛇望向自己饭盒的视线,脑回路转了一遍,斟酌地回答道:“就……爱人,朋友,亲人,应该都是可以吧……” 难不成……秦先生和神明大人在同居?还一起做饭? 川向雅高感觉自己嗅到了惊天大瓜,但为了自己的未来,他选择忘掉这件事,当自己从来没听过。 保命要紧。 第七十七章 奥罗巴斯和川向雅高聊完的时候, 在海祇神社里已经不见了秦和瑟的踪影。 奥罗巴斯目标明确地回了家,刚打开门,一阵馥郁的香气直冲天灵, 对方哼着不在调上的小调, 在愉快地翻炒着什么。 饭桌上是一大片煎熟的肉排, 放在一块滚烫的金属板上, 佐以炒好的土豆与烂成酱汁的番茄, 还有一大碗萝卜汤,奥罗巴斯下意识耸了耸鼻子, 被香味勾起了馋虫和有些微妙的饿感。 在此之前, 他对口腹之欲并没有什么要求,但可能是这几天吃的太好了, 即使是带着饿意,看到川向雅高的午饭时, 他也没有什么食欲。 其实川向雅高的夫人手艺应该不错,有素有荤,配上下饭的小菜,可以说是极为丰盛。 可能是因为有些凉了吧, 而且毕竟是对方自己的午饭, 没有食欲很正常。 “我还以为你会再在那里待一会呢。”秦和瑟端着一盆杂烩饭, 还顺带拿出一个大碗:“你不去看看你的‘大好河山’吗?这可是看一次少一次。” “我饿了, 有我的一份吗?” 奥罗巴斯格外真诚地回答, 但秦和瑟明显“不太相信”, 笑着调侃他:“那是谁在我做杂碎的时候,说他是魔神, 可以不进食人类食物的?” “既然不需要,又怎么会为此感到饥饿呢?” 在奥罗巴斯变成蛇的前一餐, 秦和瑟从商户那里淘来了辣椒和简单的香料,于是心血来潮做了一盘卤杂碎,因为在清理的过程中难免有充满侵略性的异味,也因为如此,他第一次,从奥罗巴斯的脸上看到了嫌弃。 嫌弃?作为毛血旺的忠诚拥护者,你居然敢嫌弃我的美味?还是都吃了这么多顿了,不相信我的技术? “你不吃?” “不吃。” “我中午就打算做这个,你不吃,不怕饿吗?” “其实魔神不需要进食人类食物,所以,魔神也不会为此感到饥饿。” “……你确定不吃?” “不吃。” “行吧,那今天中午就不准备你的份了。” 于是秦和瑟非常“自觉”的,只煮了一个人的饭,而奥罗巴斯,只能默默蹲在角落,望着秦和瑟炫完整盘杂碎,满嘴流油,心满意足地睡午觉去。 即使奥罗巴斯没有吃饭,刷碗的“重任”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奥罗巴斯其实不太明白,明明身体并不需要进食,但在菜品端出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一份不该出现的饥饿。 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但确实有一种饥饿的感觉,压不下去。”奥罗巴斯直勾勾地看着桌子上闪着光的肉排,双眼也跟着亮起了光芒:“我可以尝一尝吗?” 秦和瑟看着大蛇眼巴巴的样子,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把拿来的大碗放在桌子上:“怎么?魔神现在也知道饿了?” “嗯。”奥罗巴斯毫无负担的承认了:“知道了,所以我可以分一点吗?” “当然没问题。”秦和瑟憋着笑,把大碗放在奥罗巴斯面前:“吃吧,除了那次你自己不吃,哪次我没带上你?” 七分熟的肉排十分入味,汁水丰富,用小刀切开后,用铁板的余温再次炙烤,别有一番风味,清爽的小菜去除口中腻味,酸甜适口,还有萝卜汤和杂烩饭,两人吃的非常舒坦。 “老规矩。”秦和瑟吃饱喝足地向后滩在床上,用膝盖碰了碰还在吃最后一块肉的奥罗巴斯,连手都不想抬起:“吃完你刷碗。” “好。” 听着奥罗巴斯收拾碗筷,秦和瑟一个蛄蛹,从床边爬到床的正中央,把头蒙进枕头里,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好困啊…… 秦和瑟没有勉强自己,打了一个哈欠,闭上双眼,浑浑噩噩地进入了梦乡。 在意识之海中,感受到秦和瑟的意识全被“空”了出来,小红睁开眼睛。 它无奈的摇了摇头,潜入意识的最深处,大脑的潜力被开到最大,庞大且隐秘的信息被一点点解码,不定的未来被一步步推演,各种纷乱的信息被整合收纳,还原成一条条完整的“线”。 这些“线”有红有黑,长短粗细皆不相同,经过解密后的信息被再次加密,只有小红和秦和瑟才能解读里面的信息。 小红知道秦和瑟在干什么,但他阻止不了;这毕竟是秦和瑟的意识,如果他自己坚持要做,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成一个意识混乱的疯子。 为了保住秦和瑟的大脑,即使小红再怎么反对,它也必须帮忙,把意外的可能降到最低。 拿自己的意识“挖矿”,这个狗主人……还好意思说奥罗巴斯是疯子,他好意思吗? 见奥罗巴斯不在,小红功率全开,将听觉,视觉,触觉系统一起激活,疯狂推算着潜藏的信息和可能。 厨房里洗涮的声音不绝于耳,盖过秦和瑟轻微的呢喃声,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做一个不太美好的梦。 第146章 小红“监督”着意识的状态,感到有些奇怪;之前听觉系统辅助运算的时候,正好被奥罗巴斯听到,不知道他听到什么,突然对这些运算信息很感兴趣。 这里面毕竟有一些他不能听的事,要不是为了不过于突兀,小红也不想把秦和瑟仓促唤醒。 结果那些信息没露馅,却因为秦和瑟自己意识混乱,差点露馅了。 之后秦和瑟“引蛇入室”,它也没能来得及阻止,只能在之后全力运行时,分出一点精力欺骗一下因果,让大蛇听不到这些话。 奇怪,奥罗巴斯怎么没回来,洗碗要这么久吗? 等一下?我“欺骗”开了吗? 小红一个激灵,赶忙查看因果,而结果也没有出乎意料,因果好好的连在那里,没有一点异常。 很好,没开,奥罗巴斯肯定听到了。 减小运算,放开意识,让秦和瑟稍微醒一下,把这件事盖过去;厨房的洗涮声不断,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但以小红的直觉,它觉得奥罗巴斯一定是听到了什么。 小红啊小红,是你主人意识混乱了,不是你,你怎么能在这方面如此降智呢? 在厨房中,奥罗巴斯刷着他搓了好几遍的铁板,心中情绪翻涌。 和之前微微的触动不同,这次在听懂的一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痛楚扎进了心口,让他差点拿不住手上的铁板。 他还是只听懂一个词——祟神。 洗涮声逐渐消失,奥罗巴斯撑着桌子,慢慢蹲下,各种情绪在脑海沸腾沉浮,眼前闪过奇怪的画面,扭曲,斑斓,又满是噪点。 祟神……是哪一位神明?还是某种力量?为什么光是听到这个词,就会让自己如此……难过? 突如其来的情绪撕扯着意识,他本该抽离自己的思考,尽快摆脱这些诡异的幻觉,但直觉击打着神志,繁杂的信息冲击着,让他想不顾危险,在无边混乱中思考,“祟神”究竟是什么。 是物品?是力量?还是……我? 拖鞋踢踏的脚步声传来,秦和瑟还在奇怪小红为什么突然唤醒自己,就看到厨房里,蹲在地上的奥罗巴斯。 “你怎么了?饭后emo?”奥罗巴斯的状态很不对,秦和瑟也蹲下身,拍了拍大蛇的后背:“没什么事吧?怎么蹲在着一动不动的?” 奥罗巴斯没有回应他,淡蓝的长发遮住面容,对方似乎陷进了自己的情绪里,无法感知外界。 不安的感觉出现,秦和瑟不由分说,一把把奥罗巴斯的脸转了过来;如血的瞳孔溢满悲伤,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随着重力缓缓滑落。 奥罗巴斯哭了。 哭了? 哭了!!! “喂!你怎么了?”秦和瑟上手拍了拍奥罗巴斯的脸,没有任何反应,他赶紧拽出小红,问起他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就……推演和解析的信息他好像听到了。”小红也觉得这件事的发展有些离谱:“我也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能对他冲击这么大啊!” “先让他赶紧清醒过来啊!” 秦和瑟看着蹲在地上一动不动装蘑菇的大蛇,深吸一口气,从他的腋下,一把抱住奥罗巴斯。 “得罪了。” 大脑重启之术,启动! 咚! 一个狠厉的后桥抱摔,让奥罗巴斯以头抢地,直直地摔在地上;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幻觉,情绪,全部都远去,只留下空空荡荡的脑子和满是重影的视野。 “醒了没有?”秦和瑟看着奥罗巴斯重新聚焦的眼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你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陷进情绪里出不来了。” “我刚刚……是怎么了?”奥罗巴斯摸着脸上的冰凉,大脑一片混沌:“我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嘴里念道着:“这个词似乎很危险,却又很重要,这是什么?是什么?是……” “别!”秦和瑟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奥罗巴斯的嘴,从上往下,死死地盯着他。 “记住,奥罗巴斯。”秦和瑟的眼中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淡棕色的眼眸冰冷严肃,如同极寒之地的火山,在层层寒冰之下,火焰依旧滚烫。 “你没有听到任何东西,也没有在思考什么,刚刚你只是在刷碗,其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我知道你已经打算送死,但在真正迎接自己的结局之前,我不允许你就这么把命送出去。” “明白了没有奥罗巴斯,在我觉得你能死之前,你·就·是·不·能·死。” “要是再这么轻贱自己,那么条约全部作废,你就自己和你的海祇过去吧!” “听明白了没有?” 第七十八章 夜幕低垂, 星光闪烁,奥罗巴斯从混沌中醒来,后脑勺一阵炸裂的痛, 让他意识在瞬间清醒片刻。 我怎么了? 奥罗巴斯刚想动一动, 腰腹传来酸麻般的剧痛, 让大蛇直接一个弹射起步, 充满弹性的床垫猛然一颠, 把旁边靠着床沿睡觉的秦和瑟颠下了床。 “咚”的一声,秦和瑟结实落地, 而奥罗巴斯则满是疑惑, 脑子还是一片混沌。 我不是在刷碗吗?怎么会在睡觉?天黑了? “……嗯……”床下传来□□,奥罗巴斯转头看去, 便见到秦和瑟挣扎着爬上床沿,满是疲惫和痛苦。 第147章 “您老能消停一会吗……”秦和瑟揉了揉磕在地上的脑袋, 无奈道:“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把我踢到床下了,还撕了我两床被子。” “再这么胡闹,我要把你踹回渊下宫了。” “我?”奥罗巴斯满是疑惑,他努力整理回忆, 却发现有一段回忆模糊起来。 只记得当时他似乎是听到什么, 一个似乎不该出现在现在的词语;因为里面信息太过繁杂且重要, 他想不顾一切去探究它, 但被秦和瑟暴力打断。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又哭又闹, 还打打杀杀的。”秦和瑟打了一个大哈欠, 拿起满是满是灰尘的被子,扔进洗衣桶里:“为了压下你的动静, 我折腾了一下午,才把你绑在床上乖乖睡觉。” “结果你睡觉也不消停, 把我踹下去两次,还把我的被子撕了。”秦和瑟翻了翻衣柜,果不其然,没有再找到任何一床干净的被子。 奥罗巴斯看着门口堆着的一大团七零八落的床单和棉花,一种名为“心虚”的情绪难得的出现在了脸上,他想下床帮忙,但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额头,稍稍用力一推,奥罗巴斯就带着腰腹的酥麻,再次躺回床上。 “你还是乖乖躺好,要是再受伤还得我来伺候。”秦和瑟非常“贴心”地帮奥罗巴斯把被子盖好,同时凭空变出两个萝卜,问道:“吃宵夜吗?我饿了,要吃就带你一份。” “……谢谢。” 厨房传来砧板切菜的声音,奥罗巴斯呆在床上,纷乱的记忆逐渐清晰,除了之前模糊的那段记忆,其他事情都格外清晰。 比如秦和瑟对他说的话;他其实不太明白,本来自己就已经选择为了隐瞒去面对死亡,那这样突如其来的结局不是更能将历史无声消磨吗?为什么要等一个结局呢? 比如自己为什么会攻击秦,是因为自己“亲临”了一场“战争”。 战争……为什么会有战争?和谁的战争?目的又是什么? 眉心的疼痛打断了他的思考,奥罗巴斯回过神,看到秦和瑟刚刚收回的脑瓜崩。 “别告诉我你还在想之前的事。”两份萝卜饼被放在了床上,秦和瑟面色不善,话语中充满警告意味:“有些事情与你自身并无太大关联,该忘掉就要及时忘掉,好奇心太重有时候不是好习惯。” 奥罗巴斯本想争辩,但敏锐的嗅觉告诉他,在对方满手的萝卜香气里,还有一丝腥甜的味道。 “你受伤了?”奥罗巴斯看着裹的严严实实的秦和瑟,眼神骤然锐利。 “你有资格说我?”一个饼子直接塞进奥罗巴斯嘴里,秦和瑟翻出一个通天白眼,语气和表情一样不屑:“你以为你为什么瘫在床上?要不是你实在太能闹腾,我会把你麻筋点了?” “好好吃饭,吃完我还要睡觉呢,困死了。” 虽然不知秦和瑟所说的麻筋是什么,但奥罗巴斯自知理亏,闭上嘴默默嚼起饼子;秦和瑟再次打起哈欠,就着热水把萝卜饼一点一点吃完。 饼子在沉默中啃完,秦和瑟把碗往锅里一扔,随便洗了洗就上床睡觉。 还完整的被子只剩下奥罗巴斯的被子,秦和瑟往被子里一钻,贴着奥罗巴斯准备睡觉。 秦和瑟非常爱干净,即使身上没有任何脏污,还是会在条件充足的时候,坚持每天都要洗澡,身上总是萦绕着淡淡的皂角香,除了本身的气息,还有一种……从未闻见过的花香。 其实他很想问一问秦和瑟为什么对自己的生死如此看重,这毕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费心费力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不过……他好像就是这样的人。 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什么都在乎;会为了旅行,放弃他人对自己的信仰,也会为了他人一个眼神,跳一段意料之外的舞。 明明是一个魔神,有时候却更像一个凡人。 矛盾,却又莫名合理。 奥罗巴斯看着昏昏欲睡的某人,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突然出声道:“秦,我的后事可以算是安排完全了。” “哈?谁说的?”秦和瑟紧皱眉头,看着奥罗巴斯目不斜视,直直地望向天花板,没有再说话。 ……淦。 秦和瑟瞌睡全无,瞬间清醒。 这天杀的天理,着什么急啊! “有确定时间吗?”秦和瑟扶额,感到后脑勺又是一阵胀痛。 “没有,但要求尽快。” 尽快,尽快,尽快你个鬼啊!是能早投胎还是怎么的,有什么危险信息要这么防着? “所以这就是你这么肆无忌惮的原因?”秦和瑟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直起身来逼着奥罗巴斯盯着自己:“没几天好活了就随便了是吧?” “对不起……”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秦和瑟实在气不过,泄愤似地伸出罪恶的小手,捏起了奥罗巴斯的脸:“不管你什么时候决定去送死,你现在都必须好好活着,知道没?” 奥罗巴斯也不反抗,任由秦和瑟捏圆搓扁他的脸,无奈又真诚的回应道:“知道了,我一定会的。” “切!漂亮话谁不会说啊。”秦和瑟嘴上不饶人,但手已经放过了对方微微发红的脸:“之后这段时间,为了防止你再次作妖,你必须时时刻刻地跟紧我,即使要离开,也必须和我报备……” 第148章 “好。”奥罗巴斯答应的过于干脆,以至于让还想说什么的秦和瑟一愣:“这从现在开始,到我死亡之前,我都会跟随着你,绝不食言。” “……花言巧语。” 秦和瑟默默缩回被窝,和奥罗巴斯一起仰望毫无美感的天花板。 两人沉默着,没有飞鸟的振翅,没有吵闹的人烟,只有两人彼此的呼吸,跟着被子的起伏,一次一次地传递到另一个人的身上,直到呼吸逐渐同步。 “我有一点打算。”奥罗巴斯率先出声,他转过头,看向秦和瑟发愣的侧脸:“我想……等你被选为现人神巫女,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转移的时候,迎接自己的结局。” “虽然我知道你是出于理性的打算,但这个决定真的有些伤人。”秦和瑟也转过头,看向奥罗巴斯,像是早就知道了奥罗巴斯的打算,面色平静。 “你果然还是老样子。”秦和瑟无奈的叹气,正当奥罗巴斯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却答应了这个主意。 “可以,反正也就是走一个过场,也谈不上多重要。” 明明秦和瑟的语气很平和,但奥罗巴斯还是听出一些异样,但却无法分辨这份异样是什么。 “但,我有一个要求。” “就是在我的授予仪式上,你必须亲自到场,向所有人宣布,你依旧存在着。” “可以做到吗?” 两人相顾无言,原本缓和的气氛再次降到冰点;在不知过了多久后,奥罗巴斯率先败下阵来,敛下眉眼,轻声道: “好。” 听到让自己满意的话,秦和瑟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奥罗巴斯,声音疲惫:“行吧,睡觉吧,困死了。” 纯白的长发披散在同样干净整洁的枕头上,脖颈后是自己已经失效的徽记,雾蒙蒙的。没有一点生机。 目视着对方的背影,耳边是渐渐平缓地轻鼾,困意上涌,奥罗巴斯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 拖延了许久的现人神巫女选拔真正开启,结果也不言而喻,时长两个月的选拔,被海祇岛弄成了秦和瑟的单人秀,这也让这两个月变成秦和瑟最忙的两个月。 各项选拔内容早在渊下宫就已经公示,流程也都由神明钦定,参与选拔的人要展现他们的决策、执行等各种能力,“说服”民众信任他,将他推举到最高的位置。 各种任务摆在秦和瑟面前,看着桌子上除了选拔所用的事务,还有这段时间摸鱼留下的杂事,再看看旁边悠哉悠哉的奥罗巴斯,心底突然感到非常的不平衡。 他喵的,建设、指导、造福整个国家,结果人家信仰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一条坑了自己的臭蛇,瞬间就不想干了。 说是这么说,秦和瑟还是勤勤恳恳地干活,把该做的事,全部完成。 在此期间,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佐岛家又派人来谈合作了,这次是直接告诉所有人,价格是之前酬金的双倍。 收到这消息的芳行眉尖一挑,干脆大手一挥,把这条订单甩给了选拔,当做了考题。 一群人吵的不可开交,有同意的,有不同意的,有想再次加价的,整个神社乱作一团。 当这份争吵即将上升到斗殴的时候,秦先生发话了: “在这里吵并没有什么意义。” 此话一出,所有人下意识噤声,拉扯在一起的人也放下手,低头不语。 “想知道怎么样安排才能对海祇有利,比起争吵,我觉得,还不如去现场好好看一看。”面具苍白严肃,秦和瑟环视这些选拔者,再次问道: “你们,谁愿意随我一起去稻妻?” 第七十九章 收到海祇的要求后, 使者思量一下,认为自己做不了主,需要回去传话, 并答应会在尽快给予答复。 使者风风火火地走了, 而秦和瑟则继续做他的工作, 忙得不可开交。 从参与选拔开始, 每一个人身边都会跟随一位海祇御使监督工作, 而秦先生身边,则出现了一个没有姓名, 没有人见过, 却又好像一直在秦先生身边的海祇御使。 他就是伪装成海祇御使的奥罗巴斯。 “小奥啊……”秦和瑟低着头,“面目愁容”的书写着报告, 把自己喝空的杯子推到奥罗巴斯面前:“去给我续上点水。” “是。”奥罗巴斯对于秦和瑟多变的称呼也没有异议,拿起杯子为秦和瑟续上刚刚泡好的花茶。 自从秦和瑟忙起来之后, 没办法随时随地“监督”奥罗巴斯,所以他便给奥罗巴斯随便套了一层“欺骗”,让大蛇自己自由活动。 毕竟当时的时刻跟随只是一个气话,大蛇虽然虚弱, 但也是有自我意识的生物, 想去哪里, 当然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只是结果…… 终于将手头的文件处理完毕, 让巫女拿去给相关部门执行后, 秦和瑟抱着茶水, 靠在椅子上放松身体,而奥罗巴斯则坐在旁边, 主动帮他收拾起散乱的文件。 “喂,奥罗巴斯。”秦和瑟放空自己的双眼, 呆愣愣地嘬了一口茶:“川向雅高那小子要准备婚礼了,你不好奇吗?” 虽然已经放弃了作为长生种的身体,但作为海祇御使,他与人类爱人的结契仪式早就传遍了海祇,基本每个人都想凑凑热闹,可以说的上是“普天同庆,万众瞩目”。 第149章 今天是彩排日,神社的人溜了一大半;今天也的确没什么需要人的地方,所以秦和瑟虽然都看在眼里,但也默许了众人的“跑路”。 秦和瑟本来也想去看看,那些巫女们和御使们会怎么安排这场婚礼,但毕竟公事繁忙,神社还是需要人坐镇,总不能全跑完,所以想去看,也要等到今天的事情办完。 但奥罗巴斯呢?他明明也没什么事可以干,对于这场婚礼他也有着同样的好奇,为什么不去凑凑热闹沾沾喜气? “好奇。”文件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完毕,奥罗巴斯熟练地拿出一块秦和瑟自己烤的小鱼干,让他吃点零食放松一下。 这个小鱼干是秦和瑟用从稻妻“偷师”学来的食谱做的小鱼干,味道依照自己的口味做了一些改动,少了一份韧劲,多了几分酥脆,秦和瑟自己把它当成“肉做薯片”吃,充满了碳水的快乐。 要是再有可乐,那就完美了。 “那你怎么不去?”秦和瑟搓了搓手指上沾的禽蛋黄,秉持“勤俭持家”的态度,将手指都嗦了一遍。 “因为你在这里。” “啊?” 秦和瑟嗦手指的动作一滞,他转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大蛇:“不是……你真要一直跟着我啊?” “嗯。”奥罗巴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答应的事,我一定会做的。” “……行吧。”秦和瑟在心底撇了撇嘴,对于这句话的可信度打了一个问号。 大蛇之前还答应他要好好过完之后的时光呢,结果为了一个云里雾里的信息,还有他自己虚无缥缈的直觉,差点就把命搭进去。 不过是选择性遵守而已,就像以前自己的选择性迷信一样,对自己有利或没有什么影响,就选择遵守承诺,如果是阻碍或者有害,就选择性遗忘或直接废弃。 “那我过段时间要去稻妻,你去吗?”秦和瑟问起这件事;在他的推算里,过不了多久,使者就应该会有答复了。 奥罗巴斯思考了一下,在做了一些考量后,摇了摇头:“不了,我毕竟还是海祇的神,就这样出现在稻妻,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哦,好的。” 呵,男人。 在奥罗巴斯不解的目光中,秦和瑟对他翻了一个白眼,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 奥罗巴斯则拿了一本书,静静守在旁边,不去打扰秦和瑟。 窗外响起阵阵炮声,那是彩纸迸射的声响,七彩的纸张随风飘舞,被风拍在了窗户上“啪啪”作响。 噢,不是彩纸,是有人在敲窗户。 “老师!”秦和瑟的房间在二楼,政昭不知何时挂在了窗外,一脸灿烂地看着他:“老师,要第一次试燃烟花耶!不去看看吗?” 秦和瑟在研究提瓦特技术水平的时候,实验复刻了多种技术,将有用且能复刻的技术基本全都传授给了海祇众人,烟花技术便是其中之一。 秦和瑟打开窗户,政昭顺势一翻,一进房间就拽住秦和瑟的手臂,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眼中闪烁着星光。 “老师,烟花真有您说的那么好看吗?”政昭的心中满是期待,以至于大蛇的原生威严被他完全抛之脑后,根本没有注意到奥罗巴斯的身份。 “当然。”秦和瑟像摸奶犬一样摸了摸政昭的头,手臂圈住对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政昭的视线和奥罗巴斯的威压:“不过晚上看才是最佳观赏时间,现在看可能不是很清楚。” “等到婚礼那天,咱们再放一个大的,一定会更好看。” 一声破空声从远处传来,一点红色的光芒腾空而起,在寂静了一秒后,轰然四射。 随后又是相同的声响,斑斓的颜色在蔚蓝的天空绽放,飘散着同样绚烂的烟尘,即使是在白天,也一样震撼着海祇的人们。 奥罗巴斯看着窗前一道道飞向天空的烟火,再看向默默对他使眼色的秦和瑟,带着一丝无奈却又纵容的笑意,缓步来到了秦和瑟的身边,一起望向天空。 即使此时的光芒并没有在黑夜时的那般明亮,但也在海祈人心中留下了美丽的印记。 …… 使者很快就再次来到海祇,随他一起到来的,还有接他们的船。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稻妻,以佐岛家贵客的身份。 想要扳倒佐岛家,还需要一些实质性的证据,而寻找证据的任务,就交到了秦和瑟和偷偷跟来的芳行手中,至于其他人,都只是吸引注意的幌子。 他们是走明路来的稻妻,柊家和其他人都知道这件事,也都知道他们明面上的目的,佐岛家虽然狠,但不是蠢人,知道这时候不能轻举妄动,只能乖乖地带他们参观工坊。 这也就是他们的机会。 虽然有不少端倪被隐藏了起来,但对于秦和瑟的因果而言,只相当于盖上一层叶子,只要轻轻一吹,一切就展现在面前。 收集证据,告发家族,献上人质,盖棺落定;一切一气呵成,不到几天,佐岛家覆灭,树倒猢狲散,剩下的三家坐收渔翁,分食着佐岛家的“遗产”。 事情发生的太过迅速,场面过于混乱,以至于没有人在意,在暗无天日的监牢里,满是血污和腥臊的佐岛义秀。 芳行沾染着满手的鲜血,走出了监牢;他就着银白的月光,看到手上被鲜血浸染的名单和不再洁白的面具,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第150章 他想起他第一次杀人,也是像现在这般场景,但他不再像之前那般浑噩迷茫,该做的事,他一定会做,该收的债,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芳行转过头,秦像是自阴影中显出身形,他还是像从前一样,拿出手帕,帮芳行细细擦去血迹。 “忙碌了一天,夜已经深了。”秦和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安抚芳行紧绷的神经:“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看花呢。” 手帕被一团无形的火焰燃烧殆尽,芳行看着秦先生修长的双手,轻轻握住了它。 “嗯,秦先生。”芳行抬起头,望着面具之下深邃的眼眸,请求道:“我可以抱您一下吗?” 秦和瑟微微一愣,因为之前这三个孩子都是想抱就抱的,还没这么正式过:“没问题啊,来吧。” 一个轻柔地拥抱环绕,芳行将脸埋在秦先生的肩膀,眼角渐渐有了水光。 “谢谢您,先生。” 他会带着先生赐予他的新生,亲眼见证太阳升起。 为了那些再无光明的人。 …… 摸了几天鱼后,秦和瑟还是记得自己的真正目的,在离开稻妻之前,和真见了一面。 “这么‘隐晦’的找到我,看来是关于那件‘不太好的事情’啊。”真感慨一句,正襟危坐:“说吧,找我是想做什么?” “我并不是要做什么,真小姐。”秦和瑟看似懒散地喝了一口茶,但淡棕色的眼瞳里,确实少有的正色。 “只是提醒您一下,不管在某一天,您遇到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都不要去探究‘它’。” 茶杯被轻轻放上桌子,泛起一点涟漪,水面渐渐平稳,不知何时,水中的倒影已经换了副模样。 真看似波澜不惊地看向秦和瑟,但在手里的茶杯已经在不经意间的握力下,裂开了一道小小的口。 “这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真。”秦和瑟还是那副散漫的模样,他再次拿起茶杯,一切又恢复正常。 “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欺骗’,或者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又或者……” “一个小小的‘改变’。” 第八十章 川向雅高的婚礼也如期举办, 不仅是海祈人,也有不少稻妻旅人一同参与其中,包括微服私访的狐斋宫, 之前“喝趴下”, 让秦和瑟临时顶替的鬼族少女御舆千代, 和伪装成巫女的真。 这是在神明噩耗传来之后, 海祇岛第一次有了如此明快的氛围。 摔跤, 拼酒,起哄, 一群人玩的不亦乐乎, 尤其在川向雅高抱起他的爱人的时候,欢闹的声音一下就被一声声“亲一个”掩盖。 川向雅高还是有些拘谨, 抱着茗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在他怀里的茗见他迟迟没有动静, 干脆一把掀开头纱。 两人的婚服很有讲究,可以说是集百家之长,形制是由秦和瑟依照自己过去的中式婚服做的样板,布料采购于稻妻最好的布店, 图案则是由一众海祈巫女一同完成绣制。 它承载着众人对两位新人最诚挚的祝福。 茗挽头发着高高头发, 看着面前面红耳赤的丈夫, 没忍住“噗嗤”一笑, 调侃道:“这么畏畏缩缩地干嘛?” “亲我。” 底下的起哄声更胜, 川向雅高原本就红的脸庞变得如烙铁般滚烫, 他转过头,给自己鼓上劲, 飞快地亲上了茗的嘴唇。 他刚想结束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就被一只手箍住后脑勺, 茗反客为主,将一瞬间的亲密变成了一个绵长的甜蜜。 破空声响起,烟花在深蓝的星空下绽放,眼中是对方鲜亮的倒影,两人相视一笑,烟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之后,在闪烁的光芒掩护下,悄悄退场。 远处的简易擂台上,千代和一位海祈将士打的不可开交,使出浑身解数,想吧对方掰在地上;而狐斋宫则赖上了慧和琦这两个好苗子,缠在人家身后问对方做巫女是什么感觉。 在人群之中,真望着天空绚烂的烟火,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为何要叹气呢?”一杯果酿递到了真的手上,秦和瑟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身边,笑这问道:“今天可是开心的日子,不是应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吗?” 真看着面前格外放松的秦和瑟,斟酌片刻后,小声问道:“秦,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有几成把握?” 秦和瑟微微眯起眼睛,摸了摸杯子粗糙的外壁,看似懒散地说道:“大概……五成吧,应该稍微低一点,四五成左右。” “四五成?”真为这将近一半的成功率感到惊讶;她只知道秦和瑟的目的,但并不了解秦和瑟的计划,毕竟作为提瓦特本地人,太旺盛的好奇心有时是会坏事的。 但是……他有什么依仗,强大到可以违抗本源的“上面”? “……我明白了。”真又叹了口气,不在问起之前的事,而是看似调侃地提起:“作为朋友,我有一些话要告诉你。” “世界树的权限,是要低于‘上面’的,即使世界树被更改,‘上面’也能察觉到。” 秦和瑟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我当然知道,没什么重要的。” “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两人的哑谜打完,便像是从未有过刚才的对话一样,研究起了天上的烟花。 “真好看啊。”烟花已经结束,耳边似乎还有光芒升起的回响,真望着雾蒙蒙的天空,发出感慨:“虽然只有一刻的绚烂,但也不枉在这世间走过一遭。” 第151章 “所以啊,无论前路如何,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就好。” “我会祝福你。” “谢谢。”秦和瑟的视线锁定在真递过来的茶杯上,和她轻轻碰杯。 “借你吉言,我一定会成功的。” …… 如节日般的欢腾过后,海祇恢复了平静,而秦和瑟也艰难地早起,再次投入到工作中。 因为秦和瑟工作的增加,原本“做饭”的责任也落到了大蛇头上。 虽然一开始还是有些不熟练,但随着一顿又一顿的练习,各种家常菜已经可以算是炉火纯青;算不上惊艳,但胜在稳定。 如果哪天工作完成的早,秦和瑟还会到商铺淘一些“好食材”,给家里两个搭伙的“魔神”加加餐。 不知不觉间,现人神巫女的选拔在秦和瑟“痛苦不堪”的工作间结束,最后投票阶段,秦先生以一骑绝尘的票数和办事效率,毫不费力的拿下了“现人神巫女”的身份。 虽然他本人并不是很想要。 成绩公布没有过多久,众人就做下决定,将在一个月后,为秦和瑟举办“授予仪式”。 这是蛇神大人公示的选拔仪式最后的收尾,当授予仪式完成,秦和瑟就真真正正地成为了“现人神巫女”。成为了除神明以外,统御海祇的最高指挥者。 在海祇神社内,秦和瑟面色如常地让裁缝测量他的身材数据,好为他量身定做全新的“巫女服”。 虽然从设计稿上看,为了兼顾秦和瑟的性别,对传统的巫女服做了一些改变,但还是能看出它“源于女装”这样明显的“血缘”。 淦,早知道换个称呼也好啊,叫一个男人“巫女”怎么想都有点奇怪吧? 不过现在换好像也行? 秦和瑟看着因为自己的身材,有些过于兴奋的裁缝,不知想到了什么,决定放弃了这个想法。 哎……快结束了,忍忍吧。 秦和瑟劝慰着自己,不知道是在说这过于仔细的测量,还是在映射某件不确定的事情,至少在测量完成后,秦和瑟默默裹紧自己的衣袍,风一样地溜走了。 虽然知道这个裁缝没有非分之想,也十分严谨,但要是有下次,他绝对不会再找这位裁缝帮他测量了。 一切有条不紊地推进着,秦和瑟见也没什么必须要自己干的事,再次摸起了鱼。 就算我成为了领事巫女,也坚决别想让我干任何一个不需要我的活!我要睡觉!我要干饭! 我要摸鱼! 之后便是在自己的房子里窝了三天三夜,不管是谁来,秦和瑟都不去回应,即使是三小只来,也只得到一块突然出现在门上的牌子: 睡觉中,勿扰。 要不是奥罗巴斯全程看着吃了睡,睡了吃的秦和瑟,奥罗巴斯都要以为秦和瑟真的打算一睡不醒了。 就这样过了三天三夜之后,秦和瑟才在奥罗巴斯语言劝慰和“霸王硬上弓”般的拖拽下,短短地出了一次门,然后没过一会,就拎回来了四只鸽子。 “待会就吃这个吧。”秦和瑟欢快地去了厨房,熟练地去除了羽毛和内脏,两只烧烤,一只炖汤,一只红烧,还配上了一大盆米饭和土豆。 并且,这是不算上大蛇那份的饭量。 “……秦……”看着在面前刚把半只鸽子几口啃完,正在“敦敦”喝汤的秦和瑟,大蛇实在是忍不住问道:“你的身体……还好吗?” “啊?为什么这么问?”一大碗汤被喝个干干净净,秦和瑟嚼着鸽子腿,也是满脸疑惑:“我很好啊,吃的好睡的好,能有什么问题?” “你不觉得……你这段时间的食量有些不对劲吗?”见对方又在说话间吃完剩下一半的烤鸽子,奥罗巴斯的双眼不由得飘向秦和瑟的肚子。 肚子没变大,难道他的胃是有异空间吗? “我吃的是多一点,但也没到不对劲的程度吧?” “可是你出门前刚吃了午饭。” “……”秦和瑟言语一滞,眼神飘忽,默默拿起最后一个烤鸽子,辩解道:“我……中午没吃饱吗……” “可是你中午吃了整整五只鳗鱼,还有大我食量两倍的饭和配菜,这已经是你之前饭量的三倍了。” “……” “秦,这到底怎么回事?”奥罗巴斯的瞳孔竖起,严肃的目光中多了一抹锐利,他支在桌子上,直直地注视这秦和瑟的双眼:“你有事瞒着我?” “那是当然。” 秦和瑟回答的极为干脆,眼中流光忽闪,仿佛没有看到奥罗巴斯眼中的严肃,嘴角挂着理所当然的笑。 “大蛇啊,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嘴上的油光,让嘴唇反射着诱人柔软的光泽,秦和瑟也直视着奥罗巴斯,气场丝毫不让: “我是外来之人,提瓦特,只是我旅程的一部分。” “我并不属于这里;我的秘密,也不需要在这里使用。” “我只是消耗的快了一点,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明白了吗?” 两人再次用目光对峙着,没有人让步;在僵持了几分钟后,秦和瑟啃下最后一块鸽子肉,选择转移话题。 “先别说这个了,我有东西要给你。”擦了擦手上的油,秦和瑟手掌一翻,拿出一块纯白的如玉石般莹润的字牌。 “这是我用我自己的鹿角做的鹿角牌,等你要成岛的时候带上。”鹿角牌顺着桌面一滑,停在了奥罗巴斯手边。 第152章 奥罗巴斯看着鹿角牌,轻轻拿起,牌面上只有一个“秦”字,入手温凉,不像是无机质那般冰凉,反而像是人微凉的指尖,跳动着微弱但不断的生机。 “为何要给我这个?” “里面有我留下的指引信息,以后有人上你的岛后,它可以帮你将‘真相’告诉他们。”秦和瑟擦去嘴上的油光,又灌了满满一大杯水:“毕竟在经历了千难万险之后,这个所谓的‘真相’就更加有说服力了。” “同时这样也能防止两百年我离开后,他们不会探究到真相,省的之前做的努力白费。” 奥罗巴斯抚摸着鹿角牌上的字,点头接受他的提议,将鹿角牌收起。 “记得扔在显眼一点的地方,这样好被人找到。” “好。” 这次奥罗巴斯还没有动手,秦和瑟就主动收拾好了碗筷,扔进锅里准备洗碗。 “等一下。”奥罗巴斯按住秦和瑟的肩膀,试探着问道:“这个碗我来刷,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先说是什么事。”秦和瑟看着脸莫名其妙有些泛红的大蛇,感到奇怪:“害羞什么?这件事很难办?” “不是,就是……”奥罗巴斯下意识抿了一下嘴唇,最后下定决心,提醒道:“今晚可以吃鸽子吗?” “噗!” 秦和瑟没崩住笑,随后压着嘴角调侃道:“看着馋了?” “嗯。”大蛇也是实诚,见秦和瑟没有反对,直接点上菜:“我要红烧和烧烤的。” “行,没问题。”秦和瑟想后一退,让出刷碗的位置,一个闪身出了厨房。 “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朋友,吃的有点撑,我得睡一会。” “午安。” 第八十一章 在一段时间的颓废后, 秦和瑟像是完成新一轮调试的机器,再次平稳运行起来。 秦和瑟的食量不在增加,一日三餐, 加睡觉前的一顿夜宵, 睡眠时间也固定在晚上八小时加中午一小时, 定时定点, 除非特殊情况, 雷打不动。 奥罗巴斯也不太明白此时秦和瑟的状态,明明哪看起来都有问题, 却又像哪都没有问题。 秦和瑟自己也说没有问题, 只是大蛇自己太敏感,不会有什么事情。 原本本来还没什么, 但一听秦和瑟这么说,大蛇的直觉就滴滴作响。 秦和瑟肯定是做了什么, 并且奥罗巴斯对此一无所知,而且从秦和瑟的呓语来看……貌似那不是他能知道的事情。 虽然他很相信秦和瑟的人品,但是总有一种事情要脱离控制的感觉。 因此,在这段时间里, 奥罗巴斯可以算得上时时刻刻都跟在秦和瑟身边, 一起吃饭, 一起工作, 一起睡觉, 就算是换衣服, 也要到最近的地方等待。 可惜,不知道是秦和瑟隐藏太好, 还是秦和瑟的确什么都没做,奥罗巴斯就是找不到海祇和秦和瑟有什么异常。 不仅没有异常, 海祇岛还可以说是飞速发展,蒸蒸日上。 烟花的出现,让原本缓和的订单量再次爆棚;为了满足海运,刚刚建成的港口也要在不影响使用的情况下扩建,港口大小直接翻一倍。 这本该是开心的事情,却但一想到那份令人不安的直觉,便让奥罗巴斯怎么也放不下心。 真让蛇头大。 秦和瑟调整好自己后,又重新回海祇岛做起了工作;其实这么说不太准确,应该是开始“监督”他人的工作。 尤其是秦和瑟教导出来的那三位学生,盯得尤为严苛。 秦先生似乎换了一个教育思路,将原本鼓励和批评的比例对调,以批评为主,选择简单明了地指出了三人的错误。 虽然没有打骂,只是单纯的语气严肃了一点,但三小只就是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点那种属于高位者的威压。 现在的秦和瑟不再是他们的老师,而是他们的上司。 明白了这一点后,三小只放下刚刚升起的懒散,像之前秦和瑟缺席那般,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毕竟谁想因为能力不行,被上司找呢? 秦和瑟的巫女服也做了出来,在他自己的强烈要求下,又在原稿上更改了一些更加男性化的要素,使服饰的整体风格趋于中性,看不出原本女性的影子。 这样也好,至少是他能穿的样子;虽然他是女装过,但这不代表他愿意一直女装啊!他又没有异装癖。 在一点一点的准备中,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现人神巫女的授予仪式准备完毕,一切就绪。 在意识之海中,秦和瑟摸着手中一颗细小的红色砂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在经过漫长的“挖矿”之后,他终于在仪式开始之前,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场授予仪式结束之后,海祇岛将会进入一个全新的时期。 而他,则将获得自由。 …… 早晨,海祇岛格外寂静。 海祇神社外,鲜红的布匹悬挂于鸟居之上,随着海风轻轻飘荡;新建的石制阶梯上,巫女手持御币,轻轻抖落纸条上的清水。 御币经过特殊的加工,让纸张如荷叶般将晶莹的水滴洒落在阶梯上,随着微凉的风,逐渐蒸发消逝。 慧望着没有一点放晴“想法”的天空,似乎也被这雾蒙蒙的云影响了心情,奇怪的压力压迫着心脏,让她感到不安。 第153章 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姐。”琦已经穿好仪式所需要的新巫女服,见慧还在发愣,小声提醒道:“仪式要开始了,快去换衣服啦。” 从这场仪式开始,巫女服形制全部焕然一新,颜色也改为由蓝色打底,大片的白作为主调,更能体现他们身为“海祇”之民的身份。 “没什么,只是……” 慧的话还未说完,一声惊呼突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们顺着那个人的视线,向天空望去。 像是大海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裂,阴云被拨开,将隐藏的蔚蓝展现在人们面前,阳光从缝隙间透出,连带着咸甜的海风,驱散了海祇岛上方的阴霾。 整座岛突然被一阵地动山摇袭击,人们还未有所反映,便瞬间停止,巨大的蛇身将整座岛屿环绕,如山的银色蛇头从海祇神社后升起,凝望着海祇岛上所有的人。 慧遥望着海祇的神明,在众人还没有转过这过于快速的变故时,第一个跪了下来。 这一跪,惊醒了周围的人,他们赶忙将头低下,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在地。 神明的出现,让原本的不安与揣测在此烟消云散,更有甚者,欣喜的眼泪喷涌而出,没一会就浸湿了面前的土地。 海祇大御神从未远离,从未消亡,祂始终庇护着所有信仰祂的人。 在海祇岛的最高处,秦和瑟看着伸到面前的巨大蛇头,见没有人注意到他,没忍住自己罪恶的小手,“大不敬”地上手摸了摸巨蛇光亮的鳞片。 为了让所有人看到自己,奥罗巴斯将自己的体型再次巨大,由此显得秦和瑟格外娇小,最高的头顶都没有大蛇的下巴高。 “美女与野兽。”秦和瑟在心底想着,撸蛇的动作一滞,迅速将刚才的想法驱逐出大脑。 虽然他确实是承受方,但这不代表他想当女生。 老子是男的啊! 此时的秦和瑟还未完全换上为他量身定制的巫女服;深蓝的内衬紧锁住他的喉结,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没有绳索束缚的衣摆垂散在地,莫名散发着一种被锁深闺的没落。 但不知为何,奥罗巴斯总觉得蓝色并不适合他,只有换成另一种颜色,才能展现他的明艳。 比如……最为鲜亮的红。 “最后一场戏了。”秦和瑟恋恋不舍地放下自己“作恶”的手,仰望头顶比他大好几倍的蛇瞳,看似轻松地调侃道:“马上要上刑场了,感觉如何?” 奥罗巴斯没有说话,而是抬起眼,再次望向这片由他自己“构建”的土地。 他还是放不下自己的人民。 “行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又借机摸了摸大蛇的下巴,秦和瑟也跟他一起眺望这座岛。 “你说,如果我当时要是发现的早一点,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事了?”秦和瑟抚摸着鳞片间细密的纹路,微微低头,隐藏眼中流转的情绪。 “这不怪你。”奥罗巴斯见秦和瑟情绪低落,出声安慰道。 “当然不怪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刚刚出现的低气压顿时消失不见,秦和瑟赏了巨蛇一个大白眼,格外“冷血”道:“要不是你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我早就溜去玩了。” “对不起。” “说了我不要对不起。”秦和瑟恨铁不成钢地抠着大蛇的鳞片,满是愤懑:“在你没有能力负担你的责任时,道歉是最没用的东西。” “反正只是嘴上功夫,对于现状的改变有个屁用。” 奥罗巴斯下意识想说一声抱歉,但想起秦和瑟的话,将话语默默咽下。 山下的众人还跪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抬起头;那些从稻妻搬来的人没有做出额外的举动,即使没有对奥罗巴斯的敬畏,也认认真真地跪着,没有丝毫僭越。 “你为什么不等仪式结束再走呢?你难道不想再看看海祇吗?” “怕走不掉。” “那行吧,让他们起来吧,老跪着对膝盖不好。” 这是在赶人了,奥罗巴斯缩小自己的身形,以人的样貌再次俯瞰海祇,对着秦和瑟,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这段时间和未来对海祇的照顾;再见。” “快滚。” 奥罗巴斯没有管秦和瑟的臭脸,给了他一个大大地拥抱,随后不再言语,转身向更远的外海离去。 见视线中不再有奥罗巴斯的身影,秦和瑟捏了捏手指冰凉的余温,也转身来到慧的身边,将她扶起。 慧抬头看了一眼大蛇原本的位置,又再次低下头,轻声说道:“秦先生,神明大人……” “先不说这个,蛇神大人还有要事,已经暂时离开。” “现在,请各位平身。” 人们渐渐站起身来,秦和瑟见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铿锵有力地喊道: “蛇神大人的谕旨,我会在授予仪式后,向各位传达。” 一份卷轴凭空出现在秦和瑟的手中,他将蓝色的卷轴高高举起,展示给所有人看,随后便交给慧,让她代为保管。 “蛇神大人吩咐过,授予仪式,将正常进行。” “两个小时后,授予仪式正式开始。” …… “大御神大人……就这么走了吗?” 在神社内,两位巫女借着片刻的闲暇,聊起了刚才的“神降”。 “蛇神大人怎么可能是走了?”比较激进的那个巫女立刻反驳了对方的说辞:“蛇神大人只是为了镇压下面的危险,暂时沉睡而已,怎么能说是走了?” 第154章 “可是,这么重要的仪式,大御神大人为什么不参与进来,而是只露一个面,留下谕旨就匆匆离开呢?”提出问题的巫女明显有些悲观,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绞住了衣袖,脸色有些苍白。 “万一是事情已经大到不可控的程度,大御神大人为了安抚我们,把牺牲故意说成是沉睡……” “你在说什么啊!?” 尖锐的气音从耳边传来,看似激进的巫女一把捂住对方的嘴,见周围没有人注意她们,便小声耳语:“你现在怎么拎不清了?” “蛇神大人既然是怎么说的,那真相就是如此;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办好仪式,安抚好民众,其他事情,不该我们说的就不要插任何一句。” “现在你只要记住一点:蛇神大人沉睡,海祇岛暂时由神社,御使与现人神巫女统领。” “记牢它,知道没有?” 悲观的巫女见好友难道如此郑重,赶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里面的轻重。 激进的巫女放下手掌,安抚自己骤然狂跳的心脏,看已经有人在呼唤她们,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太理解,等我回去再告诉你。” “先工作吧。” 两人快速赶到呼唤她们的人面前,她告诉她们,秦先生已经快准备好,要她们抓紧把衣服换了。 两人来到换衣间外,属于秦先生的房间大门已经敞开,帮忙的巫女从房间里鱼贯而出,随后又将大门重新关闭。 巫女们对视一眼,随后便做鸟兽散,各种做自己的事,只留下琦守在门外,等待着秦先生的吩咐。 里面有不少巫女也没有换新衣服,两人悄悄溜到相熟的人身边,处于好奇地问起情况。 “没什么,就是秦先生想自己待一会,让我们先做自己的事。”被问的巫女回忆了一下,想起一个细节:“话说,我在给先生穿衣的时候,总感觉秦先生有些紧张。” “不过毕竟是相当于整个海祇的最高领导者的任命仪式,紧张一点也是正常的吧。” 第八十二章 此时的秦和瑟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看着面前穿衣镜里规规整整地自己,紧张地深吸一口气。 潜入在意识之海中,感受到大蛇身上的鹿角牌位置不再变动, 另一个鹿角牌也安安稳稳地, 没有移动和断联, 秦和瑟再次回到现实, 隔着衣服, 摸了摸脖颈下已经失效的徽记。 看来奥罗巴斯已经就位,自己也可以开始了。 “小红。” 鲜红的龙出现在镜子前, 烦躁地甩了甩尾巴, 根据鹿角牌的定位,向外海飞去。 为了继续旅行, 为了不加班,这个计划一定要成功。 老子绝不加班! 那颗格格不入的细小砂砾出现在秦和瑟的面前;这是他花了整整三个月, 从那与《日月前事》有关的,无尽的漆黑因果之中,找出的唯一一点生机。 在第一次接触《日月前事》的时候,他就感受到这个过于渺小的因果, 但因为它过渺小, 让秦和瑟以为这只是一个幻觉。 直到上一次, 秦和瑟接触到奥罗巴斯的因果后, 真真正正的“摸”到了这个唯一的生机。 秦和瑟将砂砾握在手中, 随着小红设置的加密被解码, 这份微小的,只有一个名字的信息被真正展开。 他闭上双眼, 将所有感知收回到意识之海中,在信息的海洋里, 念出了那短短的四个字: “伊斯塔露。” …… 一望无垠的海面上,一条银色的巨蛇盘踞在一块巨大的暗礁上,宛如一座呼吸的岛屿,屹立在茫茫大海之上。 这里是奥罗巴斯专门挑选出的浅海,等他死去之后,身体就会在这里化为矿物与礁石,成为海祇的“过去”。 感受到另一个气息的接近,奥罗巴斯睁开眼睛,向上空望去;紫电威光之中,一个身影显出身形。 “巴尔泽布。” “叫我影也可以。” 很少有人知道,稻妻的神明,魔神巴尔,其实是双生魔神,姐姐雷电真,名为巴尔,妹妹雷电影,名为巴尔泽布。 奥罗巴斯初来稻妻时,曾与两姐妹有过冲突,最后因为奥罗巴斯不敌,而躲去了暗之外海。 仿佛是历史重现,却又有所不同;影轻巧地落在海面上,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不……你先缓一下,然后开打?” 影看奥罗巴斯不仅虚弱,甚至一点战斗的打算都没有,如同一个将自己溺死在海水中的人,没有生的欲望。 他真的是来争夺尘世执政之位的吗? “巴尔是怎么和你说的?” “叫我来争夺尘世执政的位置。” “这样啊……” 奥罗巴斯没有挪动自己的身体,而是俯下自己的脑袋,将它递到影的面前,与影平视。 “我与巴尔做出过誓言,稻妻将视海祇为独立国家,永远不会干预海祇的成长,也不会利用武力侵略海祇。” 影的眼神一凝,手掌虚握,似是随时准备战斗。 “而我,则将自愿献首,助你们登上执政之座。” 此时天气还算晴朗,一点点乌云悄然汇集,让阳光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原本凛冽的眼神变成呆愣,影不可置信地看着奥罗巴斯,大脑突然转不过来弯。 第155章 所以真叫我来,只是来给他一个痛快吗? “你……这是为什么?”影并不善谋略,也没有真知道的多,在她看来,奥罗巴斯这样实在太过奇怪:“连争取的打算都没有吗?直接献祭自己?” “是。”奥罗巴斯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考量:“我知道我力量不敌你们,无法获得尘世执政的位置。” “但我从外海带来了力量,即使不敌你们,也有能力拉鸣神岛做为我的陪葬。” “所以呢?”影刚刚有些放松的架势再次立起,由雷光汇聚而成的长刀浮现,紧握在她的手中:“你找我来这如此偏僻的地方,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海祇的子民,我需要保证你们信守承诺。”奥罗巴斯平静地望着影,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秘密泄露,如常人闲聊一般说道: “我早在海祇埋下了我从外海带来的眷属,等我死后,醒来的它便会毫无理智地释放自己的能力,侵蚀所有的土地,包括海祇和稻妻。” “它会让土变成贫瘠的沙土,矿物化为松散的齑粉,任何人都无法在此生活,瘟疫,饥荒也会纷至沓来。” “现在的它还在沉睡,只有战争的硝烟与哭嚎才会把它从海祇深处唤醒。” “只要海祇是平和的,它就永远不会出现。” “这份筹码,足够吗?” 一人一蛇静静地对视,太阳被乌云遮盖,气压低迷,氛围阴沉;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声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告诉真的。” “那么,现在就开始吗?” 奥罗巴斯抬起头,望向遥远的,渐渐被迷雾遮盖的海祇,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请开始吧。” 影举起长刀,贯通天地的紫跳跃闪烁,奔腾的雷光在乌云中翻涌,逐渐汇聚;奥罗巴斯依旧望向海祇的方向,不愿意闭眼。 朴实无华的一斩,裹挟着鸣雷直逼命门;奥罗巴斯抑制住自己逃跑的冲动,直面那恐怖的雷光。 “你不想再看看海祇吗?”秦和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能是临死前的幻想吧,奥罗巴斯突然觉得,要是自己没有拿起那本书,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他好想再看看海祇啊。 不知何时,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静止,即使是须臾的雷电,也被这片粘稠的空间不断拉长。 除了意识,身体也被完全禁锢,奥罗巴斯还未明白发生什么,就见到被定在空中的影,和她眼神中炸开的惊愕。 在无尽的雷光中,一条漆黑的原点悄无声息地出现,它逐渐延伸,扩大,直到冲破云霄,化为一道没有尽头的漆黑裂隙。 在两人的注目下,一只无法形容的,由无数符文构成的利爪从裂隙中探出,符文宛如血肉般变幻蠕动,不可细究。 利爪像是捻起一根细小的棉线一般,将刀下的奥罗巴斯捏了起来,非常随意地,将大蛇拉进了裂隙之中。 裂隙关闭,粘稠的空间恢复正常,雷光降下,将原本的暗礁劈成了裂谷。 海水在汹涌的水声中倒灌,影看着这份她劈出来的“杰作”,感到一阵茫然。 我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 自己在下坠,这是奥罗巴斯唯一的感受。 在一片漆黑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一切感知都在向未知的方向无限延伸,脑中的思维停摆,浑浑噩噩地等待着坠落的结束。 又不知过了多久,延伸的感知触及到了什么,画面传入奥罗巴斯空荡的脑海,让他的意识出现片刻的清醒。 莹白且纤长的鹿角悬挂缠绕着细密的红线,同样莹白的渐变长发随意地搭在火红的兜帽上,即使并未见到他的正脸,奥罗巴斯也认出了这个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人。 是秦和瑟,而且是他从未见过,身着神装的秦和瑟。 而他所面对的“人”,则是一片模糊的色块,没有形体,没有色彩,只有黑与白在不停的跳跃闪烁。 似乎是因为太过遥远,感知传来的信息有所延迟,他看到秦和瑟似乎在与对方争辩着了什么,但却没有任何声音,直到两人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他的话语才将将传递到脑中。 “您的条件……真是别出心裁。”清亮的嗓音在空间中回荡,秦和瑟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再次问道:“既然您说的是‘借’,哪又何时还我呢?” “等时机成熟之时。”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话语传入脑海,色块缓缓下降,从模糊之中伸出一块灰色的色块,交到秦和瑟手中。 “当那一天到来之时,我便会将它与报酬,一同交还给你。” 那一团灰色似乎是一本书,秦和瑟抚摸着书的表面,轻轻一捏,从里面捏出一条细细的线,随后灰色色块消散,化为点点尘埃。 “那好吧,看来我们的诚意都很足。” 秦和瑟桀然一笑,伸手往右眼一抹,一块淡棕色的色块出现他的手心,随手一抛,将手中的色块扔进了黑白之中。 “那么,合作愉快。” “叮铃”一声轻响,下落的感觉骤然消失,身体轻柔地落在了一块如同琉璃般的实面上,脑海的画面也随着身躯的落地,一起消失在回归的感知之中。 停摆的思维再次运行,奥罗巴斯第一时间强迫自己快速复盘之前的经历,这让原本有些恢复的大脑差点再次宕机。 第156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奥罗巴斯趴在地上,视线逐渐恢复,身下是斑斓的、流转奔腾的“水流”,而头顶则悬挂着没有尽头的“线”。 这里是哪里? “喂!奥罗巴斯,醒醒,太阳晒屁股啦!” 脆嫩的童声从身旁响起,奥罗巴斯转过头,看见了一个“缩小”版的秦和瑟蹲在旁边,戳了戳大蛇的脸蛋。 同时,他也和秦和瑟一样,从他的脸颊里,捏出一条一模一样的“线”。 不……他应该是小红。 看到小秦和瑟头上的红色龙角,奥罗巴斯明白了他的身份。 “看来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那我就不自我介绍了。”小红拍了拍衣摆,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滑稽又严肃地说道: “奥罗巴斯,我已达成我的承诺。” 奥罗巴斯双眸骤缩,一把拉住小红的肩膀,挣扎着刚刚“接上”的身体,酸软地跪在地上。 “秦和瑟呢?”他想起之前在混沌之中“看到”的画面,不详的预感在脑中炸裂。 “你别扒拉我,我只是一个传话的。”小红见奥罗巴斯捏的更紧了,赶忙说道:“那家伙现在好的很!别捏我!这具形体很脆的!” 奥罗巴斯松了手,可能是因为刚才起的太猛,一阵眩晕袭来,刚刚想起身的身体半跪下来,脑子又是一片空洞。 小红揉了揉被捏扁的肩膀,非常心疼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立起一个护罩,将奥罗巴斯护在里面。 “这里是那家伙的‘河’,你可以理解成他的领域;里面因果太多,第一次来容易迷失和放空,正常现象,出去就好了。” 小红见奥罗巴斯找回了自己放空的大脑,接着说道:“咱们抓紧把事情办完,你好早一点回现实去。” 小红再次清清喉咙,学着秦和瑟略带懒散的语气,转述道: “奥罗巴斯,我已帮你解决了天空岛对你的审判。” “不过这也有代价:你的神格已经被回收,现在的你,是长生种,不再是魔神。” “两百亿就当做是救你命的报酬,我已经跑路,找我没用。” “海祇还给你,我那三个学生你爱用不用,但记得给他们安排好归宿。” “就这些了。” 小红学完着秦和瑟的话,像是终于完成任务一样,在想要说话的奥罗巴斯额头一点,原本坚硬的地面突然化成了如史莱姆般的黏液,一股汹涌的力量将大蛇拽进了斑斓之中,顷刻间消失不见。 “哦对了,还有一句。”小红对着已经不见踪影的奥罗巴斯,大喊一声: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让我加班!” “门都没有!” 奥罗巴斯被水流裹挟着,斑斓的色彩将小红的身影掩盖,身体再次下沉,混乱且无序的颜色融合翻涌,最终成为一如往常的漆黑。 奥罗巴斯又一次不断下落,感知不再延伸,思维随着时间静止,在这无边的静谧之中,奥罗巴斯闭上眼睛,等待着现实的来临。 在“河”里,小红感知到奥罗巴斯已经在“夹缝”中就位,拍了拍手,正打算转身去找秦和瑟。 “小红,最后那句话可以不用说吧?” 熟悉的声音传来,小红一激灵,抬头仰望,秦和瑟就站在他的头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此时的秦和瑟比起之前最盛状态的样貌,已经缩到大约只有十七八岁,右眼的瞳孔化成了没有生机的灰,和左眼产生鲜明对比。 “这……这不是为了表述完全吗?”小红眼神飘忽,果断拿出奥罗巴斯的因果,转移话题:“你看,完整的因果,完好无损,可以最后一步了。” 秦和瑟挑起眉头,将因果接过,同时又拿出另一条因果,将它们一起投进“河”里。 纷乱的色彩之中,两条火红的线逐渐被构成;这两条线只有一个交点,但就是这个交点,却让一条线永远地改变了另一条线。 这便是他从伊斯塔露处交易来的,那本已经被销毁的《日月前事》的因果。 虽然魔神的因果确实不好“改变”,但《日月前事》归根结底,只是一本书而已。 而且,既然“魔神”不好改变,那就让他“不再是魔神”就好;正好还能进一步削弱天空岛的控制,让计划得以实行。 这个计划其实是一场赌博,因为它成立的基础,是“伊斯塔露愿意帮助他,并且不被天空岛知道”。 还好他赌赢了。 秦和瑟没有着急处理这个交点,而是将手伸进“河”中,从里面“捻”出一根几乎一样的红线。 这是秦和瑟自己的因果。 为了“改变”后不出现悖论,他需要先“置换”一些因果。 在前一段时间里,秦和瑟与奥罗巴斯的因果可以说是“如胶似漆”,基本快缠成一条线;这样也让“置换”更加顺利。 在需要置换的地方,秦和瑟摸上两个红线,将它们轻轻一转;因果被调换,却依旧能严丝合缝地运行,像是本就如此那般顺滑。 “置换”完成,现在就是“改变”了。 秦和瑟的身体再次缩小,十七八岁的少年变成了十二岁,头发从中间成片断裂,断成了一头柔嫩的短发。 手顺着奥罗巴斯的红线,向过去一点点滑过,最终停在了与《日月前事》的交点,轻柔抚过。 第157章 在那段拿自己大脑“挖矿”的时间里,他推演出不少没有自己干预时,奥罗巴斯的“因果”。 他还记得其中有一条在推演时,他的大脑负荷最大,那也是他影响最深的一条: 稻妻与海祇兵戎相向,无数凡人血溅沙滩,将海染成红色。 雷电影无想的一刀饱含愤怒,斩下大蛇的首级。 身首异处的大蛇爆发强大的力量污染土地,漆黑爬上蛇瞳;污浊的黑雾下,他依旧遥望着海祇岛,牵挂着海祇的人民。 “这是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战争。”他想着。 他最讨厌战争。 秦和瑟叹了口气,抚摸着那处唯一的相交的节点,看似轻松地抬起手指,将节点轻轻挑断。 “哎呀……作为一个不懂规矩的外来魔神,出点问题也是很正常的吧……” 在这一瞬间,整个领域地动山摇,斑斓的“河”爆裂沸腾,粉碎成漆黑中不起眼的星光,从边界快速崩溃。 秦和瑟强撑着意志,将因果揉碎在“河”中,对着满是焦急的小红,虚弱的一笑。 “在我睡觉的这段时间,记得保护我啊……” …… 在海祇岛上,琦有些焦急;马上仪式就要开始了,但房间里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琦咬咬牙,做好心理建设后,小心地叩响了房间的门。 “大人,仪式要开始了。” 里面的人在反应了几秒之后,终于动了起来,空荡的房间回响起脚步声,房门被打开,身穿深蓝色礼服的人走出房间,停住了脚步。 “琦?” “我在。” 琦微微躬身,没有抬头,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吩咐。 “我……是谁?” 琦猛然一愣,下意识抬头,见到了满是茫然与困苦的奥罗巴斯。 意识到自己的僭越,琦立刻底下头,躬身将脸彻底埋下来。 神明大人……是在质疑自己吗? 琦一下子就想通了;她半跪下身,语气诚恳且严肃: “您将我们带离了暗无天日的地底,带领我们成功在陆地站稳脚跟;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 “即使秦先生已经远行,您不再强大,但无论如何,您都是我们的神明,我们的救世主。” “海祇大御神大人。” 第八十三章 :小番外 渊下宫内, 大日御舆孤独地运作着,为这个块无人之地贡献着自己的光芒。 荧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非常悠闲地行走在石板路上, 即使爬了这么长一段路, 也丝毫不影响她快乐的心情。 “荧!别乱跑!” 空也一样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借着技能和绳索爬回大日御舆, 转头就见自己的妹妹已经活蹦乱跳地走了老远。 “你伤还没包扎呢!”空瘫在地上, 满身都是汗,小派蒙也跟着瘫在旁边, 飞都不想飞了。 主要是他们也没有想到, 这大日御舆的电梯也会年久失修,卡在半空就是不往上升, 让他们进退两难。 这时候他们和顶上的石壁还有一点距离,即使是勾爪也抛不到那样高的高度。 不过勾爪的绳子长度是够了, 就差把它扔上去。 “要不这样,派蒙。”荧感受一下绳子的强度,看派蒙小小的,看起来挺好扔, 心中出现一计。 “你抓住这个勾爪, 然后我把你绑在另一个绳子上, 像飞链球一样把你甩上去, 你在最高处再把勾爪扔上去, 怎么样?” “不怎么样!”派蒙一听, 气的直跺脚:“我又不是石头,会晕的好吗!怎么可能再帮你甩勾爪啊!” “练一练吗, 说不定就能了?” “不要!我才不要被套着绳子甩!” 在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空默默地放上两个荒星, 叠成一个简易的台阶。 最后在两兄妹的不懈努力与攀爬下,三人总算是爬回了大日御舆。 “荧,你先过来,把伤包扎好。”荧手臂上有一个细小的,被石壁磨出的伤口,空看了一路,一直想着等爬上来就把它包扎好。 “没事,哥!”荧已经溜达到台阶下,大喊回应道:“已经快愈合了,不用管它。” “我先去那些建筑逛逛,马上回来!” 在来的时候,一路的魔物就已经清理干净,所以空倒是不太担心妹妹的安危,再加上他实在是太累了,便没有跟上,而是躺在了石板上,对着大日御舆发呆。 “嗯?”空突然注意到,大日御舆的控制室的门框上,似乎粘着什么。 空再次借助荒星,门框上的东西被取了下来,将厚厚的灰尘扫去后,才发现这是一本书。 叫一本书似乎并不正确,它有没署名和书名,也很薄,只有短短几页,夹着几张已经氧化到快看不清图案的画,画上用的也不是白夜国的古文,而是提瓦特通用语。 “真奇怪,会是藏宝图什么的吗?”空嘟囔了一句,吸引了派蒙的注意,刚才还蔫蔫的小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凑到空的面前双眼放光。 “藏宝图!哪呢哪呢?”派蒙一见到空手里的书,满脸写着渴望:“快看看啊!说不定就是隐藏的藏宝图呢!” 空其实觉得这不太可能,但拗不过派蒙的“死缠烂打”,将画轻轻放好,在小心的打开了书。 结果并不是太出乎意料,这并不是什么藏宝图,只是一个临死之人,为白夜国的历史留下最后一笔…… 第158章 …… 我为白夜国史官,决定在生命到达尽头之前,为白夜国的历史留下最后的完结: 自大日御舆建立,“太阳之子”登基,原本带来幸福的光明成为了黑暗的掩护,凝聚意识的信仰成为了压迫的铁索。 贵族掌握着白夜国近乎所有,在他们眼中,平民只是他们的玩耍取乐,搜刮食用的工具与牲畜,即使是“太阳之子”,也只是他们为了更方便控制平民的思想,而操控的,可怜的棋子与挡箭牌。 年轻的我曾麻木的想着,白夜国不会有改变的。 直到神明的到来。 蛇神大人自外界而来,祂途径此地时,不忍平民的贫瘠与苦难,选择留下,成为平民们真正的信仰。 为了将人们从黑暗中解放出来,蛇神大人带领人民揭竿而起,将所有贵族与簇拥“太阳之子”的人一一清算,并让人民自己推举领导者,与神明一同摄政。 光明再次回归,所有人欣喜若狂,但见证过外界的蛇神大人却知道,这并非终点。 大日御舆只是一个机械,而真正的“太阳”,则在这漆黑石壁之上。 蛇神大人要将所有人带到外界。 这并不是容易的事,地面的战争还在持续,荒芜的土地需要开垦,而蛇神大人,终究只有一个。 在蛇神大人一筹莫展之时,一位旅者来到了蛇神大人面前。 “我可以为您分忧,蛇神大人。”旅者毛遂自荐,表示愿意替蛇神大人暂时管理地面的逐项事宜:“只要您报酬足够,我会为您做任何事。” “但,我也有条件。” “在委托完成之后,您不得以任何条件限制我的自由,也不得以任何理由克扣我的报酬。” “如果您愿意,我会在一年内,给予您一个完美的答复。” 旅者与蛇神大人约法三章,最后,旅者以神明眷属的身份,前往地面,为白夜国开辟新路。 旅者并没有说谎;他发展农业,兴建土木,传授知识,扭转思想,他让国家在全新的国土欣欣向荣。 他曾在稻妻,与鸣神最有声望的巫女相舞,为国家取得了一份可以改变国家运势的工程。 在发展正快步向前时,曾出现一场极大的灾难。 黑暗将白夜国笼罩,龙蜥暴涨,圣土严重,为了让剩下的白夜国人顺利撤离,同时让灾难不影响到海祇,旅者与蛇神大人选择留下。 最终,旅者与蛇神大人都安然无恙,蛇神大人牺牲掉自己的神格,将灾难彻底镇压。 蛇神大人虽然不再是神明,但他永远是我们的信仰。 旅者做到了他的承诺,蛇神大人也履行了之前的契约,在整整一年之际,现人神巫女的授予仪式之前,放旅者风风光光的离开。 至此,海祇真正步入正轨。 其实我并未去往地面,我所写的,关于地面的事情,全部出于儿子送于我的书信。 这几幅画,也是儿子告诉我的,外面世界的样子,他们希望我也一起跟着去,去尝试新的生活。 但……白夜国是我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我已经无法割舍,也无法再融入新世界,所以我选择留在这里,见证白夜国最后的结局。 白夜国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存在的,是一个全新的国家: 海祇。 …… 空合上书,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想做出评价,毕竟这只是一个老人家在面对死亡之前,最后的一点习惯而已,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至于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就不是他知道的事情了。 “派蒙,你……嗯?”空一转头,才发现派蒙已经不在身边,他向外走去,从一处小窗里,看到了在和派蒙说话的荧。 空走进了荧所在的建筑,它原来应该是一栋住宅,而且住在这里的人,地位应该不算低。 空的脚步很轻,一开始并没有惊扰到荧;荧蹲在一个已经看不出作用的石板前,似乎看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一直在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空听着这笑……总感觉有些恐怖。 “荧,你在看什么?” “啊!” 空一个字还没看进去,荧就像是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把书扔的老远,一把抱过一脸懵懂的派蒙,结结巴巴地问道:“哥哥哥哥……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再看什么啊?这么专注?” “没……没什么啊……哈哈……”荧眼睛咕噜一转,抓起派蒙举到空的面前怼脸:“不信你问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这个……我也不清楚。”派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无奈说道:“我实在是看不懂。” “好像是两人在做什么,还什么‘无人’,‘大日御舆’,‘品尝禁……’呜呜呜呜!” “你看哥,确实没什么的,对吧?”荧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要不是她捂着派蒙的手过于用力,空就信了她的“鬼话”。 空见荧一脸不想面对的样子,心底叹了口气,贴心地绕过这个话题:“休息好了吗?要不要吃点树莓?” “要!”荧知道这是空不追究这件事,开心放开派蒙,给了空一个大大的拥抱:“哥你对我最好了。” “我也要!”被放开的派蒙也没有在意刚才的插曲,也跟着荧一把抱住空的脸:“我要两个!要最大的!” 第159章 没过一会,三人就借着这还算完好的废墟,简单地搭了一个帐篷,打算休息好后,带着珊瑚离开渊下宫。 渊下宫的气氛太过凝重,三人都不想久留,见该探的都已经探完,他们也该离开了。 火苗劈啪作响,荧自告奋勇守夜,让空和派蒙先休息。 “荧,要不你先睡吧。”空还是想着荧手臂上的伤,觉得她是伤员,应该早一点休息:“我先来吧,一会再叫你们。” “不用,我先来。”荧为了展现自己的活力,坐在地上随手挽了一个剑花:“手臂上的上早好了,没什么问题,倒是你,刚才拖住那些龙蜥拖那么久,你才是最累的那个。” “可是……” “没有可是,我先来就我先来,睡!” 在荧的“武力威慑”下,空被推进了帐篷,最后无奈抱着已经开始打呼噜的派蒙,闭上了双眼。 等两人呼吸平稳,进入梦乡进入梦乡时,荧蹑手蹑脚地来到一片树丛中,在摸索一番后,找到了她之前扔出的书。 这是她无意间在废墟里搜出来的,像是某人的随笔,虽然被埋在废墟里,但因为纸张的强韧,墨水似乎也是上乘,所以上面的文字并没有被时间破坏。 这本书前半段是白夜国文,看不懂,但可能书的主人当时在学习提瓦特通用语,所以越往后写,通用语越多,到最后,已经可以用通用语熟练写出一整篇文章。 荧兴奋地擦了擦书上的灰,见四下无人,便把它悄悄藏进了背包的最深处。 灰扑扑的朴素书本看起来平平无奇,放在角落里,像是被遗忘那般,不会去引起人的注意。 至于里面写了什么? 现在就只有荧知道了。 第八十四章 在授予仪式一年后的某天, 影向山的鸣神大社内,再次到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井玲央默默低头,装作不在意地打扫着地板, 当脚步声消失, 面前已经不再有鸣神大人的身影后, 她才敢抬起头来。 鸣神大人……最近很喜欢来这里啊。 一井玲央直起腰, 缓了缓后背的酸痛, 同时下意识转头,看向神樱树上, 盘成一个球的红龙。 一年前, 稻妻曾出现一场小地红龙翻身,神社到没有什么损失, 但也就从那一天起,这条红龙凭空出现在了树上。 红龙浑身上下火红如血, 没有一丝杂色,眼瞳是灵动的淡棕色,如同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如果她没有在看到有人因抽到“大吉”而喜极而泣时,他做出“这玩意也太无聊了吧, 就这?”的表情, 一井玲央可能会一直这么认为。 他一直趴在神樱树上, 除了偶尔翻翻身, 没有见过他飞行或行走。 他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从未离开过鸣神大社, 也从未离开过神樱树。 其他人都看不见这一条奇怪的红龙,她向很多人提起过这件事, 但他们都觉得这是她的幻觉。 除了大宫司狐斋宫小姐。 “你能看见?”宫司大人虽然惊讶,却没有反驳他的存在:“难得有人类能看到他, 悟性挺高啊,小朋友。” “我……我……只是巧合而已。”听到对方的赞美,一井玲央一下子羞红了脸,手扭在一起不知所措。 “那……没有什么问题吗?”虽然脸还是红扑扑的,但一井玲央还是收敛心神,问起神社的安全:“他就这么凭空出现……需要做什么吗?” “不用。”狐斋宫御币一甩,将它敛在臂弯,笑着说道:“他只是一位来休息的客人而已,不用防备他。” “要是你实在担心,就和他聊聊吧。” “现在他正好无聊,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宫司大人虽然这么说,一井玲央却不敢这么做,毕竟对方看起来一口就可以把自己全部吞下去,要是对方一个不高兴,真来个一口吞这么办? 就这样,一井玲央当自己也看不见这条红龙,依旧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但有点时候,眼神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往神樱树层层密密的树冠中张望,寻找红龙的存在。 红龙似乎早就察觉到她的视线,也没有主动理她,一直窝在树上呼呼大睡,只有在有人求签的时候,他才有可能屈尊瞧一眼。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在一个冬天的早晨,一人一龙第一次有了交集。 今天是一井玲央代班解签巫女,她刚站上岗位,就有一对夫妻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来到神社求签。 女人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脸色苍白且满是病气,她缩在台阶下,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仿佛生怕有人把他抢走。 男人满身怒火,即使是严寒也削不去他身上狂躁的气息,但面对一井玲央时却陡然一转,满脸堆笑的看着她,语气充满尊敬:“您好,请问可以让我的孩子求一个签吗?” 一井玲央知道他们,每次他们生下一个女孩,都会来神社求一个签。 这男的不知为什么,和他妻子生下的男孩子要不是少了一条腿,要不是就是个哑巴,没有一个正常的,女孩倒是一切正常,甚至还白白胖胖,一看就是能长的孩子。 这已经是整个神社都知道的事了。 因为当时,他们为生下的女孩子求签,抽出一个难得的“大吉”,但男人却像是疯了一样,开始疯狂咒骂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 第160章 在一句句谩骂之中,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也见证了一个男人,将所有责任推到一个孩子身上。 “就是你!把所有运气都抽走了!害家里出不了男丁!”在最激动的时刻,男人拿起孩子,就要往山崖下扔:“我要杀了你!” 还好巫女们反应快,及时制止了男人,把悬在半空的孩子接了回来。 在巫女们的劝说和一阵忽悠下,男人相信了女孩的大吉会给家庭带来转机,将女孩带回了家。 而他的妻子呢?一直呆呆地等在阶梯上,眼中只有麻木;直到男人拽起她的头发,将她一起带下了山。 看来这次又生了一个女孩,所以要来求一个签。 “当然可以。”一井玲央虽然在心底厌恶这个男人,但秉持着职业素养,表面没有任何异常,将签桶送到了对方面前。 木签敲击着桶底,随着一声脆响,一只签落在了地上,男人将签捡起,双手捧到了一井玲央的面前。 男人的妻子是认字的,但男人并不识字,所以在看到签上“末吉”的一瞬间,一个想法就在一井玲央脑海中成型。 一井玲央悄悄拿出一个“大吉”的签文,想要来一个偷梁换柱,但她刚想下笔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脑海中响起从未听过的男声,一井玲央猛然一抬头,却没有在见到任何一个不认识的人。 “别找了,这,树上。” 一井玲央再次一惊,她看向神樱树,趴在上面的红龙难得给了她一个正脸,微微抬头,向她手中的签文示意:“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一井玲央试着在脑海中回应他,红龙听见了,小幅度的甩了甩尾巴,看向在桌前焦急等待的男人,翻了一个充满蔑视的白眼。 “因为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态度,不是一个签文就可以改变的。”红龙似乎是这个姿势盘的有些久,松了松自己的身体,带动了神樱落下一片花瓣:“能出这个签,必然是有它的意义,随意更改,反而容易出错。” “可是,如果是大吉的话,他不就会对他的女儿好一点了吗?”一井玲央摸着那根“末吉”的签子,想起之前男人的污言秽语,还有最后他听下的劝告,她私心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还是之前那句话:‘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态度,不是一个签文就可以改变的。’”红龙像是看透了什么,说道:“不信,你问问他,这孩子的‘姐姐’去哪了?” 一井玲央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是借着解签,非常和煦地和男人聊起了家常。 见聊的差不多了,一井玲央看似随意地提起到:“话说……这孩子的姐姐不是来过吗?现在怎么样了?” “啊……这个……”男人突然支支吾吾,这让一井玲央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在绞尽脑汁之后,男人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烦躁地说道:“……丢了。” “丢了?”解签的纸顿时染上一大片墨点,一井玲央急忙收敛自己的情绪,没有让男人察觉到异常:“怎么丢的?找到了吗?” “哪知道是怎么丢的?丢就丢了,家里少一张嘴正好。” 心如同被灌了最刺骨的冷风,一井玲央麻木的写下“末吉”的解签,递给了男人。 男人随手扔给了女人,让她念出来;女人捡起地上的签文,沙哑的声音从喉咙发出,一字一字的念给男人听。 在听到是“末吉”的时候,男人下意识想吐一口唾沫,但一想到这里是鸣神大社,又把痰咽了回去。 男人已经没有耐心去听了,抓起女人就想走,可是这次,女人却拒绝了他。 女人呆呆地看着解签词,轻声呢喃:“寻找新的开始?” 在鸣神大社不好发作,男人忍着火气,将女人硬拽着下了山;在离开的前一刻,一井玲央在女子的眼中,亮起了苍白的光。 一井玲央压抑下自己内心的不安,本以为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可就在当天晚上,震天动地的哭喊响彻鸣神大社,女人带着满身的鲜血与泪水,一点一点地爬上了影向山。 而她的怀里,就是早晨来求签的,还不到一个月的孩子。 孩子被保护的很好,即使是如此严寒之中;她的母亲将所有衣物都包裹在她的身上,而她自己,只身着一件已经破洞的单衣。 襁褓里塞上了这位母亲全部的家当:一小袋摩拉,一块绣着孩子姓名的小被子,一个发黑的波浪鼓。 这件事惊动了整个神社,一井玲央赶到的时候,女人已经离开,只留下了宫司怀里正在哭泣的孩子。 每一步长阶,都被踏上了血印,在黑夜里,它是如此滚烫,让一井玲央不敢看它一眼。 夜晚在喧闹中过去,随第二天一起到来的,还有天守阁的士兵。 他们是来寻找一个女人,一个在一夜之间“残忍”杀害他丈夫和两个儿子的女人。 宫司大人没有提起那个孩子,只是说女人已经离开,士兵们也没有再盘问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为什么会这样?”在神樱树下,一井玲央望着头顶的红龙,发出了自己的疑问:“如果我换了签,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会有,但会更坏。”红龙回应了她,俯下头颅与她对视,淡棕色的眼睛里流淌着星光:“你想知道答案吗?即使它是如此不堪。” 第161章 “我想知道。”一井玲央想起女人眼中的光,想起宫司怀中的孤儿,想起自己同样孤儿的身份,想要寻求一份答案。 “你知道一种偏方,叫‘以形补形’吗?” “我知道,但这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红龙并没有再说话,一井玲央突然想起那孩子“丢失”的姐姐,还有他们家里残疾的两个哥哥,一股恶寒涌上脊背。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红龙,得到的,却是红龙一个微小的点头。 “可是……那是他女儿啊!” “但这不妨碍他找一个理由将‘吉’占为己有。” 猜测被证实,可一井玲央一点都不开心,强烈的恶心袭击肠胃,让她忍不住将早饭和晚饭全部呕了出来。 一条微小的红线轻轻点在一井玲央,一股暖流走遍她的四肢百骸,帮她缓过这份恶心。 “我曾见过人心之闪耀,他们将自己变成了光辉,几乎使我目盲。” “但我也见过人心之龌龊,那些幽暗诡谲之事,即使是听都无法容忍。” 一张纸巾被递在了一井玲央面前,红龙打了一个哈欠,似乎有了困意:“不早了,该干活了,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就好。” “等一下。”一井玲央擦去脸上的冷汗,对着红龙说:“您既然给我答案,那我自然要给予您一些贡品。” “您需要什么?是禽兽肉还是蔬果?” “没想到你还挺上道。”红龙一听,也没有娇作客气:“也不求什么,就每天都来找我聊聊天就好。” “那个家伙,就知道睡睡睡,要不是为了等他,我早就出去玩了。” “我快无聊死了!” 至此,两人逐渐熟悉彼此,一井玲央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生疏,和红龙每天都聊的很尽兴。 “话说,您不去神社别的地方看看吗?”一井玲央曾问过红龙这个问题:“虽然神社不大,但也是有不少好看的地方的,您可以变成人型,给自己放放假啊?” 红龙听到她的话,突然变得蔫了起来,长长的叹息一声后,把自己盘在了树上。 “别提了,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嘤。” “?”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红龙来神社也有一年了,他的朋友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红龙只能继续在树上等着,无聊地甩了甩尾巴。 但不知为何,这段时间鸣神大人却突然开始来鸣神大社微服私访,好像除了宫司大人,红龙大人和她,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也是红龙大人告诉她的。 也多亏红龙大人提前告诉她,让她能精准避开鸣神大人的路线,以防自己冲撞神明。 “话说,你真的不想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的吗?”红龙见一井玲央又在悄悄瞥自己,和她直接来个对视:“还有,怎么又开始拘谨起来了?这样聊天好无聊啊!” “……对不起。”一井玲央抿了抿嘴唇:“我只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让我缓几天就好。” 之前,一井玲央一直以为红龙是和宫司一样,是鸣神大人的下属,直到一天前,她看到红龙对着鸣神大人,直接喊了一声:“真?你来玩的?” 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鸣神大人不仅没有生气,看起来还很开心,跟红龙大人愉快地聊天。 鸣神大人与红龙大人并不是下属关系,而是平起平坐地“朋友”关系。 就像是你在大街上认识一个人,和他很聊的来,结果突然发现他是鸣神大人本人一样刺激。 ……那我这么长时间直接喊他“红龙”,他居然没有生气? “你们稻妻人怎么规矩这么多?”红龙大人烦躁地蹭了蹭树枝,成片的花瓣随风飘散,但好像又有一股无形的风吹过,让花瓣没有落在已经打扫好的走廊上。 “啊……这个混蛋,照理来说,我都找人帮忙了,应该快醒了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八十五章 在鸣神大社一个僻静的房间内, 真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里,一只白鹿静静地趴在软床上,苍白的长角缠绕着似幻似真的线, 鬃毛火红如血;一只白狐狸非常“自觉”地趴在他的背上, 微眯的双眼中满是舒适。 “最近来挺勤啊。”白狐睁开眼, 看到是真之后, 又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你不是也来了?”真撇了撇嘴, 在旁边随便坐下。 “那不一样,我可是小红小朋友‘请’来帮小秦恢复的。”白狐狸将拥挤的尾巴盘在背后, 让自己的肚子和白鹿来一个“亲密接触”:“这是正经事, 可不是来撸毛的。” 真小小地“哼”了一声,随后便卧下身, 将脸埋在了白鹿柔软的鬃毛里。 毛好软和啊…… 自从小红请狐斋宫帮忙,帮秦和瑟梳理他体内乱窜的信息后, 真也跟着狐斋宫一起,“帮”秦和瑟快点恢复。 经过这将近一年的“吸收”,秦和瑟借着旁边的神樱树吸收不少“信息”,身形也从原本的手掌大小, 逐渐长到了普通小鹿的体型。 但因为秦和瑟的意识在沉睡, 意识之海封闭, 小红的主体也被锁在了里面;现在的小红只能窝在神樱树上, 借提瓦特地脉的力量维持身形。 至于帮秦和瑟梳理“信息”?那就不是他现在能做的事了, 不然他现在也不会找狐斋宫她们帮忙。 第162章 虽然真抱着白鹿的脖子, 脸埋在了柔软的毛里,看起来乐不思蜀, 但手上紫光微闪,白鹿体内狂躁的元素力渐渐变得温和。 雷电真是魔神, 在对元素的掌控力上,自然要比狐斋宫还要好上不少。 “但我比你快。”真将头从毛毛中抬起,她还记得狐斋宫刚才调侃她的话:“在我的帮助下,秦八成明天就能醒,你做的到吗?” “我怎么不能?”白狐一下子扬起了头,甩了甩她拥挤的尾巴,眼中满是不服:“我只是……之前有些松懈而已,等我熟练熟练,很快就能赶上你的速度了!” 两人一边如往常般拌嘴,一边享受着身下柔软的鹿毛;没有寻常野兽行走荒野的腥臊,只有草木的香气,还有其本身蕴含着的,星空的气息在绒毛间弥漫。 “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真抚摸着白鹿渐变的脊背,感受到他体内无序的元素力,有些好奇他做了什么:“话说,奥罗巴斯为什么抛弃神格之后,就能安然无恙地领导海祇呢?” “明明他当时找我的时候,那件事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真并不知道奥罗巴斯做了什么,让天理如此重视,只知道光是和奥罗巴斯见了一面,自己就一样被天理“监视”了起来。 从那一刻真就知道,奥罗巴斯一定是必死的结局。 可现在,天理不仅已经不再管束奥罗巴斯和海祇,甚至连原本被“牵连”的自己也不再受到“监视”。 这种级别的事情被一个外来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这简直就是“奇迹”! “对啊,当时他给我那个白色牌子的时候,还以为他是要借用地脉的力量,结果只是用来传送的。”白狐舔了舔爪子,想起当时的画面,还是感到新奇。 “真的,刚才还没什么动静呢,结果我刚想看看,一个还没巴掌大的鹿就出现了。”狐斋宫用自己的狐掌比划了一下:“我当时看他‘啪叽’一下摔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以为他断气了,结果仔细一瞧,只是睡着了。” “小红也透明的像一片雾气一样,现在还好地脉能帮他维持形体,不然我都觉得它下一秒就要消散了。” 狐斋宫扒拉着鹿角上细密的红线,突然有了奇思异想:“真,你说他的这些红线是什么?” “要是我栓一个铃铛上去,铃铛会不会掉下来?” 真挑起眉头,怂恿道:“要不你试试?” 狐斋宫看着手里虚虚实实的线,还是决定不犯这个贱:“还是算了,这线看起来挺‘深奥’的。” “要是不小心‘触动’了什么,造成不好的影响就得不偿失了。” 两人聊着天,撸撸的手也没有停过。 真的手一如既往地顺着脊背抚摸着,在摸到快接近尾巴的时候,真突然感觉到手下微微一颤。 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两人的感知,狐斋宫立马变回了人型,守在床边,看着紧闭了一年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一个响鼻从鼻尖喷出,白鹿抖了抖庞大的白色鹿角,在黑暗中沉眠已久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光亮,他看着眼前又熟悉,又陌生的二人,眼中浸着疑惑的水光。 真和狐斋宫对视一眼,瞧着满脸疑惑,但又卧在原地,歪着头毫无防备的小白鹿,有一种面对新生婴孩的感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真试图呼唤他的名字,但白鹿没有任何反应,而是转过头,被窗外纷纷落落的花瓣吸引。 “秦和瑟?” 白鹿的耳朵微微一抖,视线再次转到两人身上,眼睛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疑惑。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办? “对了!小红呢?”作为一只有着千年岁月的狐妖,此时的狐斋宫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他主人醒了他不看看吗?” 两人回头一看,小红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树上一个龙影都没有。 “斋宫,你不是妖吗?你应该比我熟,要不你来处理?”真躲到狐斋宫的身后,戳了戳她的尾巴:“你刚刚说的,这种事情你最在行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啊!”狐斋宫尾巴毛炸地飞起,直接否认三连:“他又不是妖怪,我怎么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白鹿没有管旁边“聒噪”的二人,一阵风吹过,嫩粉色的神樱花瓣随风飘进窗户,轻巧地落在白鹿面前。 白鹿呆呆地望着花瓣,迷人的香气从这片小小的粉色中蔓延开来,饥饿涌上大脑,他低头嗅了嗅,觉得这没什么危险,便眯着眼睛,迅速将花瓣舔进嘴中。 好好吃…… 香甜的回甘在舌尖绽放,但更令白鹿感到欣喜的,是花瓣里让人身心舒畅的地脉力量。 还想要…… 白鹿望向门外,巨大的神樱树露出它粗壮的树枝,成簇的神樱挤在枝头,让白鹿口水直流。 他挣扎着想起身,但被一阵酥麻死死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咩!” 骤然起身的疼痛侵袭全身,睡了一年的幼小白鹿嘤了一声,才刚刚站起一点的身体再次趴了回去。 真和狐斋宫一下子止住了嘴,看着小白鹿满嘴“嘤嘤嘤”,翘着屁股支棱起后腿,浑身上下都在努力想要站起来,但很快就再次跪倒在柔软的床上。 “要不……先帮他站起来?” 第163章 狐斋宫见小白鹿如此坚持不懈样子,又瞧了一眼神樱树,确定小红不在,再看向小白鹿的时候,就发现他满眼的委屈和渴望。 如同心脏被射了一箭,两人顿时冒出了星星眼,像是面对脆弱的幼崽那般,小心翼翼地将小白鹿扶起。 为了防止他再度摔倒,还贴心地做了一个无形的提钱,将小白鹿的身体提起。 白鹿知道是两人在帮助自己,也没有忘恩负义直接走,而是非常自觉地将下巴放在了真的手心,眯着眼温柔地蹭了蹭。 见小白鹿如此“上道”,两人对视一眼,非常不客气地开启了一阵“狂轰猛吸”…… …… 在早些时候,小红还在和一井玲央吐槽着自己无聊的时光,突然心念一动,虚幻的身体变得充实,与本体的感知重新连接,小红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瞬间消失在了神樱树上。 封闭许久的意识之海终于有了动静,一条细小的缝出现在边界,各种“信息”顺着缝流入到意识之海中;小红抓准机会,一把子钻了进去。 之前养了一年多的,好不容易涨到有原来一半的意识之海再次枯竭,但好在这次还留了一个底,不至于像第一天来提瓦特那样,意识之海空的彻彻底底。 浓稠且温柔的水元素将秦和瑟的意识紧紧包裹,这是大蛇之前送给秦和瑟的道歉礼物,正好用在这里作为意识之海最后的兜底与保障。 伴随着新的“信息”涌入,意识之海慢慢有了积累,蜷缩在元素里的微小光点逐渐充盈,意识也有了恢复的迹象。 从意识之海的情况来看,秦和瑟应该是醒了,但并没有完全醒,简而言之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不急,反正海祇的事情已经完结了,慢慢来吧。 小红钻出意识之海,重获自由的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喜悦,就看到真和狐斋宫抱着小白鹿,像两个吸阳气的妖精一样,对着小白鹿一阵揉搓。 而小白鹿呢?则一脸委屈地躺在地上,面前是一大堆刚刚摘下的神樱树花瓣。 小白鹿哼哼唧唧地被“蹂躏”着,舌尖时不时舔一口花瓣,嘴上虽然没停过,但身体却非常自觉地没有乱动,任由两人在他身上又揉又抱。 ……虽然知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但看到这场面还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反正他肯定会留一个录像,等秦和瑟醒了就给他看。 这么好的机会,不迫害一下都对不起这一年的等待。 第八十六章 一井玲央发现, 神社里又出现了一只只有她能看见的生物——一只白红色渐变的异瞳小鹿。 红龙大人和她说过,这就是他受伤的朋友,因为伤的过于严重, 已经损害到了意识, 现在只能以鹿的形态出现, 智商也退化到基本只有野兽的本能。 自从红龙大人的朋友出现后, 红龙大人就不再只待在树上, 偶尔化作人型,和往来的行人聊天交流, 还喜欢时不时跑下山, 去田野山间寻觅各种各样的故事。 但红龙大人还是最喜欢看人求签,经常会对这些签做出“点评”, 不说它好不好,而是会想象这些签会带来怎么样的影响。 红龙大人神通广大, 明明从未出过神社和影向山,却能将很多人,很多事的前因后果了解的清清楚楚。 一井玲央曾经动过心思,毕竟自己也和之前的孩子一样, 是被人扔在鸣神大社, 由宫司大人和各位巫女姐姐带大的。 她那时突然很想知道, 父母为什么要抛弃她。 但她又放弃了。 是无奈也好, 是故意也罢, 既然父母已经将自己扔在了这里, 不管是什么原因,再去找他们, 都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随缘吧。 在红龙大人不在的时候,大人便会将鹿先生暂时托付给一井玲央, 让她代为照看。 从看到这只鹿的第一眼,一井玲央就有一种挥之不去,不管从哪一个方面看,都强烈到亮眼的违和感。 先是它和普通小鹿一样娇小纤细的身材,但在头顶,却顶着和成年鹿一样大小的鹿角,角上还缠着光暗忽闪的线。 这些线格外邪门,只是稍微注意一会儿,眼前就开始飘着各种字符,和小飞虫一样,要缓好久视线才能恢复正常。 还有他的眼睛,淡棕色的左眼看起来十分灵动,每当他想偷吃神樱树的花和叶的时候,眼睛就咕噜咕噜转,然后蹭到自己或者宫司身边,“出卖色相”获得食物。 说实话,她并没能力抵挡小白鹿的可爱攻势,每次白鹿用细软的绒毛抚过她的掌心时,那股如蜜糖般的喜爱便会暂时蒙蔽她的双眼,最终都在不知不觉下,帮他摘了不少花瓣下来。 他不吃其他任何食物,只愿意吃新鲜的花叶,那些自然掉落在草地上的,他也愿意吃,一旦落到走廊或者石头上,他就说什么也不愿意下口。 可能是在妖怪间有什么讲就吧,她这么一个人类也不知道这些。 而他的右眼,就和他角上的线一样诡异,灰白的瞳孔看不清东西,也没有高光,如同被细沙洗涮干净的人骨,透着一股死亡般的荒凉。 白鹿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从第一次让一井玲央看到眼睛之后,每次要用正脸看向她的时候,都会闭上它的右眼,只用自己的左眼看着她。 还有一件小事,在疗养期间,有一个富商希望供奉一棵被剪成“尊”的极为稀有的古老松树,想要“单独”见一见她们的“大宫司”。 第164章 当时那棵古树就被放在大门口,让来鸣神大社的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棵树,而富商也和古树一起堵在门口,想要和宫司大人谈一谈。 宫司大人听闻有人堵门,很快就来到门口,与富商对峙。 大人刚看到那棵古树,就突然笑道:“看来,您还是差一点啊。” 富商听闻一愣,刚想发作,就被人提醒往后看,转头就看见松树的“尊”字少了一点。 确实是“差一点”。 随后在宫司大人的单方面压制下,富商很快就灰溜溜地离开了,而古树,则成为了神社的“战利品”。 其他人看不见,但一井玲央看得一清二楚:鹿先生仗着所有人看不见他,上去就薅下松树的一“点”,嚼吧嚼吧吞进了肚。 宫司大人肯定也看到了,收了这颗松树后,也没有当做摆设,而是随意找一个不起眼的空地种下,让鹿先生随便吃。 鹿先生并不客气,但每次都会留下一半,主干部分也是分毫未动,让这棵树得以顺利生长。 红龙大人虽然说鹿先生只有野兽的本能,但一井玲央觉得,鹿先生就算只有本能,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或者说温柔的妖。 转眼之间,四季轮回,在白鹿一天天的长高之下,又是一年过去。 今年有些特别,但和人类无关,是一件在妖精间的大事: 再过一年,三川花祭就要开始了。 …… 在一个往常的上午,一井玲央打扫着神社的草地,习惯性地花瓣单独扫在一起,让鹿先生自己吃“自助餐”。 但不知是什么情况,鹿先生从早上就一直没有出现,等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还是没有见到白鹿的踪迹。 不仅是白鹿先生,红龙大人也不见了。 一开始她没有看到红龙大人的时候,还以为红龙大人又不声不响地出去玩了,等到她发觉白鹿失踪后,才察觉到这份异常。 是出什么事了吗? 一井玲央找到了狐斋宫,宫司大人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让一井玲央不用担心。 “只是需要做一个疗养,暂时不出面而已,不用担心。”狐斋宫笑了笑,看着一井玲央脸上散不去的心忧,调侃道: “这么担心他们两啊?要不我再找一条龙和鹿给你养养?” “您别笑话我了!” 一井玲央也知道,白鹿先生和红龙大人是妖怪,甚至有可能是魔神,这个级别的存在,不是她能去担心的。 但这将近两年的朝夕相处,还是让她对于突然的离别有些不习惯。 “红龙大人他们……还会回来吗?” “当然。”狐斋宫挂上了如狐狸般精明的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赶她去吃饭。 “在这里白吃白喝这么久,不收点‘利息’怎么行呢?” 在不安与惆怅中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太阳升起,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一井玲央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简单整理好自己的容貌后,准备投入新一天的工作。 昨天准备的花瓣堆只被风吹去一个薄薄的顶,白鹿没有出现;一井玲央扫去这堆旧花瓣,又添了一堆新的。 她下意识就这么做了,等反应过来后,看着这堆过于新鲜的花瓣,抿住了嘴唇。 要不……不管它了吧…… 一井玲央整个头猛然一甩,当做没看见这堆花瓣,转身去打扫其他地方去了。 又过了一天,一井玲央准备打扫空地的时候,却发现昨天堆在那里的花瓣,全都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是被人提前收走了吗? 一井玲央还在疑惑花瓣的去向,一声低沉富有磁性的呼唤在身后回响,她转过头,在门廊下,看见一个形貌昳丽,装束奇异的男子。 淡色斗篷将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雪白的长发隐藏着火红的挑染,眉心闪烁着同样火红的符文,那双过于明亮的淡棕色瞳孔让一井玲央恍惚了眼。 明明样貌看起来和红龙大人一模一样,却又仿佛相差甚远。 “您好。” “您……您好……” 她呆愣愣地看着对方来到她的身边,熟悉的草木香气混杂着神樱树的花香涌入鼻腔,一井玲央宕机的大脑转了转,终于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不确定地回应一句:“鹿先生?” “是我。”男子笑容温和,原本灰白的右眼戴上了一片琉璃,将没有生机的眼瞳变成了和左眼一样的淡棕,琉璃的边缘镀上一圈哑光的金,稳稳的搭在鼻梁上。 虽然是从未见过的事物,但一井玲央一下子就明白了它的作用。 “鹿先生,您的眼睛……” “无事,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只是需要点时间恢复而已。”秦和瑟抚了一下有些下滑的单边眼镜,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我叫秦和瑟,叫我秦就好。” “好的秦先生。”一井玲央逐渐反应了过来,红彤彤的脸逐渐降温,她想起这堆消失的花瓣,刚想说什么,就被秦先生拿出的事物所吸引。 一个漆制的木质底座上,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鹿站在青色的石板之上,背后是和神樱树一模一样的粉色木雕,还有隐藏在树枝间若隐若现的红龙,透明的琉璃碗倒扣,将一切封闭在内,看不见的水流带动一阵旋涡,将底部的花瓣轻巧卷起,又纷纷落下。 第165章 “这是……什么?”一井玲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从未见过像这样的,可以把景色浓缩到一个透明球体里这样的技术。 这是艺术品。 “这个东西,叫做‘水晶球’,是我家乡的一种工艺品,可以将场景‘定格’在这个小小的透明球里。”秦和瑟晃了晃水晶球,原本落下的樱花再次飞舞,又洋洋洒洒地落在各种地方。 “里面的花瓣是真花瓣,也就是之前堆在这里的花瓣,里面蕴含着温和的地脉力量,可以延年益寿。” “我选取了花瓣里最不容易腐朽的部分,在做过特殊处理过后,便可以找水中保持不腐,也不会漂在水上。”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作为你照顾小红和我的谢礼。”在一井玲央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秦和瑟将这颗绚烂的球,送到了她的手中。 “这两年里,多谢你对我们的照顾了。” 一井玲央看着手里闪亮的水晶球,突然感觉它有千斤重,刚想要还给秦和瑟,一抬头,人就已经不见踪影。 水晶球里,花瓣随着水流舞动,一井玲央看着这颗价值不菲的球,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这两年的照顾已经还清,以后,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 心中翻涌着情绪,一井玲央抚摸着微凉的琉璃,重重地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惆怅失落统统吐出。 琉璃球明亮绚丽,如心中的记忆一样,夺目亮眼。 她会将这一切珍藏。 第八十七章 在神社待客的房间里, 狐斋宫看着面前终于恢复人型的秦和瑟,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秦和瑟昨天突然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并且完全封闭, 一点动静都没有, 吓的她差点直接奔稻妻城找真来帮忙。 现在她们已经知道了秦和瑟的魔神身份, 虽然不希望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但还是需要做好准备。 魔神死亡是很“麻烦”的事, 一旦处理不当,整个鸣神岛都有可能陪葬。 不过好在当天晚上, 秦和瑟就完完整整地出来了, 不仅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还手搓了一个叫“眼镜”的奇怪物体。 然后还有闲情逸致, 用一晚上的时间又手搓了一个水晶球。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一上来就这么狠心啊?”心里虽然担心,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就送个水晶球就一笔勾销了?太绝情了点吧?” “您说笑了, 斋宫小姐。”秦和瑟知道她在调侃自己,拿起糕点拯救他两年来过于寡淡的味蕾:“只是还一个人情而已,哪里来的绝情?” 狐斋宫撇撇嘴,知道秦和瑟的用意是什么, 但人既然醒了, 自然也可以再薅薅鹿毛。 “这我可不管!”狐斋宫“蛮横无理”地揪起一个小鱼干, 将它“恶狠狠”地掰成两半:“好歹朝夕相处一年了, 难道不应该再交点‘利息’什么的吗?” 秦和瑟看着狐斋宫狡黠的笑意, 没忍住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 “您希望我做什么?” “爽快!”狐斋宫立马上前, 拿出之前秦和瑟留给她们的“烈日炉心”原稿,指了指一个外部部件的数据, 问道:“快说说,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秦和瑟看着手里的稿件, 有些发蒙;这数字他之前敢写在上面,就证明这并不是什么不可以说的核心技术。 “我看你拿出稿子,还以为你想要烈日炉心的技术呢。” “我要是要了,你会给吗?” “不会,那是我留给海祇的。” “那不就结了?快点,这到底是怎么算的?我好奇死了!” “……” 两人就着各种稿件,从早晨聊到中午,随着游客的离开,周围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一声“咕噜”从秦和瑟肚子里传来。 一鹿一狐对视一眼,狐斋宫挑了挑眉,唤来巫女准备食物。 ……淦。 “话说,你们有海祇的消息吗?”秦和瑟苍白的脸微微泛红,他轻咳一声,决定转移一下注意:“满打满算,我离开海祇也有两年了,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这个……”狐斋宫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鸣神大社,能传到这里的大事到没有。” “但真和我提起过,说自从那天授予仪式之后,奥罗巴斯没有选择直接干预政事,而是选择和你之前的模式一样,辅助人类执政。” “至于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 饭食很快就准备好,一碗油豆腐叉烧拉面,一碟腌萝卜,一小块酱烤兽肉,量并不大,但刚刚好。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狐斋宫看着端来的拉面,闻着香味也有些馋了,找巫女又要了一份:“你看来是不打算在这里待了,有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当然。”秦和瑟闻着拉面袅袅婷婷的荤香,悄悄吞下涌出的口水。 “我来提瓦特就是来旅行的,既然来到了稻妻,自然要好好转一转。” 秦和瑟迫不及待地吸溜一口,由大骨熬制的面汤咸鲜柔滑,劲道的面条爽滑弹牙,叉烧软烂入味,吸满了汤汁的油豆腐浓郁鲜美,回味无穷。 “对了,正好问一下。”咽下嘴里的面条,秦和瑟想起之前奥罗巴斯提起的“大陆”,问道:“稻妻有船可以到达另一边的陆地吗?有海图和指南针吗?” 第166章 “这个……船应该是有的。”狐斋宫接过自己点的拉面,一口将油豆腐送进嘴里:“指南针应该能买到,至于海图……你去问问港口的人吧,他们可能有。” “毕竟我对于这方面并不太了解,你还是找专业的人来比较好。” 吃完午饭,又是一下午的“学习”;在秦和瑟的不懈讲解下,狐斋宫总算是明白了原理。 见也没什么事要干,秦和瑟和狐斋宫做了道别,伴着夕阳离开了这个他待了两年的鸣神大社。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啊。”狐斋宫嬉笑着,将一块御守交给了秦和瑟。 “当然,是要收费的呦~” …… 在看来稻妻的全域地图后,秦和瑟有了计划。 先从鸣神大社出发,走一遍神无冢和八酝岛,正好顺路去海祇岛悄悄看一看,再坐船去清籁岛,最后从清籁岛回到鸣神岛,结束自己在稻妻的旅程。 最后一程选择回到鸣神岛,不仅因为要从离岛坐船去大陆,也是因为他想参加一场妖怪间的祭典。 三川花祭。 “明年就是举办三川花祭的时候了。”狐斋宫在思考之余,想起了这个妖怪间的盛大祭典。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地点应该就在镇守之森,那可是比集市要大的很多的大盛会!到时候要不要来玩玩啊?” 作为喜欢凑热闹的秦和瑟而言,这样的盛会他肯定是不会错过的。 三川花祭还有一年才举办,正好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好好逛一遍稻妻;同时这场盛会还正好作为他稻妻之行的终点和总结,多有仪式感。 完美。 之前在稻妻“微服私访”的时候,鸣神岛就基本都过了一遍,直接去声无冢吧。 秦和瑟说干就干,立马租了一艘舒适的游船,悠哉悠哉地来到了神无冢。 神无冢包含九条镇屋和踏鞴砂;秦和瑟之前在踏鞴砂的时候,忙于建设烈日炉心,还没有好好逛一逛,现在没有工作后,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真正欣赏这一路的风景。 九条阵屋是军事重地,秦和瑟很识时务的随便瞧了一眼,便绕过这片区域,往西南方向走。 他看到了一个无相之水的“亲戚”——无相之火。 俗话说的好——闪避克暴击,即使无相之火攻击力再强,一个“欺骗”扔过去,无这八个方块连人都看不见。 结果不言而喻,秦和瑟送上了“封印一条龙”,把无相之火死死定在了原地。 再往西南方向行进,就进入了踏鞴砂。 层层叠叠的沉积岩垒砌高地,棕黑的石壁上满是海水侵蚀的纹路,秦和瑟顺着缓缓上升的斜坡,走到了踏鞴砂的最顶上。 高地环绕之中,烈日炉心稳定的运行着,冷却的海水从冷凝管中如瀑布般落下,由工人们组成的聚落建设在炉心附近,形成悬空的高塔,如同故事里的水帘洞一般。 当时来此工作的海祇人中,有不少选择留在这里生活,因此这里算是稻妻中海祇人最多的地方。 不过令秦和瑟惊讶的是,自己当时随手锻造的刀,还插在居住区的中心广场上,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刀匠蹲在旁边,想要从这把平平无奇的刀中找出花来。 ……算了,随他们吧。 再向西南行进,走到名稚滩;这里有不少拦路抢劫的散贼浪人,秦和瑟到也没客气,干脆拖着他们,折返一下踏鞴砂找负责人领取赏金。 虽然和大蛇的两百亿摩拉相比,这区区几十万摩拉看起来格外渺小,但这可是这两年来的唯一一次进账。 如果摩拉只出不进,那它迟早有一天会花完的!(认真) 走过名稚滩的细沙,秦和瑟来到了八酝岛。 八酝岛土质优渥,很适合种植作物,丰厚的矿产也让这座岛欣欣向荣,漫山遍野的花和意识中枯朽的白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之前在推演因果的时候,秦和瑟见到了八酝岛被劈成两半的样子:海水被雷元素侵染,千年不散,魔神残渣污染土地,只能用仪式镇压,被斩下的蛇首挣扎着视线,想海祇投下最后的一眼。 不过还好,这已经是不会发生的事情了。 在八酝岛停留了很久,虽然土壤肥沃,资源丰厚,但由于离鸣神岛太过遥远,各种技术和信息成断层式分离,连一个靠得住的官员都没有,只有他们自己管理自己。 关于矿物,秦和瑟发现这些官员故意用极低的价格买进矿石,再通过虚报价格,从中捞到将近两倍多的油水,而平民能拿到的,只有少的可怜的酬金和被克扣的补助。 挖矿的方法也极为落后,危险系数太大,让秦和瑟根本看不下去。 既然看不下去,那就管了! 秦和瑟在此停留的这段时间,借着狐斋宫给他的御守,让八酝岛的人相信他是鸣神大社的外派人员,同时也借此传授医术,农业种植和采矿技术注意事项。 与此同时,秦和瑟还在收集证据,借用还留在鸣神大社的鹿角牌,将所有证据都交给了狐斋宫。 这是一块新的鹿角牌,相当于一个承诺,在神社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借助这块牌子召唤他。 当然,传达一些简单的信息也是可以的。 毕竟鸣神大社冒着被炸平的风险,让他这么一个“不定时炸弹”好好地待了两年,肯定要有所表示。 第167章 等天守阁的官员到达,将本地的涉案人员一网打尽之后,秦和瑟深藏功与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八酝岛。 走过无名砦,看着空气中游弋的泡沫,还有那低于海面的深坑,秦和瑟知道,他又回到了这里,这个相当于他一手带大的“国家”。 海祇。 第八十八章 晴朗的早晨, 喧闹声四起,港口逐渐有了人气。 港口刚刚开启,一个小小的浪船便悠哉悠哉地靠在岸边, 引起周围人的注目。 浪船很小, 看起来只够几人驾驶乘坐, 外观朴素大气, 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 不过比起它的归属, 众人更好奇的是这么小一艘船,是怎么穿过满是风浪的海洋来到这里的。 港口的掌事人员看船迟迟未动, 才想起自己的工作, 小心翼翼地接近浪船,核对对方来历和身份。 船的主人是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 典型的稻妻长相,黑色短发干练简洁, 面貌温和,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将文牒和稻妻的通行许可交给掌事人员。 “渡边昭?你是船主?” “是的阁下。”青年微微点头,下船接受掌事的检查:“我是准备去清籁岛定居的, 听闻海祇好风景, 便过来看看。” 船里没有违禁物品, 文牒和许可没有任何问题, 掌事盖上印章, 做好备份, 便对这个奇怪的船队下发了临时许可。 这是一艘从八酝岛出发,途径海祇, 终点为清籁岛的船,在海祇只是临时停靠, 不需要去获批停留许可,临时许可的三天足够他们整备物资了。 接好许可,渡边昭有礼貌地道了谢,和另外两个船员登上了海祇的国土。 这个青年就是伪装过后的秦和瑟,而那两个船员,则是秦和瑟用“欺骗”伪装出来的幻觉。 毕竟一个人开船跨海来此,开的船还是一个花里胡哨,看起来连一个大浪都承受不住的浪船,不仅如此,看起来还毫发无损,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当然,证件也是“欺骗”制造出来的,这样他离开时不会留下痕迹。 为了低调,还是做一些伪装比较好。 还有单边眼镜也“欺骗”了过去,没有人能看到它,只要不遇到奥罗巴斯。 虽然他也看不见,但感觉凭借大蛇的直觉,他很有可能会看出端倪。 希望不要遇到他。 在他人的视线里,渡边昭定下旅馆的房间,“船员”接过了渡边昭给予他们的小费,将行李搬进了旅馆后,搂着肩膀开开心心地喝酒去了。 房门闭合,秦和瑟卸去所有伪装,打开窗户,微咸的海风吹入,一个懒腰将自己拍在旅馆的床上。 房间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并且干净整洁,每一个可能生虫鼠的角落都放上了驱虫的香薰,即使封闭许久,也没感到腐坏沉闷。 在船上躺了一天的硬板床,再躺上这样柔软的大床就格外舒服。 现在时间还早,在床上滚了圈后,感到满意的秦和瑟呲溜坐起,打算出去逛逛。 先去哪里呢……海祇神社吧,看看我那三个学生怎么样了。 秦和瑟定好计划,做好伪装准备出门,窗外的一阵躁动突然吸引到秦和瑟的注意。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秦和瑟伸出头,望向街道里热闹的人流。 原本还算平静的街道气氛突然狂热,人们拥挤在街道中央,却又主动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奥罗巴斯行走在道路中央,宽大的兜帽将面目遮挡,只余留浅蓝的长发和锋锐的下颌;明明奥罗巴斯没有看向他,但秦和瑟莫名有种直觉,奥罗巴斯一定注意到了自己。 秦和瑟没有回避,而是像一个没有见过市面,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的旅客,一脸疑惑又震撼的看向街道,仿佛没有意识到大蛇的注意。 秦和瑟撑着胳膊,目视着奥罗巴斯的身影离开这片街道,往神社方向走去,但他还没有放松警惕,脸上挂着伪装的疑惑,缩回房间。 秦和瑟蹲在床边,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物品;等他磨磨蹭蹭地把东西都收拾好后,那份被注意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他喵的!干嘛要手贱去看那么一眼啊?吓死了。 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秦和瑟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其实对于见不见一面并不是很在意,但秦和瑟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奥罗巴斯莫名有些……逃避? 为什么要逃避? 秦和瑟想不明白自己在逃避什么,既然任务完成,人情还清,两人关系还不算差,那为什么会对见一面那么抗拒? 真奇怪…… 缓过刚才的虚惊后,秦和瑟很快就将刚才的思考抛之脑后;反正想不明白,那就暂时不想了。 现在他是自由之身,又不需要对谁负责,不想见不见就是。 不过…… 秦和瑟想了想,如果奥罗巴斯察觉到异常,以他谨慎的性格,很有可能会在海祇神社坐镇,还有坑底的大门口,应该也会重点关照。 海祇神社现在应该是去不了了,那去哪里呢? 秦和瑟权衡了一下,带好纸笔,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 严寒消去,此时已是春天,正是春耕的最好时机。 里安拿着锄头和种子,在一片专门围出来的空地上,对着满是好奇的新一辈,传授着耕作的技巧。 第168章 秦先生曾教过他:名以食为天;食物是一切生命行动的基础,只有发展好农业,才能让海祇得以健康发展。 在秦先生离开的这两年来,里安一直牢记着先生的话语,对于耕作最为在意;每次到耕作时节,里安都会亲自上阵,指导种植和管理。 随着土壤的改造和堆肥逐渐完善,更好的杂交品种的产出,即使田地并不富足,但现在海祇已经不再需要从稻妻大量进口食物了。 演示了一遍后,里安将锄头交给他人,让他们自己也试一试。 这片空地很快就被翻的不成样子,但里安没有生气,而是非常耐心地指正了孩子们的错误,教导他们正确的用法,解答他们的疑惑。 秦先生也曾强调过:教育是一个国家发展的动力;没有教育,再强大的技术也只会化为纸上的泡沫,成为一句空谈。 在先生的三个学生里,他是最“笨”的,但秦先生从未抱怨过,从来都是尽职尽责地将一切传授给他。 所以不管是怎么样的学生,他都会全力以赴,将能教的全部教给下一代。 里安指导完最后一个孩子,突然感觉到一份视线;他转过头,看到一个稻妻青年在记录着什么。 里安看孩子们“学”的火热,没有打扰他们,悄悄走到了青年的身边。 “您好?”里安戳了戳青年的肩膀,问道:“请问您是在做什么?” “抱歉,打扰了。”青年将视线从笔记中抬起,一脸歉意:“我叫渡边昭,是一位途经此地的游客。” “我即将独自前往清籁岛生活,见您在此地传授耕作知识,便下意识记录下来,想以后我自己打理田地时使用。” “请您原谅我的草率,先生。” 里安见渡边昭没有恶意,也就不再追究;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技术,只要是想学的人都可以学。 两人就小麦的耕作讨论了起来,由此延伸到其他作物的物候、萌芽、管理等等事物,聊的格外投机。 正当里安还打算再往深聊的时候,孩子们终于在手忙脚乱间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跑来拽着里安来欣赏他们的“杰作”。 里安略带无奈和歉意地对渡边昭告别,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去;渡边昭看着这些充满活力的孩子,心中满是欣慰。 合上笔记,渡边昭转身准备离开,余光一瞥,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直勾勾地看着他。 淦! “您……您好?”渡边昭瞬间汗毛炸起,脸上是货真价实的惊恐,望着面前神出鬼没的奥罗巴斯,努力保持着好奇和恭敬:“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高大的白色身影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兜帽之下,血红的蛇瞳细如丝线,在对视一眼后,渡边昭“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绝对不是心虚。 “您好,有什么事吗?”渡边昭又问了一遍,见对方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简单道了一声别后,潇洒绕过大蛇离开。 “渡边昭?” “嗯?” 身后突然传出声音,渡边昭回了头,看着像石头一样站在原地的奥罗巴斯,脸上挂着“标准”的疑惑。 “……没事了,你走吧。” 渡边昭挑起眉头,不再理会背后灼灼的目光,步履稳健地走上村道,头也不回地进入的聚落。 第八十九章 摆脱奥罗巴斯后, 秦和瑟如同一个正常的游客,浏览着海祇的风土人情。 渡边昭似乎对一切都充满的好奇,也不羞耻于向人请教, 基本每一样稻妻人没有见过的东西, 他都会细细询问细节。 愿意告诉他的, 他都会用自己的记事本工工整整的记录下来, 而那些不愿意透露的, 渡边昭也没有多问,恭恭敬敬地说了抱歉, 便潇洒地离开。 短短一天时间, 渡边昭的小本本便记录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事项;要不是这些事项过于杂乱,且都不触及根本, 海祇神社可能早就出面制止,并仔细核对身份了。 平静的一天过去, 渡边昭感觉到注意他的视线消失后,将记事本一合,买了个晚餐就回到旅馆,在床上窝了起来。 真累, 以前怎么没看出奥罗巴斯这么有毅力和闲心, 专门关注他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动向? 秦和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抱着柔软的被子, 下意识蹭了蹭。 啊, 舒服。 …… 夜晚, 本是一个平静的休息时间,在一天的劳累过后, 大家熄灭灯火,准备睡个好觉。 洗漱完毕后, 秦和瑟卸下伪装,打算滚上床美美地睡上一觉,可刚刚摸上柔软的床铺,一股不安骤然敲击在心口。 秦和瑟眼神一凝,坐起身来,又再次躺下,细细感受下异常的来源。 小红还在疗养,这两年“浪”久了,需要休息,所以秦和瑟没有麻烦他,而是自己寻找源头。 因果向外延伸,很快秦和瑟就感知到,在坑底大门口的瀑布旁边,一条细小的裂缝出现在石壁之上。 旋转的水流冲刷着,裂缝会逐渐扩大,如果长时间放着不管,很有可能造成塌陷。 秦和瑟满是不屑;奥罗巴斯可就在瀑布上面的神社里哎,有危险他能不察觉吗?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在这里? 一眼陷阱,妥妥的钓鱼而已。 秦和瑟嘴角一撇,把被子卷吧卷吧缩进去,毫不在意的睡了过去。 第169章 傻子才会去。 …… 半夜,明月高悬,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瀑布下的深潭漆黑,没有一点光亮。 秦和瑟蹲在深潭边,聆听着漆黑之下暗流涌动传来的细微震动,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一句: 我是傻子。 望着深潭,秦和瑟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 虽然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奥罗巴斯的钓鱼执法,但他还是没忍住,选择来这里看看。 这是关乎海祇众多生命的危险,万一奥罗巴斯真的没有察觉,让这个危险发展起来怎么办? 毕竟奥罗巴斯不像他有因果,说不定他就真的没有察觉到呢? 要是无意那就算了,如果真是这条臭蛇吃准他不会不管,故意设这么一个阳谋骗他出现的话,臭蛇就准备吃一个大比斗吧! 因果顺着石壁向下探去,在极深的水面之下,探到了裂缝所在。 似乎是被终日旋转的水流冲刷掉一块岩石,岩石后是由松散土壤构成的一大块空穴,土壤冲去过后,就留下了这一块裂缝。 这块空穴会越来越大,最后松散的土壤无法支撑空穴,就会塌陷,严重的话,还会威胁到整个地下水系和海祇的稳定。 还好发现的早,没有让它发展起来。 从现场情况来看,是奥罗巴斯故意而为的可能性下降不少。 而且照理来说,这条臭蛇没有逼他出来的必要。 一是他已经逃脱了必死的结局,海祇重新归于奥罗巴斯,自己作为外来的旅者回不回来都没什么;二是现在的海祇步入正轨,他这么一个不打算再干事的咸鱼回来也没用。 他对自己的注意,更多是因为自己在隐藏身份吧,虽然只停留三天,但总会是让人在意的。 将这件事暂时放下,秦和瑟思考起裂缝的解决方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岩石重新堵上裂缝,但随着时间磨砺,裂纹只会越来越多。 保险一点,用因果把裂缝直接闭合上吧。 确认下面一切安全,秦和瑟小心翼翼地蹭着粗糙的石壁,落到了黑暗之中汹涌的水面之上。 裂纹在水面之下,但已经离那处危险十分接近,秦和瑟看着因为没有光亮而过于幽暗的潭水,决定还是不进去了。 水下离渊下宫的大门太近了,很可能会引起那条蛇的注意,既然要低调隐蔽,那就彻底一点,别被任何人注意到。 红线顺着石壁缓缓向下,将将触及到裂缝的所在,一份奇异的触感突然降临,秦和瑟心念一动,迅速收起红线,直接起跳开跑。 脚掌刚刚离开水面,一道水流化为实质,一把捆住秦和瑟的腿,毫不留情地将准备逃跑的秦和瑟吞进潭水之中。 “嗯!” 水元素挤压着身体,冰凉的潭水呛进喉咙,没来得及闭气的秦和瑟眼前一片模糊,万物都蒙上一层如毛玻璃般灰蒙蒙的影子。 即使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秦和瑟还是握紧拳头,对着快速接近自己的熟悉身影,满是怒火,迅捷如风的勾拳,冲破水幕,直勾勾地揍在来者的脸上。 奥罗巴斯!老子要再相信你! 老子就不信秦!!! …… 好冷啊。 此时初春的寒意还未消去,在深坑旁边,秦和瑟摸着身上潮湿的衣服,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大地喷嚏。 奥罗巴斯站在秦和瑟身后不远处,顶着被揍后的面容通红,手里拿着毛巾,脚步踌躇。 在稍早一些的时候,奥罗巴斯察觉渊下宫大门的水流有些异常,想着趁此机会,一起检查一下所有的隐患。 为了不打扰到他人,等到所有人都已经入睡的时间,奥罗巴斯才来到大门口,将所有可能出现的点都细细检查一遍。 除了已经出现的裂缝,奥罗巴斯又找到三处可能有危险的地方,打算一个一个慢慢处理。 奥罗巴斯刚准备先从已经出现的裂缝开始,手掌刚刚触及到裂缝,手中却突兀出现一丝细微的触动。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 大蛇立刻警觉了起来,对方虽然很快就收回了被他触碰的一角,没来得及感知到源头,但水面细微的扰动却精准传入的大蛇的耳朵。 水元素化为长绳,将刚刚起跳的隐身人拽进了水里,水元素向内挤压,想将对方彻底困住。 等他发觉了水元素中熟悉的气息,知晓秦和瑟的身份时,拳头就已经破开水幕,揍到了他的面门上,避无可避。 最后两人相认,一瞬间四目相对,水花声顿时沉寂;看着秦和瑟脸上的快要把水蒸干的愤怒,奥罗巴斯立刻意识到秦和瑟误会了。 可是有过之前的先例,奥罗巴斯感觉秦和瑟八成不会相信他。 “我说……这是意外,你相信吗?” “信你个鬼!”秦和瑟正在气头上,奥罗巴斯说什么他都不信:“意外?意外能这么凑巧发现‘欺骗’?而且还非要等我下来才发现?” 奥罗巴斯知道现在争论这个出不了结果,见秦和瑟浑身上下被潭水浸湿,选择转移话题,拿出一块毛巾递给他。 “先擦一下水吧。” 看着递过来的干燥毛巾,秦和瑟瞪了大蛇一眼,拽过毛巾把水擦干的同时,转身蹬上地面。 奥罗巴斯跟着后面,两人沉默地回到了地面,随后僵在坑边,周围的空气写满了烦躁与“不知所措”。 第170章 “你……你先转过去。”秦和瑟本想换一套衣服,但被奥罗巴斯这样死死盯着,根本连动都不敢动。 “好。”奥罗巴斯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冒犯,转身背对着,但还是难掩他的窘迫。 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秦和瑟从羞愤的情绪中渐渐脱离,冷静下来后,悄无声息建立好因果,转头重新面对奥罗巴斯。 “事先声明,我只是正好经过,来这里转转,两天后就离开。”秦和瑟又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翁里翁气地说道:“不久留,不缺钱,不接委托。” “你要是再和我耍阴的,我就把你也一起绑出海祇,让你永远都不能回来。” “……抱歉。”奥罗巴斯也转回来,恐怖的恢复力让本来通红的脸重新回归白皙,之前打中鼻梁留下的血已经被清理干净,表面上毫无异常。 “这件事真是一个意外。”奥罗巴斯一脸正直:“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再回来,所以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你的“欺骗”。” 奥罗巴斯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隐蔽的因果传递回信息,证明奥罗巴斯没有说谎,也没有隐瞒。 之前奥罗巴斯对自己的的套路就是“真话之说‘一半’”,因果确实证明他没有撒谎,但却因为奥罗巴斯魔神的身份,无法探究对方是否隐瞒。 现在虽然他又变“弱”了,但奥罗巴斯又不再是魔神,探究简单的因果还是没有什么门槛的。 秦和瑟叹了口气,不管是意外还是故意,他都决定还是不再追究这件事。 毕竟揍都揍了,再唧唧歪歪就是在内耗,没有意义。 反正大后天就跑。 “那你之前为什么盯着我看?” “谁?渡边昭?”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只是猜测他有伪装,但并不知晓他的身份。” 奥罗巴斯本来低垂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细长的瞳孔闪过一丝欢快:“所以你早上就来了?打算待几天?要我当向导吗?” 很好,马甲自己掉了。 “不用了,我自己逛就好。”秦和瑟深吸一口气,打算翻过这个话题。 “刚才的事情,反正我也揍过了,就一笔勾销。” 情绪如潮水般褪去,秦和瑟搂住奥罗巴斯的肩膀,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从亚空间里拿出一瓶酒。 “咱们也两年多没见了,一起聊聊?” 第九十章 银白的月亮高悬于闪耀的银河, 在高耸的悬崖上,两人席地而坐,随便用因果搓了一个石台, 放上美酒和点心。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秦和瑟舔了舔嘴, 打开这瓶从神社“搜刮”出来的樱花酒:“好香, 一闻就是好酒。” “两年都没回来了, 感觉还是有不少变化的。” “嗯。”奥罗巴斯接过美酒, 轻轻抿一口,浓郁的花香在口中缓缓释放, 溢满整个口腔。 “之前的港口扩建已经完成了, 制作烟花的工匠也都有了稳定的订单来源,其他制造业也在发展中, 还需要一些积累。” “现在我们与稻妻已经达成固定贸易,他们买给我们粮食与矿材, 我们从中抽成,并交付制造原件或成品。” “哎!打住打住!我可不是来听财务汇报的。”秦和瑟卷了一大口樱花酒入喉,甘甜的回味在喉间炸裂,让人格外舒畅。 “聊聊家常吧, 比如……在这没有‘上面’催促和监视的两年里, 你感觉如何?” 奥罗巴斯微微一愣, 望着寂静的海祇, 突然感到有些不真实。 “感觉……很好。”奥罗巴斯回望秦和瑟的笑眼, 也不由自主地染上笑意:“总感觉……轻飘飘的, 不是太真实。” 原本压在身上的“视线”,全都在两年前, 随着秦和瑟与神格一起消失不见,连原本在脑海中的“知识”也一起消失, 只留下自己从未在图书馆见到过那本书,只是在被焚毁书籍的目录,无意间看到书名的记忆。 他是怎么绕过“上面”,将过去改变的? “好奇我是怎么做的?” 秦和瑟突然的问话,唤回奥罗巴斯有些游离的思维,大蛇睁着无辜的双眼,似乎在否认这件事。 “放心,被听到也没什么,反正都知道了。”秦和瑟将嘴角的碎渣舔进嘴唇,粉嫩的舌尖一闪而逝:“我之前说过,如果要动活物的因果,需要耗费极大的力量,但其实,思路是可以变通的。” “就如同我不想让你中午吃掉最后一条鱼,除了改变你的选择,也可以让那最后一条鱼在被盛上来时被摔在地上,这样你也同样吃不到。” “所以,我只要把书提前销毁,那么你就永远都不可能看到这本书。” “可是,你怎么保证后面的发展会如你所愿?”逻辑上说得通,但还是有一些漏洞:“就像你说的,我是没有吃那条鱼,但你如何保证,我后面不会吃到鱼?” “因为因果。”秦和瑟想起什么,无奈又委屈地撇了撇嘴:“我承认我现在是弱了一点,没法发挥因果的全部力量,但这不代表因果它只会‘欺骗’啊。” “因果是可以‘看’到‘那个东西’过去现在和未来所以可能的发展,只要‘改变’它的因果,让它不会在对未来有任何影响不就好了?” “归根结底,它只是一个死物而已,再加上它本身确实没什么因果的发展,所以要改起来很容易。” 第171章 虽然在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奥罗巴斯看着秦和瑟手里最后一块和果子,面色如常,但眼眸里却闪过一丝渴望。 秦和瑟注意到他的目光,和奥罗巴斯对视着,将和果子塞到了自己嘴里。 唉嘿。 “但你的因果,不是要触及到其本身,才能改变吗?‘那个东西’已经被销毁了,你又如何能触摸到它?” “我知道啊,所以请了外援,帮我搞到了啊。” “谁?” “你猜?” 奥罗巴斯挑起眉头,截胡了秦和瑟伸向最后一块桃酥的手,将桃酥收进了自己手里。 “小气。” 秦和瑟丝毫不羞耻于自己的双标,像没骨头一样斜靠在石台上,给自己重新添上酒。 月光照耀,在秦和瑟转头的瞬间,一束光闪进了大蛇的眼睛,这时奥罗巴斯才注意到,秦和瑟右眼前戴着的奇怪物品。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他却下意识认为一切正常,从来没有觉得突兀。 也就在那一瞬间,奥罗巴斯回忆翻涌,在意识的最深处,找到了那被刻意隐藏起来的记忆。 “你的右眼……还好吗?” 问话刚刚出口,奥罗巴斯见秦和瑟略感惊愕了脸色,马上反应过来:“记忆是你隐藏的?” “……那儿有的事。”惊愕的表情转瞬即逝,秦和瑟还是那副软骨头的样子,好像刚才的惊愕只是大蛇的错觉:“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干嘛还要隐藏它?” 虽然看起来毫无异常,但秦和瑟的眼神还是没忍住向外飘。 又不是做了亏心事,这么心虚干什么? 秦和瑟嘴角一勾,心里一横,转过头与奥罗巴斯对视,微咸的海风拂过,奥罗巴斯撑过石台,眨眼之间,两人近到鲜红的瞳孔只倒映着自己的面庞。 呼吸交织在一起,奥罗巴斯盯着秦和瑟的眼睛,轻声问道:“可以看看吗?” “啊?你说眼睛?”明明是初春,但秦和瑟却感到有些燥热,他悄无声息地向后挪了挪屁股,和奥罗巴斯拉开距离:“没啥好看的,看它干什么?不给看。” 对于秦和瑟的否认三连,奥罗巴斯没有说话,眼眸低垂,如同没有得到主人抚摸的金毛,无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该说不愧是儿子像妈吗?怎么跟政昭一个德行? “行吧,要看就看吧。”秦和瑟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见奥罗巴斯如此“示弱”,便摇摇头,摘下了眼镜。 与左眼满是晶莹的淡棕相比,右眼显得过于空洞;灰白的眼瞳没有高光,瞳孔涣散,万物枯槁,即使多看一眼,都会让人感到如同被抽取希望一般的荒凉。 奥罗巴斯还未细看,秦和瑟便火速戴上眼镜,右眼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好了,看过了,满意不?” 奥罗巴斯沉吟片刻,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憋了很久,才从嘴里挤出一句:“挺……好看的。” 看大蛇因为词穷而逐渐涨红的脸,秦和瑟实在被抑制住,用手捂住自己略显猖狂的笑意。 其实对于把眼睛借出去这件事,他并不是很在意,毕竟这双眼睛本就是凭空出现,有还是没有都不影响他的生活。 秦和瑟之所以做一些掩盖,只是因为借出去后,眼睛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眼睛乍一看没什么,但看久了是会他人影响神志的。 “怎么谨慎干什么?”秦和瑟给大蛇续上酒液,没有一点被冒犯的意思:“我都不在意这个,你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别说这些事了,聊点开心的。” 绕过了这个话题,两人聊起了这两年里,海祇岛发生的趣事。 时光在相碰的酒杯中流失,不知不觉间,两人聊起了秦和瑟未来的旅程。 “你要去大陆?”奥罗巴斯眉头皱起,将酒杯放下:“不行。” “大陆太过危险了。”奥罗巴斯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两个字:别想。 “啊?”秦和瑟没想到奥罗巴斯反应如此之大,虚心求教道:“为啥?愿意说说吗?” “因为太过混乱。”奥罗巴斯见秦和瑟跟听故事一样满不在意,声色低沉严肃:“现在的大陆正是魔神混战的时期。” “他们都很强大,实力弱小的魔神,要么逃去外海,要么被斩杀在其他魔神之下。” “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因为我无法战胜其他魔神,才逃离海外。” 哦,是被赶出来的。 秦和瑟明显听“错”了重点,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他没有打断大蛇,让他继续说下去。 “你不要忘了,你也是魔神,虽然我和巴尔对于你还算比较友好,但大多数魔神对于其他魔神,都是赶尽杀绝的态度。” 看秦和瑟一点都没有上心,奥罗巴斯有些焦急:“大陆太过危险,你现在着急前往,并不明智。” “哦。”秦和瑟敷衍地回了一句,喝完了杯中最后一点酒:“但我稻妻和海祇都已经快逛完了,不去大陆我去哪?” “你可以留下。” 秦和瑟眉头一挑,酒杯重重地碰在石台上,白眼快翻上了天:“喂!我早就说了,想让我留下加班,没门!” “不是加班。”奥罗巴斯握住秦和瑟的手腕,深吸一口气:“你在海祇还是稻妻都可以,只是希望你等一等,不要这么着急。” 第172章 “既然是旅行,又没有时间限制,为什么要这么急忙行走?” “等大陆的混战结束,不再有过多纷争之后,再出发不也是可以的么?” 秦和瑟看着紧握自己手腕的大手,收起眼中的懒散,看着奥罗巴斯,郑重地回答了他:“不行。” “……为什么?” “习惯,我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双眼重新回归刚才的散漫,秦和瑟拿着空酒杯,轻轻碰了奥罗巴斯的手背。 “放心,我有我自己的考量,不用担心我。” “话说,你老家在哪?等未来那一天我再次回来的时候,要不要给你带一点土特产?” “……” …… 天快要亮了,石台恢复原样,秦和瑟顶着睡眼,和奥罗巴斯结束了午夜会话,回到旅店顶着疲惫洗了个澡,随后一头扎进被子里呼呼大睡。 天大亮,窗外逐渐有了人声,秦和瑟当做是助眠的白噪音,睡的更加香甜。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窗外的嘈杂声却越来越大,以至于在睡梦中被吵醒的秦和瑟,带着满脑子的起床气,咚咚咚地赤脚来到窗边,“砰”的一下砸开窗户。 窗外瞬间一片寂静,秦和瑟也立马感到不对劲;他向下望去,看到了才刚刚分别了几个小时的身影。 “你还没有起吗?”奥罗巴斯似乎是没想到他还没有起,颇为抱歉地说道:“抱歉,我还以为你现在有空,我等会再来吧。” 秦和瑟看着奥罗巴斯“人畜无害”的脸,还有楼下的聚集的人山人海,默默地抿住了嘴唇。 这条臭蛇是上天派来克我的吧? 第九十一章 秦和瑟在海祇过了十分“充实”的两天。 在秦和瑟疯狂运转因果, 加他的“严厉”声讨下,奥罗巴斯总算是没有之前那样过于张扬,保住了秦和瑟脆弱的马甲。 但这并不影响奥罗巴斯堪比跟踪狂那般无处不在的身影。 包括但不限于吃饭时突然端一份饭坐他的面前, 和商人讲价时突然出现将商品送给他, 还有他刚刚上床, 就在窗外看到奥罗巴斯的大脸。 他来找秦和瑟, 只为三件事: 别去大陆, 别去大陆,还是他喵的别去大陆。 在这两天里, 秦和瑟满脑子都是“别去大陆”, 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连梦里都是奥罗巴斯拿着喇叭, 时时刻刻在耳边喊“别去大陆”。 ……就不!这大陆我去定了! 秦和瑟实在是烦了,满嘴“啊对对对。”“好的没问题。”想在这最后一天把问题敷衍过去。 奥罗巴斯看出了秦和瑟的敷衍, 反而更加“猖狂”,每次出现,都在不断强调大陆的危险。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往大陆?”奥罗巴斯将秦和瑟堵在旅馆房门前,不断地问出这个问题:“只是等待而已, 如果只是旅行, 为什么要如此执着?” “连性命都不在乎了吗?” 秦和瑟看奥罗巴斯如此执着, 自己的倔脾气也跟着火气, 一起倾泻在言语之中: “我已经说过了!我有我自己的考量和计划, 就算我们有过命的交情, 也不代表你有权利改变我的想法。” “再说一遍,我·要·去·大·陆, 谁都无法阻止我。” “谁都不可以。” …… 第三天清晨,秦和瑟偷偷摸摸地来到了港口, 打算在开港前,提前开溜。 等气消了之后,秦和瑟感觉昨晚自己的语气还是有些重了;虽然他并不为这件事感到后悔,但如果再见到奥罗巴斯,多少会有些尴尬。 还是早点跑吧。 绕路来一趟海祇,除了见证海祇的发展,也是来看看三小只和巫女们过的这么样。 从他离开后,三小只没有从他们原本的职位上下来,仍然在为海祇出力;而慧,则被选为新的现人神巫女,琦则作为副职,与慧共同掌管海祇大权。 这是奥罗巴斯钦定的结构,即使他现在已经不是神明,所有海祇人依旧对他抱有着敬畏与爱戴。 给三小只,还有慧的信,都已经悄悄送到了他们的床头,还有奥罗巴斯,他也留下了一个“小惊喜”,等他去工作的时候,他自然会看见。 此时的港口寂静无声,即使是飞鸟也并未从睡梦中醒来;在这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秦和瑟自然一眼就看到了等在他船边的奥罗巴斯。 还是来了。 “怎么了?来送行?”秦和瑟先发制人,提前打消某人念叨的由头:“劝我就免了,本人去意已决,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 “我知道。”奥罗巴斯苦笑着,微微摇头:“我只是来送行的,没有什么其他目的。” “真的?” “真的。” 秦和瑟上下扫了一眼奥罗巴斯,见他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搂过大蛇的肩膀,开心道:“这才对吗!干嘛离别还有整这么多问题?” “你的心意我领了。”拍了拍奥罗巴斯的后背,秦和瑟盯着奥罗巴斯的眼尾的一点红,满是轻松:“放心,等以后有时间,给你带土特产哦。” “走了。” 秦和瑟放开大蛇走到船边,正准备上船离开,却被奥罗巴斯抱了一个满怀。 “注意安全。”低沉的嗓音掺杂着如同半梦半醒的沙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血液涌动,让脖颈也随之鲜红。 第173章 “祝你一路顺风。” 离……离这么近干嘛? 秦和瑟悄无声息地地抿过嘴唇,疯狂压下脸上的热意,看似正常地推了一把奥罗巴斯,又一脸正常地和大蛇道别。 等距离拉开后,秦和瑟转身迅速溜到船里,把门一关,开足马力狂飙出港。 秦和瑟躺在驾驶座上,回想起刚才对方的一系列举动,没忍住蜷缩了起来。 差点要出糗了。 …… 浪船破开浪涛,在奥罗巴斯的远望下,船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之外。 当空气中最后一点草木的香气消散,奥罗巴斯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之中。 他刚刚“偷渡”到自己的房间,便在书桌旁,看到了一张显眼的纸鹿。 纸鹿细腻精美,每一片纹理都恰到好处,活灵活现;纸鹿压着一封信,心的封面上是秦和瑟行云流水的字迹: 从背包里找到的库存,改了改发现正好能用,就给你了。 信里面是注意事项,虽然它很好养活,但也要好好照顾,记得仔细看完。 不用太感谢我,有缘再会啦。 纸上萦绕着他从未闻过的淡淡花香,像是无形的线牵连着,奥罗巴斯走到神社前厅,见到巫女们围在正中央,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见奥罗巴斯归来,巫女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在她们的中心,生长着一棵淡棕色的小树苗。 从看到它的第一眼,奥罗巴斯就明白,这是秦和瑟留下的。 “大人。”慧穿过人群上前,她好像也意识到了这棵小树的来历,睁着满是希冀的眼神,望着他们的神明:“这棵树……是秦先生留下的吗?” 小树孤零零的生长在道路的正中央,看起来格外脆弱,但又如同秦和瑟坚韧的鹿角,充满奥秘与磅礴的生机。 并且,奥罗巴斯还从这棵树里,感受到和鸣神大社的神樱一样的,与地脉相连的力量。 海祇离世界树太遥远,又离暗之外海过于接近,如果漆黑入侵,最先受到污染的一定就是海祇。 之前奥罗巴斯就打算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连接地脉的中转,进一步压制地下的漆黑与圣土化,也为以后可能的变故做一些准备。 虽然计划有变,神格被消去,不过奥罗巴斯也想过,只要这具身体还在,等时机成熟之后,捏一个新身体,再用旧身体中转也是可行的计划。 但现在,最后一个问题也解决了。 “是。”奥罗巴斯蹲下身子,轻轻抚过小树幼嫩的枝杈;还算柔软的嫩叶无风轻摇,在奥罗巴斯手心留下一点轻柔的质感。 “这是秦在离开前,给予我们所有人的‘礼物’。” 地脉的力量从触碰间清晰传递到奥罗巴斯的手中,它的功能被彻底证实;它将作为海祇与地脉的连接,将海祇完全“记录”进世界树之中。 道路被重新铺设,开辟出宽阔的空间,供其生长;祭坛将树苗围绕,源源不断的香火给予了树苗生长的养分,几天的时间,原本只有几十厘米的树苗,便窜到了一米多高。 棕色的树干一尘不染,叶片如闪耀的蔚蓝色琉璃,随风散射着太阳的光芒,一棵小小的洁白花苞从叶片间探出,透出微微清香。 据秦和瑟在信中的留言,它原本是一棵普通的观赏玉兰,在两年神樱树的影响,又经过自己的改造,让它便拥有了连接和稳固地脉的能力的同时,也没有丢弃其原本的形态。 早春开花,花瓣可做香膏与精油,花蕊可入药,还有各种种植的事项与功能,都写在了秦和瑟留下的信中。 秦和瑟特意标明,这棵玉兰会渐渐“扩散”到整片海祇,所以奥罗巴斯和里安一起,将注意事项和种植要点整理成册,发给了所有巫女和生活在海祇的人。 假以时日,它会成长为参天大树,它的根将遍布整片岛屿,琉璃般的叶片形成强壮有力的“伞”,庇护神社,庇护所有海祇的人民。 …… 从海祇离开后,秦和瑟乘船前往清籁岛。 很正常的一座岛,平坦柔和的地貌(1),纯真质朴的田园风光,没有过度的繁华与纷争,俨然一处平静的世外桃源。 难怪很多想过平静生活的人都想来这里,清籁岛的确是过于平静。 虽然也从一个大坑里找到了某种过去的遗迹,但里面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破败的墙壁和游荡的魔物,甚至连一点有信息的壁画都没有,格外荒凉。 还有浅濑神社,神社虽然小,但里面养了很多的猫;刚经过鸟居,目力所及就能看到成群的猫猫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神社里巫女虽然不多,但都是本地人,对于清籁岛十分熟悉,加上本来事情就不多,因此即使就几个人,也十分悠闲。 所以浅濑神社就有了另一个名字——猫咪神社。 清籁岛没有旅店,秦和瑟就在浅濑神社住下,通过每天给猫咪喂食,打扫神社或赶跑魔物等等杂事来“换取”住所。 不知道为什么,秦和瑟的存在对于这些猫猫就像是猫薄荷一样,只要他一出现,猫猫们就像是看到了行走的木天蓼,乐颠颠地跑过来,蹭秦和瑟一身毛,不管秦和瑟手里有没有食物,都是如此。 每天活在猫猫堆里的秦和瑟十分幸福;这些猫又懂事又亲人,还会靠在人身上踩奶呼噜,甚至晚上还会扒秦和瑟的窗户,渴望被“翻牌子”暖床。 第174章 所以从此以后,秦和瑟都不再关窗,任由猫猫们在夜晚“霸占”他的床;一群猫围在身边毫无防备的睡觉,软绵绵的,贴的秦和瑟心都化了。 这是天堂啊! 可惜这里只是漫长旅行中的一个小小节点,他还是要出发的。 秦和瑟记录下每一只猫猫的模样,放下对猫猫们的不舍,和巫女们道别后登船返回鸣神岛。 他在稻妻的最后一站——三川花祭,要开始了。 第九十二章 在一个幽静的夜晚, 镇守之森宁静无声。 狐斋宫抱着灯火,在前面悠哉悠哉地在林子里乱逛,跟在她身后的, 就是刚刚回鸣神岛的秦和瑟。 这是他在稻妻的最后一站, 等祭典逛完, 秦和瑟就去离岛, 验收一年前定做的船;如果船没有问题, 就可以出发去往大陆。 真知道后,说什么也要一起来玩, 但面对着成堆的文书, 真只能痛苦地奋笔疾书了两天,终于在三川花祭当天, 将积压的所有工作全部完成,还预留了两天的假期。 现在真还在赶来的路上, 秦和瑟便和狐斋宫随便转转,等真来了之后,再一起进入祭典。 “在稻妻玩的怎么样?”狐斋宫随手挥走一个跳跃的蓝色鬼火,笑着问道:“看起来玩的挺不错啊, 脸都红润了。” “当然是稻妻的水土养人啊, 不然怎么恢复的这么好?”秦和瑟看着从耳边飞过的鬼火, 没忍住抓了一只攥在手中。 “哎呀!怎么客气做什么?”狐斋宫娇笑一声, 颇为豪迈地拍上秦和瑟的背, 差点被震出内伤:“能玩好就是好事, 咱们稻妻的大好河山肯定会让你流连忘返。” “如果你想买块地,留在哪里的时候, 找我,我帮你走后门, 打个八折,怎么样?” 秦和瑟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不要,我从大蛇手里薅的摩拉还没焐热呢,谁都别想让我把它花出去。” “就算它再便宜,再让我心动,我这个必定远行的人也不应该去浪费这份摩拉,也没必要浪费这片地的价值。” 手中鬼火散发着蓝莹莹的光,不像是秦和瑟之前以为的是空气中的磷化氢燃烧,倒更像是一团普通的空气被上了幻术,让人以为它是蓝的。 不知道原委的话,确实挺吓人,用来驱赶普通人倒是一个不伤人的好办法。 “要我说,不管它值多少摩拉,只要看上了,就应该勇敢去争取。”狐斋宫听出他的拒绝之意,明亮的狐眼提溜一转,流露出遗憾的模样:“不然等错过了,那不就是抱憾终身了吗?” 秦和瑟没有说话,笑着摇了摇头,瞧着手心悠悠荡荡的蓝火,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过去。 过去的“旅程”里,他遇到过各种各样瑰丽的风景,每一个都是回忆中的珍藏,每一个都是他所向往的瑰丽,他曾经无数次想留下,又决定继续前行。 他遇到很多可爱可亲的人:养育的学生,过命的至交,志同的队友,他们一如既往地爱着他,就如同他也爱着他们。 “秦,我知道,你很喜欢这里。”灰白的眼眸在琉璃后涣散,不同的人影交错闪现,伴随着不同的语言,一同出现在脑海:“你为这个世界付出了很多,如同不灭的灯火一般,为我们所有人指明道路。” “所以,为什么啊?” 每一个人在面对他的离别,不约而同地问出了那一句: “既然你是如此喜爱这个世界,又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手中的火焰被一把夺过,秦和瑟骤然回过神,见到了匆匆而来的真,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在想什么呢?脸色怪怪的?”真看秦和瑟回了神,将火苗还给了他:“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要帮忙吗?”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情而已,已经过去了。”秦和瑟将火苗摆回空气中,看着真身后几乎和真如出一辙的人,问道:“这位是?” 真看秦和瑟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便没有提起对方刚才一闪而过的落寞,拉过有些不知所措的影,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妹妹,影,正好她要来玩,就一起带来了。” “这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吧?”两人位置互换,影被推到了真的前面,见两人都有些拘谨,调侃道:“别绷着啊,待会还要一起玩呢,互相认识一下?” “我叫秦和瑟,一个旅人。” “雷电影,叫我影就好。”影似乎不太习惯被推到前面,盯着地面绕开话题:“斋宫呢?怎么没有见到她?” “我在这呢。”提灯高举,狐斋宫甩了甩提灯,示意她的位置:“我在入口等你们好久了,还不进来?” 三人来到狐斋宫旁边,旁边是潺潺流水,但也只有水,看起来平平无奇。 狐斋宫掌心一抹,一个符咒空气中浮现,狐妖歪了歪头,向里面示意,随后一头扎进符咒里,瞬间消失不见。 真和影也是常客,没有一丝顾虑,一起走进了符咒之中;秦和瑟挑起眉头,下意识停下脚步,想先分析一下符咒的原理。 他刚刚将准备唤出因果,符咒里突然伸出一个熟悉的狐狸爪子,一把把秦和瑟拽了进去。 …… 此时已是深夜,凡人大部分已经入睡,该是一日之中最安静的时刻。 但此时的三川花祭,热闹才刚刚开始。 第175章 各式各样的摊位随意的摆放在画好的街道旁,妖头攒动,鬼山妖海,整个祭典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名为早耶香的猫又支棱起摊位,提前炸好的小鱼干刚刚摆上摊位,一群闻味而来的妖鬼便将这个小小的摊位团团围住。 “掌柜的,出摊了啊。”一位犬神擦了擦没忍住的口水,非常识相的掏出一大袋精炼的元素,在摊位前排起了队:“我第一个!要二十袋!装在一起就行。” “没问题。”早耶香笑眯眯地拿出一个纸袋,将摊位上堆成山的小鱼干一半都兜进了纸袋里,卷上口子交给犬神:“来,你的小鱼干拿好,下一位!” 自觉排队的妖怪看着一下子少了一半的库存,顿时脸就五颜六色,每一个妖都不重样。 没过一会,库存就卖光了,随后是一锅又一锅的刚刚小鱼干被前面的人无情买走,随着带来的原料越来越少,还在排队的妖怪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最后一袋新鲜出炉的小鱼干,不管是一只眼睛还是复数的眼睛,都流淌出宛如实质的渴望。 站在最前面的鼬开心的扬起脖子,刚准备拿走最后一袋鱼干,便被早耶香拿走了袋子。 “抱歉啊兄弟,这是我朋友定的,不外卖。”早耶香将袋子收好,满是歉意的喊道:“这一包已经有人预定了,今天的量已经卖完,大家散了吧。” 排在后面的妖鬼满是哀嚎地离开,只有最前面的鼬看着藏在摊位后的小鱼干,满是不甘与渴望。 “掌柜的,预定的出了多少元素?”鼬不甘心自己排了这么长时间还一无所获,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我愿意再多出一半的价格,买这份鱼干,行不行?” “抱歉兄弟,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早耶香满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家早就预定好了,我不能言而无信啊。” “要不这样,你下次来早一点,我给你留一份,怎么样?” “可是……我着急用啊。”回想起自己因为喝酒差点错过出摊,还有家里如同母老虎的媳妇对他的千叮咛万嘱咐,身体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 要是这次他再出差错,可能就小命不保了啊! 鼬灵光一现,拿出自己的袋子,沉甸甸的元素装在里面,就像成堆的摩拉那般诱人。 “可是掌柜的你看,那人都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肯定是不想要了,留着也没有用啊。” 鼬想的很简单,反正人还没来,只要掌柜心动,自己就还有截胡的机会:“您都已经收摊了,这人都还没出现,肯定是不需要了啊,把它买给我吧,价格包您满意。” 早耶香看着鼬的袋子,刚刚挑起的眉头突然柔和,满是笑意地望着鼬的身后,亲切问候:“来了呀,秦先生!” 鼬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转头,便见到了一位白色的仙人。 秦和瑟还是之前在集市上的模样,但发尾因为因果的恢复染上了一点丹红,平添几分妖艳。 他看鼬盯着他一脸呆滞,疑惑地问起:“您好?” 听见熟悉的声音,鼬一下子想起,之前在集市上的惊鸿一瞥,还有在坊间流传的,不知真假的传说。 “白鹿仙人!” 鼬的一声大喊,将所有妖鬼的视线都集中过来,但还未引起什么注意,周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还是之前那副繁华的氛围。 “这位朋友,您应该是认错了。”秦和瑟收回“欺骗”,见周围一切正常,暗暗松了口气:“我不是什么仙人,只是来拿我朋友的东西的。” 鼬被“欺骗”了过去,脑子里一片恍惚,等他恢复过来时,就看到早耶香拿出了藏起的小鱼干,交到了秦和瑟的手中。 “等一下兄弟!”看秦和瑟要走,鼬立马拦住了他:“请问一下,您愿不愿意把这份鱼干卖给我?” “是这样的……”鼬一个转脸,换上了委屈巴巴的模样,操这一股夹子音,泫然欲涕: “家里的那口子……因为急病……一直卧床……她的心愿……就是想吃这一家的小鱼干……” 秦和瑟听着鼬的“哭诉”,其实在进行“欺骗”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了来龙去脉。 所以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有一个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这个……我也是帮朋友拿的。”秦和瑟满是歉意:“要不……你和我一起去问问我的朋友?如果她愿意,这个鱼干就给你,行吗?” 第九十三章 “好好好!!!”鼬立刻来了精神, 在眼眶打转的泪也消失不见,跟在秦和瑟的身后,乐颠颠地和秦和瑟聊天。 “兄弟哪里人啊?看起来不是本地的, 要帮忙介绍吗?” “兄弟你是哪路妖怪?这皮相捏的也太好了, 可以教教我吗?以后买消息给你打八折。” 虽说是聊天, 但秦和瑟更多是一位倾听者, 两人穿过重重摊位, 来到秋津游艺的浮板前。 “小鱼干带回来了。”秦和瑟拍了拍一个紫色的背影,真转过头, 却让鼬如遭雷击。 “鸣鸣鸣鸣神大大大人……”鼬抖若筛糠, 下意识想要跪下,被真轻巧拦下。 “不用拘谨, 我只是来玩的,如此害怕作甚?”真展开折扇, 抿嘴轻笑:“找我有什么事吗?” 鼬回想起自己的“愚蠢”,刚想赶紧开脱,就被秦和瑟抢了先:“这位先生想买这份小鱼干,所以我带他来征询你的意见。” 第176章 “他说他家里的那口子因为急病一直卧床, 她的心愿就是……” “没没没没有的事!!!”鼬急忙否认:“那那那是我鬼迷心窍!我撒谎想利用兄弟的同情心!” “我我我我家那口子健硕着呢!只是她说如果这次在错过出摊, 就要扒我的皮给孩子做冬装。” “我我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宽宏大量!放过我吧!” 两人对过眼神, 秦和瑟憋着笑, 微微点头, 真收起折扇, 轻笑道:“无事,我的朋友原谅你了, 下不为例。” “以后要做正事的时候,记得别再喝太多酒了。” “谢先生体谅!我立马就滚!” 话音未落, 鼬就化为了一阵棕色的风,瞬间消失在原地;真和秦和瑟对视一眼,没忍住笑出来声。 “给,你的鱼干。” “谢谢。”真打开还冒着热气的纸袋,从里面拿出新鲜的小鱼干,将口递到秦和瑟面前:“一起吃吧,影在上面玩的正尽兴呢,要看看吗?” “好啊。” 在浮板上,影拿着羽子板,在台上舞的虎虎生风,直接连赢三把,周围起哄声愈烈,更多的妖鬼上台,和影一分高下。 “斋宫呢?怎么没看到她?”秦和瑟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去接人了。”真嚼着酥脆的小鱼干,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冒出小花花:“几个熟悉的老朋友也来了,等会就过来。” 真翘起嘴角,望着秦和瑟,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让秦和瑟莫名疑惑的光芒。 “你们一定很聊得来。” 在影拿下第五连胜时,狐斋宫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和她有着相似气息的妖。 “我名有乐斋,受斋宫大人的恩惠,慕名而来。”到来的男子手里抱着一只粉色的小狐狸,眉眼与狐斋宫如出一辙,和真打过招呼后,狡黠的狐眼一转,看向了秦和瑟。 “这位就是秦先生吧,久仰久仰。”有乐斋欢快地甩起尾巴,脸上满是兴奋:“听说您为旅者,行走过很多地方,想必有不少故事吧?” “我们几个人闲着无聊,正在胡编乱造地编故事呢,秦先生有没有兴趣来听一听?” 秦和瑟一下子来了兴致,他还没听过妖怪们的故事呢;和有乐斋简单的聊了两句,就如同找到了知己那般,搂着肩膀一起离开了浮板。 被落下的粉色小狐狸,对于被转手他人没有任何意见,随便瞥了一眼后,继续团成球睡觉,怎么摸她,她都不在意。 真摸着手里柔软的毛球,见秦和瑟和有乐斋走远后,脚尖点过狐斋宫的鞋边,和她挤眉弄眼。 狐斋宫虽然没有明说,但洁白的尾巴轻轻甩过,脸上带着“一切如我们所料”的笑容,肯定地点了点头。 在连赢六场后,为了所有妖鬼都能参与进来,影主动下了台,看姐姐和狐斋宫打哑谜,影的眼神中满是懵懂。 “真,怎么了?”影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粉色的毛绒球就被塞到了手中,真带着若有若无的坏笑,拉住影往人群外走。 “走,咱们先去逛逛,一会听故事去。” “?” …… 三人走上街道,在摊位间走走停停,看似在逛街,但影总觉得另外两人有些心猿意马,眼神时不时往四周飘,好像是在寻找什么。 终于,在一个满是妖影的十字路口,她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奥罗巴斯?”真看到熟悉的身影,惊讶地喊道:“好久不见!你也来三川花祭玩啦?” 影定睛一看,奥罗巴斯身着白袍,如血的眼眸向四处张望,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 “好久不见,各位。”奥罗巴斯礼貌地向三人行礼,见没有自己想找的人,问道:“你们有看到秦吗?我在找他。” “这个……我想想,好像有点印象……”真想了想,眼睛瞄向了狐斋宫。 “对了!我有印象”狐狸收到指令,像是想起什么,支棱起自己的耳朵:“他和我朋友去参加诗会,听故事去了。” “他在哪?”奥罗巴斯见狐斋宫还在思索,又想是在等待什么,主动挑明自己的来意:“我找他是有要事相商,关于他去大陆的事。” “哦~”狐斋宫拖起长音,眉头细细一挑:“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喜欢找僻静一点的地方。” “要不我们一起找吧,正好我们也要找他们,人多力量大吗~” 影本来想说,她知道在哪里,但刚想出口,就被真轻轻戳了后背。 影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选择了闭嘴。 “好,谢谢你们了。”奥罗巴斯道谢,四人决定两两分开,影和奥罗巴斯一组,真和狐斋宫一组。 影非常不明白这两人的用意,但还没来得及反应,真和狐斋宫就已经走远,只留下影和奥罗巴斯面面相觑。 “那个……我们走吧?影小姐?”奥罗巴斯见影似乎不在状态,提醒道。 “哦……好的,我们走吧。” 影猜的到两人想拖延时间,所以也没有打算直接带大蛇到诗会的地方,而是绕到和诗会对称的另外一半,开始地毯式搜索。 在找人的过程中,两人不可避免的聊起了他们正在寻找的人。 影想起真对秦和瑟非常高的评价,还有斋宫有意无意的挽留和招安,又想起之前在海面上颇为奇怪的一刀,总觉得,这个秦先生深藏不露。 第177章 但……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吧…… “请问……可以问一下,你找秦先生是要做什么吗?”影还是不明白那两人的用意,打算换个思路,迂回分析。 如果能知道奥罗巴斯是为什么而来的,说不定就知道真要做什么了。 “……”奥罗巴斯短暂地思考片刻,回问道:“你去过大陆吗?”(1) “没有。”影摇了摇头;她和真生于稻妻,长于稻妻,偏安一隅,除了大蛇和秦和瑟,她们没见过其他魔神。 “你也知道,我是从大陆而来的失败者。”找到一个角落,里面只有几个小妖偷偷在赌摩拉,见有人来就一下子缩进了黑暗。 “我从残酷的纷争中逃了出来,很多魔神不仅强大,手段也及其残忍,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 “秦现在的实力还是有些不足,盲目去往大陆并不是好的选择。”奥罗巴斯的语气很严肃,听起来格外冷静。 “他如果一定要去,我还是希望他可以换一种选择。” “而且,他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我需要当面向他道谢。” “这样啊……”影不再深究,而是和大蛇聊起其他事情,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话题刚刚结束,隐藏在暗处的两人很快跳出来,告诉大蛇她们找到了,随后便带着他往诗会的地方。 真悄无声息地溜到后面,在影身旁悄悄叹了口气。 “哎,还以为他们两个人有什么情况呢。”真连连叹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为什么啊?不应该啊……” “不应该什么?”影的疑问没有被解答,反而再次增加:“真,今天我们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现在不方便,不太好说。”真有些蔫蔫的,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变得和之前一样兴奋:“等回去就告诉你,现在还不好下定论。” “快走吧!我们去听故事!” …… 在有乐斋的带领下,秦和瑟来到了妖鬼们的诗会。 妖鬼们对于秦和瑟的到来并不觉得冒犯,反而格外热情,主动将他拉入这场故事的“比拼”中。 规则很简单,中心放着一杯酒和一个旋转的指针,指针转到哪个妖的面前,他就要编出一个故事,只要大家都认为它足够精彩,就可以享用美酒。 酒是好酒,所以妖鬼们也不吝啬自己的言语,各种精彩纷呈的故事在篝火跳跃间诞生,妖鬼们的故事异常“精彩”。 秦和瑟听了很多故事,关于妖,人,鬼,物,诡谲迷离,天马行空。 听了许多之后,指针再次转动,又缓缓停下,指向了还没有讲过一个故事的秦和瑟。 所有妖的目光汇聚,降临在秦和瑟身上,他知道游戏的规则,在略微思索过后,讲起了一个故事: 第九十四章 在一个遥远的大陆上, 存在着两个国家。(1) 两个国家有着不同的信仰——一个信仰灼热的白日,一个信仰隐秘的红月。 两国因为信仰的不同,边境纷争不断, 战火连绵, 从未有过片刻停歇。 生长在白日之国的公主美丽善良, 金色的长发宛如日光下优美的泉水, 淡蓝的双眼如同绸缎上瑰丽的宝石, 歌喉如清脆动听的百灵鸟,让所有白日之民为之疯狂。 她怜悯民生之凋敝, 前往阵线希望引导两国的和平。 但现实是残酷的, 战争不会因为一个善良的女孩就学会停止。 她站在城墙上,还未发一言, 就被飞驰的弓箭射穿了小腿,跌入了泥泞之中。 公主被抓做了俘虏, 献给红月之国的国王。 红月嘲笑白日的无能,在糜烂的宴会上,将公主当做所有人的玩具。 白日愤恨红月的羞辱,将成吨的炮火, 轰向了城墙外贫瘠的农家。 两国的战争因为公主的被俘愈发激烈, 人们对着“异端”宣泄自己的怒火, 却没有人在意, 一处漆黑的房屋里, 公主生下了一个孩子。 红月视她为战俘, 白日视她为污秽,她已经被所有人抛弃, 只有手里刚刚出生的孩子。 原本如百灵鸟的嗓子已然沙哑,长发枯槁成结, 宝石般的眼眸中,只剩下麻木与绝望。 她委曲求全,阿谀奉承,她献出一切,只为给自己的孩子拥有得以生存的片刻。 她教于孩子文字与思想,向他描绘光明的美好,也向他诉说黑暗的丑陋。 “在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托付。”她拿来一根红线,将一捆白发系在孩子的手腕:“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离开你。” “我什么都不求你,我只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在华丽宫殿的肮脏之处,她和她的儿子生活了九年。 在第九个年头,看着渐渐长大的孩子,她用自己九年积累全部的家当,换来了一辆运送金汁的马车。 “格林,我的孩子。”在孩子隐藏进最深处之后,她带着细微的哭腔,笑了起来: “好好活下去。” 马车走出了宫殿,大火从黑暗中燃起,两具尸体被发现,宫殿里的一切就此结束。 孩子走向了旷野,成为一户农家的“弟弟”。 …… 忽然,秦和瑟停了下来,他看着入迷的妖怪们,笑而不语。 “然后呢?”有些急性子的妖怪坐不住了:“这故事明显没有讲完啊!继续讲啊!” 第178章 “那不行,一下子讲完多没意思,留个悬念才能让人有往下读的欲望。”秦和瑟端起美酒,笑着问道:“怎么样?我的故事还可以吧?” “当然当然!” 妖怪们看着秦和瑟将酒细细饮下,赶忙催促道:“后面呢?后面呢?快讲啊!” “那不行。”秦和瑟将酒杯放下,眼中满是算计:“还没到我呢,我为什么要说?” “可是!可是你故事还没讲完啊!” “公主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啊,后面就是这个孩子的故事了,要听,得等下一次。” “嘤嘤嘤!!!!” 秦和瑟老神在在地看着轮盘再次转起;他知道有妖鬼忍不住,想耍一点手段,但秦和瑟并不慌,随手一个因果,轮盘完美错过秦和瑟,指向了他的旁边。 “哎呀!轮空了呢。”秦和瑟丝毫没有作弊的虚心,打算重新转起轮盘;但还未接触到指针,就被纤纤玉指按住。 “还有我呢!”真非常自觉地坐在指针所在的位置,眼中闪着光芒:“我来我来!我也有好故事!我来说。” 秦和瑟没有阻止真;他的注意全在奥罗巴斯身上,双眼一下子瞪大,见对方也坐了进来,和真一样紧紧挨着他,脸色顿时麻木起来。 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秦和瑟不好发作,只能堆着笑脸,听真讲起了故事。 是一个凡人有了机遇,成为一个大富豪的故事,虽然有些平淡,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故事。 趁着大家交流的时间里,秦和瑟出背后悄悄戳了戳奥罗巴斯,小声问道:“你也来玩的?” “嗯。”大蛇点了点头:“不只我,里安,政昭,还有芳行,你的三个学生都来了。” “他们人呢?”秦和瑟四处张望,没有见到想见到的身影。 “舟车劳顿,他们还在休息,我先来探路。”奥罗巴斯拿出一袋糕点,递给秦和瑟:“我刚买的,吃吗?” 秦和瑟眉头一挑,在继续问和直接找人之间,选择了吃点心。 “找我有啥事?”对于奥罗巴斯无事献出的殷勤,秦和瑟总感觉他有事要找他:“别是什么‘别去大陆’啊,再说我跟你翻脸!” “跟这有些关系,但不全是。”奥罗巴斯知道秦和瑟愿意吃东西,就是心情还不错,有商量的余地:“就是,关于去往大陆旅行这件事,我觉得可以换一个方案。” “如果你一定要去,希望你可以带上我。” “咳咳咳!!!”嘴中的点心瞬间索然无味,秦和瑟双眼瞪得像铜铃,急忙饮下一口茶,顺下嘴里的点心。 “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食道重新恢复通畅,秦和瑟拧着眉,非常严厉地反驳:“如果你是想还人情什么的,才提出这个想法,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必要。” 秦和瑟收起严肃的神情,像是看待异想天开的朋友一样,颇为无奈:“我既然愿意做这些事,并且不向你再要取多余的报酬,就说明这份帮助是记在原本的报酬里的,不算是格外帮助。” “所以,不要有心理压力,也不用特意报答我,我……” 话还未说完,妖鬼们突然欢呼一声,秦和瑟着才注意到,在说话间,指针又转到了自己的面前。 淦!忘记放因果了! 秦和瑟见众妖兴奋的目光,收起心中的懊恼,讲起之前未讲尽的故事: …… 时间飞逝,孩子渐渐长大,混血的面庞显露出端倪:他有着红月一脉相承的黑发,却长着与他母亲一样如宝石般的蓝色眼睛。 农家念在他近三年的勤勤恳恳,给予他一笔钱,让他去往边界。 那里是混乱的代名词,也是混血者唯一的乐土。 “走吧,孩子,走的越远越好。”苍老的父亲拜了拜手,送他悄悄离开村庄:“这里不适合你,离开吧。” 格林向边界走去,在路上,他被一辆征兵的马车抓进了队伍。 “混血?正好!”军官抓起他破败的衣领,将他塞进闭塞的囚笼里:“正好先遣队少人,多一个正好。” 又是三年,格林的战场生活非常艰辛。 两座城墙之间,河水奔腾而下,泥泞的土壤沁满鲜红的血液,即使是不息的河水,也未能将血腥远离此处片刻。 作为军队的消耗品,每一次他都会被驱赶在前列,承受着城墙之上抛下的石头和弓箭,残破的肢体堆砌在河岸,那是一个又一个混血保不全的性命。 他能活下来,全依赖于一位老剑客的倾囊相授。 瘸腿的剑客嘬着从白日士兵搜刮而来的酒,畅聊着自己曾经的光辉事迹。 “那……我也可以成为像您这样的人吗?”格林幻想着剑客曾经的意气风发,心生向往:“如果……我足够强大,可以庇护一个国家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帮大家避免战争了?” 剑客听完格林的畅想,没有反驳,也没有鼓励,只是强调着一句话: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在第三个年头,红月需要一场大胜稳固人心,所有混血的肉盾被堵到炮口,人们没有目标,只是狂乱地宣泄着自己的怒火。 在一个角落里,剑客将格林扔进了浑浊的河水,随之一起扔下的,还有他的剑。 “记住我的话,格林。”胸口的血肉徒劳地愈合着贯穿胸膛的伤口,剑客微笑着,看格林在红色中飘远。 第179章 “好好活下去。” 在茂密的树林之中,格林上了岸,与此同时,一个同样混血的孩子也随着河水漂泊而来。 与男孩不同,他有着金色的长发,但双眼却像野兽那般猩红。 他不会说话,不会写字,格林见他呆愣愣地,选择将他一起带上流浪的旅程。 格林为他取名“梅林”。 两个萍水相逢的孩子走在了混乱的边界,成为和曾经的剑客一样,为向他们表达善意的村庄给予庇护。 转眼又是三年,格林已经长大。 他们建立城寨,拥有了自己的拥趸,越来越多的混血来到了这里,城寨发展壮大。 格林践行着自己曾经的愿望,剑法已是炉火纯青。 梅林虽无法言语,但始终追随着格林,两人在三年里逐渐互生情愫,最终走到了一起。 格林本以为会一直这样发展下去,直到一个普通的早晨,炮火袭击了这片平静的乌托邦。 整备完全的白日军如山上碾下的巨石,城寨燃起大火,所有建筑都成为了火焰的燃料,即使是里面的人。 而站在白日军最前面的人,就是昨天还在枕边倾听衷肠的爱人。 与红月对混血毫不掩饰的歧视不同,白日对于混血的说辞,只有一句: 向白日献上虔诚,白日会净化你污秽的血脉。 混血者被渗透,城寨土崩瓦解,溃不成军,格林带着剩下的人不断奔逃,最终在一处悬崖旁,被逼到走投无路。 断后的格林目视着在白马上光鲜亮丽的梅林,弓箭在弦,两人直指对方的心脏,谁都不会让步。 炸药的振动从头顶传来,山崖响起轰鸣,磅礴滚石倾泻而下,断绝军队前进的道路。 背后的伤口撕扯着理智,弓弦早已松懈,格林知道,他走不出这个地方。 在两人一起松手之际,一只箭从木弓滑落,而另一只箭则破开空气,贯穿胸膛里跃动的心脏。 没有痛苦与悲伤,格林望着对方模糊的面庞,随着坍塌的岩石,一起坠入了深渊。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老师。 我没有活下去。 对不起…… 第九十五章 故事再次戛然而止, 妖鬼们也知道了秦和瑟的说辞,主动抢答了出来: “死前算一个故事,死后算一个故事, 对吧?”挂着青色灯笼的妖撅起嘴唇, 催促道:“快快快!赶紧下一个故事!” “抱歉, 各位。”秦和瑟站起身, 向在场的所有人致歉:“我临时有些事情, 需要去处理一些,先行一步, 实在抱歉。” “以后等有机会, 我会把这个故事说完的。” 在妖鬼们满是不舍的目光中,秦和瑟揪起奥罗巴斯, 回到了街道之中。 “……” 两人对视,秦和瑟满眼的“不赞同”与不可思议, 而奥罗巴斯则装起了傻,好像不明白秦和瑟的拒绝。 “你怎么突然想起要跟着我了?”秦和瑟非常不理解,明明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又是抽什么风:“海祇不管了?人民不保护了?还是又想寻死, 来拉我做炮灰?” “不是, 只是觉得这样更加保险。”奥罗巴斯想的似乎很简单:“既然你一定要去, 我又拦不住的话, 跟着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大陆很危险, 所以两个人有一个照应总比一个人独自踏上旅程要好, 为何要反对我?” “可是……话虽如此……但是……”秦和瑟不是太明白大蛇的脑回路,他不解地挠了挠头, 莫名觉得这不太合理。 “你刚才没听见我说的吗?你可是海祇大御神,是所有海祇之民的神明。” “就这么抛弃人民, 随一个旅者浪迹天涯?你不觉得你太冲动了吗?” “我知道,所以我有自己的打算。”奥罗巴斯看起来很冷静:“现在的海祇不需要时时刻刻地盯着,我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你说过,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提瓦特,我完全可以等你离开之后,再回海祇。” “这……”秦和瑟一下子哽住,他下意识抿起嘴唇,反驳道:“那你怎么确定我会旅行多久?万一这段时间里海祇出了问题怎么办?” “让他们自己解决。” “啊?” “你自己说的,你的学生有能力解决海祇岛现在的问题,不需要过多的干预。” 见秦和瑟一脸疑惑,奥罗巴斯学着秦和瑟的语气,将那一句话完整的复述了一遍: “‘慧,琦,政昭,里安,芳行,还有那些先遣队员们,我把他们挑出来仔细培养,不就是为了能在以后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他们有能力去处理这些事吗?’” “我也只是做了你之前的决定,让他们自己发展而已,并没有什么问题,不是吗?”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秦和瑟就知道了。 “不是……我……你……啊!” 秦和瑟扶起额头,深吸一口气,现在他需要找点别的事把注意力转移一下,好把因果理清。 “他们三个呢?”秦和瑟决定先去找三小只:“我去看看他们吧,老站在这里挡别人路。” “不用。” “嗯?” “在你后面。” “?” 话音未落,一颗“炮弹”结结实实地锤在背后,秦和瑟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第180章 这架势,一下子就知道是谁。 “老师!嘤嘤嘤!” 已经有成年大小的政昭还是像往常一样喜欢撒娇,尤其是见到秦和瑟的时候,上去就抱着秦和瑟的脖子,用自己毛绒绒的头发来回蹭,用于伪装成妖鬼的尾巴缠上小腿,喉咙里是憋不住的哭腔:“老师……我好想你啊……” 另外两个一路小跑跟了上来,伪装成狐妖的芳行也没有犹豫,直接一把抱住两人,声音里带着玩笑般的哽咽:“先生我也好想你啊!” 秦和瑟对于他们突如其来的拥抱并没有拒绝,在短暂地反应过后,也回抱了回去。 只有里安,带着熊耳的他徘徊在旁边,头重重低下,不愿意直视现在的秦和瑟。 秦和瑟看着踌躇在外的里安,虽然不明白他的想法,但也无意探究,直接把他拽过来,揉了揉对方略显□□的头发。 “怎么两年不见这么拘谨了?以前不是抱的挺爽快的吗?”被三只大挂件挂着,秦和瑟感觉非常好。 “我……我没有……”里安羞红了脸,僵硬着四肢抱住三人:“只是……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先生……我也想你了……” 在寒暄之间,真她们也来到了旁边,看着其乐融融的四人,和被晾在一旁的奥罗巴斯,狐斋宫下意识扶起额头,真则打开折扇,轻轻抿住嘴唇。 奥罗巴斯!你就这么看着? 影还是一如既往地游离在状况之外,她感觉到斋宫和真情绪上的变化,但并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发生了什么? “奥罗巴斯?”真是在看不下去,轻轻戳了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快快快!问我问我!我给你支招! “不用,谢谢。”奥罗巴斯摇了摇头,主动问道:“有哪里有好吃的吗?我想买一点。” “给……秦先生?”真某个雷达滴滴作响,敛下目光中的激动,略微思索:“可以问一问有什么特殊需要吗?毕竟自己吃和送人这两个要求下,各自的推荐不太一样。” 奥罗巴斯瞧了秦和瑟一眼,回答道:“好吃一点,对于送人不太要求,现在吃和带走都可以。” “那……这家店吧。”真拿出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一家摊位的名字:“这一家的拉面很好吃,小而精,很适合‘两个人’一起吃。” 我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应该有点反应吧? 奥罗巴斯接过纸条,接着问道:“是只能两人吗?那五个人是否可以?我们打算带着他们一起去。” “……可以的。”真看着一脸真诚,如同郊游老父亲的奥罗巴斯,默默咬紧后槽牙。 虽然相较于魔神而言,他们确实年纪还小,但是在人类社会里,他们已经成年了,好吗?他们自己会走,不会迷路的。 奥罗巴斯拿着纸条,走到四人面前说了什么,随后秦和瑟便搂着三个学生,让奥罗巴斯在前面带路。 视线里没有那五人的影子了,真才拿下她的折扇,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我操心个什么啊!这样的人,能有追的想法都算是天理开后门了! 要是能走到一起,我就……我就把神子的毛剔了! 团成一团的粉毛狐狸突然通体生寒,紫色的双眼骤然瞪圆,眉头紧皱,原本服帖的毛发竖起,在影的怀里炸成一个蒲公英。 “嘤!” 是谁在打我的主意!? “嗯?”影看着满是戒备的小狐狸疑惑地观望四周,看了很久,最后带着疑惑,又圈了起来。 算了,懒得管了。 …… 拉面确实好吃,不管是清汤还是骨汤,都蕴藏着绵长的香气,让人回味无穷。 五个人吃的很尽兴;此时已是半夜,正是妖鬼齐聚的时刻,三小只对视一眼,主动和秦先生提起了海祇诸事。 秦先生一开始还有些纳闷,等三小只说自己能带领好海祇的时候,秦和瑟挑起眉头,看向了正在目移的奥罗巴斯。 你小子。 让三小只单独活动后,秦和瑟揪着奥罗巴斯,来到了僻静的沙滩上。 “挺能耐啊。”秦和瑟不由自主地开启了他的“阴阳怪气”:“既然都交代完了,还找我干什么?” “干脆也别找我了,想跟着直接等上船的时候藏货箱里不就好了?直接一步到位,都不用看我脸色。” “您多能耐啊!想死就死,想走就走,我的帮助就像是应该的,要不要都无所谓,反正我一定会帮的,对吧?是不是怎么想的?” 奥罗巴斯知道这是惹到秦和瑟了,但这次大蛇并不明白,秦和瑟为什么要如此生气。 “我只是提出一个确实可行的方案,并为此做一些准备而已,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奥罗巴斯非常真诚地回答:“我希望你能安全地完成自己的旅行,所以希望给予你一些帮助。” “其实我考虑过直接偷渡的可能性,但被你知道可能性很高,因此我选择直接和你面谈。”奥罗巴斯的过于真诚让秦和瑟无法言语: “而且,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藏进货仓,而是会选择化为原形跟在旁边,这样更加保险。” “你!……”秦和瑟彻底哑口无言,被气笑的他努力抑制狂敲大蛇脑壳的冲动,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石头。 第181章 啊啊啊啊! “不是……我废了怎么大劲把你救回来,是要你跟我一起去浪迹天涯的吗?” “我是为了让你活下来,不用被任何事情拘束的,不是来胡闹玩的!”秦和瑟实在是忍不住,一下一下戳奥罗巴斯的眉心。 “说难听一点,遇到危险我还可以溜,你呢?到时候直接等死?” 奥罗巴斯看着满是“笑意”的秦和瑟,问出了自己的疑问:“秦,我们算朋友吗?” “算,所以呢?”秦和瑟收起手指,打算看他怎么“狡辩”。 “既然如此,关心朋友的安危,和他一起旅行,这有什么问题呢?” “可你自己也说了大陆很危险。”秦和瑟想起之前在海祇岛时,那两天的“狂轰滥炸”,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之前可是你一直劝我不去大陆的,你忘了?” “正是因为我没有忘,所以我才会选择跟随。” 远处的游艺浮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奥罗巴斯伸出手,他的掌心之中,躺着一片银色的蛇鳞。 “我没有别的想法和目的,秦。” 明月高悬与天空的正中央,妖鬼们在酒食与玩闹中尽兴,带着醉意腾空而起,化为一颗颗逆飞的流星。 “我只希望,你可以开心且安全的走遍整片提瓦特。” 鳞片被郑重地交到秦和瑟手中,奥罗巴斯微微攥紧,冰冷的鳞片被体温融化,传来一股柔和的暖流。 “这片鳞片里,有我的力量,等你陷入危险,它会告诉我你的情况和位置。” “如果你不愿意我的跟随,那么我就在你看不见的远处,保障你的安全。” “我可以向你保证,除非危险情况,我决定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打扰你的旅行。” “这样,可以吗?” 第九十六章 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茂密的草丛之中格外热闹。 除了悄悄跟来,观察情况的三小只,还有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前线“吃瓜”的稻妻三人组, 外加一只睡觉的粉毛狐狸。 三小只对于旁边和他们一起趴在草地上, 还特意和他们打招呼的三人, 选择了礼貌地当看不见。 你们忙你们的,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政昭拿着用秦和瑟的图纸做出来的望远镜, 对着远处的沙滩,隐蔽又明显的瞧着两人的“进展”。 “老师好像有点生气。” 政昭想起之前支开他们时, 秦先生对蛇神大人“笑里藏刀”的脸色, 感到希望渺茫。 “老师的情绪似乎很激动,我觉得……老师八成不想让蛇神大人跟着。” 芳行抢过望远镜, 即使离的很遥远,但就是单单一个画面, 都透着剑拔弩张的氛围。 “那怎么办?”芳行摘下望远镜,主动交给了里安:“先生一个行走实在太危险了,要不我们也去劝劝?” “老师连神明大人的话都不听,我们肯定更不可能了。”政昭无奈地撅起嘴唇, 整个人往草丛里一趴, 看起来生无可恋。 “老师虽然对人和蔼, 但一旦他认准的事情, 谁都改变不了的。” “其实可以试一试, 没必要这么悲观。”芳行偷偷瞄了一眼在旁边假装看风景的三“人”, 小声说道:“毕竟是先生的疑虑多是担心神明大人离开,会对海祇有所影响。” “如果我们能证明自己, 那么先生对于神明大人的跟随应该就会容易接受一点,里安, 你说对吧?” 里安并没有回应,而是举着望远镜,整个身子僵在地上,对于他们的讨论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从来到这里开始,里安就很不对劲,反应迟钝,畏畏缩缩,似乎藏着什么极大的心事一样。 两人都有所察觉,但不管两人怎么开导他,里安都不愿意把心事说出来,即使是再次见到秦先生,也没有丝毫放松。 “里安?你怎么了?”芳行用手肘碰了碰,里安才像是回魂一样,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将望远镜轻轻放下。 “秦先生和神明大人在……握手,看起来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里安努力使自己面色如常,但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下垮。 “你没事吧?”两人看里安着突如其来的悲伤,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安慰道:“这是好事啊!说不定秦先生被神明大人说服,愿意让大人跟随呢?” “我知道……”里安低下头,又迅速将头甩起,似乎这样,就能将某种想法甩出大脑:“我没事,只是有些……需要反应。”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里安眼中闪过泪花,又在夜色下悄悄隐藏:“你们为什么对于先生的离开看起来很……平静?” “你们不希望先生留下来吗?” “当然希望!”政昭的尾巴甩的啪啪响,随后委屈地耷拉下来:“可是……老师并不想留下。” “他为我们传授的一切,都是为了未来干净的离别。” 萤火在草丛间悠悠荡荡,三人沉默下来,芳行摸了摸有感觉的狐狸耳朵,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他不在乎我们,朦云神树,还有那些会造福后人的知识,先生完全没有必要尽心尽责地传授给我们。” 一股痒意传来,芳行下意识抖起耳朵,宝蓝色的眼眸满是认真:“所以,既然先生一定要离开,我们就应该让先生毫无负担的离开才对。” 第182章 里安盯着芳行的的眼眸,将视线转移,没有望远镜,沙滩上的身影在眼中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知道了,谢谢。”里安憨厚地笑了起来,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变回了原样:“有神明大人的帮助,先生的旅行肯定会安全顺畅很多。” “这是一件好事啊。” …… 在沙滩上,感受着诸多视线的汇聚,秦和瑟盯着和奥罗巴斯交握的手,忍不住磨起了牙根。 “好了没?” “还有一点。” “那就这么握着?” “嗯。” 淦! 秦和瑟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尽量心情气和地对奥罗巴斯说道:“你的意思就是,不管我答不答应,你都会跟着就是了?” “对。”奥罗巴斯点头,解释道:“但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会躲在远处,不让你注意的我的存在。” “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干预,我只保障你的安全,行吗?” 还问我?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啊,真是造孽啊……” 手中暖流渐渐流淌成一个完整的图案,秦和瑟摸着颈下已经褪去的蛇形徽记,无奈地再次叹气。 “行吧,你跟我一起走吧。” 秦和瑟看着奥罗巴斯写在脸上的“有什么问题”,抑制住了一拳揍上去的冲动。 “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走,不用跟在后面。”暖流消失,秦和瑟立刻收回手掌,一片柔软的银色鳞片服帖地嵌在掌心,没有任何异物感。 “反正腿长在你身上,我还能砍了不成?” 虽然言语依旧犀利,但不再如之前那般充满攻击性;秦和瑟随手一甩,一小块银色闪过,奥罗巴斯刚刚握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一把钥匙。 “这是我定的船舱钥匙,还有一些东西需要收尾,但已经算是成品了,可以出发。”又一个东西抛来,奥罗巴斯展开看过,是一个港口的停泊申请。 “大概一个月后,我会从离岛出发,有什么事需要收尾的,现在去办吧。” 秦和瑟潇洒地转过身,回顾奥罗巴斯呆愣的眼神,脸上绽开愉快的笑容。 “记住,过时不候哦~” ……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三川花祭也算是在愉快中度过。 在得知先生将与蛇神一起旅行时,三小只都是难掩的兴奋,并且信心满满地向两人保证,在两人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一定会好好管理海祇。 里安像是解开了某种心结,虽然还是内向的性格,但这次,在另外两人没有提起的情况下,第一次主动抱住了秦先生。 “先生,祝你旅行顺利。” 在真的后续“补课”过后,影明白了瓜的所在,但她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真会认为那两个人会结为伴侣。 真听了她的疑惑,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现在还不好说,但信我,以后你就知道了。” 因为要等大蛇一个月,秦和瑟不想在离岛闲的发慌,于是开着刚刚做交工的船,开回了清籁岛。 但这次并不止有他一个人。 “开船技术不错啊!”狐斋宫撑在栏杆上,眺望渐渐远离的离岛:“这还是我第一次坐你的船呢!感觉真不错!” 虽然这只狐狸有些聒噪,但整个航程还是非常顺利,船本身没有什么大问题,在物质层面,去往大陆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成功验收的秦和瑟停泊好船只,转身扎进了猫咪神社,和猫猫们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猫猫我来啦! 狐斋宫看这里这么多猫,来了玩闹的兴致,变回了白绒绒的本体,和这些花色各异的猫猫玩闹在一起,没有一点大妖的架子。 尤其是在秦和瑟第二天早起,看到一只白狐抢到树上的好位置,在猫猫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对此有了深深的体会。 在清籁逍遥三天后,秦和瑟摸过一只白色奶猫的头,拉着依依不舍的白色狐狸,再次登上游船。 虽然私心往这里跑了一趟,但测试还没有结束。 秦和瑟的计划是绕过海祇与八酝岛之间的无名砦,中间不停歇,直接开回离岛。 路程足够远,能把要检验的都检验好几遍,还能再简单走一次海祇还有稻妻,血赚! …… 清晨,漆黑天空渐渐涌上橘色。 秦和瑟站在“小红号”满是火红的甲板上,见到远处海洋中一闪而过的银色身躯。 他招招手,浪花浮起,银色的巨蛇从海洋之中显出身形,伴随一阵恍惚,奥罗巴斯站上了甲板。 和以往的朴素不同,奥罗巴斯看着秦和瑟满身“花里胡哨”的装饰,抿起嘴唇,努力抑制自己的笑意。 “想笑就笑吧。”秦和瑟捏了捏耳垂上挂着的缩小版御守,感受着比以往沉重数倍的衣物,无奈叹气。 “他们说这是保海运恒通,平安顺心的,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带上。” “东西有点多,等出发就能卸下了。” “虽然我不信这个,但好歹是一片心意,先留着吧。” 奥罗巴斯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港口,没忍住问道:“我以为……她们回来送行。” 毕竟之前看她们对于这件事的热衷程度,不应该会缺席这么有仪式感的事情。 第183章 “昨晚喝了一晚,该告的别已经告过,没有必要再专门走这一步。”咸咸的海风拂过,秦和瑟又捏了捏耳垂上御守,对于御守□□的手感有些上瘾。 “还有一个问题。”奥罗巴斯见船锚已经收起,问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我们要去哪?” “嗯……不知道。” “?” “没有地图,自然就没有目标,能走到哪里就去哪里呗,反正要畅游提瓦特,去哪里都可以。” 船上只有他们二人,奥罗巴斯一到,船锚自动收起,风帆落下,破开浪涛,鲜亮的船离开港口,在尾后留下一串长长的白色浪花。 “出发喽!” 第九十七章 苍茫雪山之下, 凛冽的寒风穿过原本春意盎然的山谷,绿草被白雪覆盖,路边皆为冻骨。 最后的记事者乌库(1)行走在海岸上, 他努力凿开一处冰面, 拿出一块冻到没有办法吃的冻肉, 穿上磨好的骨针, 扔进了冰窟之中。 古国只剩下他一人苟延残喘, 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这只有风声的孤独生活,决定找一点“活动”来打发时间。 简陋的鱼竿抛下海面, 乌库坐在石头上, 望着白茫茫的风雪,静静发呆。 他想起繁华的都市, 苍翠的神山,茂密的古树, 还有围着祭台,欢歌笑语的亲人。 本来以为,他们找到了这无尽冰原里永世不灭的乐土,沙尔·芬德尼尔的幸福一定会永远存续, 如同这棵贯通大地、永不凋败的银白之树。 但这一切, 都被天空的“馈赠”毁灭殆尽。 自天空降下天钉, 这座风雪中唯一的庇护所被风雪入侵, 银白之树枯萎, 沙尔·芬德尼尔被坚冰围困, 成为了一座空城。 鱼竿略微有些动作,乌库眼神一凝, 使尽浑身力气,和冰下的鱼较劲。 在来回拉扯了几分钟之后, 乌库终于见到了鱼的样貌——雪白的鳞片,细长的上吻,和传说中的雪中君一模一样! 这么好看的鱼肯定不能用来吃,养着吧;在哪里养呢?我记得有一处水池还有流水没有结冰,就养在那里。 短短几个瞬息,乌库就已经将这条鱼的未来安排的明明白白;随着鱼儿逐渐出水,乌库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扩大。 正当他沉浸在喜悦中时,一阵冰面破裂的铿锵之声骤然传来,厚厚的积雪被震开,露出底下漆黑的海面。 巨大的裂缝在脚下蔓延,乌库在鱼和安全之中短暂的取舍之后,立刻抛下拽不动的鱼竿,飞奔回地面。 百米冲刺的后遗症让干燥的肺灌满了冰冷的风,血腥味漫上喉咙,乌库剧烈咳嗽着,饮下捂在怀里的水袋。 发生什么事了? 乌库还没有反应过来,铿锵声再次传来,冰面破碎,浪花拍上积雪,卷去冰上的白。 风雪之中,如火焰般赤红的庞然大物撞上冰雪下坚硬的岩石,一阵木材迸裂的声响在巨物上炸开;巨物又向前推进了一点后,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巨物停下了脚步。 乌库仰视着面前这座超出他知识范围的造物,躲在岩石后面瑟瑟发抖。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 “这里也太冷了吧?” 秦和瑟将手伸到保护之外,刀子般的风狂躁地刮过,让嫩白的手心立刻变得紫红。 借着被冻僵的手,秦和瑟拿进来一大片雪花;从外表上看,这些雪花非常“普通”,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 看着只是单纯的风大且冷。 雪花化为清水,秦和瑟下意识想随手在衣服上抹掉,就被奥罗巴斯抓住。 “你这样太莽撞了。”暖意从大蛇的手掌中传来,冻僵的手渐渐有了知觉:“如果这风里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你的手可能就废掉了。” “魔神的权能各不相同,你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有能力在风中掺杂什么危险的东西。” “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放心,我用因果推演过了,我伸出去没有生命危险,所以才把手伸出去的。”秦和瑟动了动僵直的手指,圆滑的指甲在大蛇手心微微颤过,带起丝丝痒意。 “这里的风雪是自然因素,没有魔神的影响和干预。” “如果没猜错的话,前面这座雪山后面应该是一片冻原。”手已经暖和了起来,但这份暖意让秦和瑟感到舒服,所以顺势把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 “你不是蛇吗?我记得蛇是变温动物,你怎么这么暖和?” 过于舒适的温暖吸引了秦和瑟的注意,他搓着奥罗巴斯的双手,吐出一口白雾。 见奥罗巴斯没有和他一样呼出白雾,秦和瑟眼眸一转,迅速伸出手,探进了大蛇的衣领里。 和想象中的温暖不同,奥罗巴斯的皮肤触感温凉,如同打磨顺滑的玉石,冰冷却不扎手。 “只是调整身体一部分的温度而已,不算是难事。”奥罗巴斯对于秦和瑟的“突然袭击”并没有什么感觉,而是贴心的捂上双手,继续帮他暖和身体。 “哦~”秦和瑟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坏笑一闪而过。 秦和瑟的手被固定在了大蛇的脖颈上,两人以诡异的姿势一起走到了船边,向下望去。 船底有了大面积的破损,断裂的木板歪七扭八地插在冰雪中,将船也一起固定在冰面之中。 船现在肯定是开不了了,下面的大窟窿需要大量木材修补,也不好乱动,只能先留在这里了。 第184章 “既然走不了的话,就在这里逛逛吧!”仰望这座隐藏在风雪中的大山,秦和瑟丝毫没有船被毁坏的难过情绪,反而非常兴奋地抽出手,回船仓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正好看看有没有木材,等修好再走也不迟。” 奥罗巴斯对于这个想法没什么意见,也跟着一起回去收拾。 船帆收起,备用锚也一起放下,以防船被大风吹跑;收拾好里面的物质,盖好“欺骗”,在确保没有人能看到这艘船后,两人一同下船。 因为没有地图,再加上秦和瑟的“随波逐流”,他们便在海上随着洋流慢慢漂泊了将近一个月。 在此期间,因为大船的难操作性,两人在这平淡又不算太惊险的旅程中,逐渐培养出了默契,至少摸清了对方的习惯。 秦和瑟对于万事万物都没有什么讲究,突出的就是一个“没事就行”,什么都可以商量。 唯独睡觉和吃饭这两件事,是绝对不能含糊。 在船上的一个月,秦和瑟烹饪了不下几百种鱼,几十种烹饪方式,每天都不重样,并且滋味绝佳。 要不是奥罗巴斯的本体足够庞大,这具身体也是想捏就捏,现在的大蛇应该已经发福了。 他将成为史上第一个被喂胖的“前”魔神。 奥罗巴斯喜欢规则和章法;比如每天定点检查各个船只要点,划定船只航行的大致方向,还有最重要的,仔细研究秦和瑟的每一步烹饪。 奥罗巴斯记了厚厚一本“食谱”,大到如何挑选食材,小到腌制需要放多少秒,都做了详细的书写。 秦和瑟对此非常不理解,尤其是在看到大蛇写下需要五十二粒盐的时候,他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 好像是学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学。 朋友,你到底是在学做菜,还是打算去炼金? 两人踏上了松软的雪地,呼啸的寒风从脸颊刮过,留下一阵鬼哭狼嚎的声响。 秦和瑟向奥罗巴斯示意了一下躲在石头后面的人,脑海里想起了秦和瑟的声音。 “我们先回避,等他恢复过来再来找他。”秦和瑟裹紧了身上的皮草,指向东南方向:“那边看起来风雪少一点,先去那里看看,怎么样?” “好。”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大雪很快抹去了他们的行踪,只留下了茫茫白雪。 在石头后面躲了许久的乌库蜷着身体,在经过了许久的思想建设后,他终于鼓起勇气,从石头后面露出一只惊恐的眼睛。 没有想象中的可怖怪物,也没有天崩地裂的灾难,除了破裂的冰面昭示着环境的变化,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梦。 第九十八章 沿着海岸线行走, 顺便清掉一个丘丘人营地后,在一块小孤岛上,两人找到一个很奇怪的机械。 它的外形像一个没有头的巨人, 或者说是过去世界里的刑天, 发亮的“眼睛”被安在了胸膛, 手臂长的如同长臂猿。 感觉到有人接近, 机械的眼睛瞬间大亮, 一束激光毫无预兆的射向了二人,灼热的高温融化冰雪, 露出了下面漆黑的土壤。 虽然还有余威, 但这对于两位“魔神”而言,过于小儿科。 不出一刻钟, 秦和瑟将整个机械拆解完毕。 生锈的零件被分门别类的码放整齐,还保留着些许温度的核心被摆在正中心, 宛如被刚刚剥下的心脏,跳动着最后的挣扎。 “奥罗巴斯,你快过来看看!”摸索着金属上的回路,秦和瑟感到十分惊喜:“这玩意是个好东西啊!” 镌刻在金属上的回路非常复杂且精密, 随着因果的推演, 源源不断的信息涌上意识之海, 形成一道连天的瀑布。 原本在摸鱼的小红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成吨的信息蒙头刷下, 直接被砸进意识深处。 哪来的这么多知识?你又去哪里薅羊毛了? 看着陡然增加的工作量, 小红烦躁的甩起尾巴,一边嘟囔着假期结束, 一边任劳任怨地把新加入的信息整理好。 奥罗巴斯见秦和瑟满脸兴奋的摸着回路,像是面对一件绝美的艺术品一样, 眼中的灼热都快将金属融化。 大蛇也学着他的样子,拿起一块回路,细细观察。 这些纹路似乎是某种法阵,这些阴刻而成的线上似乎有过物质流动,即使被拆卸下来,纹路依旧残留着一部分金灿。 奥罗巴斯的手将要抚摸到这些金灿的物质时,被一只快速飞来的手一把抓住。 “这个你不能看!”又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沾染了铁锈味的草木香气再次袭来,遮挡住他全部的视线。 奥罗巴斯乖乖等待着,手里的金属被拿开,伴随着清脆的声响,金属片被扔在远处。 又过了一会,秦和瑟没有任何的动静,奥罗巴斯察觉到他的异常,拿下了遮挡视线的手。 秦和瑟眼神涣散,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但还是打起精神,努力瞪大眼睛盯着奥罗巴斯。 “秦,你……” “我没事,只是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反应有些猛。”秦和瑟猛烈地甩起头,快到连额前的碎发都像是触电一般耸立。 不过就算甩成这样,右眼上的眼镜也没有丝毫要掉的样子,金色的细链随着动作摇摆,像是粘在眼镜上一样。 “我目前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你有前科,还是别碰为好。” 第185章 秦和瑟也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简单的纹理而已,随便一推,就“看”到了之前在渊下宫感受到的奇怪力量。 祂似乎察觉了有人在探究祂,刚想抓住秦和瑟的马脚,还好“他”比秦和瑟反应更快,立刻切断了推演与联系。 淦!这提瓦特怎么遍地是危险? “要我帮忙吗?”奥罗巴斯看秦和瑟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差,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一样:“要不我来收拾吧,你先休息一下。” “我会注意不碰那些纹路的。” “不行,这些你别碰。”秦和瑟拜了拜手,双眼没有焦距,只能伸出手指,摸索着捏了捏大蛇的脸颊。 “放心,这里可不只我们两个人,我们还要帮手。” 话音未落,许久未见的小红凭空出现,和之前在“河”的时候一样,原本空洞的眼眶中,出现了和秦和瑟一样的淡棕色瞳孔。 “这里有小红就行,我们先去别处转转吧。” 秦和瑟将背后刚刚积上的薄雪扫去,说着话站起身来:“之前那个人好像往这里来了,正好去打探一下。” 他还没有站起,就被奥罗巴斯一把摁在岩石上的一片空地;秦和瑟稍微“努力”挣扎了一下,肩膀上的手纹丝不动。 “我去吧。”奥罗巴斯望着对方明显没有焦点的眼瞳,无奈地叹气:“你现在还是好好休息,等接触好了之后,我再带你过去。” “……行吧。”秦和瑟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见人,干脆把任务甩出去:“那就拜托你啦!今晚是睡帐篷,还是睡屋子,就看你的口才了。” “我等你消息。” 奥罗巴斯消失在风雪之中,秦和瑟揉了揉太阳穴,眼前依旧一片白蒙蒙,什么都看不见。 “小红,对于这些零件,你有什么看法?”秦和瑟用脚尖挑起一块螺丝一样的衔接件,将它踢到小红的爪上。 “我的意见就是——离它们远一点。”小红小心收拾着零碎的零件,将它们装在一个不管装多少,都没有变大的袋子里:“至少不要去探究太深。” “这玩意不仅血腥味很重,而且因果很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过,并且影响它的能量权限很高。”将零件全部装进去,小红颠了颠袋子的重量,感觉比想象中要沉不少:“从感知来看,这份力量似乎是想掩盖一些事情。” “这个世界对于‘泄密’的处理很简单,就是‘没有破绽的抹杀’。”小红拎着袋子上的绳索,起了玩心,把袋子像甩悠悠球一样,在速度达到最快时,猛然一丢! 袋子在惯性的作用下,基本无视了大风的阻力,飞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咱们毕竟是来旅行的,没有必要掺和他们的事情。”小红拍了拍爪子上不存在的灰,带着些许得意的微微扬起头:“咱们走好自己的路就行,别管那些有的没的,知道没?” “我当然知道,不用提醒我。”秦和瑟的感知延伸到奥罗巴斯身边,“看”着大蛇与那位名为乌库的人交流。 奥罗巴斯太高了,只有一米七左右的乌库在大蛇面前就像是一个矮人。 奥罗巴斯知道自己的身高对对方过于压迫,主动低下头,尽量与乌库平视,希望他不要紧张。 乌库感觉到对方身上满是威严的气场,即使大蛇的态度十分柔和,乌库也难掩对大蛇的敬畏。 忍不住啊! 秦和瑟看着这莫名滑稽的场景,嘴角扬起,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红听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盯着秦和瑟仍然涣散的眼眸,突然感到一丝烦躁。 “秦和瑟。” “?”来自小红的情绪拉回了秦和瑟的注意,瞳孔逐渐有了焦距:“不好笑吗?我觉得挺好玩的啊。” 视线刚刚恢复,秦和瑟就被突然贴脸的龙头吓的一惊,差点一拳揍上去。 “咋了?怎么突然这么烦躁?”盯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瞳孔,不知为何,心底涌出一份心虚。 不对,我心虚什么? “你思想钢印去了吗?” “啊?”秦和瑟感到莫名其妙:“当然去掉了,任务都完成这么久了,我还留着干嘛?” “那……你觉得奥罗巴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行吧,做事果断但不莽撞,待人接物也算温和,尤其是对他的信徒。” “就是有时候做事非常死板,不用我多说,看他做饭就知道了。”秦和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拿出压箱底的小鱼干恶狠狠地嚼着。 “虽然喜欢耍阴招,但目的是好的,结果也算是好的,但就是让人有些……不!非常不爽。” “明明没必要那样藏着掖着,就非要把所有事情都藏起来一个人解决,真的很让人火大!” 秦和瑟又想起了之前大蛇瞒着他,要将一切托付给他的时候。 就像是你的好朋友欠了巨款,为了还债,借你的身份办了巨额保险,再直接等高利贷的人把自己打死。 这样钱有了,事是解决了,但人也没了。 谁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啊! “明明这件事都过了三年了,但还是越想越气啊!” 小红圈在秦和瑟身边,听着他的抱怨,默默地为他挡住了风雪。 “那么……你希望和奥罗巴斯保持什么样的关系?” 第186章 秦和瑟止住了话语,挑起眉头,瞧着小红满脸不可思议。 “我们是朋友啊,还能有什么关系?”秦和瑟张着满是油污的双手,放进了小红的鬃毛里:“难不成还能发展成恋人?你在想什么啊?” “作为旅行之人,如果不打算在此停留的话,爱恋给双方带来的只有痛苦。”秦和瑟把手指擦的干干净净,给了小红一个脑瓜崩。 “怎么睡了几个月睡糊涂了?问这么一个不靠谱的问题?” 你难道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和以前比很反常吗? 之前那么多人都想跟着你,你那一次不是走的干净利索?还专门等一个月? 小红咽下了心中的疑问,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无辜地闪着大眼,装起来可怜。 “好啦,别想太多。”安抚似的摸了摸小红的头,隔着纸巾拿了一块鱼干给他:“我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以后再说吧。” “放心,以后就算给你找了一个后妈,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小红翻起大大的白眼,看都不看秦和瑟手里的鱼干,而是直接将头探进了装鱼干的纸袋里,叼出十几个出来,一口就干个干净。 谁看得上你那一根啊? 秦和瑟本想和小红来一个“友好交流”,可正好奥罗巴斯带着乌库回来了,秦和瑟只能作罢,把小红重新塞回意识之海里。 以后有机会再收拾你! 第九十九章 在一处遗迹之内, 原本死寂的房屋里点起了壁炉,冰冷的房屋总算是有了些许生机。 乌库看着家里的简陋,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 很久没人来, 就懒得收拾了。”他挠了挠后脑勺, 拿出自己酿的血酒, 给两人各倒一杯。 作为这座空城唯一的住客, 终于见到活人的兴奋让他有些手忙脚乱。 “你们先在这休息,烤烤火, 我去去就来。” 乌库风风火火地跑出了门, 去了储存食物的仓库,打算做些好的。 秦和瑟蹲坐在壁炉旁, 望着跳动的篝火,将感慨和叹息咽进了肚子里。 在这一路的交流下, 旅行二人组知道了这座山的名字,和这座空城为何只剩他一人。 乌库已经极力掩盖自己的悲伤,但在对方在话语间消散在狂风中的眼泪,还是没有逃过二人的眼睛。 其实秦和瑟知道, 他并没有全盘托出, 但这对于一个刚刚认识的人来说, 过早倾诉一切显得过于蠢笨。 “从天空降下的钉子……”秦和瑟拨拉着壁炉里的干柴, 见大蛇也坐了过来, 便问起了刚才的细节:“你见过天空下钉子吗?” “没有。”奥罗巴斯仔细回忆了一番, 在记忆里没有任何有关于“天钉”的记忆:“我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天钉。” “或者说——我从未听说过‘天空岛的惩罚是降下天钉’这么一个说法。” “对啊,你当时是直接抹除, 哪里还用得上什么‘天钉’啊。”秦和瑟望向窗外被厚厚的乌云遮盖的山顶,疑惑只增不减。 “应该是他们认为‘天钉是天空岛降下的惩罚吧’。”奥罗巴斯拿出自己之前做出来的小点心, 给他压一下血酒的腥气。 “毕竟天空岛没有回应过他们,会这么认为也算正常。” 点心是奥罗巴斯照着自己的“食谱”做出来的小鱼干,因为鱼比较大,盐放少了,感知上有些寡淡,不过作为清口的食物也很不错。 用水壶烧了一壶热水,秦和瑟小口抿着,驱散身体的寒意。 虽然他完全可以催动“信息”让自己暖起来,但他还是喜欢这种原始的取暖方式。 “还有一点,天空岛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从行囊里拿出一块树莓干,把它扔进热水里,泡成了一杯简易树莓水。 “他们并没有做什么,甚至科技水平还不如渊下宫,不应该会招到如此惩罚啊?”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奥罗巴斯也学着秦和瑟,泡了一杯苹果水:“那就是天钉的坠落,与芬德尼尔本身,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你的意思是……天钉是为了完成什么事情而降临在此,而气候变化只是顺带?”秦和瑟摩挲着陶土杯自带的磨砂纹,感到逻辑吻合。 “很有可能,毕竟天空岛不可能只是为了消灭一群人,就动用极大的力量,从资源利用方面逻辑并不太合理。” “不过,如果是这样一个原因,我们就不应该掺和了。”秦和瑟拿出一个叉子,将泡软的树莓一口吃掉:“哪知道它又会蹦出来什么天理不让知道的事情,又要了杀人灭口?” “就当一个故事听好了,别太上心。” 乌库抱着一大堆冻肉和蔬果,踉踉跄跄的走了回来。 肉有很多,但蔬菜只有一个已经烂心的卷心菜,乌库一直舍不得吃,将它冻了好久。 秦和瑟也知道,这种环境下很难有蔬菜生长,于是他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大堆土豆和卷心菜,作为借住的报酬。 乌库看着这一大堆蔬菜,不大的眼睛骤然迸射出灼热的光芒;他恭敬的接过,又拿出一颗土豆,打算一起做成今天的晚饭。 “我来帮忙吧。”见乌库对着土豆犯难,秦和瑟主动请缨,为三人做了一份土豆烩肉。 乌库将上好的雪猪肉做成肉排,用作主食,再带上秦和瑟的土豆烩肉,一顿晚饭吃的格外舒心。 第187章 雪山的天很快就黑了下来,乌库整理出两人的房间;陈旧的棉被被壁炉烘的暖呼呼,看起来非常舒服。 但有一个问题——乌库家里只有这一个空房间了。 之前在船上的时候,两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所以一开始秦和瑟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真正注意到最后一个空房间里,只有一个双人大床的时候,秦和瑟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和大蛇同床共枕。 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他们三年前也在一张床上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秦和瑟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看着已经洗漱完毕,在整理行囊的奥罗巴斯,秦和瑟想起了之前小红的话,不自在的感觉愈发强烈。 有些事情不能点破,一旦有意识注意,味道一下子就变了。 就比如现在,两人要睡一张床这件事。 “喂!小红!”秦和瑟实在不想盯着人看,选择转移目标,缩进意识之海找小红“麻烦”:“说!是不是你捣的鬼?”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你冤枉我!”还在收拾信息的小红在深处委屈地甩起波浪。 “我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帮你收拾这些烂摊子,你倒是来挑我的坏了。”小红在秦和瑟面前装起了柔弱,抱着大腿嘤嘤作哭:“我跟了你这么些年,和劳工似的,一天都没有懈怠过,你为何如此不信任我,嘤嘤嘤……” “你……你别这样。”秦和瑟甩着缠在腿上的一大坨红,实在受不了它矫揉造作的腔调:“我知道不是你,我闹着玩的。” “这不就得了!”小红见目的完成,立马变回正常的语调,从秦和瑟腿上下来。 “你与其在我这里逃避现实,还不如问问人奥罗巴斯愿不愿意和你躺一张床上。”小红抬起它纤长的爪子,梳理自己皱起的鬃毛:“要是他不愿意,你不就不用纠结了吗?” “可是……就一张床啊,不睡这,睡哪里啊?” “你两又不是真正的普通人,随便那个变回兽型,缩小一点睡不就好了?” “对哦!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话音未落,秦和瑟唰的一下窜出意识之海,小红瞧他一点没开窍的样子,默默摇了摇头。 其实也是,钢印打久了,就算已经去除,也需要一些时间缓缓。 就是不知道对面那条臭蛇是什么想法了。 秦和瑟回过神,奥罗巴斯已经将该拿出来的都拿了出来:秦和瑟自己造出来的牙刷和木杯,便携式衣柜,衣架,换洗的衣服,还有两套睡衣。 一套秦和瑟的,一套奥罗巴斯的。 秦和瑟对于“回到住所一定要换睡衣”,有着谜一样的执着,即使他的睡衣在真正睡觉的时候都会脱掉,但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的打算。 为什么要改?穿着衣服睡觉多不舒服啊?还是在盖大棉被的时候。 在三年前短暂同居的时候,奥罗巴斯就知晓了他这个习惯,于是每次都会帮他拿好睡衣,并在他脱掉准备睡觉的时候,帮他叠好放在旁边,方便醒来的时候穿。 秦和瑟看着基本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自己,又一次不可抑止的心虚了起来。 不对,你心虚什么? 是他自己要跟来的,活也是他自己接的,他想干就让他干,我秦和瑟有什么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吗? 好像哪里都是问题。 “那个……奥罗巴斯……”秦和瑟鼓起勇气,戳了戳还在整理衣物的大蛇:“就是……我们要是睡在一起,你会不会不自在?” “你想不想一个人睡?” “嗯?没有啊?”手没有停的奥罗巴斯有些莫名其妙:“之前不都是这样吗?有什么问题?” “这个……”本来很正常的话语突然变得难以启齿,秦和瑟挠了挠下巴,采用迂回战术:“就是……我睡觉不是不老实吗……你不会觉得太挤了吗?” “没有,你睡觉很安静,不会乱动,也不会说梦话。”奥罗巴斯对于秦和瑟一下子涨红的脸感到十分奇怪:“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哪有!没这回事,啊哈哈哈……” 飘忽的眼神暴露了秦和瑟的心虚,他嘴唇一抿,拿起牙刷和毛巾风一样的窜出了门。 “我先洗漱一下,回来再说。” 奥罗巴斯望着闭紧的房门,还有手里刚刚挂上,属于秦和瑟的外袍;看着和自己明显要小一号的衣服,奥罗巴斯思索起秦和瑟的意思。 难道是……嫌我太大,太占地方了? 秦和瑟站在冷风里,脸上的热气被寒冷带走,沸腾的大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冷静,秦和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保持一点距离而已,这没什么。 这没什么。 在有了足够想心理暗示后,秦和瑟调整好心态,回到了房间之中。 但令秦和瑟意外的是,奥罗巴斯并不在房间里;可秦和瑟一直在门口洗漱着,没有见到他离开啊? “奥罗巴斯?”秦和瑟呼唤了一声,厚实的棉被传来响动,一只银色的小蛇头从床边探出,睁着圆溜溜的眼眸看着他,呆萌到有些可爱。 “你不是觉得挤吗?”变的幼嫩的声音从小蛇口中呼出:“我缩小成这样,把空间让出来,这样就不挤了。” 第188章 “可以吗?” “可……可以。”秦和瑟也没有想到这一出,但事情既然解决了,就没有争论的必要。 秦和瑟满心欢喜地上了床,缩在被子里,摸索到藏在深处的小蛇。 “谢谢你,奥罗巴斯。”秦和瑟有些得意忘形,蠕动着挪到蛇头旁边,欢快地亲了一口小蛇的头。 “晚安,明天见。” 秦和瑟心安理得地挪出被子,呼吸着新鲜空气,在困倦的作用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被亲了一口的小蛇僵在被子里,奇怪的情绪在胸膛跳跃;他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他听到秦和瑟均匀的呼吸声,才轻轻爬出被子。 小蛇抬起头,将下巴小心放在对方细软的发间,草木的香气里,星空的气息与做饭时带上的细微烟火气融为一体,矛盾又平和。 他不知道心中跳动的是什么,但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抱住面前的他,将空气中所有属于他的气息据为己有。 分岔的细舌吐出,在满是对方气息的环境之中,奥罗巴斯逐渐有了困意。 在最后的清醒时刻,奥罗巴斯眯着眼睛,蛇吻不受控制的,碰上了秦和瑟的后颈。 晚安。 第一百章 第二天到来, 秦和瑟苏醒的时候,天空在风雪的遮挡下没有一丝光亮。 秦和瑟算了算时间,确实已经天亮, 他便翻身下床, 把被子里的小蛇捂好, 起床准备早饭。 昨天他们已经获得了雪山的地图, 现在的打算是先把这些在地图上标识过的地方逛一逛, 而再向内走的冰原深处,先不去探索。 秦和瑟是想去的, 但毕竟冻原里的情况未知, 为了两人的安全,还是不要冒这个险比较好。 在游览差不多之后, 便可以去准备些木材把船修好,继续往南边走;往南就是之前最为混乱的战场, 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奥罗巴斯说过,他的故土是一片与大海相连的赤色荒原。 其中魔神众多,最强的,也是将奥罗巴斯驱逐出大陆的魔神, 名为赤王阿赫马尔。 而在此之外, 除稻妻和海祇, 剩下提瓦特的其他地区情况他并不了解。 不过奥罗巴斯现在已经不是魔神, 回去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秦和瑟虽然是魔神, 但一没信徒, 二没领地,被针对的可能性很低。 走一步看一步吧。 见乌库也没有醒, 秦和瑟便拿出之前存的面粉,打算和面做疙瘩汤喝。 昨晚专门剩下的猪棒骨焯水去末, 再小火熬煮,加上番茄和和好的面糊,一份暖胃香醇的疙瘩汤就做好了。 缩在被窝里的奥罗巴斯被一阵香气稍稍唤醒神志,细舌探出,沾满了空气中浓郁的香气。 奥罗巴斯睁开眼睛,秦和瑟并不在旁边,被窝里的余温和面食的香气告诉他秦和瑟现在八成在厨房。 化为人形穿上衣服,奥罗巴斯轻脚走到厨房;秦和瑟刚盛出一小碗尝过味道,见奥罗巴斯来了,就将碗递给了他。 “来的正好,尝尝味道怎么样?”秦和瑟根据自己的口味,往碗里加了一咩咩盐:“如果觉得淡就再加点,我好往锅里加。” 手里的汤混合着肉丝和番茄块,还有大小不一的疙瘩裹在粘稠的浓汤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汤有点烫,奥罗巴斯小小地嘬了一口,疙瘩虽然有大有小,但都已经熟透,浑厚的荤香裹挟着轻盈的面香,佐以酸酸甜甜的番茄,油润又清爽。 “淡吗?”秦和瑟看奥罗巴斯面无表情,但又主动喝了一口的举动,眉尖一挑,往汤里加了一点盐。 看来是正好。 乌库也起了床,在秦和瑟的“热情推销”下,获得了一大碗暖呼呼的汤。 吃饱喝足,奥罗巴斯利落地收拾好物品,准备进山。 山里路途遥远,只驻扎在一个地方明显不现实,好在两人之前就准备好了防风保暖的帐篷,以备不时之需。 乌库望着窗外的高山,有些心不在焉,等秦和瑟二人向他告别的时候,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抱歉,走神了。”乌库摆了摆手,将杯中血酒一饮而尽:“我送送你们。” 奥罗巴斯想说什么,但秦和瑟提前拉住了他,在乌库看不见的地方,他微微摇头。 奥罗巴斯明白了秦和瑟的意思,没有拒绝他的跟随,一起顺着路从海岸线走向路口。(1) 路口之上,狭小的山路曲折向上,连绵的大雪让这条路看起来没有尽头。 “两位,我知道这有些不合时宜。”乌库哈出一大口气,低着头,揉搓着自己的手套。 “只是……我有一个请求。”乌库在怀里摸索着,拿出一个用鲜花干制的书签。 “山顶上面……应该还有一点生机。”乌库轻柔地抚摸着书签,眼中流转着悲伤:“如果在山上看到这样的花,可以麻烦您帮我带三朵下来吗?” “只要三朵就好,如果没有就算了。” “它叫塞西莉亚花,它曾经开满整座山;但现在,这朵花要彻底消失在寒冷之中。”乌库再次吐出一口气,将书签被郑重地递给了秦和瑟。 “我已经年迈,登不上这陡峭的山崖,所以只能拜托各位。” “等您归来时,我会给予您足够的报酬。” “可以……答应我的请求吗?” 书签被递到了秦和瑟面前;他和奥罗巴斯对视一眼,同时隐晦地凝起眼瞳,观察起乌库被手套层层遮盖的双手。 第189章 “……好,我答应你。”秦和瑟细细将花朵在脑海中描绘,在现实中,他将书签推回去,摇了摇头。 “我已经知道了它的样子,可以向你保证,两个月之内,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 乌库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中,秦和瑟速写出一张塞西莉亚花,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他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奥罗巴斯看得出乌库的隐瞒,并且他还在乌库身上闻到了某些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这让他觉得,这件事里面有诈。 “放心,没有什么大事。”秦和瑟将速写收起,拖着还在望着乌库的奥罗巴斯往山上走。 “而且说实话,我们下来的时候,不一定能看到他了。” “这两个月的期限,是给我们的,也是给他的。” 顺着陡峭的石壁向上行走,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呼号的风声在耳边刮过,让人心生烦躁。 奥罗巴斯本想和秦和瑟并排走,好利用披风遮挡一些风雪,但秦和瑟却主动走在前面,和大蛇拉开了一些距离。 “这里山崖陡峭,走两个人太危险了。”秦和瑟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在疏远什么,很自然的继续向前。 作为两个有着神明级别能力的生灵,这悬崖看着可怕,但对于两人并不是难事。 奥罗巴斯虽然不理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跟在秦和瑟身后上了山。 他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只要保护他的安全就行。 上山的路曲折遥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地图上标注的一处遗迹。 和之前的遗迹一样,里面空无一人,原本的木质结构已经被狂风摧毁殆尽,只剩下被雪掩埋的痕迹,和伫立在原地的石壁。 靠着背风的石壁还有没完全黑下的夜色,两人搭好帐篷,捡来树枝在旁边升起一团小小的篝火。 石壁没有缝隙,将帐篷和篝火保护的严严实实,秦和瑟架起简易的炉灶,挂起铁壶烧起热水。 奥罗巴斯在帐篷里铺好保温隔湿的兽皮,还有秦和瑟自己缝制的两个兽皮睡袋,金属做的名为“拉链”的连接让人可以自由进出睡袋,格外方便。 等奥罗巴斯将帐篷归置好,秦和瑟已经烧好一壶热水,给自己和奥罗巴斯各倒一杯。 “这里比想象中还要寒冷不少。”秦和瑟搓着水杯,从热水中汲取温度。 “据乌库所说,整个冻原的高度都是高于海平面,海拔高度加上本就不息的狂风,温度要比海边还要低不少。 “难怪他选择搬下去,这里太遭罪了。” “但他也可以搬到山顶。”奥罗巴斯接过水杯,坐在秦和瑟身边,帮他盖上披风:“他自己也说过,山顶的生机还没有完全褪去。” “可那里已经被毁了,只剩下废墟。”秦和瑟下意识往热源靠近,贴在了奥罗巴斯身上:“如果海祇成为废墟,只剩下你一个人,你还愿意回去吗?” “……”奥罗巴斯没有说话,他轻轻抿过表面凉下的温开水,将秦和瑟搂紧。 干制的日落果和提前冻好的肉末一同扔进沸水中,很快一壶简易肉汤就制作完成。 在狭小的缝隙中,“强大”的两人相互依偎着,像是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凡人一样,用棉衣和裘服保暖。 其实很多时候,秦和瑟都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完美解决问题,但他就是喜欢“伪装”成一个凡人。 穿着厚重的衣服,脚踏坚实的土地,像凡人探险家一样,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土地。 如果不是偶尔的特殊情况让他选择用元素或因果解决问题,奥罗巴斯都要认为秦和瑟就是一个普通人了。 并且在旅行之前,秦和瑟就和他强调过这件事。 “我比较喜欢‘自己走’,就是不借助外力,一点一点慢慢游览。” “如果你要跟着我,那你也得和我一样,以防‘作弊’。” 秦和瑟当时还是不太希望奥罗巴斯跟着,言语中存在着些许严肃:“怎么样?能做到吗?” 奥罗巴斯同意了,也做到了。 木材劈啪作响,秦和瑟被揽在奥罗巴斯怀中,宽大的裘袍里,两人的身躯被紧紧包裹在一起,抵御着低温。 如同相伴多年,相互依赖的伴侣。 奥罗巴斯喝着汤,有些心不在焉。 秦和瑟撇到脸旁的细长刘海落在了衣服间细小的缝隙中,颈间传递阵阵痒意。 眼镜不知是由何种金属制成,即使贴的很近,也没有任何属于金属的寒意从此传来,或者说不像金属,到像是一块暖玉。 奥罗巴斯想将它拿开,但还是那不知名的情绪,牵引着他,将手臂牢牢固定在厚实的毛绒之中。 秦和瑟也呆呆的,望着风雪中的杉树与隐藏在山峰;他喝着用于饱腹,缺乏风味的肉汤,心里忍不住挑剔起来: 好淡,只有一点日落果的酸味和肉味,肉里血沫没有清理干净,还有一丝腥,汤也非常混,不像以前的汤,要不清澈味爽,要不浓稠绵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这样吧,等下山了再挑。 囫囵喝下肉汤,身子渐渐暖起,秦和瑟才注意到,自己和某人靠的实在太近了。 ……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在意。 秦和瑟在脑海中安慰自己,但身体还是自觉地挪了挪屁股,和奥罗巴斯保持了一些距离。 第190章 颈项间的痒意消失,奥罗巴斯微微一愣,看着在披风里捣鼓的秦和瑟,用眼神表达了疑问。 “怎么了?”秦和瑟假装不明白他的疑问,用同样的眼神回望他:“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奥罗巴斯摇了摇头,将剩下的肉汤喝完。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照普通人的道理来说,应该留一个人守夜。 但秦和瑟为了两人能睡一个好觉,主动开启了“欺骗”,将整片石壁和他们自己全部隐藏了起来。 在细微而连绵的呼吸声中,风雪渐渐停下,遮天蔽日的乌云露出缝隙,雪山迎来了难得的晴天。 第一百零一章 柔软的阳光透进厚实的帐篷, 秦和瑟撩开帐门,被光恍惚了眼。 天晴了? 秦和瑟被这难得的景象镇住,雪山高耸入云, 洁白的雪面反射着清晨的阳光, 圣洁而纯粹。 这副美好的景象虽然壮丽。但看到它的秦和瑟并不开心。 他昨天特意推演了天气, 在一个月内, 雪是绝对不会停的。 问题有点大。 奥罗巴斯察觉到秦和瑟的停顿, 也一并掀开门帘,望向远方的绝景。 “雪停了?”奥罗巴斯还在感叹眼前的景色, 秦和瑟突然站起身来, 走向了旁边积累的厚雪之地。 还未披上的外袍滑落在地,扬起一阵白雪;奥罗巴斯拿起外袍, 跟上秦和瑟的脚步。 秦和瑟站在石板之上,将双手插入积雪, 无数条纤细的因果向外延伸,探究着昨晚未知的过往。 雪花没有异常,土壤依旧封冻在积雪之下,但在那些杉树的树根之间, 确有着微弱的联系。 因果再次向下探究, 在极深的土壤之间, 红线触及到一片银白。 够了。 因果被迅速收回, 秦和瑟感受到感知的灼热, 下意识甩了甩手上的温度。 手掌被擒住, 一副手套被套上,秦和瑟一扭头, 奥罗巴斯专注地帮他将手套上的绳子系好。 “没事,不用戴这个。”秦和瑟想把它脱下来:“我们只是以凡人的身份旅行而已, 身体不像凡人那般虚弱。” “这个只是我做着玩的,没必要……”话还未说完,奥罗巴斯便不由掣肘,将手套牢牢系在微微发红的手掌之上。 “但你的手确实很容易受伤。”奥罗巴斯拿出之前的证据:“我们刚来的时候,你的手就被冷风冻伤了。” “为了保险,还是戴上比较好。” “之前你做出这副手套出来,不就是用来防寒的吗?”奥罗巴斯看秦和瑟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在纠结什么:“有什么不妥吗?” “那到没有,只是……”秦和瑟收了一下嘴角,没有再多说:“没事,戴着吧,也挺好看。” 两人回到帐篷,等收拾完全就可以出发前往下一个驻地。 据本地人乌库所说,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能走到一处未封冻的湖,名为“冰湖”。 虽然叫冰湖,但这是龙脊雪山里唯一没有被冰冻的大面积水源,环境虽然寒冷,但比起其他地方可以说是四季如春。 周围有着大量树木生长,也算是雪山为数不多的可以生存的环境。 冰湖旁有很多道路,四通八达,很适合长期扎营,在旁边的天然石壁下驻扎营地,不用担心东西被风吹跑。 没有了大雪的遮挡,沿途的风景更加壮丽;远处连绵的雪山耸立,呼啸的狂风裹挟着大雪,从雪山旁边一绕而过。 这就算是没有因果,也能看出这座山肯定有问题了。 “你探究到什么?”奥罗巴斯想起早上秦和瑟的异常举动,结合自己看到的风景,有了些许猜测:“这座山……是在恢复吗?” “这我不好说。”秦和瑟轻盈地行走在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一排脚印:“我只是触及,还没有到探究的程度。” “只能说,地下的古老根系,也就是乌库所说的‘银白古树’,并没有完全死亡。” “如果有足够的契机,它还有恢复的可能”(1) 没有阻碍的山路格外顺畅,两人只花了原本所估计的一半时间,便到达了未冻结的冰湖。 冰湖澄澈,水里有生命活动的迹象,杉树挺立在湖边,如同在守护这一方净土。 在旁边的石壁下,一大片只有一层薄雪的土地如同铺着金砖的广场,在秦和瑟眼中熠熠生辉。 两人借着石壁搭起行囊里最大的帐篷,隔开一半,将大部分食物和工具保存在里面,剩下的一半作为休息的地方。 奥罗巴斯整理行囊,秦和瑟则去往湖边,找了几个将死的杉树,用工兵铲将它砍下,用于生火,顺带还从湖边找了些形态规整的鹅卵石,好搭一个简单的灶台。 工具整理完毕,木材捡回来了,石头也准备好,两人简单对视一眼,自觉做好分工。 奥罗巴斯负责劈柴和搭炉灶,秦和瑟则前去周围探路,顺便逮几条鱼回来晾成鱼干,当做干粮在路上吃。 长期据点完工,秦和瑟煮着鲜美的鱼汤,想念起之前在海祇吃的烤鳗鱼。 他也想烤点鱼吃,但这些鱼不适合烧烤,虽然脂肪丰厚,但烤制出来的肉干柴噎人,只适合炖鱼汤喝。 算了,就当是暖胃了。 秦和瑟在湖里抓了七条鱼,全都肥美壮硕,一条就够他们两人吃。 第191章 处理好剩下的六条鱼干,鱼汤也煮制完全,将压缩的小麦面饼泡到汤里,晚餐就这样做好了。 裹着厚实的裘服,秦和瑟吸了一口热乎的鱼汤,感觉自己的精神又回来了。 “我看过了,周围大致有三条路。”恢复了些精神的秦和瑟一手端着鱼汤,一手摊开乌库的简易地图。 说是简易地图,其实内容已经被秦和瑟改的面目全非,尤其是他们已经走过的地方,描绘地格外详尽。 乌库的原图只简单画了三个不同方向的箭头,而秦和瑟则将方位,距离,周围的地标建筑都重新绘制了一遍。 宽阔但简单的地图上,一个角落的画风与整张图都格格不入,莫名有些滑稽。 “从这里向北走,就是通往银白古树和芬德尼尔旧址。”秦和瑟指了指带有“攀爬”标识的路口:“这里,也是通往山顶的道路。” “这里有一小节需要爬石头,但不高,问题不大。” 秦和瑟喝了一口鱼汤润润嗓子,点了点东边有着“建筑”标识的路口:“这里是通往星荧洞窟的道路,路是向下的,而且有些曲折,从路口看不清情况。” “但据说里面虽然魔物众多,但景色也很壮观,值得一览。” “而且,星荧洞窟四通八达,可以直接通到古城旧址。” 秦和瑟在两条路之间画了一大圈,将两条路连接起来:“所以,我们可以直接绕一圈,不需要原路返回,更加方便。” “但毕竟里面情况未知,一切视情况而定。” “那这一条路呢?”奥罗巴斯指了指南边画着两棵树木的路口:“我记得这里是通向‘仓库’(1)的路,不去看看吗?” “当然去。”汤快喝完,秦和瑟又挖了一勺汤,嚼着面饼,在路口画了一个圆:“这个仓库并不远,在距离上,一天就可以走上好几回,所以不需要格外扎营。” “我的打算是明天就去,正好看看还有什么‘漏网之鱼’,可以来填充我们的行囊。” 一锅鱼汤泡饼被吃的干干净净,奥罗巴斯非常自觉地拿起锅和碗,躲到角落用雪擦去油污。 秦和瑟缩在篝火边,如同吃饱喝足之后的放空,大脑松懈下来,望着天空一块形状奇特的云朵发呆。 利索地洗完了碗筷,奥罗巴斯没有打扰他的发愣,而是坐在旁边,和他一起望着那朵云。 云虚无缥缈地变幻着,秦和瑟默默地数着云的变化,没有注意到一只雪狐闻着肉的香气,悄悄靠近了他。 雪狐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柔软的尾巴擦过披风,优雅地衔起一块藏在角落的鱼肉。 它好像认定秦和瑟对他没有恶意,衔起鱼肉后,还颇为“懂事”的用头蹭了蹭秦和瑟的裤脚。 等目光挪移到他的身上,雪狐还主动亮出肉块,灵动的双眼仿佛在告诉他:这块肉我拿走了啊,谢谢。 秦和瑟瞧着雪狐主动送上的头顶,眼眸微微亮起。 取下手套,手指抚过雪狐毛绒的头顶,顺着脊背一路抚过,又从头顶顺着耳廓,挠起它的下巴。 雪狐眯着眼睛背起耳朵,秦和瑟的手像是附上魔法,抚摸带来了极度的舒适,让它差点一个侧躺,在地上打起滚。 雪狐矜持又不舍地主动结束秦和瑟的抚摸;水灵的眼眸看看秦和瑟,又舔了舔嘴里的肉,像是做出某些决定,欢快地跳进了树丛之中。 没过一会儿,小狐狸就回来了,还带着一颗小巧精致的日落果。 不仅如此,还有五只可爱的小雪狐,他们躲在石头后面,小小的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 日落果被放在秦和瑟脚边,雪狐抬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示意了一下果子,一副“求摸摸”的模样。 秦和瑟瞧了一眼远处的小狐狸,轻轻挠了挠雪狐的下巴,雪狐被挠舒服了,侧躺下来打滚,亮出毛绒厚实的肚皮。 五只小雪狐见妈妈毫无防备的样子,知道了这里很安全,一溜烟全跑了过来,想往秦和瑟披风里钻。 最胆大的那只小狐狸已经爬上了秦和瑟的大腿,从披风的缝隙中露出头,一脸新奇的望着秦和瑟;后来者见它占了这么好的位置,一下子咬住藏在披风下的尾巴。 两只小狐狸在披风里嘤嘤嘤地闹了起来,玩的不亦乐乎,剩下也加入了两只的玩闹,温暖的披风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虽然品种不同,但秦和瑟莫名感受到了何为“天伦之乐”。 好多小狐狸,好快乐啊…… 奥罗巴斯“孤独”地靠在旁边,明明之前是他和小狐狸靠的最近,但所有狐狸都选择忽略他,直直地奔向秦和瑟。 “他们……好像很喜欢你。”奥罗巴斯看着秦和瑟怀里探出了五个脑袋,忍不住发出感慨。 “那是,谁会不喜欢我啊。”秦和瑟将大狐狸也抱进自己的披风,将六只狐狸搂在怀里,满心愉悦:“你说是吧?奥罗巴斯,难不成你不喜欢我?” 奥罗巴斯微微一愣,他望着秦和瑟如日光般明媚的笑容,嘴角带上些许笑意。 “嗯,我也是。” “对吧,我就说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秦和瑟的心思还停留在怀里的狐狸上,没有注意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天渐渐暗下,秦和瑟在帐篷里又搭了一个简易的狐狸小窝,让狐狸一家睡在里面。 第192章 等所有人都已经睡下,蜷在黑暗中的秦和瑟突然想起了白天的那段对话,整个人僵在睡袋里,脸忍不住烧了起来。 我问了什么? 我问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百零二章 大雪纷纷扬扬, 阖家团圆之际,安静的街道亮起万家灯火。 暖气开的很足,每一盏灯都被点亮, 秦和瑟光脚踩在武鹦“精心”挑选的仿鹿皮地毯, 茶几上是已经凉透的清水面, 面条坨在一起, 成了一块面饼。 没有什么胃口的秦和瑟拿出自己囤的辣酱, 就着面汤将面饼塞进了肚子里。 他打开电视,电视的频道变幻着, 放到了秦和瑟需要的今日新闻, 象族主持人目视着镜头,宣读了一份来迟的判决书: 前市财务部副部长, 兼宝格酒馆老板朱荣光及其党羽,贪污受贿, 故意杀人一案,一审判决如下…… 即使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在此听到这份判决,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在十日后, 朱荣光将被推上绞刑架, 而他那些和他一样龌龊的家族, 杀的杀, 关的关, 唯一案底干净的, 竟然只有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孩童。 这是他辛苦了三年的结果,他赌上了他的一切, 为熊杰和琅子乐,还有武鹦报了仇。 他们本该有更好的未来。 这条插播很快就过去, 新闻里播报起幸福的乐曲,秦和瑟关上电视,缩到了飘窗上。望向窗外隔绝在大雪后的团圆。 飘窗上武鹦的画笔还未收好,熊杰插的百合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就好像还有人在使用他们一样,一切仿佛没有变化。 熊杰不管再忙,都会在十二点前回家,并且每当百合快要枯萎时,都会换一朵新的。 “这是小乐之前跟进的课题,正好课题结束后,这些花都还在温室好好长着,她就送了我一朵。” 每当提起这个话题,熊杰黝黑的面庞就会抑制不住的发烫,视线狂飘。 那一朵花其实早就谢了,但熊杰为了装点房间,也因为心底的小心思,养成了带花的习惯。 武鹦很喜欢百合,所以在攒钱买来画架之后,将架子搭在了百合旁边。 “这安排多完美!利用了自然光和空间,一年能省下多少电费?”武鹦得意地拍了拍他的画板,鼻子翘到了天上。 颜料随意地摆放在画架上,却没有任何一滴漏到除画架以外的地方,让整个空间看起来非常干净。 而秦和瑟呢,则在飘窗摆上了几本书,还有学校抽奖送的小蓝牙音响,构成一个简单的图书角。 房子虽然是租的,但三人好歹有了自己的家,学费依靠各种奖学金就可以支付,还留有不少富余,同时大家也都有着各自的兼职,不再为温饱而发愁。 当时大家的生活刚刚步入正轨,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可将这一切打破的罪魁祸首,仅仅是一个美好的初遇。 谁能料到这个结果呢? 原本是租客的秦和瑟现在已经是这间房子的主人,刚刚拿上的房产证干净整洁,在产权人一栏,清晰书写着秦和瑟的名字。 但这里应该有三个名字的。 双眼逐渐闭合,他不想再去幻想那些如果;它们像是淬了毒的糖,每一次浮现在他脑海里,甜与痛都会一同袭击心脏,血液也为之倒流。 秦和瑟抱着膝盖,暖气烘的人昏昏欲睡,安静到死寂的空气禁锢着他,仿佛思维也一起停摆。 睡一觉吧,等再次醒过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一定会的…… …… 还是一个晴天,阳光洒在白雪之上,格外耀眼。 以往都是秦和瑟先起,但这次却破天荒的,奥罗巴斯都已经煮好早饭了,秦和瑟还是没有起床的迹象。 奥罗巴斯翻搅着肉汤,见过了许久,帐篷依旧没有动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钻进了帐篷之中。 秦和瑟蜷在睡袋里,因为其极好的延伸性,让这个睡袋呈现着诡异的形状,如同吞了大象的蛇,鼓起一个不规则的鼓包。 “秦?”奥罗巴斯没有找到秦和瑟的正脸,只能戳一戳中间的鼓包:“秦,还打算去遗迹吗?” “……嗯……”沙哑的回应从鼓包漏出,鼓包渐渐向头尾展开,秦和瑟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将脸露了出来。 “……去……”秦和瑟嘟囔着,在狭小的睡袋里翻了一个身:“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起……” “马上……” 刚刚说完,秦和瑟便没了声音,细微的鼾声出现,在安静的帐篷之中格外明显。 虽然对于这个“马上”持怀疑态度,但奥罗巴斯也没有打扰他,而是静静地待在一旁,忍不住打量起秦和瑟的睡颜。 和之前的乖巧并不相同,这是奥罗巴斯第一次见到赖床的秦和瑟。 纤细的睫毛轻颤,似乎在努力将眼睛睁开,在睡袋里闷的有点久,白皙的脸庞飞上一抹红晕,像是海祇那些小姑娘们拍上的腮红。 之前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在脸上画这些红彤彤的粉,现在他有些明白了。 好看。 狂乱的白发像八爪鱼一般散乱在脸旁,却没有一处打结,顺滑柔亮,几缕发尾探出了睡袋,垂在边缘,和黑色的睡袋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就这样把他放在雪里,恐怕会被认为是雪里的精灵吧。 第193章 奥罗巴斯虽然很想见实践这个想法,但到没有如此丧心病狂,把一个睡觉的人扔进积雪里。 将垂出来的发尾勾回去,奥罗巴斯出了帐篷,喝起了自己的肉汤,同时还不忘记给了狐狸一家也盛上了一碗,放在了狐狸窝前面。 大约二十分钟后,秦和瑟穿戴整齐,但睡眼惺忪地出现在奥罗巴斯面前,拿过奥罗巴斯递给他的汤,魂不守舍地喝了起来。 “没睡好吗?”奥罗巴斯见秦和瑟肉眼可见的萎靡,给了他一颗酸渍树莓提提神:“要再睡一会吗?我们不赶时间,可以多休息几天。” “没事……”浓烈的酸在口腔炸开,秦和瑟皱起眉头,将酸树莓在口中滚过一圈:“只是……梦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不碍事。” “似乎每次接触一些和地脉相关或者深渊相关的事情,我都会做梦。”秦和瑟搓着碗,用热汤冲淡口中的酸味:“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不应该再做梦的啊。” “对了,我和你说过吗?关于‘窥探’的事情。”见奥罗巴斯一脸疑惑,秦和瑟提起他在渊下宫感受到的“视线”。 “所以……有某些高级存在在窥探你的过去?”奥罗巴斯帮秦和瑟擦去嘴角的汤,给还在迷糊的小鹿再盖了一层披风。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毕竟那时的我还太弱,根本不敢太深究。”秦和瑟呼出一个长长的哈欠,疲惫只增不减:“不过昨晚应该没有,至少在我能触及的认知里是没有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对方要是想搞事,总会露出马脚的。” 篝火跃动,宁静降临,两人呆坐在咕嘟冒泡的水壶,思绪天马行空。 在迷糊的脑壳里,秦和瑟想起昨晚过于玩笑的“表白”,偷偷瞥了一眼奥罗巴斯,见他面色如常,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心底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个玩笑而已,谁当真了啊。 秦和瑟撅着嘴,轻轻嘬了一口已经凉下来的开水,脑袋再次放空。 奥罗巴斯望着远处泛起粼粼波光的冰湖,眼前却不可抑止地浮现了早晨秦和瑟赖床的模样。 现在的秦和瑟虽然恢复了一些神志,但还是满脸迷茫,呆愣愣地缩在石头上,还没有从睡眠的余韵中苏醒。 有点……可爱? 奥罗巴斯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要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秦和瑟,迎接自己的应该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拳头。 在这段时间的旅程中,奥罗巴斯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他总是想去抚摸秦和瑟细软的发尾,在白发间也显的嫩白的后颈,还有每次将食物抹到嘴唇时,一闪而过的红润舌尖。 尤其是化为蛇形的时候,某种本能会驱使着他,钻进秦和瑟满是草木香气的长发之中。 这很奇怪,非常奇怪。 奥罗巴斯不明白自己这是为什么,只能将疑惑藏在心底,为迷糊中的秦和瑟续上一杯热水。 …… 在篝火旁发呆了将近一个小时后,秦和瑟才真正缓过劲来;两人拿出地图,背上空荡荡的行囊,准备去仓库里“进货”。 一个小时过后,两人到达了沙尔·芬德尼尔的国家仓库,下沉式的建筑能更方便的储存食物,还有保温的效果。 厚厚的冰面封住了入口,秦和瑟二话不说,在旁边砍下一棵杉树。 秦和瑟控制好切面的形状和大小,杉树顺着他预估的方向,对着冰面狠狠地砸了下去。 冰面被破开,杉树顺着中心空空荡荡的大洞,一路滑到了底部,直直的地插在了楼梯之间。 尘封的仓库重见天日,新鲜空气涌入,回形楼梯层层向下,直达最深处。 其实感受到里面基本没什么变化的空气成分,秦和瑟就知道,里面应该没什么东西了。 但来都来了,不下去看看都对不起这棵杉树给他们开的路。 秦和瑟拿出他手搓出来的小油灯,点上烛火,拉着奥罗巴斯从台阶层层向下,往黑暗深处走去。 第一百零三章 没过一会儿, 秦和瑟二人便拎着油灯,满是遗憾了走出了仓库。 虽然有所猜测,但看着空无一物, 甚至连老鼠都未曾光顾过的仓库, 秦和瑟不仅觉得遗憾, 也感到一丝悲哀。 在寒冷降临之后没多久, 仓库就再无可食之粮, 到最后的时刻,连满是霉菌的小麦都被细细磨成粉, 成为所有人争相哄抢的食物。 在隐蔽的角落中, 燃烧的木材化为齑粉,简易的布料小棚脆成薄冰, 一共十二个人,他们枯槁的冻骨依偎在一起, 干涸的血肉黏连彼此,好像他们从未分开。 二人没有打扰他们的宁静,借助已经出现缺口的墙壁,为他们盖上一层坟土。 秦和瑟不知道芬德尼尔如何祭奠死亡, 于是依照自己的习惯, 在每一个刻上名字的木质墓碑前, 点上三炷香。 洁白的纸钱在秦和瑟手中出现, 火焰吞噬着白纸, 将祝福与哀悼, 送向未知的地域。 奥罗巴斯沉默地守护在他的旁边;他认出来,这是当时浅仓芳行拜托他祭奠那些死去的船员时, 在无人的时刻所做的事情。 秦和瑟对于死亡十分敬畏,却也很坦荡。 短暂的仪式结束了, 秦和瑟迅速收拾好情绪,推着大蛇离开了国家仓库。 仓库的最深处混进去一只之前看到的机器人,秦和瑟已经轻车熟路,顺手将机器人拆成一堆废铁。 第194章 虽然没有物质上的收获,但也获得了不少信息和因果,两人抱着砍下的杉树,一路运回了驻地。 这也是资源,不要浪费。 在离开之前,秦和瑟借助因果,稍稍改变了旁边山石的结构,一场雪崩轰然降下,死寂的仓库被突如其来的积雪灌满,不会再有人进入这里。 两人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驻地,狐狸一家正围着篝火叽叽喳喳地玩闹,看见两人扛着比他们大十几倍的巨物归来,吓地迅速缩回了帐篷里。 秦和瑟主动去做饭,奥罗巴斯则负责将树砍成可用的柴火,堆在一旁用防水布盖起来,可以用很长一段时间。 奥罗巴斯的长剑成为了劈柴的工具,原本他用的是秦和瑟给他的工兵铲,虽然也用的很顺手,但还是不如他自己的剑。 如果剑有剑灵,相必知道后会哭很久吧。 几人高的杉树很快就被砍成了如同小山的木材,虽然现在雪已经停了两天,但两人还是决定先把防水布盖上,以防万一。 秦和瑟的晚饭煮好了,肉沫土豆泥加暖胃番茄鱼汤,还有给小狐狸们补身子的水煮肉块。 这些小狐狸有些营养不良,秦和瑟决定给它们加加餐。 吃饱喝足过后,两人拿出地图,开始研究接下来的路线。 “这两条路是互通的,所以我们可以先走一条路,然后从另一条路回来。”秦和瑟指了指被他画的风格诡异的地图,在两条路之间做一条连线。 “而且不管从哪里走,都能走到芬德尼尔的旧都。”秦和瑟估算了一下大致位置,在地图的正中央,画了一个点:“在旧都那里,有去往山顶的路。” “所以现在,我有了一个大致的路线。”秦和瑟望着头顶的高山,笔尾轻轻扫过下颌,思索着,征求奥罗巴斯的意见。 “先从一条路走,等这一路浏览地差不多之后,便去往旧都,从旧都中寻找登上山顶的道路。” “山顶游玩结束,拿上乌库需要的塞西莉亚花,咱们就可以下山,再从另一条路回来。” “不过,如果摘了花,不及时回来,花会凋谢的吧?”奥罗巴斯想起之前的细节,示意山顶的位置。 “我们答应他,要带完整的塞西莉亚花给他,如果凋谢了,应该不太可行。” “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秦和瑟自信地扬起嘴角,从一堆工具之中,找出了一个奇怪的罐子。 “这是我之前制备的防腐剂。”秦和瑟打开罐子,一股淡淡木香味(1)从里面飘了出来:“之前在忙荧草育种的时候,为了观察和留样,特意制备了一大堆防腐药剂。” “使用的方式很简单,只要浸泡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长时间定格它的模样,并且这防腐剂对人无毒,可以长久接触。” “只要将花泡在里面,我们就算是玩了一年再回去,花还是鲜艳美丽的,完全不用担心。” “怎么样?我厉害吧?” 秦和瑟骄傲地仰着头,水润的棕色瞳孔荡漾着星光,如同一只邀功的小鹿,在奥罗巴斯面前欢快地蹦跶。 奥罗巴斯难得见到他如此高傲,又有些孩子气的模样,没忍住掩起嘴唇,遮挡他翘起的嘴角。 “喂,我说正事呢,有什么好笑的?”秦和瑟挑起眉头,嘟囔着将罐子盖紧,放回工具之间。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件事,奥罗巴斯如同被点到笑穴那般,嘴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起来,甚至还出了一个小小的气音。 ……过分了啊…… “行了,别笑了,咱们还没讲完呢。”秦和瑟带着些许恼怒,轻轻踢了一脚奥罗巴斯的小腿。 两人回到地图旁,奥罗巴斯已经将笑容收回,但还是能在嘴角感受到大蛇莫名的愉悦。 ……这臭蛇怎么了?中邪了? 秦和瑟懒得再管;冰湖的所在被画上圆圈,一条线延伸而出,指向了海边的遗迹,也就是乌库现在的家。 “把花交给他,我们的雪山之行也就算是结束了。”线条再次延伸,到达了小红号停靠的岸边:“我记得周围树木不少,应该足够将船补好。” “我们两人将船修复完毕,就可以再次启程啦!” 线条飞出了地图之外,完整的路线已经确定,奥罗巴斯看着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路程,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至于先从哪一条路走,秦和瑟选择了一种非常原始的方法: 投硬币。 被标记了正反面的摩拉被高高抛起,落在了奥罗巴斯的掌心;秦和瑟没有动用因果,所以他并不知道摩拉的正反。 “正面走银白古树,反面走星荧洞窟,对吧?”奥罗巴斯提醒道:“如果不满意,可以反悔吗?” “不可以。”秦和瑟摇了摇头,但又颇为神秘地敲了敲太阳穴,眼神狡黠:“但是呢……要看情况,说不定,我还会直接反向选择。” “为什么?” “我之前有选择困难症,后来有了一套逻辑,做选择就好选很多。”秦和瑟将地图卷起,摸了摸爬上他大腿的小狐狸柔软的小脑袋:“具体原理,等答案揭晓再告诉你。” “你呢?你有哪一方的倾向吗?” 奥罗巴斯盯着被捂在手背的摩拉,短暂思考之后,没有什么想法:“没有,我都可以。” 摩拉亮出,是反面,从星荧洞窟走。 第195章 “可以,结果很满意。”秦和瑟将摩拉上的印记擦去,做好了决定:“下一站,星荧洞窟。” “这次路程较长,记得多背点食物,还有便携式帐篷和睡袋也要带。”秦和瑟已经思考起出行:“据说里面高度落差很大,魔物也多,要不要带登山杖和铁钉?” “等一下。”奥罗巴斯的声音将秦和瑟的注意拉了过去,大蛇看着手里的摩拉,提醒道“秦,你刚才说的,原理是什么?” “这个啊……”秦和瑟耸耸肩,将另一只扒上他裤腿的小狐狸捞起:“其实就是逼迫自己,利用绝对的选择,逼迫自己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大脑的倾向。” “就比如说这次选择。”秦和瑟从口袋里拿出摩拉,放在了简易的木桌上:“随机两个选择中的一个,我逼迫自己,不管是走洞窟还是古树,都要接受。” “等结果公布之后,如果结果是我可以接受的,那便没有问题,大大方方接受就好。” “如果在结果公布的一瞬间,我有反悔的想法,那便说明,我的潜意识觉得另一个选择更好,所以就可以追寻这份悔意,选择另外一个。” “其实就是在理性无法抉择的时候,将抉择交给感性和直觉而已。”(2)秦和瑟再次伸出魔爪,抓住了又一只小狐狸揽到自己怀里。 “……我明白了。”奥罗巴斯看着玩的不亦乐乎的秦和瑟,默默呼出一口气,将碗筷收起。 因为这段时间的跋涉,再加上两人还没将冰湖游览完,所以二人决定,在冰湖多待几天。 有了秦和瑟的加餐,五只小狐狸明显壮硕了不少,狐狸妈妈也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细小,身躯肉眼可见的圆了一圈。 秦和瑟利用之前剩下的树杈,还有带来的棉线和铁钉,在一阵敲打过后,做出了两个简易的鱼竿。 虽然两人都有能力直接下水抓鱼,但这不妨碍秦和瑟等鱼上钩的乐趣。 在严酷环境下生长的鱼儿就是要聪明不少,鱼泡做的浮标起起伏伏,在鱼的细细啃食之下,秦和瑟鱼钩上的饵料已经吃下大半,但就是没有一条鱼上钩。 但反观来配钓的奥罗巴斯,每一次出手,都有一条肥美的大鱼不要命一般把嘴挂上鱼钩,随着大蛇的拖拽溅起一阵水花。 秦和瑟面色麻木地缩在木凳上,看着奥罗巴斯一条接一条,再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水桶,默默转过头去。 我一点也不羡慕。 真的。 第一百零四章 在冰湖浪了三天, 两位伪装“凡人”干了不少“趣事”,包括但不限于: 一起钓鱼,最后因为两人的鱼数差别太大, 秦和瑟愤而跳湖, 将十几条鱼一网打尽;某人想知道在提瓦特的极寒天里舔金属会有什么结果, 结果就是把舌头冻在了支撑杆上;给每只小狐狸取了名字, 还给它们做了受到两人祝福的项圈。 在这悠闲的三天里, 秦和瑟将冰湖区域的地图进一步保全,还包括被掩埋的国家仓库。 简陋的地图被一点点补全;新的地图即使只有一角, 也难掩起精细与瑰丽。 “秦, 这个地图我可以保留吗?”奥罗巴斯见秦和瑟停下手中的笔,轻声询问。 “你要这个?”秦和瑟看着手中“平凡”的地图, 不明白他的用意:“等我们走完这里,这地图就没用了, 你还要吗?” “嗯。”奥罗巴斯帮秦和瑟将地图卷起,轻柔地将地图折好,放进专门的口袋:“我想留一个纪念。” “它很精确,也很好看。” 秦和瑟不太明白这满是等高线和方格的地图有什么好看的, 但也没有拒绝他的请求:“行, 等地图补完, 我就把它送给你。” 这次不再是之前那样半神半人似的旅行, 而是真正像凡人那般, 没有任何元素与因果的帮助。 亚空间也被禁止, 所以两人可用的空间一下子缩小到只有两个八十厘米左右的背包。 为了缩减装备,节约空间, 秦和瑟做了些许取舍,行囊里装满了可长期存放的干粮, 还有一些简易便于携带的工具。 可以睡下两个人的帐篷太占地方,于是秦和瑟又手搓了一个小雪橇,可以完美地挂在背包后,如同拉雪橇一样在前面拉着,这样帐篷的空间就被腾了出来,装有防腐剂的罐子可以完完全全塞进背包保护起来。 在最后,关于武器的选定上,两人第一次出现了分歧: “为什么不能用我的剑?”奥罗巴斯将长剑斜插在白雪中,银白的剑身反射着苍白的光,肃杀之气刺痛了秦和瑟的眼:“就算是遇到危险,也必须像凡人一样,不能用元素战斗吗?” “那这样就不是旅行,而是送死,我坚决不同意。” “不是,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秦和瑟长叹一口气,拍了拍大蛇的肩膀,帮他压下情绪:“我的意思是,选择一些‘普通’的防身工具,以防万一。” “凡人在面对那些并不算强的野兽与魔物时,不也是会利用工具反杀的吗?”秦和瑟挥舞着手中的工兵铲,小巧的铲子在他的手中舞地虎虎生风,似乎一下子就能给人一个致命打击。 “对于那些弱小的,可以用工具解决的,自然就不需要拿我们的武器来解决。” 秦和瑟见工兵铲状态良好,便将它折好放进了包里:“像是野猪啊,普通丘丘人什么的,就算是弱小的人,用铁锹基本也就几锹就能送走,自然用不着拿出那些惊天动地的武器。” 第196章 “你说对吧?” 奥罗巴斯看着秦和瑟已经塞进包的工兵铲,还有他狡猾又略带一丝讨好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原来只是想玩铲子了。 奥罗巴斯没有点破,将已经陷进雪里的剑默默收好后,和秦和瑟一起继续规整行囊。 有了神明的祝福,几只小狐狸明显活泼了不少,双眼也更加灵性。 在秦和瑟的“教育”下,六只狐狸已经能完全听懂两人的短语。 在临行前,秦和瑟给予他们一大块冻肉和蔬果,还有一堆燃着微微火光的篝火,和它们交代道: “可以吃。”秦和瑟在一堆食物面前画了一个圈,又指了指后面两人的库存,在地上画了一个叉:“那里,不能吃,不能进。” “那里,可以用,”秦和瑟指向专门整理出来的一堆柴火,拿起一个削好的木柴,扔进篝火里:“冷,添柴。” “可以吗?” 狐狸妈妈感知到秦和瑟的离开,它睁着水汪汪地大眼,舔了舔秦和瑟的指尖。 她明白了。 小狐狸们似懂非懂,但也学着妈妈的样子,一只接着一只,轻轻舔过指尖。 连续五天的晴天后,暗中的那股力量似乎是坚持不住,风雪在第六天再次降临,但比起刚来此地的遮天蔽日已经要减弱了很多。 日光还未穿过云层,两人便已经背上行囊,将驻地的帐篷封紧,防水布盖好,再次确认钉子和支撑柱,顺便悄悄撸了撸还在熟睡的小狐狸。 路线已经确认,两人拿着地图,向着东北方向,渐渐消失在白雪之中。 …… 走过一段坡路,两人到到达了一处遗迹。 遗迹向下打通,正下方是一处浮着厚冰的水池,同时连接着一道狭长的隧道,这里就是通往星荧洞窟的隧道。 其实遗迹里有直接走到里面的道路,但因为之前的升温,很多地方都发生了雪崩,另一条路被雪崩掩埋,只能先爬到高处,从洞口进去。 秦和瑟瞧了奥罗巴斯一眼,挑起眉头,想对方示意: 你先。 奥罗巴斯吐出一口气,抓着背后拖着的帐篷,轻巧一跃,落在了最大的浮冰上,随后纵身一跳,落在了水池边沿。 隧道里成排的冰晶反射着光芒,让整个地下明亮的如同外界,远处似乎是一条岔路,不知道通向何方。 秦和瑟在上面待了一会,见没有什么异样,便学着奥罗巴斯,落在了他的身边。 继续向内行走,路上有不少丘丘人,但好在都不是精锐。 秦和瑟挥着工兵铲,像是终于给铲子找到了用武之地,每一铲都正中要害,把丘丘人打得嗷嗷直叫,疯狂逃窜。 每次秦和瑟玩的不亦乐乎,奥罗巴斯就“缩”在角落,如同被保护的柔弱凡人一般,等秦和瑟将魔物驱赶后,才出来帮他擦擦汗。 在岔路的处,秦和瑟又祭出了他的硬币大法,先走右边那一条路。 这条路很短,没有什么东西,尽头只是一个面朝大海的平台,如果风雪停下,应该会是一副绝美的景色。 这里背着风,是一出良好的扎营点,同时见天色已晚,于是两人拿出帐篷,决定在此停留一夜。 篝火燃起,香味飘出,小小的洞穴有了些许烟火气;秦和瑟搅合着水壶兼饭锅里粘糯的面汤,又往里面加了一点食盐。 盐要有,但不能多,虽然这里到处都是水,但如果水壶里储备喝完了,总不能直接去舔冰块吧? 虽然在奥罗巴斯眼里,秦和瑟应该已经是毫无形象了。 奥罗巴斯裹着宽大的披风,尽职尽责地将两人包裹,不让一丝冷空气进入两人之间。 经过这几天大蛇锲而不舍地包裹,秦和瑟已经对这种级别的靠近免疫,即使奥罗巴斯现在搂住了他的腰,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奥罗巴斯本来就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有什么好顾及的。 “话说,大蛇,你有过伴侣吗?”秦和瑟尝着面汤咸淡正好,便给了奥罗巴斯一杯:“说实话,我一直想问你呢,” “感觉你似乎没什么这方面的经历,但你好歹也是神明啊,就没有什么想法?” “这个……”奥罗巴斯呆呆愣愣地搓起杯子,脸上不知是被热气熏蒸,还是披风中相互浸染的体温,冷白的面庞泛起一阵红晕。 “抱歉……没有……”奥罗巴斯摇了摇头,用喝汤掩饰自己的窘迫:“我之前……一直忙着建设和逃亡。” “被阿赫玛尔驱赶后,我来到了稻妻,我不敌巴尔和她的姐妹,再次落败奔逃。” “我逃到了暗之外海,获得了我的第二眷属:珊瑚王虫的力量,本来想躲在某地,等战争结束再出现。” “但……” “但你遇到了渊下宫的人民。”秦和瑟帮他抢答了过往,温暖的呼吸化为白雾,在空气中逸散:“你看不下去贵族的暴政与剥削,选择解放他们。” “然后就是你的出现。”奥罗巴斯将话语接回自身,狂风呼啸而过,留下鬼哭狼嚎地回响。 “我一直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秦。”随着热汤下肚,奥罗巴斯的脸颊更加红润,如同饮下烈酒一般,热到滚烫:“就好像……临死前的一场梦。” “海祇被稻妻接纳,人们不需要神明的领导,这和我之前,预想中海祇的未来一模一样。” 第197章 如血的细长瞳孔扩散,始终冷静且理性的大蛇在此刻涌出了些许迷茫与脆弱。 “它太过美好,美好的像一场梦。” “我跟着你,来到这片我从未踏足的地界时,才真正感觉到我回归了现实。” “你为我,为海祇带来了希望和未来……” 汤里并没有酒,但奥罗巴斯却像是醉了;他箍住秦和瑟的腰,给予他一个紧密又炙热的拥抱。 “……谢谢你,秦” “谢谢……” 奥罗巴斯的状态不对,秦和瑟抱着比他高不少的身躯,像安慰哭泣的孩童,轻柔拍打着大蛇的后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奥罗巴斯突然把情绪宣泄出来,但没什么,就当是安慰失恋的朋友了。 秦和瑟“任劳任怨”地安慰着,但躲在意识之海的小红,却嗅到了些许……不一样的情绪。 不……会吧…… 小红盘在意识之海中,看着秦和瑟毫无防备的模样,选择闭上自己的嘴。 或者……只有出其不意,才能微微翘动着家伙的内心吧。 第一百零五章 在星荧洞窟的第一晚平静度过;天亮之后, 两人再次向深处行进。 不知为何,似乎丘丘人之间相互通风报信,剩下的隧道之中一个丘丘人都没有见到。 在一些明显有生物活动的地方, 还有熄灭没有多久的篝火, 一看就是刚刚收拾好东西, 悄悄跑路的魔物。 “我们有这么可怕吗……”秦和瑟碰了碰脚下还带着点点火星的木柴, 有些不太理解。 奥罗巴斯想起昨天秦和瑟挥着铲子, 如同狂战士那般狂野的作战风格,非常违心地说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保命要紧。 继续深入隧道, 大约在中午时分, 两人终于见到了隧道的尽头。 随着一阵光芒闪过,习惯了漆黑的二人逐渐适应了洞窟的亮光, 入目既是一座巨大的岩柱,树立在洞窟的中心。 洞窟里道路纵横交错, 蜿蜒向上,将整个空间全部联系在一起,向上光明耀眼,在层层石台之上望不到尽头, 向下黢黑幽暗, 不知通向何处。 “先去哪里?”奥罗巴斯见又是二选一的选择, 熟练地拿出做决定专用的摩拉:“需要吗?” “这到不需要。”秦和瑟蹲下身, 细细观察下方幽深的洞口:“下面似乎不算太深, 等我们把下面探完之后, 再向上走吧。” “如何?” “可行。” 两人仔细观察了一下,左边没有道路, 右边则有两条道,一座天然石桥向上延伸, 另一条贴着石壁的道路则环绕向下,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通向最下方的道路。 但两人没有着急出发,而是就地燃起篝火,简单休息一下,顺便留下一点时间,让秦和瑟将地图完善。 星荧洞窟高度跨度太大,需要重新绘制一份垂直切面图,方便标记方位和地点。 拿出特制的,做好坐标系的藤草纸,秦和瑟以眼为尺度,笔墨书画之间,一段简单的横切面便出现在了纸张的中心。 秦和瑟拿出一块钢钉,在石壁肉眼可见的位置上,钉了一块形状近乎正方体的石头。 标记好来的位置,他在地图的对应位置,画下了和钉上的石头一模一样的图案。 简单休息,两人顺着顺滑的石路,一溜烟溜到了一个洞口前。 两人没有进去,而是做好标记,继续向洞底奔去。 在解决了一个带着冰盾,明显要强壮不少的丘丘人后,石路逐渐收窄,平整的冰面反射着已经不剩多少的自然光,一片满是碎冰的融雪湖出现。 两人知道,这是到底了。 下方空洞面积很大,并且与外部连通,并且魔物众多,洞口外庞大的平台就是丘丘人在这片苦寒之地难得的庇护所。 两人没有打扰,借着欺骗,找了一片空地就地睡下,度过一个丘丘语环绕于身的夜晚。 外面没有再往外部的通路,于是两人再次登上石路,一路向上攀爬。 下来只用了半天,但光是回之前洞口的路,两人就用了一天的时间。 好在星荧洞窟上下都是通透的,日光借由冰柱扩散到整个洞窟,这让他们不至于像之前那般在黑暗中摸瞎。 在路过不知多少洞口后,在第三天傍晚,两人终于登到了洞窟的最高处。 这里似乎是一处祭台,两边还有残存的台面,新刻的石碑记录着沙尔·芬德尼尔的过往,正中心符文微微闪烁,像是等待着未归之人的到来。 “这似乎是一处解密。”(1)奥罗巴斯抚摸着略带温度的符文,还有周围散落的机关,明白了此处的含义。 “需要我们把它解开吗?” “你好奇吗?”秦和瑟刚刚在背风处搭好帐篷和篝火,见奥罗巴斯蹲在符文旁,似乎很感兴趣:“要是好奇,我们就把它解了。” “好奇。”手下的符文微微发烫,奥罗巴斯抚摸着,见秦和瑟似乎在发愣,问道:“你不好奇吗?” “还好吧,算不上好奇。”秦和瑟学着奥罗巴斯的模样,抚摸上符文:“你知道,我有因果,在我第一次探究这里的遗迹时,这处解密其实就已经出现在我脑海。” “在旧都的下方,有一处封闭的祭坛与壁画,那里就是解密的终点,它描绘了整个国家的过往。” 第198章 “这是留给那位未归之人的,也是留给未来的冒险者的。” “想去看看吗?这个国家的过往?”秦和瑟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你要是好奇,我们就把剩下的石碑点亮,等最后去看一眼就行。” “反正我们也是来旅行的,多走走看一看也是旅行的一部分。” 篝火噼啪作响,秦和瑟努力在贫瘠的食材上做出一点不同的花样。 比如用干蘑菇,禽蛋和土豆,做出了一锅简易素高汤,将坚硬如钢铁般的面饼在锅盖上捂热,再烤一些刚抓的禽肉,算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登上高处后,周围的风雪明显要减弱不少,灰蒙蒙的天空已有些许星光点缀,不再如之前那般沉闷。 “话说……秦,我有一个问题。”奥罗巴斯想起秦和瑟之前对他的解惑,反而有了更多的疑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过往,又为何要再走一遍呢?” “这样……你可以理解为一种仪式感吧。”秦和瑟舔着浓稠的土豆汤,短暂思索过后,敲了敲面前还在冒着小泡的汤,比喻道: “比如说这锅汤,就是过往的信息。” “我用因果感知到后,它会告诉我,里面有蘑菇,土豆,禽蛋,会向我形容它的味道。” “但即使知道它的味道,我还是希望用舌头真正感知到土豆的粉糯,蘑菇的鲜香,这并不一样。” “但你之前好像并不想去亲眼见证它。”奥罗巴斯听懂他的比喻,但还是不理解秦和瑟的想法。 “在我问你的时候,你似乎想回避它。”奥罗巴斯见秦和瑟杯中空荡,帮他再装了一杯:“是这份过往有什么问题吗?我们还要不要去看?” “当然要去。”秦和瑟肯定地点了点头:“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已经决定要去了,就没必要反悔。” “只是……” 秦和瑟望向开阔的洞外,寒风卷过平台,星光忽隐忽现,他吹了一口汤上积攒的热气,像是一声叹息。 “毕竟……这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啊……” …… 本来已经计划好,一个洞口外正好有一个石碑,结果刚到此处,就发现一个十分无奈的问题。 “要三个权限,才能开这个门?” 在一处石门之前,奥罗巴斯望着门上华美的花纹,再望向对着机关抓耳挠腮的秦和瑟,默默递上一块糖。 “是啊。”秦和瑟略带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摆烂一般直起身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当时接触时间短,只了解到大概,还有这些石碑的方位,没注意到它们还需要权限的啊。” “不过也是,这石碑谁碰都可以触发,总要有一个保险的,以防万一。” 糖是用神樱做出来的樱花味太妃糖,当时的他和甜甜花奋斗了好久,才完全摸清提瓦特糖块的性质,拉出了完美的太妃糖。 不要问他为什么不用因果,人一旦闲下来,干什么都有可能。 “要不……换一个思路?”秦和瑟短暂地思考片刻,瞬间利索地掏出一大堆小工具,摆在机关面前:“直接把它拆了,不就好了?” “等一下。” 奥罗巴斯见他已经拿上一根结实的名为“撬棍”的金属条,准备直接撬开机关的按钮,他赶紧按下秦和瑟的手,制止他“罪恶”的行迹。 “他们选择这么做,自然是希望不被外人打扰。”奥罗巴斯帮秦和瑟将工具放好,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忽:“所以……你想看吗?” “不,这个问题应该问你。” 秦和瑟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奥罗巴斯代入了已经被封闭的渊下宫。 渊下宫的一切都不应该被打扰,直到时间将它们彻底埋没。 “如果你想去了解,我就帮你撬开这个锁。”小巧的撬棍在指尖翻转旋转,秦和瑟比划着机关,让奥罗巴斯做这个选择:“如果你不想,我们就离开这里,将这里恢复原样。” “不过你要是想知道,又不想开这个锁,我可以给你开一个后门。”秦和瑟表现出自己随意的态度,让他不用在意自己:“别忘了,我们为什么能准确来到这个还算隐蔽的地方。” “所以,选择在你。” 奥罗巴斯没有犹豫片刻,他选择了不去接触,让它自然回归风雪。 “没想到啊,我们的第一趟寻宝之路就这么仓促的结束了。”秦和瑟感慨着,在地图上将这处山洞补全。 外面还有路(2),两人便顺其自然,直接从这条路离开了星荧洞窟。 并没有走多久,一栋破败的建筑出现在两人面前,狂风在废墟间呼啸,宛如无数未离去的魂灵在茫茫白雪中哭泣。 他们到达了雪山的旧都:沙尔·芬德尼尔。 不过,比起这残破不堪的建筑,更让两人在意的,是隐藏在一堵废墙之下,一个刚刚熄灭的小小篝火。 有其他人来到这里。 第一百零六章 “从痕迹来看, 应该只有一个人。”秦和瑟观察着地上的残骸,做出基本判断:“青年人,比较瘦弱, 对于猎物的处理手法还算熟练。” “流浪至此的凡人?”奥罗巴斯没有感觉到魔神的气息, 稍稍放下心中的戒备:“在风雪中迷路的人吗?是落单了?” “不是……”因果推演出信息, 秦和瑟望着通向山顶的隧道, 隔着层层石壁“见到”在深处蜷缩的身影:“他的家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第199章 “……” 秦和瑟呼出一口浊气, 站起身拍了拍奥罗巴斯的肩。 “冻原的条件很艰苦,他和家人在迁徙的途中和大部队走散, 最后在一场雪崩之后, 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也是误打误撞,绕过了魔物和一些防御机械, 一路爬到了这里,想寻找庇护。” 一阵风吹散脚边的碳灰, 秦和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指向漆黑的洞穴,示意此人的位置。 “他就在里面,要去看看吗?” …… 在冰晶环绕的一处空地之中, 颇有年纪的帐篷漏着大洞, 勉强遮挡住呼啸的狂风。 在帐篷深处, 面前的篝火摇摇欲坠, 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但周围已经找不到能用的柴火了。 用来搭烧水架的木头都已经进了火堆, 没有热水, 艾德立只能蜷缩在篝火旁,努力汲取着篝火勉勉强强散发出来的热量。 自从和大部队走散, 已经两个月了。 大家从蒙德而来,为了逃离“龙卷之魔神”——迭卡拉庇安的统治, 选择举家迁徙,寻找新的居所。 本来他们一家,爸爸,妈妈,哥哥,还有他自己,都跟在队伍里好好地,即使身处苦寒之地,也没有人抱怨。 一处突然出现的裂缝将他们与队伍割裂,一大块厚冰的滑落,一家人就踩着这块厚冰,和部队失去了联系。 一开始,大家还很乐观;山坡并不算陡峭,大家肯定不会不管他们,极有可能会在原地驻扎,等他们上去。 只要爬上去,就能和大部队汇合。 想法是如此简单,但实施起来,却格外艰难。 先是冰块的滑落带下了庞大的雪崩,雪厚却过于松软,没办法攀爬,只能走远一点,从旁边绕路上山。 但周围白茫茫一片,根本无法判断他们是否偏移方向,自然也无法判断,他们原定的方向又是否正确。 等大家费劲千辛万苦,终于顺着山坡,爬到大概位置的山路上时,面对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没有大部队,没有路,甚至没有一点人类行走过的痕迹,再往前就是陡峭的石壁,没有一处可以攀爬的地方。 食物还算充足,但希望落空的感受并不美好,爸妈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被风雪染白的黑发变得和雪一样苍白。 即使这样,哥哥还没有放弃,他鼓励大家,只要顺着向上的坡慢慢走,一定会遇到其他人的。 就这样,大家再次一点一点往上行走,但越继续向前,坡度就越缓,到最后,这条路唯一可行的方向,只有再次下行的陡坡。 爸爸再也扛不住了,他和哥哥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剧烈的争吵;两人对着亲人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从未听过的污言秽语从嘴中喷涌。 妈妈缩在角落,一声不吭,只会默默地流泪。 他想拉开哥哥,但没想到的是,雪崩再次毫无预兆地冲刷下来。 他已经回忆不起中间的过往,只知道等他清醒过来,就只剩下眼前的白雪,和被埋在雪中的哥哥。 在雪崩中,哥哥的后背被一块巨石撞击,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有头还能勉强动一动。 他站不起来了。 “艾……德立……弟弟……” 韦斯特挣扎着自己已经动不了的身体,对着自己的弟弟,说了最后一句话: “快走吧……再不走……就找不到新家了……” 艾德立背着最后一个完整的行囊,浑浑噩噩地在冻原上行走,没有目标,没有同伴。 他只有一个想法——要找到新的家园。 他在冻原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直到有一天,艾德立来到了这座曾经苍翠的龙脊雪山。 在看到建筑的时候,剧烈的狂喜冲刷着艾德立,他疯一般地冲到遗迹之中,在里面寻找人的踪迹。 可是没有。 这里的人似乎离开了很久,所有物品都已经没有了人类使用的痕迹,也没有食物,甚至连老鼠洞都因为年久失修而坍塌,毫无生气。 但艾德立不愿意放弃,他看到又阶梯向上延伸,猜测上面一定还有居所,甚至是庞大的王都,也都是有可能的。 艾德立顺着阶梯与石路,不要命一般疯狂向上奔跑,需要四五天才能走完的路程,他硬生生跑了一天一夜,到达了这座已经成为遗迹的空城。 艾德立不记得这几天他是怎么过的;明明风雪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遮天蔽日,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依旧在冻原上,眼前只有白。 在空旷的旧都待了三天,艾德立如之前一样,打算继续寻找新家。 他打算先去旧都的隧道里看一看,即使不再抱有希望,但还是不应该错过任何一个可能。 艾德立拨弄着眼前的篝火,长久的营养不良让他耳边时不时出现一些奇怪的声响,已经习惯的他并不在意。 但今天的声音有些奇怪,它不再是烦人的噪音,而是窸窸窣窣地,像是鞋底踩在雪地的声音。 现在耳鸣还会制造幻觉了吗? 艾德立麻木地想着,但伴随着声音逐渐扩大,并且越来越近,他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好冷啊。”清亮的,如同天使降临般的声音传入艾德立的耳朵:“你不冷吗?” 脚步声出现短暂地混乱,艾德立听出来,对方不只一人。 “……嗯。” 第200章 短暂地无声后,另一个浑厚的声音出现,即使它只有一个气音,却让艾德立陡然清醒。 有人,而且是两个人。 他多久没有见到活着的人了? “哎?这里似乎有适合扎营的地方,去看看吧。” 艾德立瞬间站起,长久没有进食的身体爆发抗议,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即使双眼失明,他依旧兴奋地踩过篝火,奋不顾身地扑出了帐篷。 他即将摔倒在雪地中,柔和的暖意突然将他包裹,很久没有感受到的属于草木的香气涌入鼻腔,眼前逐渐恢复了视野。 像是被坚冰封堵,言语滚动在喉间,却只能发出一些不知所云的气音。 他太久没有和人说过话,已经连一句话,一个词都说不出口。 “别急,慢慢说。”宛如在雪中诞生的男子将他瘦弱的身躯拥抱,温暖的披风驱散着寒风:“你想表达什么?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我,我在听。” 艾德立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在挣扎了许久之后,他终于说出了第一个字: “……人……” 被寒冷与麻木压抑的情绪骤然喷发,艾德立的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涌出眼眶。 整整两个月的与世隔绝,艾德立终于在这座废都里,见到了活生生的人。 他死死抓住眼前的如同神祇的男子,哭嚎着,像是抓住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人……人啊!……” “……我……我……见……到……人……啊!” 第一百零七章 一座完好的帐篷里, 艾德立死死地拉住秦和瑟,在睡袋的包裹和秦和瑟的安抚之下,渐渐闭上了眼睛。 即使十分虚弱, 皮肤几乎和骨头相贴, 他的手还是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将秦和瑟的手臂勒出一圈细小的掌印。 秦和瑟被艾德立定在了睡袋旁, 没办法动弹, 有一点风吹草动,艾德立都会立刻惊醒, 如同迷路在荒原的幼犬, 疯狂寻找着秦和瑟的踪迹。 秦和瑟负责安抚青年,奥罗巴斯则帮两人搭好帐篷和篝火, 架好灶台,在秦和瑟的提醒下, 用水囊充了热水袋给青年取暖。 见艾德立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真正进入梦乡后,秦和瑟才慢慢站起身,放下满是他气息的鹿角牌, 轻轻退出了帐篷。 奥罗巴斯已经重新煮好热水, 给秦和瑟倒上一杯, 瞧了一眼安静的帐篷, 问道:“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 虽然有点小毛病。”秦和瑟吹散水上的热气, 小小地嘬上一口:“除了营养不良带来的低血糖,还有极寒带来的关节冻疮, 没有其他疾病。” “在冻原流浪这么久,还能活蹦乱跳, 可以算是非常幸运了。” 奥罗巴斯没有说话,他小声地叹了口气,学着秦和瑟之前的样子,往热水里放入了土豆和化冻的肉干。 “他的家人……真的都走了?” “对,在他从雪崩中活下来之前,他的父母就已经被滚下的积雪压在石头上,没有生还的可能。” 秦和瑟按着自己的口味,给锅中翻滚的食材加上一点点盐味:“他们的争吵声音太大,让山上的雪发生了震动,因此引发了雪崩。”(1) “他当时正好在悬崖边,被他哥哥扑下悬崖后又正好滚在雪上,没有受伤。” “同时,他又正好滚在雪崩前面,没有被埋在积雪里面,不会被压死。” “他的运气真的很好。”秦和瑟敛下目光,将视线聚集到火焰之上:“但有时候,你也说不清楚,这究竟上天的恩赐……” “还是上天给予他的折磨。” 奥罗巴斯搅动着锅,想象着这些看起来柔和洁白的雪花,在顷刻间结束一家人的生命。 他又想起那在冻原中迁徙的凡人部队,不经意间攥紧了汤勺。 “其实这本来可以避免的,对吧?”奥罗巴斯给了秦和瑟一颗太妃糖,想向他寻找一份答案:“如果有人能引导他们,告诉他们该如何在大雪中判断方向,如何避免引发雪崩,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对吧?” “如果……” “话是如此,但我要提醒你,奥罗巴斯。”秦和瑟打断他的话语,嘴角挑起意义不明的笑意,用指节狠狠敲了一把大蛇的脑袋。 “在这名为‘蒙德’的地界,有两个魔神。” “一个是名为迭卡拉庇安的‘龙卷之魔神’,他用狂风将风雪隔绝在都城之外,给予人们生存的空间。” “一个是名为安德留斯的‘北风的王狼’,他表面痛恨着人类,自知无法给予所有人庇护,只选择收留孤儿和流浪者。” “不管你在想什么,你若是想掺和进来,都要先过这两个魔神的关。” “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魔神了,你的力量大部分都已经献给了海祇。”秦和瑟剥开糖纸,一把塞进奥罗巴斯的嘴里:“所以,别想,明白没有?” 樱花的香与太妃糖的甜侵占他的舌尖,没有意料到对方行动,奥罗巴斯呆愣着,心中似乎也被糖液浸润,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 想要说话的舌头一动,大蛇还没细细品味糖果中的香甜,糖就被气息推进喉咙,囫囵吞下。 随着“咕咚”一声,听到动静的秦和瑟满脸意外,转头望向奥罗巴斯还在颤动的喉结。 “……就这么吞了?” 第201章 “……嗯。” 气氛突然有些奇怪。 奥罗巴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瞥见秦和瑟意外的眼神,心中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一点心虚,和刚才的甜混在一起,十分奇怪。 秦和瑟看着莫名心虚起来的奥罗巴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没有在意,如同看戏一般挑起眉头。 “你是想呛死自己,来一个以死明志吗?”见大蛇都快冒虚汗了,秦和瑟没好气的笑骂着某人,一个肘击将大蛇的神志拉回。 “你连冻原地图都没有,就别妄想着拯救世界了。”秦和瑟搅动起有些糊底的汤,土豆已经煮熟,提前腌好的肉干也被热汤泡开,漫出阵阵肉香。 “来,吃饭,给脑子回回血。”秦和瑟给大蛇盛上满满一杯肉和土豆,再给自己也盛上,浅浅碰了一个杯。 “别想太多了,咱们只是来旅行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你也别整天板着脸了,笑一个。” …… 因为艾德立占了一个睡袋,又没有材料现场缝一个睡袋出来,秦和瑟迫不得已,只能和奥罗巴斯睡在同一个睡袋里面。 当然,一个睡袋不管延展性再好,都是容不下两人人的,奥罗巴斯只好做出一点“牺牲”,化成蛇形直溜地伸在秦和瑟旁边,不占用一点地方。 虽然睡着睡着,就被在睡梦中的乱翻的秦和瑟抱在怀里,不仅扼住了命运的七寸,还被按住了尾巴。 他没法移动,只能挣扎着扭动身躯,爬到秦和瑟身上,获得一丝喘息。 衣服在翻滚间,侧躺的秦和瑟露出一丝丝锁骨,已经褪色的蛇形徽记只剩下一点黑色的描边,在洁白的皮肤上若隐若现。 在睡梦中醒来的银白长蛇懵懂着,感知信息的舌尖染上草木的香气,热意从露出的锁骨溢出,让喜好温暖的蛇感到舒适。 蛇耸动着自己分岔的舌,意识在熟悉的气息中沉沦,他缓缓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将头靠近温暖的缝隙之中…… …… 在那片一望无际的虚无之中,从未见过的女子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意,颇为有趣的感慨道: “你可真幸运,要不是我发现的早,你就已经在这片裂缝中化为泡影了。” 幸运? 秦和瑟呆愣地望着自己透明的双手,鲜红的衣袍披在他没有实体的身躯上,感知逐渐回归。 “我这是……怎么了?” 他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不记得自己的样貌,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他应该是有过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似乎都已经远去,无声消散。 “是不是在好奇,你发生了什么?” 女子轻轻一笑,一小团绚烂的雾出现在她的指尖。 雾里,各种画面翻涌着,如同一人被加快的一生。 雾被轻巧碾碎,纷乱的记忆在秦和瑟的意识中炸开,他迷茫着,不知所措。 “因为……你已经‘死’了啊……” “!” 一阵冰凉袭击脖颈,秦和瑟弹射起身,将大蛇蠢蠢欲动的蛇头一把甩出;被甩的银色细蛇摔在睡袋上,还是有些懵,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秦和瑟看着僵在睡袋上的奥罗巴斯,意识到事情的来龙去脉,长长地缓了一口气。 见过了许久,大蛇还是没有反应,秦和瑟戳了戳大蛇的脑袋,感受到对方生命体征的健康后,像拽一条绳子一样拽回了睡袋。 没事就睡觉,困死了。 秦和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也不想管大蛇的状况,蛇身一盘,被子一卷,直接抱在怀里,迅速进入了梦乡。 …… 即使有了昨晚的插曲,秦和瑟的生物钟还是非常准时的将他唤醒,但困倦让他根本睁不开眼,身体也格外疲惫。 短暂的挣扎过后,秦和瑟选择放纵自己,继续沉浸在梦乡之中。 没过多久,奥罗巴斯在睡袋中苏醒。 见艾德立和秦和瑟都还没有起床,便悄悄从被子里钻出,起床准备早饭。 艾德立睡了一夜,为他剩下的食物自然也没有动,奥罗巴斯便把剩下的土豆和肉干捣成泥,再用番茄和禽蛋煮上番茄蛋汤,加上热好的面饼,一顿还算丰盛的早餐就算完成。 跟着秦和瑟这么就,虽然有些死板,但也算的上是家常厨师了。 香味飘进了帐篷,睡了许久的艾德立被食物的香气唤醒了饥饿,连绵不绝的“咕噜”声从肚子里传出,总算将艾德立从深眠中唤醒。 刚刚清醒的艾德立还有些恍惚,他摸着和自己行囊中完全不同的皮草,还有肚子上刚被换上的热水袋,渐渐记起昨天的遭遇。 他终于见到活着的人了。 艾德立支撑起因睡太久而酸软的身体,看见了旁边睡袋里熟悉的面庞,回想起昨天的惊鸿一瞥。 另一位先生在哪? 当艾德立想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小小的冷风吹进了帐篷,奥罗巴斯掀起小小的一角,与艾德立对上视线。 大蛇用眼神示意了一眼秦和瑟,又指了指外;艾德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点头示意。 一套衣服隔着门帘被推了进来,艾德立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在没有发出一点噪音的情况下,如猫儿一般出了门帘。 现在的他已经从昨天的混沌和狂喜中缓了过来,也对现状有了大致的猜测。 第202章 望向篝火,奥罗巴斯“庄严”的坐在石凳上,无形的威压刺激了艾德立的理智,敬畏油然而生。 和秦和瑟相比,奥罗巴斯在外貌上确实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压迫,但不算危险,只是有些……强大? 艾德立微微躬身,向奥罗巴斯表示感谢,大蛇微微点头,为他递上一份早餐。 两人面对面,沉默不语地进食,连汤勺的碰撞声都没有,气氛不凝重,却满是尴尬。 奥罗巴斯沉稳地细细饮下蛋汤,心中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并不想把氛围搞的这么安静,在海祇的时候,他都是以领导者的身份与普通人交流,也没感觉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他们的身份变得平等;在明面上,他们都是在此流浪的旅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自然也不能像之前那般,用高位者的语气去面对他。 这也就导致,奥罗巴斯“不会”说话了。 随着两人的沉默,氛围愈发凝固。 明明一个是前魔神,一个能在冻原单独生活两月还不疯的“狠人”,现在却像是两个被宣读黑历史的小学生,被定在石头上,祈祷着救场的人出现。 以至于秦和瑟出现的时候,看着两人像是见到救星的样子,感到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了?我只是睡了一个懒觉而已,世界就变了? 第一百零八章 有了秦和瑟的加入, 气氛总算是恢复了平静,至少是可以正常交流的情况。 “我……我叫艾德立……”青年缓了缓神,用自己还没有恢复正常的语言能力, 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来……来自……蒙……蒙德……” “谢……谢你们。”艾德立望着秦和瑟昳丽的面庞, 苍白的脸颊渐渐红润起来:“我……我……会……帮忙……报答……你……们的。” “不用在意, 只是举手之劳。”秦和瑟将刚续好的热水袋塞到他的怀里, 笑得爽朗:“大家都是流浪的旅人, 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我名秦和瑟,叫我秦, 或者小秦就好。” 秦和瑟捏了捏戴在耳垂上的御守, 准备介绍奥罗巴斯时,嘴角出现一抹不轻易察觉的弧度。 在昨晚入睡前, 秦和瑟就已经和奥罗巴斯商量好,关于二人的称呼问题。 “我是习惯了, 没问题,也没有什么影响。”秦和瑟思索着,想起奥罗巴斯的身份,撇了撇嘴。 “直接告诉他, 你叫奥罗巴斯不太好, 得给你起一个假名。” “就叫……奥小龙吧!” “?” “这么样?好听吗?要不要改?” “……不用了, 就这个吧。” 一个假名就这么“草率”的定下, 虽然奥罗巴斯不太明白秦和瑟当时那颇为愉悦的嘴角, 但也没有拒绝。 只是一个假名而已, 开心就好。 “他名……奥小龙,叫他小龙, 或者小奥,都可以。” “我们从稻妻坐船而来, 在风雪中迷了路,因为并未见过这里的景色,便选择在此停留。” 简单的交流过后,奥罗巴斯见艾德立对他还是有些畏惧,便打算起身,去寻找一些柴火。 可秦和瑟像是预判到他的行动一般,突然拉住他的手臂,笑着解释道:“对了,我的旅伴前段时间语言也除了问题,不太能与常人对话。” “正好你也需要陪练,大家聊聊天,恢复一下语言,你们两个互帮互助,肯定很快就能好。” “放心,他只是看着有点凶而已,人是很好的。”秦和瑟溜到两人身后,将奥罗巴斯推到艾德立旁边,安慰似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不要这么拘谨,放开一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秦和瑟的话像是在对着艾德立,却似乎也在提醒奥罗巴斯。 “沟通是认识他人的最好途径;在沟通和接触之前,一切对他人的印象都只能算是推测。” 说完,秦和瑟拿起专门用来扛柴火的布条,在两人灼灼的目光中,溜出了营地。 “我去找柴火了,你们先聊,一会见!” 眨眼间,秦和瑟消失在视线之中,留下两个“社恐”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 消失在拐角的秦和瑟在外面溜了一圈,找到一个隐蔽的无风角落,缩在里面将感知延伸进营地。 奥罗巴斯感知到对方感知的触角,默默捏住无形的感知,疑问道:“秦,你为什么突然跑了?” “这不是给你创造一个训练的机会吗。”秦和瑟裹着暖呼呼的裘服,慵懒地斜躺在石头上,晒着只露出一点的太阳。 “你在和普通人交流的时候,还是有些拘谨,正好有一个完美的交流对象,不练练不是可惜了?” “如果你和我旅行,以后肯定是会遇到很多凡人的。”看着库存不多的小鱼干,秦和瑟心痛地嚼着鱼头,提醒大蛇:“到时候你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我的,要是一直这样‘社恐’,你连买东西都困难。” “现在还只是遇到一个人,如果是一个族群,你怎么办?难道装哑巴?” “……”奥罗巴斯经过提醒,明白的对方的用意,也思考起装哑巴的可能性。 “休想给我装哑巴。”秦和瑟再次精准预判奥罗巴斯的想法:“你可是守护一方的神明,别这么怂啊,支棱起来。” “可是……这确实可行。”奥罗巴斯经过心底的考量,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可行的办法:“我本就是跟随你,和他人的交流并不是重点。” 第203章 “只要你有能力表达出来即可,不需要在意我。” “你在说什么话?” 秦和瑟没有好气的哼了一声,语气一下子变得不善:“奥罗巴斯,你不会觉得,这趟旅行只是陪我在过家家吧?” “既然已经踏上旅途,就应该将视线投向风景,而不是光当一个人的挂件。” “你人都出来了,时间还怎么多,不去看看都对不起你跑这么远。” 奥罗巴斯不太明白,自己来此的目的,就是保护秦和瑟,至于其他,不在他考虑范围。 “可是……” “不会吧,奥罗巴斯,你连这都解决不了?”秦和瑟知道奥罗巴斯的倔脾气,打算换一个战术:“虽然我有因果,但我们毕竟是伪装成普通人,很多信息是现在的我们不该‘知道’的。” “现在有清楚情况的人来了,你不应该套套话,了解一下冻原的情况吗?” 奥罗巴斯短暂思考片刻,觉得有理,但却有些无从下手:“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先拉进一下关系,交流交流感情。”秦和瑟见迂回战术有效,开始他不靠谱的支招:“聊一些他可能感兴趣的,然后逐渐拉到冻原的情况上。” “只要切入点选好,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奥罗巴斯消化着秦和瑟的指导,斟酌着言语,对旁边还有些懵的艾德立问道: “你……喜欢鹿吗?” “?” 疑问同时出现在两人的脑海,艾德立挠了挠脸颊,努力掌握自己的喉咙,艰难说道:“……细……喜欢……” “它……它们……很……可爱……”艾德立见奥罗巴斯似乎还在等他说,只能绞尽脑汁,组织语言:“随……虽然……雪……很多……看……不是……很……清楚……” 奥罗巴斯不知触及到那个关键点,突然问道:“那你觉得秦先生是怎么样的人?” “???” 更多的问号出现,尤其是秦和瑟,他将坚韧的小鱼干咬的稀巴烂,牙关紧咬,现在恨不得跑回去,直接揪奥罗巴斯的脸。 你问的这是什么啊?哪有上来问对他人的印象?这不纯制造压力吗? “……就……就……”艾德立明显变得更加慌乱,他不由得联想到自己还对对方有所亏欠,下意识认为,这是一次试探。 如果回答的不好,会不会被赶出去? “秦……秦先生……是……非常……好……的人……真的!” 小心抑制着言语中的颤抖,艾德立愈发恭敬,下意识抚摸手臂缓解压力:“……多……多亏……秦先生……和……奥先生……不然……我……就……死在……这里了……” 不知又搭到了那根脑筋上,奥罗巴斯再次话锋一转,指着龙脊雪山山顶,问道:“你对这座山有什么看法?和冻原环境相比,有什么差距?” “我……我还……不……太……清楚……”艾德立汗都快流成瀑布,手掌在颤抖中揉出一大块黑块,混杂着死皮和灰尘:“给给……给我……一点……时间……我……我……会……搞明白……的。” “正……真的……非常感谢!”他直接站起身,对着奥罗巴斯大大地躬身,差点将头摆到地上: “只……只要……能……报答……恩情……我……做什么……都……可以……” “绝不……食言!” 奥罗巴斯! 带着秦和瑟满身的火气和恨铁不成钢,感知的触角对着奥罗巴斯的腰猛然一抽,激起对方一片鸡皮疙瘩。 “你这不是交流,是施压!”秦和瑟死死抿住唇角:“要谈一些简单的,轻松的话题,不要一上来谈人。” 秦和瑟扶住额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聊聊他喜欢什么,有什么擅长的,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经历都可以。” “别再提你我相关的了,行不?” 奥罗巴斯看着面前快抖成筛糠的艾德立,似乎是懂了一点,立刻将对方按下,转移话题,安抚艾德立的情绪。 两人聊起了打猎,艾德立之前就是家里打猎的好手,对于狩猎和处理猎物,有着自己的见解。 见气氛逐渐变得舒畅,秦和瑟总算是感到一丝欣慰,收拾东西打算去完成他的工作。 总算是能省点心了。 小红待在意识之海里,观望着这整个过程,也颇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尾巴掀起一段不起眼的波浪,小红打了个响鼻,打算眼不见为净。 反正总有一天,他会意识到问题的,等那天到来再说吧。 秦和瑟很快就回到了营地,奥罗巴斯此时正拿着一条树枝,和艾德立讨论陷阱的布置。 虽然艾德立说话还是不太利索,但奥罗巴斯每次都会安静听完,这让艾德立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在雪地里摆弄地不亦乐乎。 感受到营地里快活的氛围,秦和瑟像是看到家里其乐融融的老母亲般,给聊嗨的两人准备饭食。 随着香味的弥漫,艾德立的肚子响了起来,在两人毫不意外的眼神中,艾德立还是感到一丝羞涩。 “人之常情而已。”秦和瑟拿出专门削出来的木碗,给艾德立打上满满一碗肉面汤:“多吃一点,你比我们瘦多了。” 饭饱之后,三人面对面,谈及了往后的行程。 “所以……是……上……山顶……对吗?”艾德立听了两人的安排,两眼冒出金光。 第204章 “我……我有……办法!” 第一百零九章 在旧都隧道的尽头, 是直立向上的残垣断壁,头顶光芒之处,传来丝丝暖意。 艾德立拿出由骨头磨成, 可以套在脚上的冰爪, 紧握手中的形似镰刀的勾爪, 贴着冰面, 慢慢爬上冰壁, 悬在空中。 他有些紧张,手心不可抑止地冒出汗滴, 但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地留在这里, 他铆足了劲证明自己的价值。 锋利的骨爪刺入冰中,随着冰渣纷纷落下, 艾德立艰难又平稳地,登上了第一个平面。 “我……我做到了!” 艾德立兴奋地涨红了脸, 望向在下面守护的二人,开心的像第一次吃到糖果的孩子。 “太棒了!”秦和瑟为艾德立欢呼。 当时在提起两人需要攀爬冰面的时候,艾德立整个人都爆发出一片前所未有的活力,似乎不把它发泄出来都是对他的不认可。 虽然这很危险, 但秦和瑟知道, 他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证明了计划的可行性, 艾德立又开始认真地挑选合适的骨头, 准备秦和瑟二人的骨爪。 秦和瑟其实已经有了图纸,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交给艾德立, 而是在他工作的时候,以聊天的方式启发对方。 毕竟他们是从稻妻这个没有雪山的地方来的, 突然就能造出一个“完美”的登山工具,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在艾德立勤奋工作的这段时间, 秦和瑟带着大蛇将在一部分的旧都里里外外都逛了一遍。 在立柱之下,两人找到了之前解密的重点:一个冰冷的石门面前。 里面是公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画下的三幅讲述沙尔·芬德尼尔历史的壁画。 历史短暂又悲壮,在石碑面前,秦和瑟将所知的过往娓娓道来: …… 在寒天之钉到来之前,龙脊雪山是这无尽冻原中的一片苍翠乐园。 名为法鲁希的领导者带领人民寻找到这片净土,建立了一座都城——沙尔·芬德尼尔。 他们向天空寻求指引,银白的树枝将荫蔽覆盖人民,国家之根在此伫立,祭司之仪在此连接。 当芬德尼尔的公主诞生之刻,如雪般洁白的古树降下祝福,苍翠山岳中,整个国境中充满了欢欣。(1) “沙尔·芬德尼尔的幸福一定会永远存续,正如贯通大地、永不凋败的银白之树。”(2) 国度的记事者曾如此地期望与相信着,公主的美貌与才德将如月光般永远皎洁。(3) 可不知为何,“长钉”降临在这片新生的国家。 冻结万物的长钉崩裂为三(4),古树被余波粉碎,公主拾取古树最完整的枝杈,想为其续命。 可嫁接的生命并没有获得生机,古树枯槁,寒风入侵,苍翠的乐土化为了封冻的地狱。 过去的祭司曾登上祭台,祈求天空的垂怜,回应他的,只有耳边呼啸的狂风。(5) 公主曾梦见漆黑的魔龙,同月,名为伊蒙洛卡的异邦人来到这即将毁灭的国家。(6) 星银铸成的大剑被公主交付于异乡的勇者,在国家的存亡之际,情被吹散在白雪之中,爱是如此苍白。 “这里的第四幅壁画为你而准备,你的形象将会永远留在这面墙上。” “为了这幅壁画,为了大家,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祈祷你的归来…”(7) …… 故事到此告一段落;奥罗巴斯平静地将故事消化完毕,没有任何异样地,和秦和瑟回到了营地。 “小龙同志,不要想多。”秦和瑟似乎是明白了奥罗巴斯的尿性,在被艾德立看到之前,捏起大蛇的脸蛋。 “咱们旅行的目的,就是见证这一切,记录着一切。”秦和瑟没好气地提醒道:“木已成舟,我们无法改变,我们只是记录。” “听见了没有,奥罗巴斯。” “不要多想,不要代入,我们只是过客。” “只是过客而已。” 奥罗巴斯望着秦和瑟看似满不在乎的模样,将疑问和感慨咽下,吐出一个“好”。 秦,这些话究竟是对我说的,还是在给自己做提醒? 在营地修整了三天,艾德立的两双骨冰爪制造成功,在经过简单试穿后,获得了一致好评。 装备齐全,万事具备,大家将营地的东西收拾好后,来到了洞口之下。 “上面就是沙尔·芬德尼尔的原址,如果乌库判断没有问题,上面应该还保留了一些温度。”秦和瑟套上适脚的骨爪,在冰面上蹭了蹭。 “但上面也盘踞着众多魔物,很危险。”见冰面上的刮出来的白色痕迹,秦和瑟又检查起三人之间的绳索:“而且,我们的食物和工具都保留在这里,需要一个人留守和看护这些东西,不被野兽觊觎。” “等我们登上之后,艾德立。”秦和瑟非常郑重地拍了拍艾德立的肩膀,似乎交给了他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等我们的滑索安装的差不多后,你就回来,看守我们的营地。” “这项任务很重要,不能懈怠。”秦和瑟演得像模像样,成功将艾德立唬住。 “没问题!一定完成任务!”艾德立挺直腰杆,就差行一个军礼。 芬德尼尔的长钉似乎蕴含着奇怪的力量,会影响神志,对于秦和瑟和大蛇这两个非常人当然没什么,但对于普通人,似乎有着不可逆的影响。 第205章 还是让艾德立离的远一点吧。 整备完毕,艾德立打头阵,秦和瑟在中间,奥罗巴斯断后,三人错开位置,一起登上向上的冰壁。 …… 在一片混乱之中,艾德立被按在一块石头后面,躲的严严实实。 和他一起缩在阴影里的奥罗巴斯丝毫不担心外面乒乒乓乓的动静,习惯的拿出糖果,让艾德立压压惊。 “不用担心。”奥罗巴斯拿出了三颗糖,给自己来上了一颗,剩下一颗握在了手心:“魔物有点多,需要点时间,不过不会太久。” “……”艾德立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尽力组织语言,却感到言语的苍白。 在缝隙之间,艾德立见到看似柔弱的秦先生挥舞着类似铲子一样的武器,非常凌厉地敲击在丘丘人的面具上。 伴随着巨大的“邦”的一声,被击中的丘丘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下子飞出了十几米。 最主要的是,秦先生似乎很享受这莫名单方面碾压的战斗,脸上的笑容是艾德立从未见过,充满攻击与嘲讽的嗤笑。 酣畅淋漓的战斗。 “奥……奥先生……”艾德立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勉强问出自己的疑问:“秦先生……他……不……会有……问题……吧?” “没有,只是一个小事故而已。”奥罗巴斯嚼着糖,闭上眼睛,选择放松自己:“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 “很快就会结束的。” 这不是重点啊! 艾德立看着一个个被抡飞的魔物,血液在身体里沸腾,心底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 究竟是被这汹涌的魔物惊吓到,还是被秦先生“从容”的战斗威慑到,这就不是艾德立现在能弄清楚的了。 奥罗巴斯预料的没错,不出一刻,秦和瑟就已经拎着满是血迹的铲子,走到了二人藏身之处。 “没吓到吧?”秦和瑟在白雪里蹭了蹭手上的血迹,隔着石壁呼唤道:“都解决了,可以出来了。” 奥罗巴斯熟练地起身,同时熟练的拨开糖纸,对秦和瑟进行精准投喂。 现在的奥罗巴斯如同一个移动糖罐,自从向秦和瑟学来了制糖手艺,怀里的糖就没有断过。 秦和瑟见艾德立呆愣愣地蹲在原地,一副被吓坏的模样,便抬起手肘戳了戳奥罗巴斯,用眼神示意。 “怎么了?” “我手上味道有点重,你去安抚一下。” 奥罗巴斯回望眼神飘忽的艾德立,回到角落中,拍了拍对方微微颤抖的后背:“魔物已经被驱赶,这里安全了。” “啊?……哦……”艾德立还未从之前的余韵中缓过神,他紧盯着满是战斗痕迹的雪地,抿紧嘴唇。 “奥……奥先生……”艾德立斟酌着言语,眼中燃起的点点星光,让奥罗巴斯瞬间知晓了对方的期望。 “我……我很能干的!”艾德立跳起身来,举起一块石头,努力表现自己的健康强壮:“我……很能……吃苦,我可以……作很多事。” “刚才那些……我……我……可以学……吗?” 借着奥罗巴斯安抚艾德立的时间,秦和瑟走到之前三人爬上来的洞穴口,在了一处结实的支点,架上之前准备好的滑轮和特制的金属绳索。 金属绳索是秦和瑟特意定制的,兼具韧性与强度,同时在保证强度的情况下,减轻了钢索的重量与体积,使其可以随身携带,且长度极长,足够他们下降到底下一处不危险的平台上。 登上平台后,剩下的路就可以直接溜下去,不需要再做防护了。 在将一块木头搭在金属一段,将两个特制的扣锁扣上钢索,在将钢索和滑轮组合在一起,一个简易的人力升降机完成。 因果并无异常,秦和瑟坐上木头,拿住用于刹车的扣锁,顺溜地向下滑。 扣锁中的兽皮摩擦着钢索,使降落的速度保持在一个不快不慢的程度;当秦和瑟安全落到平台上时,钢索还有不少垂在地上,长度完全够用。 将扣锁打开,改为人为控制,秦和瑟利用交错锁死的扣锁,一点一点地升到了洞口。 奥罗巴斯和艾德立已经等候在旁,见秦和瑟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人都松了口气。 完美。 第一百一十章 对于艾德立的学习请求, 秦和瑟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直接答应。 “先要和你说明一下,艾德立。”秦和瑟甩了甩有些酸胀的双臂, 对着熊熊燃烧的双瞳, 泼了一本冷水: “我们只是观光, 不会久留, 自然不可能教你太长时间。” “如果你愿意, 在我们离开前,我会尽量将能教的都教给你, 但能学多少, 要看你自己。” “能接受吗?” “可以!”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眸再次亮起,艾德立二话不说, 直接往雪里跪去。 奥罗巴斯眼疾手快,拦截了艾德立的跪拜, 秦和瑟也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算是他的老师。 “只是教你一点防身用的能力而已,不必行此大礼。” 交流结束,按照原计划, 艾德立将要用这个人力升降机, 回到营地看守。 坐在升降机上艾德立依依不舍地和二人告别, 在熟悉了扣锁之后, 安全地滑到了下方。 确保了艾德立的安全后, 两人舒展筋骨, 给升降机盖上“欺骗”,向更高的山顶走去。 第206章 …… 在天钉崩裂的碎片之下, 沙尔·芬德尼尔的旧城都被牢牢碾压在岩石与冰雪之间,没有可以出入的空隙。 秦和瑟将周围完整的逛了一圈, 没有任何收获,只能叹着气,和奥罗巴斯一起往山顶走去。 这里的环境比预想中要恶劣,即使在温度上比下面要温暖不少,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白雪已经将所有裸露的土地覆盖,除了还挺立在岩石中的枯树和刚刚被赶跑的魔物,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看来,这里没有塞西莉亚花了。”奥罗巴斯将雪下的土壤翻出,冰渣混杂着泥块,如刀锋般将所有生机掐断。 “……” 秦和瑟没有说话,他拿出工兵铲,和奥罗巴斯一起,在一处还算湿润的土地里耕翻着什么。 “要找什么?”奥罗巴斯看秦和瑟翻的极为认真,眼神锐利,话音还未落,就翻出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这是……” “塞西莉亚花的种子。”秦和瑟为他解惑,拿出个小小的保温袋,将种子放了进去。 “奥罗巴斯,你认为,乌库真的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吗?” “……”奥罗巴斯沉默,他翻出一颗种子,装进了秦和瑟手里的袋子。 他没有问秦和瑟收集这些种子是要做些什么,但既然秦和瑟需要,他就会帮他寻找。 秦和瑟将土地铲松翻转,奥罗巴斯则蹲在地上,在翻新的土壤里寻找细小的种子。 “我觉得,他早就已经知晓。”在寒冷的烈风中,奥罗巴斯轻声呢喃,如冤魂般的呼嚎刮过耳边,将言语吹散。 “他只是……在渴望一个奇迹而已。” 没过一会儿,一袋轻飘飘的种子袋被密封收紧,秦和瑟又裹上了一层皮草,将它小心地放进行囊的正中央。 “不问问我要干什么吗?”秦和瑟见奥罗巴斯过于熟练地动作,语气中带上些许调侃:“不怕我拿这个熬毒药害你?或者举行什么神秘仪式,把你卖了?” “不会。”奥罗巴斯很笃定地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和尘土,将水囊递给秦和瑟:“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第一,我不会坐以待毙,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恶意,我会还手和逃脱。” “第二,你没有卖我的必要,你不求名利,不求力量,伤害我只是吃力不讨好。” “哦。”秦和瑟撇了撇嘴,稍稍抿了一口,将心底突然涌出的点点酸涩压进无人察觉的角落。 正当他想解释种子的用处时,奥罗巴斯突然凑近,温热的鼻息抚过脸庞,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明显。 “当然还有一个:我相信你。”奥罗巴斯弯起嘴角,似是亲昵的耳语,在秦和瑟耳边轻轻一笑: “这个答案,可以吗?” 靠太近了…… 心脏像是被电击刺中,脸上被热气蒸出红晕,秦和瑟在脑中暗骂一声,面色如常地回应道: “哦。” 被衣物掩盖的脖颈染上大片红润,他转过身,没有让奥罗巴斯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就是有点多余了,没必要加这一点。” “但你刚才不是很开心。” 奥罗巴斯并没有察觉秦和瑟的异样,只是感受到对方恢复明朗的心情和微微扬起的嘴角:“答案并不是你喜欢的,所以我换了一个。” “心情好起来了吗?” 将情绪压下,秦和瑟悄悄吐出一口气,似是不在意一般说道:“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感到任务艰巨而已。” “你还记得我之前答应过,给乌库带塞西莉亚花吧?” 有了这句话的提醒,奥罗巴斯反应过来:“你是……想把它们种出来?” “这不太可能。”奥罗巴斯摇头,伸出手捧起一片白雪。 “温度太低,任何植物都无法生存,更何况这些并不耐寒的植物。”雪被狂风吹散,强大的风刮蹭在手臂上,让一切看起来都摇摇欲坠。 “虽然冰湖附近有生物聚落,但温度还是不够,只有那些耐寒的杉树和松树才能生长。” “这些脆弱的花并没有能力抵抗这严酷的环境。” “我知道。”秦和瑟再次扬起笑意,眉眼之间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既然大环境严酷,那我们就造一个舒适的小环境,给这些花生长不就好了?” …… “看。” 秦和瑟拍了拍身旁改造完成的如同烛火一般的石碑,原本沉寂的热从石碑中蔓延,温暖了二人冰凉的手脚。 “成功点燃。”秦和瑟再次检查抚摸过石碑上的纹路,对于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这些石碑年久失修,需要触发一下才能点燃。”拿出随身携带的格纸,秦和瑟扫开石头上的积雪,开始绘制解析图纸。 秦和瑟见奥罗巴斯靠在他的身旁,对着图纸一头雾水,于是贴心地将一些要点和原理指了出来,方便大蛇理解。 “本来是需要元素力才能触发的,这里我改装了一下,现在不需要元素力也能开启了。” 秦和瑟很快就将改装要点和注意事项教给了奥罗巴斯,依靠魔神的理解力,大蛇也很快上手,迅速改装了一个石碑,并且完美运行。 “所以,你打算在冰湖附近安这些石碑供暖,让花生长?”在秦和瑟绘制图纸的过程中,奥罗巴斯拧起眉头,觉得缺了点什么。 第207章 “不只,我还要搭一个温室。” “温室?” 突然出现的名词让大蛇摸不着头脑,秦和瑟随手抽出一张废纸,画出一张简易示意图。 “简单来讲,温室就是隔绝或者减弱周围大环境的影响,让植物环境变得更可控的一栋建筑。” “有了温室,就可以挡住寒风和低温,也更能控制其生长周期,让它可以更快生长出来。” “你早就已经有计划了?”奥罗巴斯见秦和瑟迅速画好图纸,想起之前准备好的种子袋。 “当然。”秦和瑟将工具交给奥罗巴斯,带他来到另一个石碑面前:“在答应乌库的时候,我就已经准备好了两个方案。” “如果这里还有生机,就用防腐剂将花带下去。”见奥罗巴斯开始忙碌,秦和瑟找了一处空地,坐下来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如果没有,就找一些种子,利用因果让它们的种子拥有休眠的能力,这样我们拿到的种子就还是活着的。” “再搭一个简易的大棚,也就是温室,让其生长开花。” “时间来得及吗?”奥罗巴斯改装着面前的石碑,聆听着秦和瑟的计划:“我们现在只有大概一个半月的时间,还需要足够的时间返回驻地,开垦荒地,种下种子,搭设大棚,着一步步都需要时间。” “我用因果推演过,塞西莉亚花生长周期短,要是控制的好,一个月就可以开花。” “从另一条路走的话,路程大概是六到七天,加上咱们走走停停,十天应该是够了。 “开垦荒地这一步半天就够了,种和开垦可以一起完成。”秦和瑟指正大蛇的一个错误,将数据调回正常:“我之前让毛毛他们养成了定点排便的习惯,等我们回去,那里也会有充足的肥料。” 毛毛就是住在驻地的狐狸妈妈,而五只小狐狸依次叫小酸,小甜,小苦,小辣,小咸。 可以看出,秦和瑟的取名能力着实一般。 “肥料等开垦的时候一起耕进土里,种下种子后,就可以搭大棚。” “这里没有塑料布这种东西,所以打算用玻璃来代替,四角搭上石柱撑起,再将四周围住,就大功告成。” “玻璃?从哪里弄?”又是一个新奇的玩意,奥罗巴斯转过头,眼中是求知的渴望。 “就是用石英砂高温烧制,制成的透明物质。”秦和瑟拿出一块糖,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不过,我暂时没有找到石英砂或者它的替代品。” “但玻璃的替代品,我已经找到了。”秦和瑟用脚尖碰了碰身旁的水晶:“只要温度控制得当,水晶就可以烧造成和玻璃一样的透明物质。可以让自然光透进来。”(1) 奥罗巴斯瞧着眼前被拆地七零八落的石碑,连接上秦和瑟的思维。 “所以,改造这些石碑,不仅是为了温室,还是为了能锻造水晶?” “非常好!看来你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最大依仗是什么。”秦和瑟轻盈地飘到奥罗巴斯身旁,给大蛇嘴里塞了一口糖。 “所以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验证石碑运转的稳定性,随后便是锻造水晶的可行性测试。” 见奥罗巴斯改装的差不多,秦和瑟举起铲子,对着水晶底部使劲一铲,一块完整的水晶落到了地面上。 “所以现在,上材料。”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在山石隐蔽之处, 秦和瑟将锻造出的玻璃放在风口,为这个角落挡住风雪。 石碑熔炼出来的玻璃透明度没有问题,硬度达到标准, 可以说是非常完美, 十分符合秦和瑟的预期。 这些没问题了。 秦和瑟缩在玻璃后, 脱掉厚重的外袍, 靠着温暖的石碑烤火, 还顺便在上面架上小锅,煮了一锅肉粥。 “下一步呢?你有什么安排?”奥罗巴斯将石碑温度调低, 咕嘟冒泡的粥安静了下来:“冰湖附近的石碑动一下位置应该就可以利用, 但只有一个石碑的话,并不够用。” “简单, 拆一个就好了。”秦和瑟囫囵吞下不太好喝的肉粥,烫的舌头发麻:“在仓库旁边有不少这种石碑, 再拆几个,搬过去就好了。” “也好,这样还能顺便将石碑都改装一下。”奥罗巴斯刚要递上温水,秦和瑟就抓起一把雪, 像之前喝粥那样囫囵咬进嘴里。 “别!” 奥罗巴斯上手捏住了秦和瑟的下巴, 让嘴巴无法闭合;秦和瑟拧起眉头, 满是谴责地望着手的主人。 “这样可能会生病。”奥罗巴斯递上温水, 让水囊口对准了秦和瑟微张的嘴唇:“是你说的需要像凡人一样, 凡人可能获得的疾病, 你自然也需要预防。” 口腔中雪水与温热混杂,缓解着舌头的滚烫, 秦和瑟挑起眉头,对着奥罗巴斯翻出一个白眼, 但还是乖乖拿住水囊,舔舐着将温水一点点饮下。 手很快收回,下巴回归掌握,秦和瑟懒得和奥罗巴斯争辩,烦躁地哼了一声。 “你状态不太对,秦。”奥罗巴斯看着地上被扣出白印的石头,察觉到秦和瑟情绪的不对。 “……我知道。”秦和瑟注意到自己指头下被当做发泄物的石头,缓缓地顺畅自己的呼吸:“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越靠近这个天钉,我就越觉得烦躁。”秦和瑟拿起石头,恶狠狠地扔向了天钉的方向:“它里面蕴含的力量让我不太舒服。” 第208章 “就和虚界力,也就是深渊一样,但又不完全一样。” “就是……深渊像是溺水,被沉进海洋的最深处,周围只有一片黑暗,和如同幻觉的呢喃。” “但天钉的力量,就如同被扔到空气稀薄的高空,没有依仗和实物,自己马上就要被体内的气压爆开。” 呼吸被白雾具象,连绵的气息呼出,秦和瑟举起水囊,吨吨地灌了几口。 “我现在就觉得自己要炸了。” 石碑运作着,发出细微的嗡嗡声,油脂香所带来的点点烟火环绕在身边,奥罗巴斯掀起斗篷,将两人裹紧。 “舒服一点吗?”奥罗巴斯如之前那般,环住秦和瑟略显纤细的腰腹,两人依偎着,给予对方支撑。 “我觉得,你可能是不太适应天空岛的力量。”奥罗巴斯发动自己的糖罐技能,从角落里搜出两块糖。 “天钉上,是属于天空岛,或者是天理的力量。”奥罗巴斯拨开糖纸,是苹果味和樱花味的硬糖:“我已经习惯,所以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见秦和瑟挑走了苹果,鉴于自己并不太喜欢花味,便重新扭上糖纸。 “你是外来之人,对于这些浓度过高的力量有不适应该正常;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秦和瑟咬碎糖果,苹果的酸与甜甜花的甜融合,相辅相成。 “让我缓缓,过一段时间就好。”秦和瑟对着石碑发呆,一点眼神都不想给天钉:“等睡一觉醒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冷清的雪山之顶寂静无声,只有狂风的呼啸和煮水的咕嘟,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秦。” “嗯?” “你还记得你在诗会上讲的故事吗?” “记得啊,你想听?” 奥罗巴斯轻轻“嗯”了一声,似是对疑问的肯定,又像是相恋之人之间的撒娇:“可以吗?” “当然可以,反正现在还早。”望着还泛着一点白的天空,秦和瑟揉了揉微微发烫的耳朵,敛下眉眼。 “其实我为什么知道这个故事,就是因为,我也是这个故事的亲历者。” “在格林坠入深渊的时候,我正好就在下面……” …… 外来的旅者行至深渊之下,望见坠落的碎石之间,格林如羽毛般飘摇的身影。 他将格林救下,并使用还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赐予了他一颗由机械构成的心脏。 “我为旅者,亦是流浪之人。” “我会在这个世界再行走十年,在这一段时间里,心脏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但,我也需要提醒你,迷路的孩子。” 旅者面对醒来的格林,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 “这颗心脏不属于这个时代,因此,它的能源也不是现在能寻找到的资源。” “在这十年里,能源由我来提供,但当我离开这里,这颗心脏也将停止跳动。” “所以,选择你的路吧,孩子。” “十年,是你的末路,也是你的新生。” 此时的格林宛如失去脊柱的狼王,梦想化为泡影,群落腐烂成骨,只能浑浑噩噩地跟在旅者身后,随他一起在世间行走。 当梅林出现在敌军最前之时,格林就已经失去了他的城寨。 首领的位置不再属于他,推举的新领袖将他与他最后的拥护者赶至队伍的末尾,在最后一刻,为剩下的人寻找生机。 为了多数人的生命,他赌上了自己的一切,现在的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可以和您一起走吗?” 格林包裹在冰冷的绒布之中,望着给予他生命的“神”,眼中不再有光。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求您……带我走吧……” 之后的三年里,格林跟着旅者,见过了更多世间的苦难。 白日的教堂里,穷困的教徒无法交出供奉,只能向牧师献上自己的女儿,获得继续进入教堂礼拜的资格。 红月的斗场中,贵族挥洒着靓丽的宝石与金银,为了那高台上富贵之人的赏赐,人们相互啃咬厮杀,直至最后一个。 白日羡慕红月的自由与财富,红月渴望白日的平静与秩序。 不管在何处,没有人能逃过名为“底层”的苦难。 三年里,格林学习着旅者带来的知识,见证着人间的凡尘。 他明白了力量无法解决所有的事情,之前自己渴望的,没有信仰与压迫的地方,只是一个过于理想的海市蜃楼。 眼前的景色即使再绚烂,也不过是眼睛被海面的光芒欺骗,在脑海中幻化的影子。 一路兜兜转转,二人回到了城寨原本的地方。 枯焦的建筑被清理,一座专门为混血建立的教堂洁白如雪,白日的图案和天空的晴日一般,灼烧着格林的眼睛。 代表白日的圆环之下,瘦弱的牧师眼中是和太阳一样的炙热,他言语激动,向人们讲述了梅林的事迹: 梅林,或者说是奥古斯丁大人,白日最尊贵的教皇与红月卑贱的舞姬所生的孩子。 善良的教皇大人没有贱视奥古斯丁的血脉,而是将他留在白日圣堂,给予他优秀的教育和白日最纯净的祝福。 红月的血脉被淡化,奥古斯丁大人没有辜负教皇大人的期待,短短两年,奥古斯丁大人便带领烈阳骑,成为了红月的噩梦。 第209章 就在去年,奥古斯丁大人被教皇授予烈阳统骑之职,正式成为烈阳军真正的主人。 明白了吗!只要向白日献上自己的虔诚,白日便会净化血液中的污秽,让你获得新生! 牧师高举着教义,对所有混血者呼号着: 向白日献上虔诚,白日会净化你污秽的血脉。 获得新生。 台下一呼百应,混血者们随着牧师一起呼喊,他们眼中的渴望如同城寨燃起的大火,仿佛可以摧毁一切。 “旅者大人,您可否为我解惑?” 橘红爬上天空,夕阳将落,格林凝望着两国连绵的城墙,虔诚地发问: “要这么做,才能给予所有人一处永恒的乐土。” “很抱歉,我无法给予你答案。”旅者轻抚格林的头发,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 “任何事物都在变化,连最简单的石头都尚且无法控制自己的形态,更何况复杂的人心?” “就如同梅林,他为什么会‘背叛’?是为名?还是为利?” “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为了将你留下。” 格林不可置信地注视着旅者,似乎想从对方身上看出一丝玩笑的痕迹,但不同于往常地,旅者不再微笑。 “在你眼里,乐土是没有信仰,没有压迫,田地里满是收获的粮食,人们都拥有甜美的笑容。” “但在他的眼里,乐土是让你与他一起,在白日的洗礼之下获得新生与祝福,并在洁白的宫殿之中,度过华美的余生。” “人会追求心中永恒的乐土,但在这里,大部分人眼中的乐土,往往蕴含着他人的苦难。” 夕阳没入地平线,黑夜红月升起,星光将最后一点橘色驱逐,只留下深邃的黑。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孩子,但我可以为你指出一条道路。” “既然现在,人们的苦难来自信仰下逐渐生长出的恶,却又无法脱离的话,那么为何不改变信仰本身,让它重新改造世界呢?” 微凉的风掠过山峰,扫起片片落叶,格林凝望着枯黄的叶,眼中再次映现出点点星光。 第二天,格林背着自己的行囊与满载知识的笔记,与旅者告别。 他向旅者请求更多的知识,旅者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我是异世之人,很多知识并不适合这里。” “适用于这个世界的知识,需要你自己去探索与发现。” 旅者给予他一枚小小的如同白玉的戒指,将它贴在格林的胸膛;伴随着细密的摩擦声,戒指陷入银色的皮肤,化为流光融化进跳跃的心脏。 “这就是心脏的能源,我将它浓缩储存,会保障你的心脏七年的运转。” “去吧,去践行你的想法吧。” “剩下的路,该你自己走了。” 格林离开了边界,他去往红月,找到了自己九岁时,短暂停留的农家……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年之后, 名为“真理教派”的信仰者出现在边界之河的源头:帕兰高原的群山之上。 他们信奉“人之理智与探索”;视日月交替为“自然规则”,化知识法律为“人之准绳”。 日月依“规则”而行走,知识从“规则”中获取。 日月并不能带来救赎, 唯有去探索自然之规则, 才能见证世间真理, 获得自然的馈赠。 起初, 红月与白日并没有理会。 看似深奥的教义实则十分空泛, 比起两国那厚重如砖的教典相比,实在过于瘦弱。 “一个偏远地区的贫民教派而已, 掀不起风浪。” 但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真理教派一年内,在国家之中迅速扩张。 等两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时, “真理”之名已经传遍了整片大陆。 “你知道吗?在那无日无月的高原里,出现了一座城!” 自发前往春城, 寻求庇护者,无不向外者赞扬着春城的瑰丽与繁华,传唱教派的理智与自由。 消息似四散的飞鸽扩散,每一个人耳边, 都曾响起这看似虚无的传说: “他们的城邦建立在高山之上, 满目皆是钢铁与行人, 白日与黑夜由人来建造, 巨大的锁链连接大地。” “他们不需要信仰日月, 不需要背读教义, 只要去探寻自然之规则,遵守城邦之法律, 它便将庇护所有来者。” 自从,“春城”之名便伴随着真理教义, 一同出现在大陆的各个角落。 蜿蜒曲折的高山之巅,白雪覆盖之处,名为“春城”的独立城邦在陡峭岩石上建立。 旅者与格林再次相见时,已是五年之后。 “旅者先生。” 作为教派领袖,格林既是传教者,也是向所有人,传授“规则”的使者。 从旅者手中获取的知识,被格林整理成册,传授给了所有愿意参加建设的人民。 他的“学生”:其实只比他小五岁的格林·罗素恩,将在他离去后继承他的衣钵,将真理教派发扬光大。 格林将罗素恩带到旅者面前,他的眼神和格林一样,眼中闪烁着炙热。 “在这最后的两年,我并不知道,这条路可以走多久……” 宝蓝的教袍随意地包裹着格林略显瘦弱的身体,苍白的粉扑在眼下,遮住因疲惫而无法褪去的黑眼圈。 可当他的双眼向窗外的钢铁,与忙碌的行人望去时,火热的光芒灼烧着无尽的白雪。 第210章 “但是,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巨大的灯塔高耸在群山之间,如格林眼眸般炙热的光从高塔点亮,供给着春城源源不断的热源。 意识到问题的两国不约而同地征集军队,开启北伐的征程。 在洁白的白日教堂之上,正值壮年的教皇已是满头枯槁的白发,他望着眼前长跪的奥古斯丁,向他轻轻摆手。 “过来,我的孩子。” 奥古斯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半跪在教皇面前,将眼中情绪尽数隐藏。 “我的孩子,之所以给予你北伐统帅之责,并不是因为,我希望你去和过去彻底断绝往来。” “我知晓你的痛楚,也明白现在的处境,让你远走,并非良策。” “但,我需要这么做。” 奥古斯丁猛然抬头,鲜红的眼眸倒映着教皇冷白的面容。 他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可父亲抿紧的嘴唇告诉他,这并不是玩笑。 而是命令。 “奥古斯丁,我以白日教皇的至高身份,向你传达口谕。” “此次北伐结束,无论结果如何,无论主城如何变化,都将与你再无任何瓜葛。” “你将被永远驱逐出白日城,不许再踏入此地半步!” “永远都不要回来。” 北伐之日,烈阳骑装载着厚重的轰城大炮浩荡出行,白日高悬于天,教皇高举权杖,为所有士兵与装备,镀上白日的祝福。 在所有白日城民众的目光下,奥古斯丁带领所有烈阳骑,远离了这座白日之城。 行至边界,红月的鬼魇军手持精良骑枪,以边界为对称,与烈阳军毫不避讳地相对同行。 在帕兰高原前,两军于河流的源头,所有武器面对着对方,空气里弥漫剑拔弩张的硝烟。 最终,因为一个红月士兵将帽子不小心扔到白日一侧的河岸上,一场过于平凡的战争再次开启。 可与以往不同,他们的开战的位置,是在春城的一座承重石壁上。 虽然对于春城影响并不大,但为了稳定,真理教派决定使出了自己的力量。 机械轰鸣作响,橘红的火焰燃起,烈风呼啸间,如利刃般纯银的铁鸢乘风飞行,在战争的上空,投下自己的阴影。 被白日祝福的巨炮变成废纸,受红月滋养的骑枪折断如木棍,毫无疑问的碾压降临在□□凡躯之上,将江河的源头染红。 两国最精良的部队被重创,鬼魇军近乎全灭,烈阳骑统骑奥古斯丁被捕,剩下的烈阳骑成为俘虏,被监禁在春城之中。 消息传回首都,两国高层动荡,人心惶惶。 红月皇室紧急压下消息,将所有敢议论此事的平民尽数斩杀。 白日民众在牧师的带领下,奔走白日城,向白日圣堂寻求答案。 为什么强大的军队,在白日如此宏大的祝福下,会败于一个无月无日的国家? 在一声声声讨中,红衣大主教韦恩行走到众人面前,一并扣押而来的,是被戴上镣铐的教皇。 不纯之血被冠以亵渎之罪,混血者背上所有过错,纵容者带上枷锁,跪倒在所有人面前。 无声者静默躲藏,狂信者嘶吼咆哮,要为这位曾给予他们恩惠与救赎的教皇,处以极刑。 巨大的透镜上升,白日光芒汇聚,炙烈的热点燃教皇身上单薄的囚服,融化瘦弱的血肉。 没有疼痛的嚎叫,也没有任何辩解,教皇凝望着高空洁白的日,轻声呢喃着奥古斯丁的名字,眼角落下清泪。 “腐朽的信仰……无法给任何人……带来救赎……” “任何人……都不能……” 于此同时,遥远的春城,格林将迟来的信件阅读完毕,炉火卷起纸页,信化为灰烬,消失在上涌的烟道之中。 随着信一起送到这里的,是一顶由各种瑰丽宝石构成的桂冠,和一柄洁白却冰冷的权杖。 教皇明白自己的命运。 这场不会有胜利的征程,必须要有一个人去承担怒火。 白日已经烂进了心里,参天大树只是糜烂的空壳,任何人想要去补,最终都会成为蛀虫的食粮。 要救这个国家,只有外界的冲击,才有可能为白日带来一线生机。 “领袖。”罗素恩望着火炉里飞扬的灰尘,眼中是不解的情绪。 “您为何放奥古斯丁离开?您为什么觉得他会回来呢?” 桂冠上宝石倒映着格林纯净的蓝色眼眸,他敛下眉眼,将情绪压在心底。 “他会回来的。” “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台下,所有人都被这灼眼的光芒偏移了眼,阴暗的角落中,奥古斯丁目视着教皇的陨落,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场战争突兀地结束了,余波汹涌地拍打在两国的城墙上,古老的石块动摇,岌岌可危。 在白日,矛盾的转移非常有效。 这里不再接纳混血,但不是驱逐或斩杀,而是如同教皇那般,被绑上燃烧的刑架。 在红月,皇城的消息被顺利压下。 宫宴载歌载舞,皇帝大手一挥,新的鬼魇将再次成立,远征不会停止,军队无情地收缴着民间的谷物,用于军队的补给。 矛盾被发酵,被激化,只剩下一颗小小的火星,便可点燃世界。 白日的小村庄里,混血青年挣脱被钉死在刑架的手,浴血的木棍被浇灭了火焰,直插在“纯血”之民的胸膛。 第211章 红月的军营,军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没有了生息的女孩扔进杂草,眼中的蔑视还未传达进其父亲的眼中,滚烫液体便浸染了纯黑的军服。 暴乱发生了,如燎原星火,将两国国家同时点燃。 时机已至,格林借此机会,春城的势力潜入暴民之中,加入了这场混乱。 铁鸢翱翔于天,装上火药的火铳平举,让没有任何战斗基础的平民,战胜了最精良的步兵。 知识的力量是可怕的。 巨大的后坐力震痛了手臂,在颤抖之中,人将火药塞进铳,眼中是必胜的光芒。 但祂并不高高在上。 祂可为人所用。 真理教派迅速壮大,领土逐渐扩产,蚕食着两国不再掌握的土地。 转眼间,“凡民事变”与“混血事变”融合升级,名为“真理教扩张”的战争结束,再望向这片大地,已经有一半归入春城。 春城也不再是春城,而是成为了国家的首都。 属于真理教派,不再追求纯粹信仰的国家。 格林二十八岁那年,律法之国正式成立。 “生日”的那一天,格林手捧领袖肩章,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为他的学生格林·罗素恩授予领袖身份。 风雪之中,“太阳”高悬于天空,铁鸢划过天际,留下五颜六色的拖尾。 格林的卧室里,他望着这片他生活了七年,由他一手建立的城市,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十年了。 我该走了。 旅者来到格林面前,向他辞行。 “格林,如果有未来,你希望做什么呢?”咖啡的香气弥漫在空旷的客厅,旅者加上一块糖,宛如闲聊。 “如果有未来的话……” 格林抚摸着胸前荣誉领袖的奖章,苦涩一笑。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讨一个闲职,能安静悠闲地度过余生。” “我也没什么欲望,只希望我投胎的时候,能看到国家欣欣向荣。” “我相信他们,一定会走地更好的。” 浓厚的咖啡饮下,旅者看向窗外的灰白,轻声呢喃: “我要走了。” “作为你过去三年的老师,给你一份毕业礼物吧。” 格林有些莫名地看着旅者,还未有所反应,眼前便被漆黑吞没。 比夜空还要深邃的黑将他包裹,点点星光闪耀,在面前构成一条柔软的路。 “既然想去见证未来,就去亲眼看看吧。” “还要,感谢你的咖啡。” 第一百一十三章 简易的帐篷搭建在无风的角落, 秦和瑟铺好两人的睡袋,哧溜钻进了新睡袋里。 之前秦和瑟的睡袋留给了艾德立;在睡过秦和瑟的睡袋后,艾德立就缩回了自己略显单薄的睡袋里。 在下面修整的时候, 秦和瑟利用狩猎剩下的皮草, 缝了一个新的睡袋。 本来是要给艾德立的, 但这孩子说什么也不愿意接, 到不是对于旧物有留恋, 而是单纯觉得不值。 他并没有付出过什么,这份恩惠过于贵重。 最后秦和瑟也没办法, 就送了艾德立点皮草, 让他自己缝补,而这个新睡袋则留给自己用。 秦和瑟在温暖的睡袋里翻个身, 往望着帐篷橘色的顶,眼神逐渐迷离。 和奥罗巴斯近距离接触后, 对于天钉力量的适应明显要好了很多,至少不再如之前那般烦躁。 奥罗巴斯也进了帐篷,封好门帘和防雪顶,缩进睡袋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鬼哭狼嚎的风声依旧震耳, 已经有些适应的秦和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往睡袋里缩了缩。 困, 睡了。 眼皮刚刚合拢, 秦和瑟便听到了奥罗巴斯的呼唤, 蛄蛹着露出脑袋, 看见了奥罗巴斯眼中闪烁的星光。 “秦,我有一个问题。”奥罗巴斯微微转身, 与秦和瑟对视:“你故事里的梅林,是男性对吧?” “是啊。”秦和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问题吗?” “可你说过, 两人相爱着,但最后却因为理想而分道扬镳。”奥罗巴斯敛下眼眸,似乎在斟酌语言。 “你是在疑问,为什么两个男人会相爱吧?” 奥罗巴斯猛然对望,淡棕色的眼眸里,是果然如此的了然。 “这没什么,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祂的性别重要吗?” “但……”奥罗巴斯并不理解:“同性之间无法繁衍后代,走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你自己说的,繁衍需要异性。”秦和瑟钻出睡袋,支起脑袋低头俯视着身旁的奥罗巴斯,眼中是温和的笑意。 “繁衍需要,但爱不需要。” “你可以爱男人,女人,可以是这片雪山,这个帐篷,也可以是窗外一片雪花。” “爱是干净且自由的,任何事物都是如此。” “只是我们在爱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被凡尘俗世所束缚,从而忽略这件事而已。” 奥罗巴斯凝视着秦和瑟眼中的点点星光,宛如清澈的夜空,瑰丽而绚烂。 “你认为爱不该被凡尘束缚?” “这到也不是。”秦和瑟想了想,缓缓地摇头道:“我虽然有爱的自由,但也有身为人的原则和责任。” “规则的制定是为了保障大部分人的权益,责任的形成是为了限制人的恶念与逃避。” 第212章 “就像我如果爱上一个男人,选择与他度过一生,我就不该还在与他相处的时候,为了繁衍去与另一个女性结婚。” “爱是无罪的,但人是。” “……” 帐篷随着气压的变化微微隆起,又慢慢落下,秦和瑟似乎想起什么,瞳孔失去焦距,意识开起小差。 “你是这么想的吗……”如血的蛇瞳随着秦和瑟一起微微涣散,他转而目视睡袋上露出的一小片毛绒,选择将话题转移。 “那……你是怎么分辨你的爱?” “这个吗……”秦和瑟挑起眉头,挠了挠下巴:“我当时在原世界的时候,在一次契机里偶然发现,我似乎对于男性更加感兴趣,后来接触了一些有好感的男生后,才确定了自己的性向。” “性向是什么?” “性向简单点就是你在伴侣的选择上是男是女。”石碑的火力很足,秦和瑟撑的有些累了,选择趴了下来:“之前我明确了我的性向,但之后又经历了很多事,所以也不太清楚我现在的状态。” “不过应该是没什么变化的,毕竟之前都比较忙,根本考虑不到这方面的事情。” 秦和瑟打起哈欠,眼角带起一颗水光。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就睡觉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奥罗巴斯挪了挪身子,让自己的头完全露出睡袋。 “可以问问,性向是怎么确定的吗?” 啊? 秦和瑟瞬间来了精神,他猛然转过头,看着奥罗巴斯茫然的双眼,眉眼闪过一丝狡黠。 “这个啊……很简单。” 秦和瑟将将缩回的身体再次挪出,手指间变戏法一般出现两本没有封面的书。 书籍精准一投,奥罗巴斯伸手接住,脸上的疑问只增不减。 “这两本书里,是一些很简单的,属于‘那方面’的知识。”秦和瑟抿起嘴唇,努力抑制自己的嘴角。 “你先简单看看这两本书,告诉我那本你更感兴趣一点。” 奥罗巴斯翻开书籍,夸张的文字与艳丽的色彩跳跃在纸间,只是一眼,耳边似乎就响起缠绵悱恻的呼吸,粘稠的爱语冲击着这位“纯情”的前魔神,让他立刻合上了书籍。 “这……这是什么?”奥罗巴斯结巴起来,呲溜一下子躲进睡袋里,手中书籍像是着了火,被他近乎甩在地上。 “这只是一些‘基础’知识啊。”秦和瑟嘴角扬起,笑的格外放肆:“放心,里面真的只是‘基础’,还没到进阶的程度呢。” “是你自己要知道的,跟我可没关系。”秦和瑟丝毫没有“调戏”良家妇“男”的罪恶感,暗戳戳地捣了捣缩进睡袋里逃避的奥罗巴斯,提醒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 睡袋蛄蛹了两下,在定住身体五秒后,奥罗巴斯露出看似正常的面庞。 他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绪,但耳朵的血色还未褪下,泛起的红晕让原本清冷严肃的大蛇变得可口了起来。 不对,我在想什么? 牙根泛起痒意,心底涌出一份啃咬的冲动,秦和瑟感觉有些不对,赶紧将目光移开。 “方便分享不?”心中涌起躁动,秦和瑟压下突如其来的异样,似乎还是那副玩笑的模样:“说说,有什么感受?” “……我还没怎么看……” 奥罗巴斯似是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宛如英勇就义一般,再次拿起那两本书。 “我再看看,一会告诉你。” 好坚定的意志! 书页翻开,奥罗巴斯眼神犀利,如同在生啃一本从未见过的论文一般,皱着眉头仔细分析起来。 “这个……如果人类要做这个动作,会很消耗体力。” “言语过激,表情生硬,他似乎并不满意,但还是选择继续,并不像是相恋的人。” “这个段太生硬,故意制造转折,苍白了一些……” 一个个锐评从奥罗巴斯嘴中吐出,他似乎进入了状态,吐槽得越来越起劲,甚至拿起一只笔,开始在书上写写画画。 秦和瑟见重点已经跑偏,赶紧阻止了大蛇的“挑刺”,将话题带回到原来的地方。 “先别急着修改,咱们还没问完呢。”秦和瑟将书抽走,直视着奥罗巴斯的眼眸,问道: “在看这两本书的时候,你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比如那种……心脏被敲了一下的那种?” 奥罗巴斯思考片刻,说道:“在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有些惊讶,所以心脏确实有些反应。” “但在后面就没什么了。” 当然!你真拿它当学术课本了,怎么可能有除了学习以外的想法? “……那一开始的感觉怎么样?”秦和瑟悄悄撇了撇嘴,细问道:“就是你刚看着两本书里的内容时,有什么感觉?” “就……有点惊讶,第一次直观感受这一部分。”奥罗巴斯说起此事,耳朵的红更加饱满:“有点被吓到,但再细想过后,也就没什么想法了。” “什么都没有?” “想纠正一下原文和图片算吗?” “……” 算个嘚! “从目前看来,情况不明。”秦和瑟非常“严肃”地分析起来:“你对于那方面没有欲望,所以不太好判断。” “不过!”秦和瑟声调骤然拔高,让奥罗巴斯的视线重新回归自己:“我大胆猜测,你八成是双。” 第213章 “双?什么意思?” “这个吗……等以后你找到另一半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秦和瑟打出一个长长的哈欠,转过身缩进了温暖的睡袋里:“先不聊了,我困了。” “晚安,明天见。” “晚安。” “对了,这两本书就送你了。”在睡梦朦胧间,秦和瑟说了一声:“你想看就看吧,以后会用到的。” “晚安。” “嗯。” 奥罗巴斯轻声回应了他,随着意识的昏沉,秦和瑟渐渐进入了睡眠,清浅的呼吸蒙在皮草中,但也逃不过奥罗巴斯的耳朵。 当他真正感觉到秦和瑟的意识已经沉眠的时候,大蛇直接变回了蛇形,钻出了温暖的睡袋,让寒冷将翻涌的热意压下。 他不敢告诉他,在翻阅两本书之后,他的脑海浮现出的不可为之描绘的画面。 这是不可饶恕的冒犯与僭越。 “我这是怎么了?” 缩为蛇形的奥罗巴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 秦和瑟是自己的朋友,怎么能对朋友做这些事情? 幸好苗头刚起,奥罗巴斯就将此想法压进最深处,没有让秦和瑟察觉到异常。 不然……他应该无法再待在他身边了吧…… 银色的长蛇蜷缩在睡袋之间,呼啸的狂风与对方清浅的呼吸融合在一起,莫名感觉到一种温暖的宁静。 困倦浮现脑中,杂念逐渐飘远,奥罗巴斯闭上眼,随着呼吸潜入安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冰雪漫天之地, 无风无雪,银白的新枝伫立在山谷之中,幼嫩的树枝瑟缩着, 在苦寒之地顽强生长。 秦和瑟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 耳边不再有风, 脚下的白没有温度, 像是走在一片珊瑚绒之上。 这里是一场梦, 一场由他人构建的梦境。 “您好。” 秦和瑟微微躬身,眼前的树轻轻摇晃着并不饱满的树枝, 像是一个小心的回礼。 “您找我, 是有什么事吗?” 零散的树叶沙沙作响,单薄的摩擦声中, 朦胧言语回响在耳边,传达出祂的意愿。 “您希望我帮助您再次恢复生机?” 树枝似是随风上下摇摆, 一片淡蓝的树叶落下,飘入秦和瑟的掌心。 树叶如冰雪般融化在温热的手掌,这份馈赠来的过于迅速,没有给秦和瑟拒绝的机会。 “……我知道您很急切……”秦和瑟看着泛起微蓝的手, 有些无奈:“但是您似乎还没告诉我, 我该如何救您, 我又能不能办到。” “就这么将报酬交给我, 似乎有些欠妥当。” 枝丫窸窸窣窣地摇摆, 朦胧的话语再次出现, 祂的请求并不困难,但却让秦和瑟感到奇怪。 “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秦和瑟再三确认, 而树枝随着秦和瑟的问话,一遍一遍地挥舞。 祂确定要这么做。 “……我明白了。” 秦和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向着洁白的新生枝杈,郑重地低下头颅。 “我会完成委托的。” …… 黑蒙蒙变成了灰蒙蒙,天有了些许光亮,在半梦半醒间,秦和瑟感到胸口的异样,翻了个身。 一声轻巧的“咚”声传来,秦和瑟拧着眉头,努力运转着还不算清醒的脑壳,瞅了一眼睡袋外的动静。 银色长蛇摔在睡袋旁,如宝石般的眼睛神色迷离,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长蛇感觉到秦和瑟的注意,抬起眼睛和他对视。 “?” 秦和瑟很疑惑,不管是奥罗巴斯突然出现在他旁边这件事,还是大蛇闲着没事干变成蛇这件事,都让秦和瑟感到困惑。 “奥罗巴斯?” 秦和瑟上手戳了戳脑袋,还是软的,有呼吸,没死。 算了,不管了。 秦和瑟一个翻身,将睡袋里的被子裹紧,迷迷蒙蒙地睡起了回笼觉。 很快,奥罗巴斯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他看了看睡着的秦和瑟,默默爬回了自己的睡袋里,变回人型。 奥罗巴斯望着已经泛白的帐篷顶,原本被寒冷压下的火热血液再次上涌,但这次不是因为那两本书,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太尴尬了。 奥罗巴斯转过头,从睡袋支起的边缘上,看到了秦和瑟安静的睡颜。 他很喜欢看秦和瑟现在这样,慵懒之中带着些许散漫,像是不修边幅的小猫,没心没肺地躺在你的身边呼噜。 有点想摸。 奥罗巴斯好歹曾经是一国之君,自制力还算不错,于是手指刚刚接触到对方柔软的白发,便立刻收回,当做无事发生。 我还是起床做饭吧。 天大亮,秦和瑟揉着惺忪睡眼,随意地披着外袍,钻出帐篷。 周围的积雪在石碑的烘烤下化成一层冰壁,原本开放的空间生成一片相对封闭且温暖的冰屋,气温也不再寒冷,已经到了可以卸下裘服的程度。 晨起的秦和瑟感到些许燥热,便将外袍敞开着,散散奔涌的血液带来的热量。 锅里还是炖着一如既往的蔬菜汤,但因为海拔问题,温度不够,有些煮不熟,只能泡上肉干,烫上风干的蔬菜。 汤虽然不如之前好喝,但好歹可以下咽。 第214章 奥罗巴斯搅动着锅中起起伏伏的菜叶,眼睛虽然目视着前方,但眼神空洞,心不在焉。 感受到秦和瑟的接近,莫名呆滞的眼神飘荡,落到了秦和瑟松散的外袍上。 “你不冷吗?”见秦和瑟此等“清凉”的装束,没忍住站起身来,帮他拢了拢衣服:“虽然有石碑,但温度还是低,衣服要记得穿好。” “放心,只是散散热气,一会就穿。”秦和瑟打起哈哈,随意地伸出手,把衣领拉开一点:“我有分寸,不会着凉的。” 手刚刚放上衣领,就被另一只滚烫的手按住;奥罗巴斯眼神坚定,格外严肃,似乎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一般。 “不行。”奥罗巴斯头摇成波浪鼓:“你自己说的模仿普通人类旅行,普通人类这么做,一定会因为冷热交替而感冒。” 外袍将秦和瑟完全裹住,领口的绳子被奥罗巴斯打上结实的节,一丝风都漏不到衣服里面。 “是你自己说的,说话算话。” ……淦。 “行行行,我穿着就是了。” 秦和瑟无奈地裹着厚重的衣服,和奥罗巴斯一起坐在石碑前,望着咕嘟冒泡的汤,悄悄撇了撇嘴。 当时只是为了赶走奥罗巴斯,才把话说这里重,结果这蛇还真信了。 虽然也算不上影响,但被当成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弱鸡看待,还是有些…… 爽! 奥罗巴斯堪称全方位无死角的照顾让人非常舒适,比如现在,秦和瑟喝着汤,烤着火,等汤慢悠悠喝完之后,基本该收拾的就已经收拾完了,只剩下一些人类可以做的“小活”。 装备收拾完毕,看着眼前还有些距离的山顶,秦和瑟将石碑熄灭,告诉奥罗巴斯计划有变。 “我们要下去一趟。”秦和瑟抚摸着胸口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种子袋,告诉了奥罗巴斯自己的梦境。 手心的蓝若隐若现,构成一片叶子繁杂的脉络,秦和瑟轻轻一捻,一片和蓝色的叶子出现在手心。 叶子呈半透明状,似乎没有实体,只是柔弱的光点汇聚的幻象。 “先去找银白古树的新枝。” 树叶像是听懂了秦和瑟的话,悠然飘起,在狂风中优雅地打个旋,慢悠悠地往山下飘去。 “咱们的温室要来一个新成员。” …… 从原路下了山,等在原地的艾德立开心地飞奔而来,给了两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关于如何解释两人对于石碑的改造,秦和瑟早就准备好了“理由”。 提前做旧的图纸被展示在艾德立面前,秦和瑟“兴奋”地和艾德立分享自己的发现,并当着艾德立的面,改造了一座石碑。 功劳被顺理成章地推给了旧都的人民,两人也暂时包住了自己马甲,带上艾德立一起,随着树叶继续往深入。 树叶被蒙上欺骗,艾德立并没有察觉,只是每次不经意经过叶子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一份温柔的暖意轻轻抚过。 这份暖意很渺小,却又十分让人在意,艾德立试图寻找过,但结果可想而知。 秦和瑟想过告诉艾德立树叶的事情,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三人顺着道路下坡,比起另一边的险恶陡峭,这边的坡度更加柔和,气候也不像之前那般恶劣,有不少树木在此生长,为弱小的生灵提供庇护。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随着树叶的引路,往山下走去。 …… 在离开旧都的第三天,天公作美,雪山再次迎来晴天。 艾德立在两人每天的“话语轰炸”下,已经可以算是正常说话的水平。 能好好说话的艾德立明显要活泼不少,不再如之前那般诚惶诚恐,仿佛一个失误,秦和瑟两人就会将他抛弃。 艾德立想过,即使遇到的人并不想帮他,在他恢复之后就让他离开,他也不会离开。 他已经受够一个人在冻原生存的痛苦了;只要让他随行,不再抛弃他,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可没想到,命运居然如此眷顾,让他遇到了秦先生和奥先生。 奥先生看起来严肃,但为人和善,还有一些倔强;在保护秦先生健康这件事上,十分上心。 而秦先生,如果不是见过神明那伟岸的身姿,艾德立都要认为先生是一位行走与雪山的神灵。 他不想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去赞美他,只希望自己的努力和帮助,能让他留在秦先生身边久一点。 即使未来会有离别。 眼前出现一片开阔地,艾德立撒欢一般,咻的一下蹿了出去,积雪被扬起,在风中到处乱飞。 “先生我去探路!” “跑慢点!” 虽然周围确实没什么危险,但见着在雪地里瞬间窜的没影,满是冲劲的艾德立,秦和瑟还是忍不住感慨: “年轻真好。” 秦和瑟看着满是活力的艾德立,故作老态地叹出一口气。 “你并不年长。”奥罗巴斯“安慰”道:“只是对于凡人而言,你应该算是祖……辈一辈的人而已。” 我知道你要说祖宗,别掩饰了。 “心理年龄看的不是年岁,是阅历和心态。”秦和瑟踩着艾德立踢出来的一条雪中小道,倔强地回嘴道:“我就算老到比这提瓦特都大,我也是青年人。” “我才不会老。” 第215章 “嗯,你不会。” 奥罗巴斯语气认真又敷衍,秦和瑟没忍住挑了挑眉头,决定暂时不和这条蛇多废话。 还是先去找树吧。 两人顺着小道行走,在坚冰伫立的地方,看到了呆愣在原地的艾德立。 “先……先生……” 艾德立瞳孔地震,满是惊愕与敬畏,攥紧在冰柱上的手滚烫通红,让坚冰也随之融化。 “这里……这里有绿地……” 坚冰之中,没有外界寒冷的雪花,绿草顽强地生长着,簇拥着一棵幼小的洁白新树。 这便是银白古树的新生枝杈,最终,祂还是没能在这冰雪中真正成长。 而现在,祂需要一场新生。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晚, 艾德立在睡梦中苏醒,大脑一片昏沉。 这是……怎么了? 艾德立模糊之间望向睡袋之外,改装完好的石碑散发着温暖的热, 让帐篷里温暖如春。 三个睡袋并排放置, 在他的脚边, 放着一大包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事物。 这是什么? 另外两个睡袋里只有一个是有人的, 奥先生缩紧在睡袋里, 没有看清面容。 石碑的光映出一个人的背影,秦先生并没有睡觉, 而是守在石碑旁, 为自己与奥先生守夜。 时间过的好快啊…… 怎么对今天没有印象? 艾德立茫然地敲打脑壳,混乱的画面交织缠绕, 却找不清顺序与源头。 太阳穴突突地跳,艾德立无法入睡, 只能选择起床,出了帐篷,和秦先生做在了一起。 一块石板放在膝盖上,秦和瑟垫着还算平滑的石板, 在一个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怎么了?不舒服?”秦和瑟见艾德立精神不好, 便从口袋里搜刮出一颗糖, 送给了他:“可能是海拔问题, 你还没有缓过来, 吃颗糖放松一下。” “谢谢秦先生。” 坚硬的糖块在口腔中翻滚, 带着鲜花香味的糖果在口中化开,太阳穴的疼痛有了些许缓解, 心情也不再烦躁。 “先生,今天过的好快啊。”艾德立烤着火, 梳理着白天的见闻:“感觉没干什么事,就已经晚上了。” “有吗?我反而觉得今天很充实呢。” 笔与纸摩擦产生沙沙细响,秦和瑟将自己的本子轻轻放下,摸了摸胸口的种子袋。 “我们遇到了‘祂’,还记得吗?” “‘祂’向我们寻求帮助,为‘祂’寻找一个新家。” 又一份古旧的图纸拿出,摊开在石板上,上面记录了名为“温室”这一建筑的构造方式,是“祂”为自己寻找的新家。 “在我们的原驻地,有一片冰湖,非常适合搭建温室。” 见艾德立有些茫然,秦和瑟亮出手心蓝色的徽记,提醒道:“你忘了?‘祂’给予我们不畏严寒的能力,委托便是搭建温室,助‘祂’顺利生长。” 艾德立抬起手,手心的蓝与秦和瑟如出一辙,只是在细微纹理之间,有着些许不同。 他突然想起,之前在帐篷里看到的那包大物,就是被严密保护起来的,“祂”最强壮的枝叶。 “为了早一点将枝杈种下,我们一路疾走,已经走了约三分之一的路程。” 秦和瑟将图纸卷起,小心地放回行囊之中:“再走两天左右,我们就能到冰湖,准备搭建温室了。” “是嗷……”有了秦和瑟的提醒,记忆重新串联了起来,艾德立挠了挠头,憨厚一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些迷糊,对不起啊。”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秦和瑟揉了揉艾德立的太阳穴,微凉的手指刮过眼眶,头疼慢慢缓和,到最后消失无踪。 作为感谢,艾德立主动帮秦和瑟承担了守夜的指责,在半推半就下,将秦先生推进了帐篷。 门帘降下,感知的触角落在艾德立身上,见他确实没有别的问题后,秦和瑟放下悬起来的心,钻进了睡袋里, 其实在艾德立见到古树之后,就因为近距离接触地脉力而昏迷,秦和瑟便顺水推舟,用“欺骗”编织了艾德立的记忆。 秦和瑟与古树的交易十分简单:将温室扩大,并让新枝在温室中生长。 古树并不需要那种精密性高,封闭性好的温室,只需要在建成之后,可以减弱寒风与过于冰冷的温度。 这并不难,也不需要人长期留守,所以秦和瑟答应了古树的请求,将整个嫁接枝杈全部挖走。 在古树离开土地的一瞬间,原本青色的草地瞬间枯萎,即使坚冰将此地严防死守,也抵挡不住过于狂躁的狂风与低温。 用保温的皮毛将古树包裹,秦和瑟便和扛着艾德立的奥罗巴斯一起,往另一条通向冰湖了路狂奔。 虽说是狂奔,但距离也不算太离谱,毕竟在艾德立面前,马甲还是打算穿着的, 一夜无梦,天还未大亮,三人便继续上路。 在第三天傍晚,三人赶在了太阳落山之前,到达了冰湖旁的驻地。 之前给小狐狸准备在火堆里的篝火并没有熄灭,暖烘烘的热扑面而来,一些蔬果烘在篝火旁的石头上,已经干成了果干。 感知到有人来到,毛毛带着自己的孩子,躲在黑暗里,警惕地观察着来者。 “毛毛!”秦和瑟蹲下身,向着躲在石头后面的小狐狸们敞开怀抱:“小酸小甜小苦小辣小咸,我回来啦!” 第216章 听见熟悉的呼唤,六只白色小闪电带着身后扬起的尘土,咻想一下冲进了秦和瑟的怀里。 奥罗巴斯已经习以为常,但第一次见此奇景的艾德立立马瞪大的双眼,看着这些明显通晓人性的小狐狸们,震惊溢于言表。 尤其是艾德立在观察它们的时候,这些小狐狸也在观察着艾德立,眼中是如同孩童般的戒备与好奇,简直和那些小孩子一模一样。 这…… “艾德立,要来抱抱吗?” “啊?” 秦和瑟仰起头,看着发呆的艾德立,像是没有读出他眼中的惊诧一样,将小甜抱了过来。 “我看你一直在看它们,应该是想抱抱它们吧?”捧在手中的小甜被递出,秦和瑟笑的人畜无害,仿佛并不在意艾德立的僵硬。 小甜很乖,眼中虽然有疑惑,却没有闹腾,探出头闻了闻艾德立的气息,在秦和瑟手心呆坐。 艾德立并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作为喜爱狩猎的人,在他眼里,狐狸是猎物,是会被箭贯穿皮肉的食物。 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变快,艾德立望着幼小的狐狸,问道:“秦先生……您为何要把它交给我?” “并不是交给你,只是希望你摸一下而已。”秦和瑟不再为难他,将小甜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跑。 “等以后我们离开,他们就会是你的朋友,早点了解也是好的。” “可是……”艾德立咬起嘴唇,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如果和它们成为朋友,我们该如何狩猎?” “我们狩猎它们的同族,却又要和它们成为朋友,这……” “为什么不能?” 艾德立抬起头,面前的秦先生变得陌生,眼神中蕴藏的温和变成了冷漠,让他不由自主起了疙瘩。 “人尚且会因为亲疏有别,对陌生之人穷尽恶意与算计,对于一群狐狸,怎么还有所不同了?” “我亲近它们,所以我不会伤害它们,但对于那些我只见过,甚至没有见过的狐狸,我为什么要为它们放弃我自己的生存?” “我并不是圣人,艾德立。”秦和瑟似乎还是原来那副温柔的模样,他用平静地话语,说出了堪称刺耳的言语: “我需要吃饭,需要娱乐,需要有人陪伴,如果这需要建立在他人的牺牲上,我一定会选择将至投放到我不曾见识的角落。” “至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这并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艾德立默默地低下头,在秦和瑟脚边徘徊的小酸和小苦互相轻咬着耳朵,不知是他们不懂,还是并不在意。 “那如果未来有一天,它们知道了这些,选择向你报仇,你该怎么办?” “自然是接受。” 艾德立抬起头,但此时的秦和瑟已经转过身,向着煮锅走去。 “这是我的选择,它的未来发展自然也会有我的责任。” “既然我必须这么做,那么我也不该逃避它的后果。” 第一百一十六章 秦和瑟离开后, 艾德立看着在脚下打转的小甜和小酸,十分手足无措。 他一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秦先生的理论,对于这些过于幼小的生命, 只能紧抿着嘴唇, 一动不动。 柔软的狐狸尾巴时不时扫到他的裤腿上, 松软的皮毛被挤压变形, 又瞬间回弹, 变回原本圆润的形状。 要摸摸吗? 艾德立小心地蹲下,还在玩闹的小狐狸瞧了一眼举止“怪异”的大哥哥, 又重新在地里打起了滚。 在踌躇之间, 艾德立伸出手指,将自己的气息, 递到了小狐狸的面前。 小甜已经闻过,只是走流程一般随便闻了闻, 便蹭到艾德立的脚边,玩起了裤子。 小酸第一次正式感知这份气息,耸着鼻子,对着艾德立的食指左闻闻, 右探探, 最后似乎是确认了他的无害, 转过头舔起了自己的毛皮。 艾德立明白了它们对自己的接纳, 在犹豫之间, 将手心放在了小酸的背上。 洁白的小狐狸被养的极好, 皮毛顺滑油亮,滚烫的生命力在皮肤下奔涌, 像一个移动火炉一般。 顺着脊背,艾德立顺滑地摸下尾根, 在不知从何而来的肌肉记忆里,捏了一把。 这一捏很轻,小酸对于眼前人类的“毛手毛脚”非常不满,“嘤”着一声,轻轻咬了一口在尾巴上作乱的手。 只是一个警告一般的提醒,小小的尖牙才刚刚触及皮肤,便在小酸不满的眼神中收回,留给艾德立一手的口水。 艾德立收到了警告,见小酸并不想理他,便将视线转到了还在脚边的小甜。 小甜在裤脚旁自娱自乐,玩的很嗨,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一人一兽的互动,而是毫不意外地扯到了一个线头,在线里面滚成了一团。 小甜是一个自来熟,见到艾德立的目光,垂着舌头,对着高大的人类来了一个憨憨的笑。 艾德立周围的气氛逐渐快活,秦和瑟缩在篝火旁,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非常满意。 “你有意引导他去接受它们。” 奥罗巴斯刚铺完睡袋从帐篷里出来,一转眼便看到艾德立抱起了小甜,帮她把缠在身上的毛线去掉。 “当然,不然一个人的日子很难熬的。”秦和瑟往篝火里添了一块柴,火焰大了一圈:“这孩子太容易共情,如果不‘改变’一下,等我们离开以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崩溃。” 第217章 “他的想法很单纯,却很容易钻牛角尖。” “但你不必贬低自己。”奥罗巴斯接过铁勺,一并接管了掌厨“大责”:“你可以和他明说,没有必要将自己说的如此卑劣。” “只是事实而已,这又什么不能说的?”秦和瑟摸了摸跳上膝盖的毛毛,顺着脊背感受皮毛的顺滑:“而且这孩子对我的滤镜太大了,需要打破一下。” “滤镜是什么?” “就是对他人有一些过于美好的自我想象,而下意识忽视了一些事情。”秦先生捏住毛毛毛茸茸的尾巴,拿她举起例子: “就比如说:毛毛现在是一只有了灵智的狐狸。” “你放大了她拥有灵智,会听懂人话这件事,而故意淡化或者忽视,毛毛是一只狐狸。” “也就是自我欺骗?”奥罗巴斯给毛毛闻了闻自己的手指,经过允许后,挠起了她的下巴。 “也不算,更多算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副作用吧。”秦和瑟将毛毛放下,拍走了差点挠到他胳膊的手。 “毕竟之前我们救了他,还给予了他很多帮助,他为了回报,也是相信我们,选择无条件跟随。” “但这么做,会渐渐弱化他‘自我’的存在。” “如果我再邪恶一点,打压他,pua他,让他完全忽视自己,那艾德立将不再是艾德立,而是一个属于我的附庸,一个为我所用的‘工具’。” “即使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为了防止未来可能出现相同的情况,我需要做一些‘预防针’。” “让他认识到我的‘不完美’,学会质疑或者自己行动,这就是第一步。” “你看,不仅做了警示,还让小艾德立尝试接受了毛毛他们,多完美的安排?” “……” 奥罗巴斯翻搅着锅中软烂的肉块,香味弥漫,这本该让人感到愉悦,心底却没有来由地冒出一丝烦躁。 可以不这样的…… 奥罗巴斯将烦躁忽视,开启了和以前一样的问答环节。 “pua是什么?” “这个……有点复杂,且听我细细道来……” 秦和瑟为奥罗巴斯做了充足的科普,艾德立也暂时放下心中的结,选择与小狐狸们接触接触。 饭后,秦和瑟拿出被他完善的地图,在冰湖附近,标出了石碑存在的地方。 “明天的任务,就是‘偷石碑’。”秦和瑟又拿出温室的图纸,将需要的石碑数量标记了出来:“如果要容纳古树,至少要准备个石碑,并且再需要两个石碑作为熔炉,熔炼玻璃。” “冰湖周围的遗迹里有不少,可以直接挖,难点在于搬运,数量并不是问题。” “先不着急。”看着明显兴奋起来的艾德立,精准拿捏了他起身的时刻,一巴掌将他按下:“石碑很重,组件也很多,光靠人力过于费事费时。” “我之前攒了不少木头,可以做一个简易推车,到时候能省很多功夫。” 秦和瑟又拿出一张图纸,本就不大的石板被严密覆盖:“不管做什么,记住,安全第一。” “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建造它,不需要任何人去玩命。” “明白了吗?” …… 在秦和瑟的指挥下,温室的建设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秦和瑟借着篝火,将削细的木条弯成了圆形,再装备上木斗和把手,一个独轮小推车便制造完成。 利用这个推车,只在一天,就搬回了两个石碑回来。 虽然石碑都被拆成了零件,但也更加方便了秦和瑟的改造。 至此,三人分为了两路,秦和瑟留在驻地,熔炼玻璃和改造石碑,并规划好石碑的摆放和温室地基。 艾德立和奥小龙则负责搬运石碑,顺便挖掘水晶矿石,熔炼足够多的玻璃。 等全部石碑改造完毕,并成功运作后,三人将它们搬到特定的位置,开始扫除积雪。 冰湖周围有坡度,将石碑开启后,厚重的积雪便会因为温度差,在表面结上冰壳。 只需要轻轻一推,积雪便随着坡度,顺利滑进湖中,在水的侵蚀下逐渐成为冰湖的一部分。 在清理积雪的日子里,虽然并没有见到太阳,但雪明显小了不少。 “应该是神树的帮助吧……”艾德立小声嘟囔,将温室规划地里最后一块大积雪使劲一推,伴随着沙沙的滑行,雪落进冰湖,场地顺利清空。 第一批玻璃已经熔炼完成,虽然不多,但正好够用。 为了防止再次积雪,也为了测试玻璃的抗压能力,秦和瑟决定先搭出一片顶,用塞西莉亚花做实验。 这个温室并不密封,正中心会留出空位,以供古树生长;这样不仅不需要建设独立的新风系统,空间也非常充足。 只是在古树还未成长起来的时候,温度还是偏低,所以秦和瑟打算做成网格可拆式,等古树成长到一定规模,便可以将网格拆下。 防风和积雪的问题都可以用特殊的结构代替人工,虽然要求更高更繁琐,但胜在一劳永逸。 与玻璃同时冶炼的金属作为支柱,搭建起温室的梁,玻璃被卡在金属之间,在因果的计算下严丝合缝地拼接。 温室的一角搭建成功,秦和瑟拿出了之前收集的种子,在肥沃的土地上种下。 盖好临时的防风布,三人继续将温室的其他角落建造;秦和瑟还是负责冶炼和规划,另外两人则负责上手建造。 第218章 温室的要求不大,但对于“凡人”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除开本身的建造难度,还有水晶矿和金属矿的不足,冶炼速度慢,冻土不好打地基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 其实在芬德尼尔的国库里,有不少矿物和锻造好的金属,但他当时故意引起了雪崩,国库已经被埋,根本没法拿。 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啊! 幸好秦和瑟他们并不算真正的凡人,并不是真的拿不到,只要在艾德立睡觉的时候,偷偷跑过去“取”一些回来就好。 至于产量对不上? 因果的“欺骗”不是吃干饭的。 不知不觉间,温室的建造已经过了一个月。 温室已经初见规模,但并不完整,除了防风,没有任何用处。 在石碑和温室墙壁的双重“呵护”下,塞西莉亚花悄悄成长,在一个晴朗的白日里,开出了它洁白的花朵。 成了! 在纯白的布匹下,同样洁白的塞西莉亚花静静绽放,与周围刚刚出头的小草一起,构成了这片雪地难得的绿色。 秦和瑟选出五朵花苞刚刚裂开的花,拿出准备好的,在底部放上了温水的保温罐,将这五朵花放进罐子里。 等一两天之后,秦和瑟见到乌库的时间里,塞西莉亚花将完好无损地开放。 准备下山寻找乌库的时候,秦和瑟拒绝了奥罗巴斯的跟随,而是选择带着艾德立,一起往前往海边。 “为什么?”在出发前一天,奥罗巴斯在秦和瑟即将睡着的时刻,暗戳戳地在秦和瑟意识中问道:“为什么这次不带上我?” “秘密。”秦和瑟打了一个哈欠,将睡袋又裹紧了几分:“等我回来就知道了。” “晚安。”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在奥罗巴斯满是“不理解”的目光下, 秦和瑟带着艾德立离开了驻地,往海岸走去。 “……秦先生……” 跟随着秦和瑟的艾德立感受到背后略显焦灼的目光,下意识咬住了嘴唇。 “您……不带奥先生吗?” “驻地需要人留守, 而且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危险, 自然不用带上所有人。”秦和瑟拿出指南针和地图, 如普通人一般“辨认”方向。 “可……可是……”即使已经看不清背后驻地的火光, 艾德立还是感觉如芒在背, 似乎无形的人跟在身旁,一直盯着二人。 “放心, 这一路只是路有点难走, 没有什么魔物,只要注意一点, 就不会有危险。” 秦和瑟拍上艾德立的肩膀,帮他扫去肩上一层薄薄的雪, 偷偷抓住了某种无形之物,将它踹进自己的口袋。 “记得跟紧我就好,不要离的太远,会迷路。”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不可言说了力量, 艾德立突然感觉舒服了不少, 灰蒙蒙的天空变得晴朗, 连冰冷的风都格外清爽。 “好的先生。” 秦和瑟满是鼓励的笑了笑, 口袋里无形的小蛇扭动着, 刚露出一个头, 就被从天而降的手摁回口袋。 “你吓到小朋友了。” 秦和瑟捏着小蛇的七寸,没好气地搓了搓温凉的鳞片, 还顺便给了小蛇一个脑瓜崩。 “我只是为了保障你们的安全。” 奥罗巴斯的话语在脑海中出现,不知为何, 秦和瑟竟然从里面听出一点委屈。 “你不让我跟在身旁,我只好造一个分身跟着,这样才能感知你们的危险。” “你可以直接把分身给我啊,干嘛吓孩子?”秦和瑟没忍住,再次给小蛇敲了一个脑瓜崩:“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压迫感了?看把艾德立吓的,汗都快结成冰了。” “我以为你是不希望我跟随。” “所以我不太敢告诉你,只能用分身试探一下,抱歉。” 原本若隐若现的委屈又明显了一些,如同是秦和瑟要将他抛弃一般,似乎还能想象到大蛇在默默对手指。 不对,我在想什么?脑子出问题了? 怎么想奥罗巴斯都不是那种会在委屈的时候对手指的人吧?他可是一方“前”魔神,怎么可能做这种小家子气的动作? 睡糊涂了? 秦和瑟将脑海中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无声叹气道:“不是不希望你跟着,只是如果要说动乌库,必须要艾德立出面。” “但我们是‘凡人’,为了建筑与物资的安全,肯定要有一个人留下看家。” “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你要说动乌库?”奥罗巴斯明白了秦和瑟的考量,但更多问题浮现在他的脑海。 “为什么要说动他?说动他为什么要艾德立出面?” “我也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努力。”秦和瑟似是在把玩一颗圆润的珠子,对着小蛇的头“上下其手”,玩的不亦乐乎。 “至于他愿不愿意,这就不是我该管的事情了。”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 正午,虽然没有阳光普照,但雪也难得的小了不少, 乌库搬出自己最后的家当,望着墙壁上被自己刻上的59道刻痕,摸了摸手里金色的匣子。 今天就是与秦先生约定的最后一天,如果秦先生不出现,他便将离开这里,物资则留给他人。 他不再需要这些了。 随便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乌库温柔地抚摸着金灿灿的匣子,思绪随着呼啸的狂风渐渐飘远。 第219章 倒不是在谴责秦先生的不守约定,毕竟他明白,山顶早就应该没有任何生机。 他亲眼见证了国家的覆灭。 现在的旧都,只有破碎的建筑与不再为人的魔物在提醒他,沙尔·芬德尼尔已经不复存在。 作为灾难的见证者,最后的记事者,乌库已经快撑不住了。 最后的委托,原本只是希望他们在归来之时,能寻找到他藏在地里的食物,和这已经没有什么用的匣子。 能活下来的人越多越好,即使他们不属于这里。 但也许是心中还有未消去的希望,在听秦先生说,他两个月后,会带来已经绝迹的花时,他居然有了些许期待。 也许……还有转机呢? 日复一日的风声宛如哭嚎,击打着本就脆弱的希望,乌库凝望着来路,等待着不属于这里的景色出现。 天空一点点黯淡,风雪伴随着夜幕的降临,逐渐变大,原本模糊的视线再次缩短,除了漆黑的大雪,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乌库麻木地点起灯火,光芒将周围的黑暗驱赶,画出一片小小的安全区。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乌库枯坐在门外石板上,再次望向房屋里的59道刻痕,计算着时间。 等天亮吧。 等黎明到来的时候,就是秦先生离开刚好两个月。 会有奇迹吗? 灯火在时间中消耗,乌库除了更换灯心,剩下的事情,便是坐在石板上,等待某人所说的奇迹。 在一天最后的漆黑时刻,风声渐渐平息,身体的困倦被周围的安静勾起,意识变得昏沉。 最后,乌库还是没有撑住意识的空白,撑着疲惫的大脑,浅浅一眯。 再次醒来,天已经蒙蒙亮,风雪奇迹般地停了下来,海平面之上,淡淡的橘色浸染天空,与依旧漆黑的大海相比,十分温暖。 真好,可以走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乌库看着已经熄灭的灯火,看似平静地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回到房间里,刻下最后一道刻痕。 如同还有住客在安眠一般,将自己刻出来的门轻轻带上,物资被盖上土与白雪,只带走了他一直抱在怀里的匣子。 走吧。 乌库站在门前,最后看一眼远方白茫茫的来路,心中一片沉寂。 似乎是某种幻觉,远处好像有两个小小的白点,在一点一点的扩大,渐渐化为四肢,细节也逐渐清晰。 不对,不是幻觉。 乌库抱着匣子,望着白点的靠近,直到熟悉的面容在眼前出现,世界仿佛被重构一般,满是光点与虚实交替的线。 “乌库先生!”白点呼唤出他的名字,举起一包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包裹,呼喊道: “花我带来了!” …… 被擦的干干净净的桌子上,黑色的布包轻轻放上,乌库捏着布角,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紧闭的包裹。 黑色之下,洁白的花朵静静绽放,久违的花香弥漫在空荡荡的房屋,为这栋废墟带来了脆弱又坚韧的生命力。 乌库轻轻抚过柔嫩的花瓣,虔诚地趴在桌子上,感受这份已经绝迹的绿色。 “您……您是在哪里找到的……”乌库站起身,嘴唇微微颤抖:“沙尔·芬德尼尔……还有再回来的可能吗?” “抱歉,山顶已经没有生机了。” 秦和瑟将他所见的一切和盘托出,并不打算隐瞒。 “山顶没有了其他能量的庇护,已经无法再接纳除了魔物以外的生物,遗迹……也只能是遗迹了。” “这样吗……”眼中再次燃烧的光芒暗淡,乌库捧起花束,对着秦和瑟,重重跪下。 没有意料到对方如此果断,秦和瑟还未开口,乌库便开口乞求: “秦先生!从第一面起,我就知晓您的不凡……” 乌库想拜下身,行动刚刚开始,脑中却忽然一片空洞,言语短暂地停顿片刻,等清醒过了,又再次抢走了秦和瑟的话头。 “我其实……没有打算再见到它们……本想等您离开之后,就去我的墓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见到您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不算是人了……” 紧裹手臂的布条被缓缓取下,如枯树般干枯的手出现在三人面前,艾德立缩在后面,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锋锐的厚甲生长在棕色的皮肤上,宛如肌肉萎缩的手臂干枯异常,如果它不是长在人的身上,谁也看不出它究竟是来自丘丘人,还有一位老者。 “从天钉降下的那一日起……我的身体就开始出现这样的变化……” “之前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时间剥夺了我的感知,等我想起何为凡人的时候,才意识到我的变化……” “这天钉……不仅带走了我国的人民,带走了我的国家,还要我变成怪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禁锢在这,观赏祂的‘杰作’。” “我已经受够了!” 话语变得激烈,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汹涌的情感,双目圆瞪,眼角撕裂的的伤化成血泪,落进柔嫩的花朵之中。 “整个国家就剩我一个人,一个人!我本应该随着大家一起走的,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 “等伊蒙洛卡也就算了,毕竟也是希望,我可以等,但为什么,祂还要剥夺我安眠的权利!” 第220章 “我是一个记事者,我应该冷静地见证结局,见证历史,但我也是人,人有感情和牵挂,不是冰冷的机器。” “魔物的永生……对于人……只是折磨……” 嗓音嘶哑,乌库抱紧怀中的白花,蜷缩着,将头叩在地上。 “秦先生……我……最后有一个请求……” “我知晓您其实并非凡人,所以我斗胆向您请求一份恩赐。” “请您……赐予我一场死亡……”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秦和瑟站在乌库面前, 感受到背后惊讶又满是探究的视线,心中默默吐出一口老血。 差点马甲就没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旅者而已,没那么大的力量。”秦和瑟无奈地蹲下, 将乌库托了起来:“后面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还请您听我说完。” 乌库还未缓过神来, 一张陌生的脸便突到了他的面前, 带着意外与惊呼, 眼角崩紧。 秦和瑟不知何时,和藏在他背后的艾德立突然换了位置;两人都没有意料到情况的发展, 怼脸伴随着后仰, 下意识拉开了距离。 “在上山之前,我们遇到了一个孩子。” 秦和瑟拍了拍艾德立的肩膀, 高大的身躯阻挡秦和瑟的视线,让他不得不踮起脚尖, 才能看到再矮一节的乌库。 “他是迷路的好孩子,正好我们遇到,便收留了他。” “您……您好……”脸颊不知是热,还是因为不知所措而通红, 艾德立挠起后脑勺, 眼神中流露出清澈的迷惑:“我……我是艾德立……爷爷您好……” 乌库似乎才注意到他, 眼中出现和艾德立如出一辙的迷惑, 但比起他的名字, 乌库似乎更在意的是: “孩子?这竟然是孩子?” 的确, 艾德立是在是太高了;即使之前在冻原里饥一顿饱一顿,有些营养不良, 但从前留下的底子还是让艾德立有了让大多数成人羡慕的身高。 就比如现在,秦和瑟将脚踮到最高, 才能勉强绕过艾德立的肩膀,看到乌库满是惊讶的脸庞。 至于为什么不绕过去,因为他需要搞一些“小动作”。 “在我们归来的途中,遇到了古树新生的枝杈。” “古树无法再在此处生长,于是拜托我们,为祂寻找新的‘生境’。” 秦和瑟翻出艾德立的手掌,微蓝的树叶生长在银色的叶脉上,似是古树的恩赐,圣洁而耀眼。 “我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获得塞西莉亚花,是古树给予我们的馈赠。” “古树给予我们知识,希望借由我们的力量,为祂制造新的家园。” “而艾德立,则将成为新的祭司,再次建立属于雪山的国家,用信仰与双手,在困境中重获新生。” “?” 一瞬间,两人皆是一愣;乌库死死盯着艾德立的手心,眼睛仿佛对着太阳,映射着灼热的光芒。 而艾德立脑瓜一转,突然想起,自己确实成为了“祭司”。 但只是“代理”。 他本就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也未筹办过任何祭祀仪式,只是因为“无人可用”,他才被推上这个位置。 甚至他现在都算不上“代理祭司”,拥有祭司之能的人,其实是秦先生。 如果不是因为秦先生会离开,祭司之位应该是秦先生的。 在离开之前,他会教导艾德立,成为一个优秀的祭司,将祭司之仪和一切交付给他。 秦先生相当于“代理祭司”的“代理”,在艾德立“成长”之前,一切由他代劳。 秦先生好辛苦啊…… “我们此行的目的,不仅是完成我的委托,也是来询问你的意见。” 秦和瑟“忙”完小动作,从艾德立的背后走了出来:“这是一个新生的聚落,虽然还无法用‘国家’来形容它的存在,但未来之事,本就需要现在的努力。” “所以,乌库先生,愿意随我们一起走吗?” …… 两天后,秦和瑟带着二人,回到了冰湖驻地。 毛毛一家对于又加入新的陌生人并不意外,只是如列行检查一般将乌库闻了个遍,确认他没有危险,才愿意让他接近帐篷。 刚回到驻地,秦和瑟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把乌库交给奥罗巴斯之后,就缩进帐篷里睡觉去了。 “改变”一个凡人的因果确实比较简单,不像之前那样一睡就得两年,但消耗还是不少,急需大量睡眠恢复。 小红见着沉到意识之海深处休眠的秦和瑟,和因为他的突然“榨取”而混乱起来的“信息”,感觉一个头,四个大。 你倒是舒服了,我还得加班。 淦。 小红烦闷地梳理起“信息”,像是数豆豆一样,一条一条细数秦和瑟的“罪状”。 还没怎么休息好呢,又开“改变”,“改变”?改变你……啊!不能骂脏话。 不就是祭司之位吗?开个“置换”不就好了,开什么“改变”啊,还说怕小朋友不接受,不接受个嘚! 那臭小子巴不得有一个固定的“家”呢,怎么可能会拒绝?非要开“改变”确认一下重复的答案这不是浪费自己的力量? 还有,你是真的一点开“锚点”的打算都没有啊?真决定放任人性流失,等不想走了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睡了? 第221章 真就任务完成就无牵无挂啦?又不是没法活,搞这么悲壮是要做什么啊! 城主让你出来旅行,是为了让你从过去走出来的,不是直接躺在里面不出来好吗? 还有奥罗巴斯那条臭蛇,他都快粘在你身上了,你还没有感觉? 你难道没发现你也不对劲吗?开窍有这么难吗?放纵一下自己的欲望有什么不对?你是和尚还是公公,清心寡欲有什么意思? 还有…… 小红在心里念叨着,刚将一部分梳理好的“信息”收纳好,周围的感知忽然有些不对,好像有人在靠近。 是奥罗巴斯。 小红立刻警戒起来,钻出意识之海暂时接管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无形的感知观察着掀帘而入的奥罗巴斯,对方没有注意到这被层层隐秘的感知,轻手轻脚地来到秦和瑟身边,轻轻碰了碰睡袋。 “秦?你还好吗?” 好,好得不得了。 小红忍不住吐槽起来;要不是现在尾巴没有实体,他的尾巴已经甩成一个烦躁的鸡毛掸子了。 臭小子想干嘛? 奥罗巴斯聆听着秦和瑟均匀的呼吸,呆愣地盯着秦和瑟躲在被窝中的面容;在犹豫之间,缓缓地伸出一只手,隔着睡袋,放在秦和瑟的心口。 ??? 你在干什么? 臭蛇你在干什么??? 把你的手拿开啊啊啊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在早些时候, 奥罗巴斯看着秦和瑟钻进了帐篷,眼神久久未能离开。 “奥先生,秦先生怎么了?”见奥罗巴斯视线不动, 艾德立顺着目光, 看向了已经恢复平静的门帘。 “没什么。”奥罗巴斯敛下双眼, 问起三人这几天的经历。 虽然奥罗巴斯“看见”了, 但奥小龙并没有看见。 奥罗巴斯看似认真, 实则心不在焉地听着,等艾德立终于将这几天的经历完整的复述一遍后, 便打发他离开。 乌库倒是不用担心, 现在的他已经守在了古树枝杈的黑包前面,像是隔着布, 就能见到里面的美景一般,陶醉又严肃的守护着。 只是守护的有些过头, 过头到有些魔怔的程度,让在周围玩耍的小狐狸们格外不适应。 看奥先生似乎很急的样子,秦先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艾德立在心中默默担忧起来,可还没有所动作, 一阵幼小的哭喊吸引到他的注意, 一转头, 狐狸一家和乌库突然对峙了起来。 事情的起因在几分钟前, 艾德立还在和奥罗巴斯讲述的时候, 小狐狸们嬉戏打闹, 没有注意到与乌库的距离。 在玩闹之间,小苦没有刹住车, 一头撞在了黑包一个小小的一角,扬起一阵微小的风。 乌库像是见到非常严峻的危险一般, 立刻将扬起的角落放好,同时瞪着眼睛,恶狠狠地刮了一眼小苦。 小苦本来就是一个心灵脆弱的小狐狸,被乌库一吓,眼角顿时涌上泪花,满嘴“嘤嘤嘤”地跑开,缩进妈妈毛毛的怀里。 毛毛戒备地看着乌库,将剩下的孩子唤回自己身边,微微露出锋锐的牙齿,低吼着,与魔怔的乌库对视。 气氛剑拔弩张,艾德立匆匆瞧了一眼,见奥先生没有管她们,而是径直进了帐篷,只能紧张的咽下口水,加入战局之中,试图让双方冷静下来。 奥罗巴斯进入帐篷,厚重的门帘将门外的喧嚣遮挡,在温暖的角落,秦和瑟蜷缩在帐篷里,呼吸清浅。 不到十分钟,秦和瑟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秦?你还好吗?” 没有人回应他,奥罗巴斯轻轻地走到秦和瑟身边,细细聆听对方的呼吸。 秦和瑟似乎睡的很死,劳累带来的细微鼾声闷在睡袋里,不起眼,但对于第一次听到的奥罗巴斯来说却很新奇。 秦和瑟歪着头,枕在枕头的边缘,头发随意的披散在外,有不少披在了格温毯上,毫无形象可言。 看来是真的很困,不然以他想性格,不会一点形象都不顾及。 奥罗巴斯在心中回答自己的疑惑;睡袋与乱发的缝隙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躁动的眼球逐渐平静,意识进入更深的睡眠。 鼾声比起之前有所加大,奥罗巴斯盯着对方有些怪异的睡姿,捻了捻手指。 ……还是细致检查一下吧…… 奥罗巴斯缩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些,缓缓地伸出一只手,隔着睡袋,放在秦和瑟的心口。 层层保护之下,心脏缓慢而有力的跳动着,如同冬眠的熊,将身体本能的能耗降到最低。 “改变”是最消耗力量的,能撑到回来,已经是他的极限。 奥罗巴斯深深地叹出一口气,一滴小小的浓缩元素力渗出指腹,汇聚成半滴小小的元素力。 现在秦和瑟唯一露出睡袋的,只有左半截脸颊和一小块脖颈,透着一种浅浅的粉色,如同可口的甜糯糕点。 像是在稻妻时,两人吃过的绯樱饼一般,弥漫着某种清雅而温和的香气。 奥罗巴斯并不太喜欢花的味道,但现在不知为何,他很想咬上去。 他的脑中忍不住回忆起过往: 似是在品尝绯樱饼一样,轻轻一咬,牙齿碾过柔软嫩滑的饼皮,樱花的香气伴随软糯绵密的红豆沙一起融化在舌尖,甜蜜的味道溢满整个口腔,让他忍不住再咬上一口。 第222章 再咬一口…… 忽然,秦和瑟似乎察觉到奥罗巴斯过于炙热的目光,微微皱起眉头,又往睡袋里缩了缩,只剩下一小半边的脸颊,隐藏在白发之间。 奥罗巴斯骤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大蛇眉头紧皱,如同狂转的甩干机一般甩起头,想把这些“污秽之物”赶出自己的脑海。 我在想什么? 可能是这个角落太过温暖,一股奇怪的热意上涌,在胸膛中沸腾。 不知是羞愧,还是处于某种不可言说的掩饰,奥罗巴斯捂住脸颊,不敢再看秦和瑟一眼。 我这是怎么了? 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脚步变的僵硬,奥罗巴斯努力使用着这具“不太好用”的身体,面色如常地离开了帐篷。 穿过门帘,刺骨的低温刺激着奥罗巴斯,脸颊的滚烫逐渐褪去,大脑不再发热,思维也随着热意的丧失逐渐回归。 等一下,好像还有一件事没做。 看着手中刚刚成型的元素力,奥罗巴斯抿住嘴唇,在极度纠结之下,选择逃避。 等他醒了再给他吧…… 决定了元素力的去向,奥罗巴斯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鸡飞狗跳,欺骗似的将刚才的一切抛之脑后,前去解决现在的问题。 看着奥罗巴斯离开,小红松了一口气,回想起自己还有很多工作要做,顿时更加烦躁起来。 尾巴依旧狂乱地搅动着海水,拿着信息扎起了小人,用梳理的针一边戳小人,一边默默“嫌弃”着奥罗巴斯。 一条蛇怎么这么怂啊?就几个字是禁忌还是诅咒?意识到自己的异常有这么困难吗? 都几年几个月了,还一点没有察觉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秦和瑟有问题没感觉很正常,你也情感缺失啊?看个脖子脸就红成那样,至于吗? 正好没开窍,秦和瑟那个迟钝的没反应,就可以打着朋友的旗号“占便宜”是吧? 两个不争气的!真是气死我了!!! 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 傍晚,睡饱的秦和瑟伸着懒腰,从帐篷里出来,入目是一片纷乱的雪地,一个咕嘟冒泡的锅,一群“鼻青脸肿”的人和委屈巴巴的,躲在石头后面的狐狸一家。 ? 秦和瑟满头问号。 了解了来龙去脉的秦和瑟也不好再说什么,至少事情是解决了,虽然用的是不太“雅观”的方式。 篝火中的烤肉滴落肥美的油花,干果粥在锅中翻滚,秦和瑟作为没有参与的混战中的中立方,给所有人盛好了晚饭。 白天的事情先放一放,咱们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 “其他先放一放,重点还是温室的建设。”秦和瑟拿出巨大的总图,亮在乌库面前。 借着吃饭,大家都比较冷静的时刻,秦和瑟为乌库讲解了温室的作用,和之后需要完成的事情。 “所以……是古树给予你们的启迪?” “是。”秦和瑟丝毫没有甩锅的负罪感,将所有事情全都推到了古树身上:“祂给予我这些知识,希望获得一个冻原中的乐土。” “古树预言,这里还将会有更多的人来到这里,未来并不是问题,只是现在。” “在温室完工,新的群落建立之后,我与奥小龙便会离开,祭司之责自然也只能由艾德立接手。” “三个人还是太勉强了,即使每天都奔波劳碌,现在也只完成了整体的不到六分之一。” “要古树有生长的空间,至少要先将一些框架和外围建好,等完成大约三分之一,便可移植。” “我知道你希望以人类的身份离开世界。”秦和瑟凝视着乌库呆愣的双眼,再次对他强调。 “我和奥小龙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想要的恩赐,只有等古树重新焕发生机,才有可能实现。” “我明白……”乌库抚过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我会帮你们完成这一切的……” …… 日子重新回归忙碌的平静,多了一个帮手之后,速度明显提升了不少。 秦和瑟不再需要两头跑,一边观察无人的锻造石碑,一边监督艾德立和奥罗巴斯的建造进度和质量。 现在将开始换班制度:一人专门负责锻造,剩下二人负责建造,而秦和瑟是监督岗,负责建造与防止失误。 最后秦和瑟还是得两头跑。 锻造的一边要轻松不少,只要将融化到要求的水晶液引导进之前搭好的石模具中,再等其自然冷却,取出便大功告成。 模具是用遗迹里完整的石块搭建而成,再用名为“水泥”的粘稠物补缝干燥后制成。 至于水泥的制法是从哪里来?秦先生说的是从一个叫“稻妻”的国家学来的。 但不知为什么,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奥先生的表情有些……意外又带着一丝了然,非常奇怪。 三人轮流换班,一人一天锻造岗,剩下的人去建造岗,等每人轮过两回后,休息一天,循环往复。 雪山没有四季,只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暴雪和狂风,和黑白交替的无日的天空。 在第二十五次大轮班之后,最中心的穹顶建立,秦和瑟望着最后一块玻璃被嵌牢在金属之中,悄悄呼出一口气。 成了。 第一百二十章 第223章 在冰湖平静的岸边, 一颗幼小的银白之树伫立,头顶网格为祂挡住狂风与厚雪,为还柔弱的祂提供的缓冲的时间。 一个简单的祭司仪式过后, 银白的枝杈被种下, 翻耕过的土地温暖而松软, 伴随着保温层的覆盖, 古树无声扎下主根, 静静生长。 这一次的仪式由秦和瑟操办,奥罗巴斯辅助, 艾德立则作为“平民”, 观察并学习仪式的步骤。 仪式结束,作为平民的乌库呆愣在古树不远处, 眼中尽是树枝的银白,思绪在不经意间飘远。 温室的大致框架已经完成, 内圈还剩下最后的收尾,现在需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将温室逐渐扩大,形成可以供其他生命生活的外圈。 因为湖周围有非常多的松树, 秦和瑟打算做成可自由拆卸的顶棚, 将这些树保留下来, 同时预留足够的生长空间, 让温室里的植物得以自由生长。 想法很不错, 但越复杂的结构, 需要的材料也就越精细。 水晶矿已经快不够用了,作为金属材料的星银矿也使用殆尽, 必须去挖一些新矿运回才行。 在艾德立和乌库睡觉的时候,秦和瑟偷偷溜到了古树旁, 将银色亚空间小背包埋在了树的旁边。 他特意做成了银色,花纹也是芬德尼尔的样式,如同古树的馈赠一般,在细雪间稍稍露出一点头。 古树默默感知着秦和瑟的举动,无风的温室里,轻微的沙沙声在树叶间响起,似乎在表达祂的疑惑。 “太麻烦,也套危险,还是想用一些‘超能力’帮助一下。” “但为了继续‘做人’,还是不想掉马甲。”秦和瑟将小背包盖好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所以只能让您帮我背这个锅啦。” 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在回应着秦和瑟的话,一片小小的树叶落下,指向了埋在雪中的背包。 “多谢。” 一行人“顺理成章”拿到了可以装下整个湖的“小”背包,感谢古树的馈赠后,决定出发寻找矿石。 这次是乌库带队,艾德立和奥罗巴斯一起,出发挖矿。 而秦和瑟,则作为守家的人,和狐狸们坐伴。 “为什么我们不一起走?”奥罗巴斯对于再次分开表示非常不满:“之前那次需要艾德立在场,所以我同意,但这次为什么?” “驻地要留人,这不是很正常是事情吗?”借着石碑温和的光,秦和瑟完善着温室的稿图:“矿石毕竟难采,肯定人越多越好,而且将他两任何一个留下我都不放心,干脆我自己留下,让你去跟着,不是正好?” “可是……”奥罗巴斯抿住嘴唇移开视线,在嘴边的话语不知该如何出口。 “我来这里,是为了跟在你身旁,保护你的安全……”奥罗巴斯拧着眉,希望秦和瑟能改变自己的想法:“如果我不跟着你,我的旅程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没有?” 突然的反问让奥罗巴斯的视线回归,秦和瑟望着大蛇的眼睛,笑容之中隐藏着些许严肃。 “我的旅行,是为了感受不同地界与人文,不是单纯的‘走’,那我还不如在家跑跑步机。” “而且这里有什么危险?连个魔神都没有,会有危险?” “为什么不借此机会,正好去感受一下这座雪山的景色呢?” “我们不是已经走过了吗?” “我是走过了,你呢?”秦和瑟没有好气地戳了戳大蛇的眉心,希望对方放过自己的脑门:“全程都是我在看,在欣赏,你就跟保镖一样,就只盯着我看,这能算是旅行?” “我让你去挖矿,不仅是保护他们的安全,也是希望你,能去看看,这一路你错过了多少风景。” 淡蓝的刘海落下,触碰到眉心的手指,秦和瑟顺势撩过,将大蛇的碎发拢去耳后。 “所以,认命吧小奥,这趟你是必须走的。” 奥罗巴斯沉默,他盯着秦和瑟看起来毫无意义但却近在眼前的手,如鬼迷心窍一般,掐住了对方纤细的手腕。 “?!” 秦和瑟被大蛇突然的举动惊到,想抽回手,但温热的手掌死死卡住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这段时间,你似乎在有意赶我离开?” “哪有?”秦和瑟义正言辞地否认,但随着脑海中的思索,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开。 我有吗?我没有吧?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你更加关注旅程本身,而不是将注意留在我身上。”秦和瑟见手实在被抓的紧,便放弃了解救它的想法。 两人保持着一种颇为微妙的姿势;因为过于明显的身高差距和之前的接近,秦和瑟直着眼睛,与近在咫尺的唇瓣“面面相觑”,思绪不由得飘向别处。 眼前微抿的淡色让他想起那已经吃完的樱花软糖,虚假的甜在舌尖点过,又悄然无踪。 不知是石碑为这座帐篷带来的温暖,还是夜晚的黑暗对情绪的无声发酵,秦和瑟忽然大脑抽筋,好奇起眼前“糖果”的味道。 撑着没有被束缚的手,秦和瑟凑近“糖果”,在电光火石之间,轻轻地咬住了“糖果”柔软的边角。 好软,但怎么没有甜味? 这不是糖?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在咬上的一瞬间,巨大的惊吓冲击着奥罗巴斯,所有注意力都被这如痒的痛意拉拢,手也顿时失去了力度,只能像石雕一般定在原地。 第224章 秦和瑟的理智瞬间回笼,手足无措地向后退去,一下子缩进了里大蛇最远的一个角落。 “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秦和瑟苍白地为自己辩解,手脚并用,在自己眼前挥舞: “只只只只是……刚才脑子不太好使,想到别的去了,我不是故意……故意……” 轻浮的词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血涌上脸颊,秦和瑟更加无措的摆起手臂,最后实在是过于社死,直接抱住腿,选择当一个缩头乌龟。 “我不是故意的……” 惊讶退去,奥罗巴斯感受着嘴唇的红痕,轻轻舔过缓解疼痛,再看向浑身写满“对不起”和“别注意我”的秦和瑟,感到些许疑惑。 “秦?你没事吧?”奥罗巴斯想靠近,一只手便立刻举起,拦在大蛇面前。 “我没事。”秦和瑟埋着脸,声音含在嗓子里,嘤嘤嘤嘤带上了一丝柔软:“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 “我没有什么事。”奥罗巴斯摸了摸已经快消去的红痕,不明白秦和瑟为什么反应如此之大:“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举起的手像是破浪鼓附体,快到出现残影:“你让我一个人缓缓就行。” “好。”见秦和瑟确实不像是有什么大问题,站起身掀起门帘,寒风钻进温热的帐篷中,燥热的气氛缓和下来。 “等一下。” 秦和瑟叫住已经出门的奥罗巴斯,抬起头,夸张的红晕已经落下,只在脖颈留下还未褪去的痕迹。 “你……不觉得冒犯吗?” “?”奥罗巴斯不明白他的意思,刚想开问,秦和瑟就像是明白了什么,再次像没骨头一样缩了回去。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奥罗巴斯摸不着头脑,可秦和瑟不想是愿意解答的样子,只能盖上帘子,看着在篝火旁提着耳朵的二人。 见奥罗巴斯看过来,两人同时转过头,望向远处只有框架的温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奥罗巴斯拧着眉头,在思考间,下意识舔过嘴唇的红痕,偷偷观察的艾德立像是发现新的绿地,立马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声音露出去。 乌库也发现了端倪,看着满脸兴奋的艾德立,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扛着最后一块玻璃,走向了温室。 奥罗巴斯看出两人似乎有什么秘密交易,但他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这里,而是在秦和瑟刚才的问话中。 为什么秦会觉得这件事是冒犯? 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似乎是一个失误,但既然已经道歉过,又为何要为这样一个不大的失误如此在意? 舌尖再次拂过齿痕,疼痛已经消失,只有停留在表面的微微痒意提醒着奥罗巴斯,秦和瑟刚才不小心咬了他。 不明白…… 又一次拂过齿印,奥罗巴斯决定将疑问暂时放下,明天就要上山,还是要做一些准备。 随着门帘落下,帐篷再次变得有些闷热,秦和瑟尽力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将那过于羞人的异样压下。 秦和瑟,你越活越回去了,这么能对一个“白纸”做这种事情?在老家这是犯法呀! “犯什么法?”小红看不下去,给了秦和瑟一个脑瓜崩:“奥罗巴斯是有精神疾病还是未成年?犯哪门子法了?” “可……这不是耍流氓吗。” 秦和瑟拿起寒冷角落的水囊,敷在脸颊上,试图让温度降下来。 “我是流浪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说不定比这世界的年纪都大,而他只是一个几千岁的魔神而已,四舍五入,不就是老年大叔调戏没有开窍的小孩子吗?” “你都脑补了些什么啊!” 小红扶起额头,两个就是不开窍的人的奇怪拉锯实在是看的人血压飙升。 别骗自己啦!醒醒! 小红扶住秦和瑟的头,逼迫他的眼睛与自己对视,如出一辙的瞳孔倒映着对方,像是在面对自己。 “秦和瑟,我很严肃的问你。” “这段时间里,你是真的,一点逃避都没有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晚, 见秦和瑟尴尬过去,奥罗巴斯走到他身边,继续白天还未出结果的讨论。 但大蛇很快就发现, 秦和瑟有些心不在焉。 “秦。” “嗯?”淡棕色的瞳孔逐渐聚焦,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走神, 秦和瑟揉了揉脑袋, 语气诚恳, 却又蕴含着一些他不明白的情绪。 “抱歉……之前在想别的事情,走神了。” “你不是担心留我一个人怕出问题吗?这样, 我们各退一步。” 秦和瑟在手臂上一抹, 一块和之前一样的白色鹿角牌出现在他的手心。 “这是我的鹿角牌,它拥有远程实时通信的能力, 其实它还有传送的能力,但我现在能力不足, 储存的能力有限,所以现在只能阉割一下功能,保证通讯功能的完整的同时,兼顾意识的传递。” “这样, 你就可以通过鹿角牌, 与我对话, 确认我的安全。” “如果需要, 还可以将感知通过鹿角牌传递过来, 真实感受驻地的状态。” “这个方案如何?” 奥罗巴斯低下双眼, 看着面前与那一日如出一辙的白色玉牌,将它轻轻接过。 不知是不是秦和瑟的错觉, 这一刻的奥罗巴斯似乎……很失落,可等秦和瑟真正看清的时候, 却发现大蛇一切正常。 第225章 奇怪…… “但,我也要说清楚,因为‘能力’问题,鹿角牌的‘传递’是有限制的。”“通讯没有限制,但‘传递’最多每三天一次,鹿角牌是有负荷上限的,用多了它会因为过载而坏掉。” “这块牌我特殊加工过,耐摔耐砸,非常皮实,不需要这样。”见奥罗巴斯过于珍视的模样,秦和瑟赶紧出声提醒。 “好。”奥罗巴斯嘴上答应,但身体却很快速的从杂物堆里抽出一块皮草,三下五除二做出一个过于贴合玉牌的小包,将它小心地装了进去。 两人达成了一致,奥罗巴斯还是带上了艾德立,跟着乌库再次进山。 此次采矿之行大约为一到两个月,在此期间,秦和瑟会留在驻地,整理资料,看守资源,和跟小狐狸做游戏。 少了三个人,日子一下子无聊起来,秦和瑟扒拉着铺满地面的纸张,没来由感到一丝烦躁。 可能是不太适应吧。 秦和瑟撅起嘴唇,潜进意识之海里,把好不容易“加完班”,准备好好摸把鱼,睡个好觉的小红薅了出来。 “快,陪我聊聊。”秦和瑟没有丝毫打扰人休息的负罪感,摇着小红歪歪扭扭的龙身,问道:“你之前说的,我在逃避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啊。”小红不难烦地拍走对方罪恶的手,敷衍地说道。 “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意思能有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的意思啊,不让能有多少意思能意思?” “可这字面意思又是什么意思?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几个意思?” “啊啊啊姓秦的!你跟我玩语言听力哪!别给我装!” 不轻不重的尾巴扫在秦和瑟的脸庞,小红落在杂乱的线稿前,眼睛里写了满满一行字: 你早就明白了还装什么装? “……我是真的不太明白……”秦和瑟毫无形象地盘坐在地,满是小动作的手在废纸上划拉着,眼神迷茫。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逃避?我又在逃避什么?” “你在逃避你对奥罗巴斯的感情。” “……” 秦和瑟转过目光,石碑尽职尽责地散发着温暖的热,地上的线稿杂乱无章,和他现在的心思一样,理不清,也说不出。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什么……”秦和瑟敛下双眼,手上的线条更加杂乱。 “昨天你提醒之后,我仔细的梳理了一下,感觉……确实有些奇怪。” “就拿我帮他摆脱命运之死这件事,照理来说,我不应该掺和的。” “我应该会拿着他给我的摩拉,在他离去后,用十年时间,让海祇不再需要神明。” “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这么做,但未来海祇会有怎么样的发展,或者会不会因为触犯某种‘禁忌’,被上面抹杀,这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 “还有,他当时要跟着我,我完全可以‘欺骗’他,让他与我分道扬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关系诡异。” “我其实分不清,奥罗巴斯他到底是真的毫无感觉,还是故意与我拉扯,态度奇怪,若近若离。” 一朵纷乱的花在纸上出现,秦和瑟放下已经被自己捏断的笔,撑住变得沉重的头。 “所以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其实……在我看来,你要不先试探一下奥罗巴斯的态度?”作为秦和瑟的“龙”头军师,小红觉得自己有必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你自己都说了,你摸不清奥罗巴斯的态度,那就去试探一下,说不定会有新的收获呢。”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奥罗巴斯如果真的对我有意思,为什么‘我’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红被他问的一愣,又立刻反应过来:“祖宗!你忘了你已经把‘钢印’卸了吗?都没有限制了,为什么要提醒你?” “哦,对哦。”秦和瑟挑起眉头,认真思考一下,刚刚舒缓一些的额头再次皱在了一起。 “所以现在……去试探奥罗巴斯?先搞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对吗?” “对!”小红猛烈地点头,就像是在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一样,比任何人都着急:“找一个契机,把话说清楚,这样也省的咱们在这里疑神疑鬼了。” “我已经不指望你能自己开窍了,所以现在迂回一下,看看你和奥罗巴斯的关系再说。” “总要打开盒子看看,才知道猫是死是活。” …… 三天后,夜晚的驻地安静无声,狐狸们已经入眠,世界似乎就只剩下秦和瑟一个人,光芒之外是无尽的漆黑。 鹿角牌闪烁着温和的光,随着如呼吸一般的规律的闪烁,一个身影被渐渐勾勒,最后轻巧落在地上。 感知逐渐适应这个“虚拟”的躯壳,奥罗巴斯睁开眼,见到一个非常奇怪的椅子,和瘫在椅子上的秦和瑟。 椅子很宽很大,可以坐下两个人,靠背倾斜向后,下面没有支撑,而是依靠上方的横梁吊起,微微摇晃,好不惬意。 “来了?”秦和瑟揉了揉眼,似是刚睡醒地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他过来。 奥罗巴斯没有多想,非常自觉地坐在椅子上,椅子晃动几下,再次恢复原样。 两人心照不宣,聊起了这三天里的见闻,像是寻常朋友一般,没有什么异常。 第226章 聊了半个小时,两人聊的是开心了,看着这一切的小红却很不开心。 “秦和瑟,你还记得你的目的吗?”在意识之海里,小红发出灵魂质问。 “……我这不是在找切入点吗……”秦和瑟心虚地没有看小红,手指紧张地掐起衣袖。 奥罗巴斯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问道:“你看起来不太好,要休息吗?” “啊?有吗?”秦和瑟迅速收起紧张的小手,假装无事发生:“只是……只是手有点痒,搓一搓而已。” “对了,奥罗巴斯。”感受着脑海里和催命一般的念叨,秦和瑟深吸一口气,刚打算直球一步到位,话语却在嘴边转了一个弯。 “你……有想过未来要找什么样的伴了吗?” “这个……” 话题转的很快,但奥罗巴斯没有觉得不对,思索片刻后,想起了自己远在海洋的海祇。 “我……其他倒是没什么要求,但有一点,我应该会找愿意陪我生活在海祇的人。” “……什么?” “旅程结束后,我还要海祇,保护我的子民。”奥罗巴斯神色认真,言语坚定而诚恳:“我希望我的另一半,也能和我一样,将海祇的大家视如己出,领导他们,保护他们。” “其他的,我倒是没有什么所谓。” 在那一刻,短暂的怔楞过后,秦和瑟面色如常,似乎对此并不意外,非常认可奥罗巴斯的选择。 “的确该是这样。” 奥罗巴斯没有说谎,他也不需要。 意识之海的小红不再言语,耳边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奥罗巴斯带着放松与笑意的分享,和自己若有若无的附和。 自己在逃避什么?可能就是这件事吧。 他是在世间旅行的无根之人,而奥罗巴斯,他有自己的家,有牵挂的家人和国家。 相遇只是旅程的一部分,他不会和他一起漂泊。 时间渐晚,风雪逐渐消散,露出晴朗而幽深的黑夜。 “星星出来了。” 可能是累了,秦和瑟躺在了靠背上,望向难得一见的星空;奥罗巴斯也学着他的样子,瘫在摇晃的靠背上。 “时间要到了。”秦和瑟看着手里开始闪红光的鹿角牌,提醒道:“该说再见了。” “好。”奥罗巴斯刚想直起身,看着头顶奇怪椅子的横梁,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秋千,不过是改良版的。”秦和瑟看出他的疑惑:“只是相当于把摇椅安在秋千上,这样晃着舒服。” “确实舒服。”捏着背后宽大的靠背,笑着说道“而且这很大,可以坐两个人,我们两个刚刚好。” “嗯。” 秦和瑟轻声回应,消散在微弱的风中;虚假的身体在面前崩解,秦和瑟凝望着奥罗巴斯的眼眸,明媚一笑。 “晚安。”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处山洞内, 奥罗巴斯睁开眼睛,入目是帐篷漆黑的顶棚,和纱网外朦胧的冰晶。 不对劲。 想起自己回来时, 秦和瑟那过于明媚, 却又复杂的笑, 奥罗巴斯坐起身, 再次回忆起刚才的事情。 是生气吗?不像, 似乎是……一种释然。 为什么? “……怎么了?” 嘤呜声从旁边传来,艾德立坐起身, 打着哈欠揉搓着自己的眼睛。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一切正常。”奥罗巴斯摇了摇头:“只是……在想些事情。” “什么事情?” “和秦有关的事情。” “哦?”艾德立一下子来了劲头,眼中困意瞬间消失, 如果旁边有蔬果,他一定会抱一个啃起来。 “能方便和我说说吗?” “……”奥罗巴斯思索片刻, 将刚才的对话改变了时间,地点,和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后,基本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艾德立。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 但艾德立作为旁观者, 说不定能更直观的明白其中的问题。 秦和瑟很不对劲, 即使在表面看不出来, 但直觉告诉他, 有什么东西被他错过。 艾德立听完全部, 眉头紧紧皱起,他的大脑似乎在飞速运转, 但奥罗巴斯只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无所知的茫然。 “等一下, 我有件事不明白。”艾德立挠了挠脑袋,眉头没有舒展的迹象:“你秦先生问你未来想要找什么样的伴侣?” “可是……你们不是一对吗?” “?” 皱起的眉头传染到了奥罗巴斯的头上,手下意识摸到了藏在背后的玉牌,感受着鹿角牌温和的温度。 “我们不是伴侣,只是朋友而已。” “只是朋友?”这一句话炸出了还在装睡的乌库,他兴奋地呜呼了一声,拍了一把艾德立的背:“臭小子!是我赌赢了!” “不可能!”艾德立不相信这件事,抓住奥罗巴斯的肩膀使劲摇晃:“之前你们不都亲上了吗?怎么可能不是一对。” “你是说我们走之前的那一天?”奥罗巴斯想起之前的意外:“只是不小心磕到而已,我们没有亲吻。” “骗鬼啊!磕到还能磕出咬痕?说出去没有一个人信。” “真的,我们不歧视同性之间的爱恋,没必要藏着掖着。”艾德立不死心,再次确认道:“有爱就大胆说出来,不用否认的。” 第227章 “我们只是朋友。” “啊啊啊啊!!”艾德立宛如世界观崩塌一般,抱着脑袋悲痛万分。 我磕的cp是假的,是假的啊啊啊啊啊!!! “臭小子,别急着崩溃,事情还说不定呢。”乌库见艾德立委屈巴巴的样子,没忍住又拍了一把。 “啊?” 随着两声疑问出现,奥罗巴斯和艾德立一起望向满脸神秘的乌库,他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说道: “你们有没有想过,秦先生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看着两人似懂非懂的表情,乌库提醒道:“奥先生自己也说了,是秦先生主动,并且突然问出的问题。” “一般有人突然问这样事情,不是要给你介绍伴侣,就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可能,成为你的伴侣。” 奥罗巴斯一愣,艾德立却像是被打通了脑筋,眼中燃起期望:“也就是说,秦先生问这个问题,有可能是对奥先生有意思?” “对!”乌库如同看穿一切的老者,老神在在地揣起了手:“我当时就看出来,这两个小子缺一点意思,黏黏糊糊却又相敬如宾的,一看就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不过,我还以为先试探的会是你呢。”看奥罗巴斯呆愣的模样,乌库摩挲着下巴,有一丝意外:“毕竟天天粘在秦先生身边,怎么看都是你主动出击的。” “没想到老夫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唉,老了。” “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见艾德立重新支棱了起来,乌库怕他晚上睡不着,选择泼一盆凉水:“其实更大的可能只是闲聊的时候随便聊两句而已,没有其他特殊的想法。” “你也是,别愣着了。”见奥罗巴斯还是那副呆愣懵懂的样子,乌库决定催他睡觉。 “别想太多,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主观推测而已,你就当听的故事就好,想多了没意思。”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帐篷很快安静了下来,吃瓜的二人刚刚躺下,睡意直冲脑门,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奥罗巴斯望着漆黑的帐篷顶,他想思考,脑袋里确实一片混乱。 我该怎么办? 作为事件的亲历者,经过乌库的点拨,奥罗巴斯总算明白,秦和瑟与他交谈的动机。 秦和瑟居然对自己有意思? 秦和瑟为什么会对我有意思?问那些问题是为了试探我吗? 如果真的是秦和瑟对自己有意思,我该怎么办?是直接拒绝?还是迂回提醒? 似乎是有了思路,奥罗巴斯在脑海中想象着各种可能性。 眉头再次皱起,手里的鹿角牌被攥紧,传来丝丝痛感,奥罗巴斯拿出鹿角牌,白色的微光透出一层淡淡的红,表明了它此时的状态。 还有三天再见面,不急。 奥罗巴斯望着鹿角牌忍不住发起呆,在时间不停的流逝中,渐渐沉入了梦乡。 …… 奥罗巴斯离开后,驻地再次回归宁静,秦和瑟躺在摇晃的躺椅上,发起了呆。 晴朗只维持了一个小时,风雪便再次降临,将夜空遮盖,只留漆黑的高空。 火红略过眼前,巨大的小红盘在秦和瑟的身旁,帮他遮挡变得狂躁的风。 “你在不开心。” “嗯。”秦和瑟很坦然地承认了。 “我还以为你会嘴硬一下再说呢。” “你都已经听到了,这没什么好嘴硬的。” “所以你承认了,你对奥罗巴斯有感情。”小红见他兴趣不高,屈尊将自己的头放在他的膝盖上,让他随便摸:“你在为没有结果的感情而难过。” “算是吧。”秦和瑟抚摸着手下温暖的长毛,言语中没有情绪,只停留了一点本该如此的释然。 “这样也好,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等分别又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免费的毛绒不摸白不摸,秦和瑟揉着柔软的毛,将脸埋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 “嘿嘿,柔软的毛毛……嘿嘿……我要吸秃它!” “……你变态人格又跑出来了?” 小红看着在他脖子上作乱的手,脖颈的痒意让他忍不住甩起头,柔软的长毛变成坚韧的长鞭,劈头盖脸地拍在秦和瑟脸上。 “我在难过哎,难道不应该为了安慰我,让我好好吸一下有什么?”头顶传来火辣辣的痛,秦和瑟拂过被重击的脑壳,缓解疼痛。 “完了,打这么狠,不会要掉头发吧?” “我看你是调整过来了,才有精力在这里作妖。”小红懒得和他计较,瘫在原地随他去了。 有了重物,摇椅不再摇动,小红在心里斟酌着措辞,小声问了一句:“那以后……你和他还是继续做朋友吗?” “当然,反正他来都来了,有个伴也不无聊。” “所以……就这样,维持原状了?” “嗯,维持原状,就当一切没有发生就好。” 秦和瑟踮起脚,摇椅刚刚挪动一点,便发出“嘎吱”一声,表达出自己的抗议。 “……你要不先下来,太重了,压的我难受。” “哼,忘恩负义的家伙。”红龙哼的一声,打出一个响鼻,但随后缩成只有一只鼬的大小,盘在了秦和瑟的脖子上。 “哎……一个锚点的好苗子没了。”小红长长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小子就一辈子木着吧!能找到另一半就出鬼了!” 第228章 “话不能这么说。”秦和瑟还是没有放过小红柔软的鬃毛,将他从脖子上薅了下来,团在手里把玩。 “他要找,肯定是能找得到的,海祇那里一大堆,有的是人愿意。” “爱情又不是生命的必须品,即使他一辈子不开窍,都不影响他的生活。” “这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尾巴烦躁地拍了怕作乱的手指,小红见秦和瑟有的得寸进尺,毫不留情地一口咬在虎口上。 “我是担心,你现在不找个世界待下来,以后要是再找不到锚点怎么办?” “看你一点都不上心,不找锚点,等着送死啊?” “还早呢,急什么?”肚子饿了,秦和瑟站起身,决定做一份宵夜:“至少还能再转几十个世界呢,有什么好急的?皇上不急太监急。” “皇上,考虑考虑锚点的事情吧!”小红立刻代入角色,掐着尖细的嗓音假哭道:“再这样下去,您就一个世界都去不了,只能在虚空里当材料啦!” “你别这样!我受不了这种声音了!收回去!” “不找锚点,找个世界安顿下来不也可以吗?”小红变回了原本的嗓音,叫嚷着也要分一份夜宵:“就这两条路,总该考虑考虑了。” “这更不可能。”秦和瑟拿出风干腌制的肉干,割下一小块,和碳水煮成简单的腊味汤:“你想想,你会愿意让一个带着能毁灭一个国家的核弹的人入籍入境吗?” “……说不定有呢?” “可能性不大。”秦和瑟沾出一点汤汁品尝咸淡:“要不是我现在和神格是分开的,这个世界不可能怎么草率的接纳我。” “上面给予我这个魔神身份,说不定就是用来监视的。” “不过一切还早,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汤已经煮好,秦和瑟喝着温暖的汤,给了小红一份。 “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温室修好,然后再将船修好,向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至于往后的事情,就等以后再说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之后的三天, 奥罗巴斯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任何回音。 以往每日,奥罗巴斯都会在半夜给秦和瑟发短时通讯, 但在这三天里, 奥罗巴斯却再也没有找过他。 秦和瑟有些奇怪, 明明离开的时候看的还挺正常, 不像是出问题的样子;因果也是健康的红色, 证明他并没有生命危险。 可能是忙吧。 秦和瑟这样想着,继续自己略显无聊的生活;不过比起之前, 现在倒是有了另一件事干: 做木工。 金属和玻璃都是用来制造温室的, 至于剩下来的一大堆木头,正好可以用来做各种各样的小物件。 等第三天的夜晚再次到来, 奥罗巴斯回到驻地时,小小的驻地里增添了不少新奇的物件。 一只站立的狐狸木雕摆在毛毛一家的窝旁, 一只腿前屈,一只腿后直,手臂斜指天空,看起来意气风发。 “咔嚓咔嚓”响的木兔子围着院子到处乱跑, 小狐狸们跟在后面, 追的不亦乐乎。 篝火外围, 宽大的长条凳围着跳动的火苗, 在火焰的极限距离外, 将毛皮被烘得暖烘烘的。 但出乎奥罗巴斯意料的, 秦和瑟并不在之前的摇椅上。 一个巨大的,如史莱姆一般的球形物上, 裹着棉被的身形将球形物压出凹陷;里面的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挣扎着从棉被中探出脑袋。 “回来啦。”秦和瑟顶着凌乱的呆毛, 伸出手从棉被的裹挟中钻了出来。 球形物虽然大,但很明显,它承载不了两个人。 “这……”奥罗巴斯见没有他的位置,刚想说些什么,但理智很快反应了过来,让他闭住嘴巴。 这是秦和瑟的所有物,从来没有规定,朋友的物品一定要留有对方的位置。 “啊?哦,这是懒人沙发,我自己捣鼓出来的。”秦和瑟以为他在好奇身下的物品,向他介绍道:“只是试验品,要是用的舒服,我打算给每个人都做一个。” “每个人?”奥罗巴斯有些惊讶,上手捏了捏柔软的懒人沙发,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知道自己在惊讶什么,是惊讶于这个懒人沙发的存在,还是惊讶于秦和瑟过度的闲心。 或者是别的什么……说不清的情绪。 “对啊,人人有份,不能厚此薄彼吗。”秦和瑟终于从棉被里挣脱了出来,转了一个身,在棉被上坐下。 “主要是感觉这里太冷清了,多做一些东西装饰一下。”懒人沙发柔软舒适,秦和瑟整个人都陷在了里面,伸出一个大大的懒腰。 “后面的工作还有的做呢,把自己家搞温馨一点,不至于像当奴隶一样悲催。” 见秦和瑟不打算挪地,奥罗巴斯见周围并没有能坐下的地方,微微皱起的眉头更加明显。 “怎么不坐?”秦和瑟见大蛇愣在原地,感到莫名其妙:“摇椅不是也能坐吗?愣在这里做什么?” “……”奥罗巴斯看着空无一人的双人摇椅,抿了一下嘴唇,将想要说出的疑问咽下,坐了上去。 他想问秦和瑟,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坐? 少了一个人,摇椅变得格外冷清,奥罗巴斯看着蜷在懒人沙发舒服地翻身的秦和瑟,眼中流露出渴望。 秦和瑟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眉头轻轻一跳,在瞬间的思索下,站起了身。 第229章 “来,给你也体验一下。”秦和瑟悄悄撇了撇嘴,“忍痛割爱”:“它坐起来很舒服的,感受一下,要是不满意,等做的时候我正好调整。” 秦和瑟误解了奥罗巴斯的眼神,但他也没有拒绝,利索地坐上沙发,细细感受起来。 身下的棉被被松木熏过,留下淡淡地松香,隐藏在松香间的草木香气一起弥漫进鼻腔,莫名让人神清气爽。 “这么样?感觉如何?有什么要改的吗?” “没有,感觉很好。”奥罗巴斯陷在沙发里,突然不太想离开。 秦和瑟感觉到对方对懒人沙发的喜爱,心中默默感慨自己的造物技术,随后望身后一望,一屁股坐在了摇椅上。 看到秦和瑟坐上摇椅,奥罗巴斯“腾”的一下起身,把刚坐下的秦和瑟吓了一大跳。 “咋了?一下子怎么用力?”秦和瑟看奥罗巴斯跟火烧屁股一样站起,感到十分疑惑。 “……没什么,只是坐久了屁股有点麻。”奥罗巴斯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撒谎的羞耻感。 “是吗?”秦和瑟疑惑地坐回去,对于懒人沙发接受良好:“我没有啊,是不是你的错觉?” “可能是吧。”奥罗巴斯见秦和瑟没有起身的意思,只能孤零零地回到摇椅上,一个人占据双人座位。 之后便是很日常的闲聊,没有重点,想到哪里聊到哪里。 奥罗巴斯试图隐晦地表达希望秦和瑟和他一起坐,但隐晦毕竟是隐晦,秦和瑟好像并没有接收到这份希望,依旧像一滩融化的史莱姆一样,瘫在沙发上不愿意动弹。 在意识之海里“观战”的小红,看着两人在座位上的互动,莫名很想笑。 他察觉到了这份隐晦,但他不打算告诉秦和瑟。 臭小子,不是朋友吗?这么想贴贴做什么?一个人坐去吧! 小红“阴暗”地“祝福”着,没有丝毫负罪感,悠哉悠哉地荡在信息中,观察地大蛇的“窘样”。 从奥罗巴斯看摇椅的眼神里,小红就察觉到不对,这条蛇明显憋了话,但被突然的变化乱了阵脚,一直没机会问出来。 “失踪”了三天,还带了一肚子话,总感觉会有“好戏”发生呢。 夜深了,小狐狸们已经熟睡,鹿角牌也将耗尽自己,结束这次见面。 在将要离开的时刻,小红以为奥罗巴斯就要止步于此看,他却像是才想起什么事情,有些突兀的问道: “秦,你之前问我关于伴侣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秦和瑟被这突然的转折搞的莫名其妙,回想起之前的对话,在表面上并没有有什么不对: “啊?什么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奥罗巴斯极力组织语言,但无论说什么,都感觉言语过于苍白:“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这是什么禁忌吗?”秦和瑟的疑问恰到好处:“我当时只是好奇,问了一句,是问了什么不能问的东西吗?” “没有……”奥罗巴斯看着秦和瑟过于平常且真挚的眼神,最后的疑问,还是没能说出口。 “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 “这个吗……”秦和瑟眼睛咕噜一转,他望向漆黑的夜空,似是玩笑一般提起:“还记得那天夜里,天是晴的吗?” “在我老家,有一句看起来毫不相干的话语,却代表了一句表白,一段温柔的爱意。” “所以看到天上的月亮,我就不由得想起……” “今晚的月色真美。” 柔软的棉被将秦和瑟轻轻包裹,他仰着头,对着懵懂的奥罗巴斯莞尔一笑。 “要不要猜猜,那句话是什么?” “猜对了有奖励噢。” …… 鹿角牌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最后沉寂,如同一块寻常之物,并不起眼。 躺在睡袋里的奥罗巴斯没有向之前那样起身,而是望着一成不变的帐篷顶,脑中搅起风暴。 那句话是什么? 这一刻,奥罗巴斯好奇心爆棚,疯狂猜想着各种可能。 他悄悄拿出一张纸,确认另外两人都睡了之后,将猜想的所有可能,写在了纸上。 既然是和夜空和晴天有关,同时又隐晦的表达爱意,应该还算好猜。 奥罗巴斯绞尽脑汁,写下满满一页纸,在这其中,秦和瑟那那一句也包含其中。 这一句……也是吗? “月色真美”确实很隐晦,但既然秦和瑟问出来,应该就不是这句。 而且……如果真的是这一句,秦这不就是…… 鹿角牌重新闪烁微光,将大蛇飘远的心绪拉回,他急忙将这句话从纸上划去,当做它从未存在。 秦不会做这样不理智的事情。 我们只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会开这样的玩笑的。 不会的。 …… 奥罗巴斯的身影消失在面前,秦和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自己缩在被子里,将后知后觉的热隐藏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 “现在知道害羞啦?”小红见秦和瑟窘迫的样子,没忍住出来“嘲笑”:“刚才不是很勇吗?表白的话都说了,怎么不明示一下?” “啊啊啊啊你别说了!”秦和瑟蒙着头,将自己缩的更小:“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有听见,知道没有!” 第230章 “好好好,你什么都没有说,我也什么都没有听见。”听着秦和瑟快哭出来的语气,小红无奈地哄起缩在沙发里的鹿球:“别这样躺着,你要是窒息了我可不打算帮你。” “……我当时头脑一热……”稍稍缓过来的秦和瑟也明白这件事有欠妥当:“是在没忍住,就把话说出来了。” “不过也没事,就算他猜出来了,我自己死不承认就行。”秦和瑟没有为自己的赖皮行为有丝毫愧疚:“他也去不了我原来的世界,怎么可能验证真假?” “反正只是一个玩笑,他应该也不会在意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之后两个月里, 日子平淡而放松。 除了三日一见的奥罗巴斯,秦和瑟窝在驻地里,用多余的木头做了不少东西。 比如木质的滴漏钟, 给小狐狸用作丰容的几只木老鼠, 可以载人的雪橇车, 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椅子和桌子, 让原本用于生存的驻地逐渐变成有了名为“家”的温馨。 至少奥罗巴斯是这么认为的。 每次回来, 驻地里都会增添不少稀奇古怪的物件,秦和瑟也会如往常一般在篝火旁等待他的出现, 与他分享着三天的见闻。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 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秦和瑟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有时看奥罗巴斯离开, 心里都忍不住和小红吐槽一句: “我现在好像盼着丈夫归来的小媳妇啊。” “还用像?”小红没好气的甩了甩尾巴,嘴上丝毫不饶人:“要不是这臭蛇确实是榆木脑袋, 我都要阴谋论他是在故意吊你了。” 一提起这个,小红就想起奥罗巴斯之前写的满满一面的“答案”。 当时的奥罗巴斯就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对着那满是字迹的纸一条一条的对着秦和瑟,如同告白一般描述着他认为的“答案”, 这让原本打算“封心锁爱”的秦和瑟是好一场震撼。 要不是因果明确地告诉他, 奥罗巴斯并没有和他一样满含风月的想法, 秦和瑟早就露馅了。 明确了对方的态度, 秦和瑟也冷静了不少, 将刚刚涌上的情绪隐藏, 以“朋友”的身份,将这件事搪塞了过去。 臭小子, 既然没那想法,搞这么积极做什么?害的我白高兴一场。 小红默默地扎着无形的小人, 秦和瑟感受到小红的不悦,安慰道:“这么郁闷做什么?我难得有这么大的感情波动,不是应该高兴吗?” “……呵……” 小红不想多说;他知道这是好事,可任何没有结果的感情都会让人感到惋惜;如果还是身边的人,就会再加上一点烦闷。 “真就这么放弃,不打算争取一下?”小红还是不死心,希望秦和瑟不要这么“认命”:“要是有他做锚点的话,说不定你就能活久一点呢?就算不让他做锚点,努努力,试着留下来也可以啊。” “好死不如赖活,总比在虚无中化成泡沫强。” “喂……我这是‘谈恋爱’,不是找‘怨种’,别一天到晚想着让他当锚点。” “而且,留下来就算了。”秦和瑟缓慢但认真地摇了摇头,轻轻点了点太阳穴:“你忘了?之前在救大蛇的时候,我和‘那个人’做了交易。” “‘那个人’很明确的告诉我,‘我’是不可能在这一方世界久留的。” “……哦。” 小红顿时失去了劝导他的兴趣,蜷在意识之海里,有些挫败。 他竟然把“祂”忘了。 秦和瑟继续和奥罗巴斯做着“朋友”,在不知不觉间,一起度过了20个日月。 两个月了,挖矿顺利的三人归来,被焕然一新的驻地亮瞎了眼。 “好神奇……” 艾德立坐在摇椅上,望着头顶的横梁,还未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无论外面狂风如何呼啸,这一片区域都是岁月静好,只有一点小小的微风拂过,连摇椅都未曾摇摆。 “这是天然优势,我只是找到一个好地方。” 秦和瑟端着刻了一个小鹿的木头杯子,将刻着小狗的杯子给了艾德立;木杯里镶着薄薄一层金属,过于光滑的杯壁反射着艾德立茫然又吃惊的表情,热水清澈见底。 艾德立握住杯子的把手,微微的热从杯壁透过,并不烫;他下意识想抿一口,却被秦和瑟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这是刚烧的水,很烫的。”秦和瑟顺势坐在艾德立旁边,摇椅轻轻晃动:“等会再喝,别把嘴烫到了。” 艾德立对着杯子左瞧瞧右看看,摸着凸起的小狗头,用自己匮乏的词语再次感叹道:“好神奇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情做。”秦和瑟向后躺下,看起来并没有为此感到骄傲或意外:“之前准备烧火的木头正好不需要了,就借着这些材料做些东西。” 秦和瑟摇晃自己的杯子,杯中水泛起涟漪,却又分毫未漏:“借此提升一下生活质量,我们又不是苦行僧,没必要苦着自己。” 艾德立还在研究着杯子,突然心跳猛然一停,猛然抬头,望向在木柴旁点数的二人。 此时的木柴已经被清出,留下一大片空间,奥先生和乌先生正在一个一个将矿石搬出,清点数量。 两人都背对着艾德立,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让他为此汗毛倒竖。 第231章 “怎么了?”秦和瑟见艾德立脸色瞬间煞白,像是见到怪物一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起来一切正常。 “没……没什么……”艾德立打了一个寒颤,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错觉? 秦和瑟挑起眉头,望向某人看似认真的背影,无形的感知延伸到奥罗巴斯身边。 “你做啥了?把小朋友吓成这样?”秦和瑟暗戳戳地捣了一下奥罗巴斯,将话语传递到他的意识之中。 “我没做什么,只是看了你们一眼而已。”奥罗巴斯似乎对此感到奇怪:“发生了什么?我吓到他了?” 秦和瑟有些摸不着头脑,动用因果确实能知道真相,但这件事没有严重到需要动用因果本体的程度,所以见奥罗巴斯没有说谎,他便不再纠结,将感知收回。 可能是奥罗巴斯的威压吓到他了吧,毕竟是长生种,威慑还是有的。 很快,原本空荡的木材地堆满了水晶与星银矿,堆到比最高的奥罗巴斯还要高上一个头,但背包里的矿物却不见减少。 “……我们有挖这里多吗?”掂着轻飘飘的背包,和背包里还剩一大半的矿物,乌库眼睛发直:“要不……等我们用完在搬?” “好主意。”奥罗巴斯看了一眼比他还高的矿石,一个转身立刻下班。 不远处的摇椅上,秦和瑟眯着眼,悠哉悠哉地踮着脚,摇椅规律的摇晃,艾德立则新奇地瞧着满地跑的木老鼠,屁股却像是定在摇椅上,只是瞧着老鼠在身旁跑过,没有任何起身的想法。 莫名的酸意从牙根上涌,让他不由得想咬些东西,于是从滚烫的肉粥里找到一片还没煮开的风干肉,扔进嘴里嚼了起来。 “喂!你这是干嘛?” 一只手拍在奥罗巴斯的肩膀,秦和瑟没好气地飞奔过来,一把捏住奥罗巴斯的下巴,把滚烫的肉干捏了出来。 “就算饿了,也得等凉了再吃吧,不怕烫伤啊?” 秦和瑟把奥罗巴斯摁在懒人沙发上,掰着嘴的手始终没有放下,奥罗巴斯只能张着嘴,望着秦和瑟的眼睛泛起一片水光,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可是……我不会被这些东西烫伤啊。”感知与秦和瑟联接,奥罗巴斯的声音在脑海中出现:“温度并不高,没有到能烫伤我的程度。” 秦和瑟动作一滞,但很快找到了理由,回嘴道:“你是没有烫伤,但‘奥小龙’这个人类肯定会烫伤啊。” “我还想捂住我的马甲呢,别露馅了。” 奥罗巴斯清晰地感觉到了秦和瑟那一瞬间的停顿,微酸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他放松身体,乖乖张嘴,让秦和瑟为自己不存在的伤口上药。 小红看着秦和瑟任劳任怨的模样,和奥罗巴斯这副快要飞出小花的愉悦,蜷起身体,小声哔哔起臭蛇的“顽固不化”。 要不是知道这条蛇没那个脑子,他都要痛骂这蛇故意占便宜了。 真是气死我了! 两人的动静惊到了另外两人,循着声音围了过来。 秦和瑟看着奥罗巴斯乖乖躺倒的样子,暗骂自己关系则乱,做事不带脑子,本来另外两人是没有看见奥罗巴斯在“偷吃”的,现在都知道了。 奥罗巴斯的口腔只是有点红,还没有到烫伤的程度,好在秦和瑟提前用白色的药膏将一部分盖住,成功伪装出了看似严重的模样。 没露馅就好。 秦和瑟见奥罗巴斯一副“享受”的样子,在心里默默竖起了手指。 挺享受啊?那我让你享受个够! 沾上药膏的手指轻轻抹过大蛇的牙龈,一阵酥麻伴随着疼痛侵袭了他的口腔,原本放松的身体骤然绷紧,把另外两人吓了一跳。 “让你乱吃东西,现在感到疼了吧?”秦和瑟面色“如常”,继续为奥罗巴斯抹药:“这个药效果好,一会就能康复,但有副作用,不过没有什么危险,只是疼,忍着吧。” 对于秦和瑟“明目张胆”的迫害行为,奥罗巴斯自知理亏,只能默默忍受着秦和瑟手指带来的痛痒,手不由得攥紧沙发。 两人见着奥罗巴斯如此“痛苦”,明明没有声音,却如同魔音灌耳一般,整齐地退后了一步,去干起了别的事情。 太痛了,告辞!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场小插曲简单盖过, 翻腾的肉汤弥漫出香气,四人围坐在篝火旁,抱着同样镶上金属的木碗, 吹去热汤上漂浮的油花。 有了石碑后, 驻地其实不再需要篝火, 但秦和瑟坚持认为篝火做的饭更有“灵魂”, 于是这个篝火就被留了下来。 接下来的工作很简单:锻造金属和玻璃, 将现在的小温室扩大。 温室分为外圈和内圈,内圈是专供古树新枝生长的“无顶”温室, 外圈则是为普通生物准备的封闭式温室, 让生物得以自然生长。 有了之前的经验,剩下的工作也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金属框架逐渐延伸,将规划出来的土地包围, 外圈的四个石碑任劳任怨地燃烧着,为这片土地带来温暖。 效率快了,休息的时间也多了,秦和瑟整理了不少笔记, 着手准备教艾德立祭祀之仪。 之前为了早点将古树种下, 一直没有系统地教导艾德立, 现在时间充裕起来, 正好。 于是秦和瑟在原版的轮班上做了一些改动, 依旧是一人一天轮着来, 但每当艾德立看炉子的时候,冶炼便会停止, 让他专心学习。 第232章 至于另外两个人,反正没有材料, 两人便名正言顺地摸起了鱼,直接赖在驻地里,哪里也不去。 秦和瑟怕他们无聊,“想起”很多游戏,比如扑克,uno,炸弹猫等等,让摸鱼生活不再单一。 秦和瑟用轻薄的木片代替纸张,作为各种牌的载体;但再薄的木牌都有分量,尤其是周围的木头还是那些过于紧实的松木,重量再加一个等级。 最后处于重量考虑,秦和瑟将木牌做成了只有两个指节大小的木块,有一定厚度,可以直接立在桌子上。 秦和瑟好像还受此提点,想起了一种名为“麻将”的游戏。 只有冬季的日子一点点过去,温室的外圈逐渐成型,高耸的顶部遮挡住厚重的白雪,创造出一片无雪的净土。 一层脆弱的小草在没有雪的土地上探出头,因为寒冷,它们无法长高,但顽强的生命力让他们在这片严酷的环境中生长,成为难得的一抹绿意。 乌库看到这片绿色的时候,眼睛发直,像是遇见无法估量的珍宝,趴在地上细细观赏。 他期待着这片雪山重新焕发生机的模样,即使这里已经不再是芬德尼尔。 艾德立在秦和瑟的“投喂”下,身高一直在窜,等时间走到一年之后,艾德立已经比奥罗巴斯还要高;快到两米的高度让秦和瑟,尤其是乌库,看他的时候都要仰着头,才能看见艾德立的脸。 “长的真快啊……”秦和瑟抱着暖手壶,望着石台上的艾德立,小声感慨。 这是艾德立第一次独立尝试完成一次祭祀仪式;在此期间,秦和瑟不会给予他任何提示,所有的步骤,都需要他自己完成。 “是啊……”奥罗巴斯站在旁边,为秦和瑟挡去冷风:“算起来,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年多了。” “过不了多久,温室就建好了。”秦和瑟搭了话茬,轻轻抿过一口水:“据古树给予我的启示和推算,等温室建成,很快就有人会来。” “多久?” “完工大概只需要两周,人则最短一周,最长一个月,就会来到雪山。” “等人来了,我们也就该走了。” 石台上,艾德立将礼器轻轻放下,古树微微摇摆,降下温柔的微光。 银白的枝条不再似之前那般孱弱,粗糙的树皮浮现,结实有力的新枝自中心生长,从带来时只有半米高的新枝,长成了现在这般如温室般高大。 过不了多久,防雪防风的顶棚便可拆下,古树可以自由生长,直到再次恢复原来的根深叶茂。 艾德立深深的呼吸着,睁开眼,古树散发着莹莹的光。 他成功了。 小心地走下石台,双脚刚接触地面,艾德立便似一颗炮弹,撞在秦和瑟的身上。 “秦先生我成功了!!!” 艾德立如同一只分享喜悦的欢快大狗,对着秦和瑟又抱又蹭;秦和瑟努力保持着平衡,没有让热水洒出来。 “你……你先放开我……我站不住了……” 可能是奥罗巴斯看见了秦和瑟眼神中的无助,从他的手里端走热水,顺便伸手一拽,把秦和瑟从对方的怀里拽了出来。 好兄弟! 秦和瑟满是感激地悄悄瞧了一眼奥罗巴斯,没有让艾德立看见;大蛇摸了摸鼻子,脸颊微红,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艾德立圆满出师,秦和瑟拿出之前抠搜出粮食酿的酒;虽然每人只有一杯,但也算过了酒瘾。 篝火炙烤着一只完整的雪猪,肥厚的油花焦香四溢,漏进火中响起“刺啦”一声,随之一起的,还有艾德立“咕噜”作响的肚子。 长成大狐狸的五小只也分到了少盐的肉,趴在众人脚边吭哧吭哧地咬,伴随着微醺,四人吃的格外尽兴。 饭饱后人格外犯懒,窝在懒人沙发里的秦和瑟见艾德立和乌库都进帐篷睡觉了,便轻轻一动手指,脏乱的驻地顿时焕然一新。 奥罗巴斯本想先把碗筷清洗好,在收拾其他,现在所有的活一下子没了,奥罗巴斯思索片刻,便选择拉过自己的懒人沙发,和秦和瑟的靠在一起。 可能是古树恢复了些许,整片山谷的狂风已经不再似之前那般恶劣,头顶黑蒙蒙的天孤独地透出一丝银月的微光。 秦和瑟听到奥罗巴斯的接近,他没有搭理,也没有拒绝,任由两人头顶相抵,淡蓝擦过白发,耳边便是对方的呼吸,气息如此接近。 秦和瑟其实已经想明白了:他应该和奥罗巴斯保持距离,只是当一个“朋友”,走完这片大陆。 但或许是赌徒心理,秦和瑟始终没有阻止大蛇的越界,而是和大蛇一样,将这作为“朋友”间的正常相处。 这就是在赌,赌奥罗巴斯不会意识到他的感情。 “秦。”奥罗巴斯学着秦和瑟的样子,躺在沙发上,望着空空荡荡的夜空发呆。 “嗯?”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都行。”秦和瑟微微偏过头,温热的气息略过奥罗巴斯的发丝,额头酥麻,带着一丝痒意。 “等人来之后,我们就先顺着海岸线向南走吧。”秦和瑟想起被冷落在海岸的“小红号”,定下一个小目标。 “往北很有可能是冻海,我们的船还没有破冰的能力,去只是找虐。”红色的线绘成立体的地图,将已知的海岸线描绘出来。 第233章 “冻原里并不好走,所以还是走海路比较靠谱。”一只箭头顺着海岸线向下,直向未知的领域:“如果判断正确,南边应该会暖和一点,到时候就不会这么遭罪了。” “嗯。”奥罗巴斯望着箭头前的空白,轻轻点头。 沉默降临,两人不再说话,红色的地图化成点点光芒,消散。 “那……船现在去修吗?” “不用,小红已经去了。” 作为现在唯一一个闲下来的龙,秦和瑟毫无怜悯地将修船的重任交到了小红的身上,美其名曰:“既然是‘小红号’,当然就是小红负责啊。” 小红对此只表达了一个词:晦气,和一个非常嫌弃的眼神。 最后在秦和瑟的软磨硬泡下,小红还是去了,但有条件: “不许‘隐藏’自己的名字。”小红抱着胳膊,一脸严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隐藏了自己姓名的因果,等我们一走,他们就会忘记你的名字。” “这个……我只是忘了调回来而已。”见小红满脸不信,秦和瑟的眼神飘到了外面:“之前不是为了方便,养成习惯了吗?这次不会了。” “我不信。”小红更生气了,插起腰愤愤道:“我早就说过这件事了,你倒好,故意把这件事也‘隐藏’起来,等海祇他们都中招了我才发现,你好意思说?” “这次真不会了!”秦和瑟双手合十,对着小红行起大礼:“我既然答应你,肯定会做的的,真没有下次。” 秦和瑟做了妥协,小红也“任劳任怨”地装起一大堆木材,往海岸飞去。 不过这件事不需要奥罗巴斯知道,秦和瑟一笔带过,只是讲小红现在的进度。 “他已经修了80%,最多三天就能修好,来得及。” “好。” 两人再次沉默,秦和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对方温热的气息围绕在身边,避无可避。 没有办法,秦和瑟选择缩了缩自己的位置,将与对方相贴的长发分开。 虽然他很想借着奥罗巴斯的懵懂,满足自己并不“阳光”的想法,但他们是“朋友”,只是朋友。 奥罗巴斯可以越界,因为他不懂,他不会意识到里面隐藏的情绪;但秦和瑟不能,只要有一点动作,自己的情绪就会无法控制。 完了,不会憋久了憋坏了吧? 秦和瑟翻过身,将身体的异样埋进了柔软的沙发之中,呼吸逐渐平缓,如同睡着一般。 不要注意我不要注意我不要注意我…… 奥罗巴斯感受到秦和瑟的离开,微微一愣,但见秦和瑟只是睡着了,便放下心,学着秦和瑟卧进沙发里,一动不动。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再次睁眼时, 秦和瑟望着熟悉的帐篷顶,思绪有一瞬间的混乱。 记得昨晚,他窝在懒人沙发里调整情绪, 不知不觉睡着了, 然后…… 应该是奥罗巴斯把自己抱回来了吧。 此时另外三人还没有醒, 其余两人裹在厚重的裘绒被里呼吸平缓, 只有艾德立睡姿张狂, 露出半个手臂在外,呼噜声响彻天际。 年轻人吗, 火气旺正常。 秦和瑟无奈起身, 将艾德立的手臂塞回被子掖好,穿上衣服, 准备为大家准备早饭。 秦和瑟用木头和石头搭出的超长大床,可以睡下六个人, 石板下是供暖的石碑,让床板始终热热乎乎的。 据秦和瑟所言,这个床叫“炕”。 有了更多石碑的庇护,现在驻地里睡觉已经不需要睡袋, 大家都整齐的睡在“炕”上, 比起在地上睡要舒服不少。 秦和瑟起床后不久, 奥罗巴斯也从迷乱的梦境中苏醒, 见身旁并没有梦中人的身影, 大蛇悄悄松了一口气, 将脸蒙在被子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从未有过。 奥罗巴斯微微露出一只眼,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位置, 想起昨晚难以启齿的经过: 奥罗巴斯知道,秦和瑟一开始是在装睡, 身体紧绷,似乎在防备什么;虽然不明白秦和瑟为什么会有所防备,但他也不好多问,只是望着天空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和瑟好像是真的睡着了,细微地鼾声从鼻腔呼出,如同之前窝在小窝里的小鹿一样,蜷缩在沙发中。 此情此景,奥罗巴斯心中莫名涌现出一份渴望,他想起之前在渊下宫里,白鹿柔软的触感,灵动的双眼,和皮毛间温柔的草木香气。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垂落的白发,淡淡的草木香从发间逸散,萦绕在鼻腔,像是沾染上蛇舌上的信息素,脑海中描绘出眼前人的模样。 血红的眼瞳竖起,他看见对方露出的雪白脖颈,如同猎物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一切唾手可得。 他想在这片雪白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红。 这份疯狂的想法缠绕上奥罗巴斯的神经,他“看到”银白的徽记游走缠绕,血红的眼眸凝视着他,无形的长牙刺穿皮肤,留下两点刺眼的红。 ……是我的…… 一股恶寒直冲天灵,混沌的意识骤然清醒,奥罗巴斯涣散的瞳孔聚集,雪白的后颈近在咫尺,与自己的长牙只有一步之遥。 我在做什么? 奥罗巴斯已经没有心情探究那份恶意从何而来,只是麻木地将秦和瑟抱起,小心地塞进被子里。 当晚,奥罗巴斯久久未眠,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朋友有这样龌龊的想法。 第234章 昏昏沉沉中,奥罗巴斯进入了一份粘稠又起伏的梦境,梦境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如此熟悉。 他看到大日御舆之下,秦和瑟身着祭司之袍,手中不再是洁白的御币,而是束缚着双手的红绳。 这不是千灯之祭,而是祂奥罗巴斯,作为海祇大御神,享用凡人献给祂的“晚宴”。 再次醒来,梦中余韵还在身体中积压,他慌忙起身,不远处的滴漏钟自他睡眠之前,才走了五分钟。 五分钟,奥罗巴斯在梦里度过了漫长,荒诞,却而又让人迷醉的夜晚。 离天亮还有3个小时,奥罗巴斯却不敢再入睡;他怕身旁的气息再次将他代入之前的梦境。 他不明白。 天已经大亮,滚烫的血液逐渐被压制,奥罗巴斯捂着嘴,希望将之前旖旎的回忆与梦境从脑中删去。 他不该看那两本书的,不然他怎么会对自己的朋友有这样的想法? 过了一会,肉香从缝隙中飘入帐篷,两声腹腔的抗议从不同的人身上传来,艾德立一下子坐起身,懵懵懂懂地穿起衣服,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寻着味道走出了门帘。 不管看几次,奥罗巴的都会为艾德立这项技能感到新奇。 乌库也是懵懂地起身,但很快他就找回了自己的脑子,望着出门的艾德立,和奥罗巴斯发出一样的感慨。 真神奇。 有了艾德立这样一个小插曲,奥罗巴斯总算是调整了过来,见到秦和瑟的时候,已经和以往别无二致。 他会将之前的那些全部忘记,要谨记,他们是朋友。 只是朋友。 …… 滴漏钟一滴一滴地滴下,在一周之后,温室的外墙也到了最后的收尾。 随着最后一片玻璃被嵌实在金属之间,众人心照不宣地,一起退后,遥望整座温室。 庞大的透明巨龙环绕在银白的新枝之外,宛如在守护它的珍宝;腹腔里温暖的光透出,代替了被乌云笼罩的太阳,点点绿色在内生长。 秦和瑟借着“古树的馈赠”,造出了迷你版大日御舆,为温室里的生物提供赖以生存的光照。 大日御舆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现在的驻地并没有被画进温室中;为了未来方便检修,这座驻地会永久保留下来,作为以后温室外围巡逻的据点。 狐狸一家已经开开心心地搬进了温室,成为了温室中的一霸,在里面玩的不亦乐乎。 原本的浅浅一层绿草,现在也长出了一茬;秦和瑟将剩下的塞西莉亚花种播种进土地里,还有在挖矿时,奥罗巴斯带回来的其他各种植物种子,也一并播种,等待着它们成长。 在庆功宴上,秦和瑟对着还沉浸在兴奋之中的艾德立,提起自己未来的计划。 “所以……秦先生您要准备离开了吗?”艾德立似乎没有从刚才的落差中缓过神了,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对。”秦和瑟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我们是旅者,在这里停留了太久,该准备离开了。” “可是……”艾德立捏紧手中的杯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您难道不想看看这温室成长起来的样子吗?” “想,但我们的旅程还未走到尽头。”秦和瑟安慰着艾德立,轻抚他柔软的发顶。 “不要悲伤,离别只是为了等待下一次的相遇。” “在旅程的尽头,我们还会回来看你的。” 当天深夜,在艾德立的震天鼾声中,乌库无声起身。 他小心地绕过所有人,悄悄出门,来到银白古树下,虔诚下跪。 他还记得自己最初的祈求:一场平静的死亡。 背后传来细微的脚步,乌库知道,身后是跟随而来的秦和瑟。 其实他已经意识到,秦和瑟的确并非凡人,但他也明白,对方并不希望他将这份身份暴露出去。 他并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但他也不想戳破。 他是救下古树的恩人,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你还是希望着安眠。”秦和瑟没有询问,而是肯定。 “是。”乌库抚摸着怀中再次被拿出的金色匣子,轻声呢喃:“这是一个新生的国家。” “它不是芬德尼尔,不需要净化亡国的恶鬼。” 袖筒被卷起,如树干般枯槁的手臂仍然没有好转;原本的怨怼与愤怒似乎已经消去,只有平静和释然。 “你打算何时离开?” “和你们一样,等人来了再走吧。” 乌库将袖筒放下,脸上是无可奈何的笑。 “再陪那小子一段时间吧,等他不再一个人的时候……” “我也就该离开了。” …… 一周之后,平静的早晨,如往常着一年多以来,门外飘来的饭香将艾德立从睡眠中唤醒,可他却像是感受到什么不对,艰难地睁开了眼。 偌大的炕上,只有艾德立一人的床铺,周围干净整洁,没有一点人存在过的痕迹。 混沌的艾德立瞬间清醒;他摸了摸已经变得温凉的石板,将被子一把掀开,赤着脚走在帐篷冰冷的地面上。 这段时间的陪伴过于温柔,让他差点忘记:这份陪伴是有终点的。 就像一场美好的梦在刹那间苏醒,艾德立分不清,他们究竟是离开了,还是这一切只是他的梦? 第235章 他掀开门帘,浓郁的肉香与谷物香气伴随着刺骨的冷风刮过,艾德立望着眼前细小的篝火,和篝火上微滚的肉粥,一股酸涩涌上鼻腔。 没有他人,艾德立蹲下身,捂住被泪水淹没的眼睛,将所有的情绪装进哭声,一起释放了出来。 情绪还没宣泄完,肚子突然发出了自己的抗议,冷风吹凉了泪,让艾德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艾德立吸着鼻子,穿好衣服,给自己盛上一碗肉粥,蹲在篝火旁,默默吸溜着。 肉粥还没有喝完,远处不知发生了什么,熙熙攘攘的动静从温室旁边传来,同时到来的,还有一脸焦急的小苦。 原本的小狐狸们已经有一头狼大了,并且还有再长的趋势,雪白的头顶浮现出血红的纹路,如同某位魔神的馈赠。 小苦顶了顶艾德立的腰,衔住他的裤脚,往喧嚣处拉。 艾德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紧急穿上早就准备好的银白礼袍,小苦衔上一只火把,在前面带路。 艾德立明白,秦先生他们已经帮我很多了,接下来的一切,该靠他自己了。 不能让先生失望。 …… 红色的大船旁,秦和瑟见着焕然一新的船,非常“欣慰”地摸了摸小红的脑袋。 小红随手拍掉他“犯贱”的手,眼神从奥罗巴斯身上飘过,便潜入秦和瑟意识之海摸鱼睡觉。 奥罗巴斯不知在想些什么,对着船默默发呆,直到秦和瑟呼唤他的名字,他才起身,登上小红号的甲板。 在修理的时候,小红也将物资准备完毕,现在他们随时可以出发。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秦和瑟看出奥罗巴的状态的飘忽,没忍住问道。 “……没事,只是突然要走,有点不适应。”奥罗巴斯向雪山远望,将视线收回。 “走吧。” “好嘞!” 船锚升起,风帆半开,借着狂躁的风,向更南方行驶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红号向南进发, 环境逐渐变得温暖,秦和瑟终于能脱下厚重的长袍,站在甲板上享受久违的温热海风。 微咸的风将秦和瑟身上的衣袍吹起, 随着袖口与衣领灌入, 带来清凉, 秦和瑟整个人如同绀田村的鲤鱼旗一般, 皮肤与衣物间被灌的鼓鼓囊囊。 一份重量突然被盖在肩膀, 将鼓起的衣袍按下,秦和瑟回过头, 看见了奥罗巴斯, 和披风上还未撤回的手。 “现在刚升温,不能脱太多衣服, 会着凉。”奥罗巴斯规规矩矩地站在秦和瑟身后,身体莫名拘谨。 现在距离他们离开雪山, 已经过去一周,他们顺着海岸线偏转了方向,不远处就是一片滩涂,隐约见到滩涂后平顶高山的模样。 照理来说, 他们现在早就该靠岸下船, 继续探索新领域了;但奥罗巴斯不知怎么, 希望在船上修整几日。 “我们才走出雪山, 不急于探索, 还是修整几日比较好。”奥罗巴斯眼神诚恳, 没有破绽:“比较才从严寒中走出,还是先适应几天这里的环境比较好。” “还是先往里走一点, 不着急靠岸吧。” 虽然这修整来得有些突兀,但也算是符合常理, 秦和瑟便没有拒绝,陪奥罗巴斯在船上待了三天。 三天了,可以下船了。 “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看着奥罗巴斯回避的眼神,秦和瑟感到疑惑:“怎么了?留恋起船上的悠闲生活了?” “不是,只是……”奥罗巴斯拧起眉头,有些严肃,又掺杂着一份莫名的羞涩:“就是……我还是有点不适应。” “可以再给我一天吗?一天,明天我们出发。” “可以吗?” 秦和瑟见奥罗巴斯如此虚心又坦诚,虽然奇怪,但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答应下来。 “行吧,不过咱们可以先把船开过去,下锚固定。”秦和瑟拍了拍溅到衣服上的水滴,往不远处的滩涂一指。 “那边有一处较深,可以停船,旁边的滩涂太浅,船会搁浅。”秦和瑟早就使唤着小红将远处滩涂的地形分析了一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走吧。” 奥罗巴斯收起风帆,秦和瑟登上主控,握住船舵,打出一个灵巧的弯,船身在海上画出一个圆满的“c”,往滩涂边缘行去。 不一会儿,船锚落地,小红号被固定在绵软的细沙旁,一只小螃蟹察觉到庞然大物的接近,一下子躲进了沙滩之下。 秦和瑟有些手痒,他从工具间里拿出一个小铲子,领着桶,踩着栏杆翻身下船。 “我去捞螃蟹,去去就回!”奥罗巴斯还未问出口,秦和瑟便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踮着脚使出轻功水上漂,滴水未沾地落在了地面上。 这时,奥罗巴斯才发现,趁刚才翻身的时候,他为秦和瑟披上的斗篷被悄无声息地挂在了围栏上。 秦和瑟似是未卜先知,在奥罗巴斯看到斗篷的同时,高声解释道:“斗篷太长啦!会沾水的,就不带下来了。” “今天晚上我请你吃烤螃蟹!” 不知何时,秦和瑟已经换上了短衫短裤,蹲着身子,对着沙子一插一翻,一只鲜活肥美的螃蟹新鲜“出土”。 秦和瑟挖得很投入,没过一会儿,桶里就装满了活蹦乱跳的小海鲜,包括但不限于螃蟹、星螺、蛤蜊,和一大堆两人都没有见过的小动物。 第236章 能不能吃这种客观问题因果已经给予了答案,至于好不好吃这样的主观问题,只有试试才能知道了。 奥罗巴斯靠在栏杆上,望着船下弯腰忙碌的身影,眼神逐渐涣散,思绪飘远。 “喂!” 一声呼唤从下方传来,秦和瑟摇着手中的战利品,“引诱”道:“下来一起啊,别老闷在船上,多无聊。” “咱们多抓一点,晚上做海鲜大餐。” 奥罗巴斯敛下眼眸,没有多说什么,从工具房里拿出秦和瑟同款,轻巧下船。 “来!我教你找。”秦和瑟见奥罗巴斯如此干净利索,也没多想,上去拽住奥罗巴斯的手臂,想往滩涂深处拉。 出乎意料的是,秦和瑟抓了一个空,在落地的一瞬间,奥罗巴斯偏转方向,落在了秦和瑟不远处,完美躲过秦和瑟的预判。 秦和瑟没有意料到现在的发展,微微一愣,却也很快反应过来,似是没心没肺地孩子,自顾自地讲解起来。 奥罗巴斯也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意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乖巧地走到秦和瑟身边,虚心受教。 一段不大的插曲无声过去,两人似乎都没有在意,随着天气渐暗,甲板架上了专用烤架,各种食材也准备就位。 事实证明,秦和瑟的厨艺值得称赞,只要是能吃的,不管材料在奇怪,他都会将其变成可口的美味。 饭后,两人聊过明天的行程,将行李准备就绪,便分别回房睡觉。 只是今晚,两人都睡的不踏实。 “喂?小红?醒醒。”翻来覆去之后,秦和瑟还是睡不着,只能选择骚扰小红。 “干嘛?”刚从睡觉摸鱼状态中苏醒的小红钻出意识之海,眼中还带着些许睡意:“又怎么了?奥罗巴斯作妖了?” “没有,但和他有关。”秦和瑟捏着被子,斟酌了一下言语,神色里有些不知所措:“就是……你觉得……奥罗巴斯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呵……”小红眼皮都没有抬,打了一个哈欠,斩钉截铁:“他要是开窍了,我叫你一声爸爸!” “这么狠?”秦和瑟没想到小红竟敢发如此“毒誓”,感到惊奇的同时,心也放下几分。 “你说的,要是奥罗巴斯开窍,察觉到了,你要叫我爸爸。”被子被平放,秦和瑟乖巧地躺在床上,再次确定小红的毒誓:“我已经记下来了,不许反悔哦。”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墙之隔,奥罗巴斯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缩在秦和瑟为他做的懒人沙发上,汲取着沙发里为数不多的草木香气。 他不敢告诉他,为什么不愿意下船,是因为下船就意味着,两人需要一起吃住。 不是现在的,有墙相隔,每个人有自己的空间,而是同吃,同睡,在一个屋檐下,抵被而眠。 他怕自己龌龊的想法被他知晓,从此不再同行,不再是朋友。 从那天开始,原本被压抑的想法似是达到阈值,再也压制不住,在与他有肢体接触的时候,尤为明显。 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怎么了? 微弱地草木香拂过鼻尖,想起白天,秦和瑟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望,奥罗巴斯呼吸逐渐沉重,混沌侵袭意识,牙根泛起痒意。 最后一次,奥罗巴斯……将这些龌龊清空出去。 以后……没有以后了…… 血红的瞳孔竖起危险的光,他咬住沙发上唯一有着草木香的位置,将不可言说的“恶意”,隐藏在绵软之中。 …… 第二天,秦和瑟神清气爽地出门,奥罗巴斯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在甲板上等待着秦和瑟。 不知是不是错觉,奥罗巴斯似乎一下子“轻”了不少,原本心中压抑地某种情绪似乎得到了宣泄,整个人轻松起来。 小红见到现在的奥罗巴斯,一种flag要倒的直觉突然到来,想起昨晚的“毒誓”,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遁进了意识之海。 感觉要完。 “不远处就有一处村庄,先去那里,对吧?” 奥罗巴斯问起,秦和瑟远望一下,点了点头。 “对,我们走吧。” 将船收进新开出的亚空间,两人踏上柔软的沙滩,往滩涂上的村庄走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中午, 静悄悄的村庄如同鬼村,绚烂的色彩泼洒在一间间略显简陋的茅草房外,颇有一种“不知所云”的艺术感。 两人踏进村庄, 街道空无一人, 只有一只绑在门口的瘦弱黄狗, 对着两人止不住的吠叫。 看着眼前的景象, 秦和瑟不由得拿出笔记本, 非常快速地画出了一幅同样“不知所云”的草图,将面前的一切记录下来。 不管是民风民俗还是恶念邪术, 此番场景都是值得记录一下的。 刚进入村庄, 奥罗巴斯便拧住眉头,他感觉地到, 很多茅草房都是没有人的,只有里面的一圈还算是整齐。 而那些茅草房里的人似乎都有些营养不良, 但也算健康,没有出来的原因只是在睡午觉,而且睡的格外香甜。 和这些人格格不入,唯一没有睡觉的, 就是这家栓着黄狗的老人。 摇摇欲坠地门发出年久失修地摩擦声, 一位只有一只胳膊的老妪面色不善, 抬着扫把对着两人一扫, 嘴里骂骂咧咧。 “滚!赶紧滚!”老妪二话不说, 将沾上泥土的扫把往两人脸上怼:“谁允许你们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第237章 “滚!”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 秦和瑟现在面对着老妪全方位无死角的aoe泥土攻击,只能节节败退, 躲到了奥罗巴斯身后。 “大娘你别急啊!我们只是路过!”见大娘的攻势愈演愈烈,秦和瑟赶紧出声, 表明自己的身份:“我们是云游的旅人,碰巧路过,想寻一处暂时歇脚的地方而已,没有恶意。” “旅人?呵!”老妪一听他们是旅人,更加来劲了:“旅人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再想什么?自甘堕落的玩意!还不快滚!” “滚啊!!!” 或许是老妪的痛骂过于震耳,又或许是瘦狗的狂吠过于扰民,终于有人舍得从睡梦中苏醒,从狭小的窗口探出头,漠视着这场闹剧。 “哎呀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和气生财啊!别冲动!” 另一位老者拄着拐棍,像是处理过很多次那样,利索地斜插进奥罗巴斯与老妪之间,将冲突的双方隔开。 “我说吴青啊,别这么激动啊。” 扫把被拐杖按下,名为吴青的老妪愤怒地瞪了一眼秦和瑟,不情不愿地收起扫把,老者打着哈哈,将老妪往房屋里赶。 门被掩上,突然的闹剧也有了一个突然地结尾,人们缩回头,不再将注意放在他人身上。 “您……们好,远道而来的客人。”和老者一起来的一位青年微微躬身,对秦和瑟二人行礼:“让两位见笑了。” “没事,突然来访是我们冒犯了。”秦和瑟终于从奥罗巴斯身后走出,主动和青年握手:“我们是路过的旅人,舟车劳顿,想在此地寻求片刻的休憩……” “这样啊!欢迎欢迎!”听说他们是旅者,青年立刻绽开笑容,握着秦和瑟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小事,我们这里经常有旅人来休憩,早就已经习惯了。”青年憨厚地挠挠头,为两人介绍起他生活的村庄。 “这里是魏家村,我叫魏大壮,是村长的儿子。”魏大壮为自己的身份感到骄傲,不由得抬起胸膛:“请问客人是……” “我叫秦和瑟。”说完,他悄悄捅了一下奥罗巴斯,奥罗巴斯回过神,回答道:“奥小龙。” “原来是秦先生和奥先生,幸会幸会。” “因为接近道路,同时离海岸也近,所以时常有旅人来我们村歇脚,大家已经见惯不怪了。” 魏大壮指了指面前三座同样花里胡哨的房子,似是献宝,又像是看着落入圈套的羔羊,手忍不住摩挲了起来。 “这些是空屋子你们随便住,都是空很久,不会有人回来的,不用拘谨。” 魏大壮眯着眼,倾诉间,视线将奥小龙,尤其是秦和瑟,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部细细打量,每打量一眼,眼中的笑就多一丝,最后完全被喜悦吞没,深不见底。 “跟你们说,我们这的海鲜特别好吃,都是从滩涂先抓先烤的新鲜又美味,来这可不要错过……” “我们这有午睡的习惯,要是不睡就浑身不自在,中午见不到人很正常,等下午就好。” 魏大壮和两人说了很多,似是好不容易找到倾诉对象一般,将魏家村里里外外家长里短,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甚至他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当一个笑话讲述给二人听。 “客人们饿了么?需不需要我帮你们准备食物?” “不用了,多谢好意,谢谢。”两人没有和魏大壮多说,以需要休息为由,随便选中一间房屋住下,驱赶之意格外明显:“我们实在太累了,想先睡一会,见谅。” “没事没事。”魏大壮像是感知不到两人的疏远,又和两人说了好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房门关上,狭小的窗户透不进光,即使外面艳阳高照,房屋里也是暗若黑天。 倒是很适合睡觉。 床铺上一层薄薄的灰,它的上一个主人似乎刚离开不久,橱柜满灰,炉灶冰冷,贮备干净,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奥罗巴斯拧起的眉头就没有放下过,他翻箱倒柜,没找到一件能作为照明的物品。 “秦?” “怎么了?” “他们似乎没有准备照明用品。” 秦和瑟此时正在笔记本上描绘着什么,听见奥罗巴斯的呼唤,和他一起蹲在置物架前,分析着这些遗留物品的作用。 置物架里只有两个陶土盘子,两双筷子,一个陶土锅,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没有其他可能会用于照明的物品,其他储物空间直接空空荡荡,更不可能有东西能用。 “或许他们有什么特殊能力,不需要照明呢?” 奥罗巴斯转过头,给秦和瑟翻了一个白眼,见他并不是很在意,便问出自己的疑问:“你已经知道了?” “有推测,不算知道。”秦和瑟拿出两个仅剩的盘子,又从行囊里拿出蜡烛,在盘中点上:“要是每次旅行都让‘因果’剧透,那这趟旅行也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也是。”奥罗巴斯对此表示赞同,并利索地将床板收拾干净,铺上了自备的睡袋。 “刚才是个好机会,你不打算问什么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奥罗巴斯见秦和瑟还是那副悠哉悠哉地样子,没忍住问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和瑟将最后一笔勾勒完毕,一副炫彩诡谲的画像跃然于纸上,只是一眼,恶寒便袭击了奥罗巴斯的脊背,视线不愿意再多留一瞬。 第238章 “你画了什么?” “我对这个村子的第一印象。”秦和瑟将本子合上,放进了行囊的最深处:“你应该也是一样吧?这个村子的颜色……” “艳丽但危险。” 蜡烛在盘中被点燃,昏暗的房屋里有了些许光亮,奥罗巴斯望着燃起的火焰,若有所思。 “秦……” 奥罗巴斯刚想说些什么,一个小小的石块裹着纸条,从小窗户精准落在两人之间,格外显眼。 两人几乎同步,弯下腰,将石块捡起,指尖在即将触碰一瞬间,都不由自主地迅速缩回。 距离被拉开,过于相同的动作让两人都感到一丝不知所措,秦和瑟最先反应过来,将石块捏在自己手中。 “等一下!” 奥罗巴斯握住秦和瑟的手腕,将石块从掌心抖落:“现在情况不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放心,着上面没有东西。”虽然这么说,秦和瑟还是乖乖拿了筷子,将石块外裹着的纸条摊开。 纸被石块划的皱皱巴巴,字也写的歪歪扭扭,内容到是很简单: 不要吃他们给的任何东西。 不要吃!!! 巨大的感叹号沾满半个纸条,两人对视一眼,想起了魏大壮的晚餐邀请。 “今晚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打算办一场简单的接风宴。”魏大壮还是那副没有灵魂的微笑,对二人发出邀请。 “我们特意准备了一样‘好东西’,一定会让二位满意的。” “还记得那位老妪当时说了什么吗?”秦和瑟看着潦草的字,将它夹起,扔到了蜡烛之上。 火舌卷过纸张,片刻消失匿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再想什么?自甘堕落的玩意!’”奥罗巴斯将老妪的话完美还原一遍,结合纸条和魏大壮的话,做出自己的推测: “他们拥有某样东西,让很多‘旅人’慕名而来。” 水缸在屋外,已经有人帮他们将水缸灌满;水倒是没有问题,都是不远的一口水井打的水,村里人也在用,有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他们没有用这间房本来的物件,而是用了自己的锅和杯子,简单的煮了粥。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见秦和瑟对此并不是很在意,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奥罗巴斯认命地将碗筷收好,将一部分重要的行囊装进亚空间。 “等。”秦和瑟把等摆出来的都摆了出来,装作打算久住的模样,抖了抖身上的土,拉着奥罗巴斯出了门。 “既然信息不全,就不着急行动,静观其变才是良策。” “反正我们八成是目标之一,等他们行动起来,我们就知道该干什么。” “至于现在,先出去逛逛。”秦和瑟将门虚掩,仿佛对魏家村的人的人品非常信任。 “别忘了,我们是来旅行的,玩才是重点。” “至于剩下的,只要能保护好自己,其他都不是问题。” “他们没这个资格。”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秦和瑟二人没离开多久, 小院里就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位略显壮硕的女子出现在小院的篱笆外,微微隆起的婴儿肥让贪婪的笑容变得滑稽。 她兴奋地搓了搓手,看似小心又莽撞地打开院子的门, 直直奔向无人的房间。 可他还没来得及摸上房门, 熟悉的提醒在院外传来, 魏大壮阴沉着脸, 示意她出来。 女子一下子没了精气神, 恋恋不舍地挪着步子,和魏大壮一起回家。 “你个糟蹋事的婆娘!又给我出幺蛾子?之前的打还不长记性?” 家门一关, 魏大壮狠狠地揪起女子的耳朵, 极大的力道让女子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 “上次你提前翻了人家的东西, 被他们发现,差点让人跑了, 全村人差点被神使责怪,没了恩赐,你是忘的一干二净啊?” “我……我只是想看看……”女子委屈着眼睛,噘着嘴装出可怜的模样:“我知道错了, 没有打算拿, 只是看看。” “呵!你什么鬼样子老子能不知道?”魏大壮才不相信对方的嘴脸:“你万怡能管住你的手, 老子就不用跟个老鼠一样躲在旁边, 看你是不是又在犯病。” 魏大壮并不解气, 照着万怡的大腿一踹, 久坐的嫩肉缓冲了脚尖的冲击,混着泥水的指甲刺破过于柔嫩的皮肤, 流出了血。 “我警告你!要是再管不住自己,让这两人跑了, 明天你就自己跟神使走,别在村子里留着晦气!” “我真的没有!相公!你要相信我!”听到“神使”这个名字,名为万怡的女子猛然瑟缩,表面依旧是那副委屈的样子,不顾自己火辣的耳朵和大腿,跪在地上邦邦地磕起来。 “我知道分寸,只是想看看而已,真的!”万怡伸出手,轻轻拂过魏大壮沾染泥水的大腿,眼中是柔情百段:“相公,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会害大家的呢?” “我能有现在的生活,全是仰赖相公的垂爱。” “奴家自然是懂得分寸,不会乱来的。” 这几年的富裕,让万怡不再是之前瘦弱的模样,微微一层软肉让原本就妩媚的容颜更加勾人迷醉。 “而且……奴家也有好好工作啊……”衣领被她自己挑开,露出还留有一丝痕迹的锁骨,昭示着属于她的“工作”:“我一直有好好照顾相公啊……” 第239章 魏大壮自知她的品性,也知道现在她想做什么;眼中闪过了然和火热,将万怡从地上拉起。 “又不是不给你,急什么?”魏大壮无奈地将万怡拉起,拍了拍身上的土,语重心长地说道:“上次要不是发现的早,提前抓回来,我们村就完了。” “我本来也只是看看,也没想到他们那么警惕。”见魏大壮不再追究,万怡明白这件事过去,抱着魏大壮的手臂撒娇:“人家只是想提前看看,等分的时候能拿到想要的而已,我是知道分寸的。” 肌肤相贴,身体变的火热,魏大壮咽下口水,决定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只有这一次,下不为例,知道没有?” “知道啦~相公~” 反锁的门后逐渐传来沉重的呼吸,空气变得粘稠而缱绻,默默目睹着这一切的奥罗巴斯将延伸的感知收回,一阵恶心从胃中涌起。 “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见奥罗巴斯眉头紧皱,还在观察小螃蟹的秦和瑟将水壶递给大蛇,让他漱漱口,缓解一下。 滩涂上有不少石头,围绕着石头生长着一些小动物和植物,秦和瑟此时正研究着一只花纹和之前不同的螃蟹,短短几分钟,这只螃蟹的“族谱”便被秦和瑟扒的干干净净。 秦和瑟很喜欢记录这些看起来没有太大作用的事物,光是在与奥罗巴斯同行的这段时间,手写稿就已经垒了至少两大山。 从一个物种的繁衍历程,到一片树叶每一条叶脉,想记下的,秦和瑟都会用纸和笔,将这些全部记录成实物。 照理来说,有了因果这样及用及查的能力,这些记录似乎变得沉积而冗杂;即使需要记录,手写这样耗时耗力的做法显得格外“原始”。 可能是秦和瑟自己喜欢手写吧。 “是。”奥罗巴斯也不避讳,将自己所见到的和盘托出,只是在聊到后面的时候,话语不由得一顿,面露难色。 秦和瑟挑起眉头,刚起了逗人的兴趣,但看奥罗巴斯快要呕出来的表情,还是将话语咽下。 “看来,我们这些外来人是要献给神使的。”摸了摸下巴,秦和瑟转移话题,将记录的本子收起,用笔戳了戳螃蟹的壳。 失去了无形的桎梏,蓝色的螃蟹愣了一下,倒腾几下步子,像是确认了自己的自由,一下子跑出老远,钻进细沙之中。 奥罗巴斯盯着秦和瑟,头顶的白发露出一撮□□的呆毛,侧颜流露出思索的神色,笔尖随意地划过沙滩,留下一条条浅浅的拖痕。 本来秦和瑟是在认真思考着魏家村的情况,可头顶的视线实在过于炙热,让他根本没法静下心来。 “喂!小红!之前的打赌作数吧?”意识之海里,受不了大蛇视线的秦和瑟躲了进来,选择骚扰小红:“我这么觉得奥罗巴斯这段时间很不对劲啊?你的判断准确吗?” 和以往不同,这次小红没有出现,也没有回应,意识之海平和而安静,如同一场深眠。 “嗯?”秦和瑟奇怪,潜入海洋深处,藏在黑暗中的小红睡得非常死,对于秦和瑟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看小红还在休息,秦和瑟也就没有打扰,深吸一口气,意识离开了意识之海,“直面”奥罗巴斯的目光。 黑暗宁静无声,给自己施加了心理暗示,从而“睡着”的小红缩了缩自己团成一团的身体,努力缩小自己的体积,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一种flag要倒的直觉一直围绕的小红,一想到要叫秦和瑟“爸爸”,小红就浑身不自在。 你们自己解决,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秦和瑟蹲在地上,还是没有勇气直面奥罗巴斯的眼睛,悄悄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似是玩笑一样,调侃道: “老看我干嘛?不看看外面洗洗眼睛?” 嘴上虽然不在意,头却一直没有回过;他不想让自己的窘迫暴露在对方眼中,但耳朵却不争气地热了起来。 奥罗巴斯不知是否察觉到秦和瑟的情绪,而是用同样调侃而玩笑的语气说道:“因为你好看啊,看你也是洗眼睛。” “那是!”秦和瑟“骄傲”地撩起头发,“不经意”间,将红成苹果的耳朵和脖颈遮住:“我可是以前学校里的校草,每天情书收到手软的那种。” “好厉害。”虽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奥罗巴斯依旧不吝自己的赞美。 秦和瑟看起来非常受用,其实心中已经化为呐喊,疯狂嚎叫着:“别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在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份‘恩赐’吸引来了很多旅人,而正好,要获得恩赐,就需要给神使献上某种‘祭品’。” 见言语逐渐肉麻,秦和瑟赶紧转移话题,将思考转回来。 “‘祭品’是人还是物,目前还不清楚。”笔尾点了点下巴,秦和瑟想起之前魏大壮看他们如同挑选肉猪的表情,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反胃。 “不过今晚的接风宴,这些牛鬼蛇神也会露出马脚,咱们肯定不会错过。” 话语里又是牛又是马,奥罗巴斯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只是拿出再次储备上的糖,给秦和瑟压一压反胃的酸气。 “话说古树给我们的伪装真的挺靠谱的,连你那唬人的威严都帮你掩盖了。”甜味缓解难受的神经,秦和瑟细细观摩起奥罗巴斯的模样,明明样貌没有任何变化,却不再有之前不怒自威的压迫。 第240章 不然让那些村民一看奥罗巴斯,就知道他有问题,这些“好玩”的事情说不定就找不到他们了。 古树给予秦和瑟的报酬里,除了一大堆纯粹的元素力,还有一份气息。 这份气息可以盖过秦和瑟和奥罗巴斯本身的气息,让二人变成“银白古树的信徒”,在外人眼中,他们就是两个获得古树馈赠的普通人。 同时,秦和瑟他们的身份也同时变化,成为了因为亡国和气候恶劣而在外漂泊的旅人。 一下子身份就“完善”了起来,更加有说服力;即使有魔神要探究过往,秦和瑟也更容易“欺骗”过去。 这份报酬虽然不大,但正是秦和瑟最需要的事物,这也是他接下委托的原因之一。 “所以还是等?”奥罗巴斯见秦和瑟再次蹲下身,似乎对此并不惊讶,还有些莫名悠闲。 他从石块上抠出一块苔藓,专门记录植物的本子出现,三下五除二,一副苔藓简图便出现在新的一页上。 “当然,还是那句话,他们还没有资格伤害到我们。”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一百三十章 夜晚悄然降临, 巨大的篝火在魏家村中心燃起,无数鲜美海鲜被裹上酱料,在火上均匀地炙烤着。 和白天不同, 夜晚的大家对秦和瑟一行人似乎格外热情, 不仅拿出了自家各式各样的腌菜和美酒, 还有一头新杀的猪, 被供奉在篝火之中, 在火炎的灼烧下冒出肥美的油花。 如同他们不是旅人,而是这个村子的救世主。 最内圈的主座, 魏大壮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食物, 却没有上桌,而是默默退后, 混进外围的人群之中。 中午间到的老者端坐于主座,他和蔼地笑着, 对着二人招了招手。 两人对视一眼,眼睛扫过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广场,不约而同地挑起眉头。 这是生怕我们跑了啊。 “鸿门宴”已经摆上,跑是跑不掉了;两人确认过眼神, 一切准备就绪, 便被众人簇拥着, 坐到了主桌上。 “正式欢迎二位, 远道而来的客人。” 老者不似白天宛如老油子一般嬉皮笑脸, 而是像一村之长, 即使表现出善意,端坐的身姿和神态依旧彰显着其高位者的身份。 两人落座, 白天没能进屋的万怡端着酒壶,扭着屁股插进二人座位之间, 故意将二人隔开。 万怡得到命令,“照顾”好两位贵客,再加上自己的“私心”,所以她找准机会,一下子坐进了两人之间。 万怡是逃难到这的难民,被魏大壮救下便留了下来,成为了魏大壮的媳妇。 她并不喜欢魏大壮,但他是村长现在唯一的儿子,为了能在这“吃人”的村子活下来,她必须获得依仗。 但这不妨碍她对美色的贪恋。 在见到秦和瑟的第一眼,她就被他身上干净又复杂的红尘气息吸引;不是那种被苦难裹挟的无奈,而是在经历无数风雨后,依旧坚守本心的坚韧与开朗。 不仅如此,秦和瑟的面容还是一等一的昳丽,那双眼睛如小鹿一般水润柔美,如果能让对方穿上女装,成为翠楼头牌也只是时间问题。 好羡慕,好喜欢。 即使只是短暂的一顿饭,她还是想去接触他,想看看他的眼睛,在“美梦”之后,是否还如现在这样干净透亮。 但在计划好的剧本里,却出现了一丝小意外。 她刚刚坐下,一股恶寒便直冲天灵,如同巨蛇撕咬她的血肉,真实又虚幻的痛感袭击她的身体,座椅被插上钢针,让她“啊”的一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面色惊恐地弹起身来。 这一声将所有动静都压了下去,除了好奇与惊讶,几乎所有村民眼中都流露出不快与愤怒。 魏大壮眼疾手快,不顾还没有缓过劲的万怡的状态,一巴掌将万怡的腰摁下,软成布的腿结实地跪在地上,伴随着头颅磕在地上的脆响,给了所有人一个结实的震撼。 “抱歉,让各位见笑了。”魏大壮悄悄踢了踢万怡,示意她离开:“家妻最近头脑抱恙,身体不听使唤,打扰各位了,我现在就带她离开。” “各位吃好喝好。” 说完,见万怡还跪在地上,魏大壮忍着火气,抬起万怡离开了宴会中心。 中间重新空了出来,奥罗巴斯“顺势”将空位填上,让原本打算上前的女孩微微一顿,选择做在了秦和瑟的另一边,为其倒上美酒。 在众人视线被万怡吸引的时候,秦和瑟偷偷瞧了奥罗巴斯一眼,对方一脸无辜,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 但秦和瑟看向他的时候,又像是被抓住做坏事的小狗,眼睛一瞥,默默将头转了过去。 秦和瑟知道是奥罗巴斯搞的鬼,但也没有在意;对方故意将他们隔开,肯定是想做什么,打破这个局面也是好事。 伪装睡觉的小红目睹了短短几秒发生的所有事情,愈发感觉到危机的临近,只能在意识之海里装死,希望秦和瑟不要想起这件事。 要完! 他清楚地看到,当万怡将两人隔开的时候,奥罗巴斯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同被夺走猎物的毒蛇,要将竞争者吞噬殆尽。 普通人哪能承受住一个长生种的威严和恶意?虽然万怡也算是罪有应得,但还是感慨起奥罗巴斯这膨胀得有些过于迅速的占有欲。 第241章 这才出雪山几天啊,这小子就突然有开窍的迹象了? 插曲被简单盖过,宴会又响起欢声笑语,美味的食物被端上餐桌,鲜美的海鲜与柔润的猪肉被摆在正中心,高大的厨师将肉割下,最好的部分被分给了老者,剩下的部分则依照等级,分到不同的桌子上,由大家自己切割成适口的小块分食。 秦和瑟抿了一口酒,拒绝了身旁女子的服侍;奥罗巴斯另一边与秦和瑟相同,有一位有着些许姿色的女子,他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酒,餐盘里对方放过来的食物丝毫未动。 老者看出了两人的抗拒,和秦和瑟打了一个哈哈,将两个女子都赶去了外围。 “既然二位心志坚定,我也就不多废话了。”老者拍了拍手,又一位女子走上前,将一个精美的黑色盒子端到老者面前。 “这是个‘好东西’,想必两位也是为它而来。” 老者没有打开,而是将盒子推到二人面前,轻轻点了点盒子上瑰丽又诡异的纹理,笑容里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毕竟是‘好东西’,恩赐不是海里的水,随随便便就能获得的。” “但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还是应尽地主之谊,省出一些给二位过过瘾。” “用法很简单,吃下它就好。”盒子再次向前挪动,老者直起身,观察着二人的反应。 “他会给二位带来前所未有的‘快乐’。” 周围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二人身上,奥罗巴斯拿着筷子,将盒盖挑起。 盒子平平无奇,没有机关,也没有华丽的光芒,只有两粒如米粒一般大小的白躺在绒布上,和盒子一样平平无奇。 二人再次对视一眼,秦和瑟好像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物的属性,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捻起一粒,没有一丝犹豫地咽下。 奥罗巴斯没想到秦和瑟如此果断,感受着众多的视线,刚刚皱起的眉头舒展,也捻起一粒,将它咽下。 “米粒”入喉,便如同化开的糖液从喉咙滚下,美好的感知入侵大脑,让意识变得昏沉。 就在奥罗巴斯即将陷入这份“美好”的时候,熟悉的气息将意识点醒,灵魂和身体像是被剥离开来,却一同陷入一场梦境。 在入梦的最后一刻,奥罗巴斯望向秦和瑟的方向,火光被泪珠反射,映入他的眼睛,在不解中,沉入柔美的梦境。 他好像看见了,却又像是一场错觉…… 秦和瑟在难过…… 他在哭。 …… 海边的礼堂里,成排的座椅整齐排列在红毯两侧,粉白的花瓣落下,将黄色的沙也染上结婚的浪漫。 今天是熊杰和琅子乐的婚礼,因为“贫穷”,大家从昨晚忙到现在,再加上参加婚礼的基本都是同学,还被人调侃是土木学院和农学院的“联姻”。 大束的百合花摆在红毯两侧,洁白的柱子拦出通道;每一株百合都是琅子乐的心血,也都是她自己挑选采摘,和朋友一起装扮。 粉白花瓣是月季,由另一位学姐倾情赞助,柔美的月季香飘满礼堂,比起特意准备的香水更加清雅。 婚礼用的这种建筑都是熊杰设计后,和同系的同学一起搭建;鉴于设计确实美丽,老师也顺便当做一次参赛作业,等婚礼结束参赛,说不定还能获得奖金。 这下大家更卖力了。 秦和瑟睁开眼,扭起来的西装勒着腰,临时化妆间里的沙发不算舒服,但好歹是个略微清净的地方,可以稍稍眯一会。 为了婚礼的事情,再加上他是新郎的家人,要做的工作只多不少,乐姐见他精神萎靡又亢奋,实在看不下,压着他在沙发上休息,一会才能精神饱满地参加婚礼。 这是梦。 一场美梦。 秦和瑟望着天花板,转过头,化妆镜前的乐姐已经换上洁白的婚纱,闺蜜们小声地交流着,时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 “嗯?小白醒了?”琅子□□过镜子,对着秦和瑟嫣然一笑:“才睡十分钟呢,要不要再睡一会?” “不了姐,我已经好多了。”秦和瑟站起身,蹦了蹦,表达自己的活力。 见秦和瑟醒了,女孩们也不再抑制自己的声音,一边帮新娘琅子乐化妆,一边聊起各种各样的八卦。 其实妆已经画的差不多,但时间还早,大家便选择躲在这里闲聊,也帮琅子乐解闷。 “姐妹们,我有几句话想和小白聊聊,咱们等会再聊?” “行啊,我们在外面等你。” 化妆间只剩下两人,见秦和瑟有些拘谨,转过椅子笑骂道:“我是吃人的鬼吗?离那么远干嘛?帮我看看这妆化的怎么样?” 秦和瑟深吸一口气,坐在琅子乐身边,像是乖巧的小鹿,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这是一场短暂的美梦。 但足够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琅子乐环顾四周, 确定没有其他人,便悄悄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瘪瘪的小红包。 “来, 小白, 这个红包给你。”琅子乐拉住秦和瑟的手, 将红包拍在了他的掌心, 压的死死的。 “姐?这是做什么?”感受到红包里塑料卡片的硬度, 秦和瑟赶忙推脱:“你和杰哥现在正是需要的时候,什么时候还都不着急。” “这个不是还的。”琅子乐知道秦和瑟的心思, 只是按着手, 眼中的笑温柔却又带上了一丝了然。 第242章 “你说你,带朋友来就带朋友来, 藏着掖着做什么?”琅子乐的眼神微微一飘,满脸都在暗示着什么:“交朋友总是需要花钱的, 作为你嫂子,肯定要表示一下。” “正好也借着红包给你沾沾喜气,可别矫情啊。” “什么?” 有什么东西超出了秦和瑟的控制。 顺着琅子乐的视线,他转过头, 看到了等在门外, 不该出现的身影。 一身西装的奥罗巴斯对这种紧身衣物感到非常不适应, 修长又丰满的线条将西装撑起,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穿衣显瘦, 脱衣有肉”。 此时的他正在捣鼓着脖子上的领结, 感知到秦和瑟的视线,只是对视一眼, 略显严肃的眼眸便染上笑意。 这场“美梦”的控制权早就被秦和瑟接手,照理来说, 不管是奥罗巴斯,还是面前奥罗巴斯的幻象,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场“美梦”是秦和瑟接管了“米粒”后,借用一些手段形成的“真实的梦境”。 这场梦是他的过往,严谨一点,是“秦和瑟”的过往。 看来还是被影响了…… 不过秦和瑟对此并不在意,这本就是他为自己“顺势而为”制造的梦,多一点幻象无伤大雅。 而且…… 嘴角忍不住扬起,秦和瑟憋着笑,示意奥罗巴斯帮他把门关一下。 奥罗巴斯举起手,做出一个“ok”的手势,贴心地将房门关紧,却没有离开,而是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一片真空区渐渐划出。 琅子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等见不到奥罗巴斯的身影后,她笑地更加明媚:“怎么?不想装了?” “哪有?只是还没来得及介绍而已。”看在满是探究与欣慰的琅子乐,秦和瑟后知后觉地感到些许羞涩:“就……刚认识的学弟,还没到那地步……” 秦和瑟迅速编出了名为“奥小龙”在这个世界的全部过往,并在琅子乐的“盘问”下,都告诉了她。 时间快到了,已经有在外面呼唤新娘就位,琅子乐依依不舍地在闺蜜的围绕下走出化妆间,临走前,还对着秦和瑟飞了一眼。 婚礼结束再聊,别跑! 奥罗巴斯等在门外,已经看秦和瑟出来,给他递上一杯糖水。 秦和瑟望着奥罗巴斯依旧没有正过来的领结,没有接过水,而是非常自然地将领结散开,又规规整整地系上。 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却又像道遍千言万语;直到最后,秦和瑟还是未发一言,而是默默牵起奥罗巴斯的手,带着他去到婚礼现场。 此时的礼堂已经就位,武鹦看到他,挥了挥手,将他们引到最前排。 看见奥罗巴斯的一瞬间,武鹦的眼就直了,借着还未正式开始的空隙,不可置信地拉过秦和瑟,开始了和琅子乐一样的“盘问”。 “秦哥你这是什么情况?这男的是谁?发展到那一步了?快如实交代!”武鹦嘴巴像机关枪一样一阵猛烈的输出,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断气:“你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型男来?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太见外了吧!” “没……还没到那个地步。”秦和瑟拿出相同的措辞:“现在还没走到那一步,还是朋友。” “朋友?我不信。”武鹦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握着秦和瑟的肩膀拼命地摇:“你两那眼神都快拉丝了,还朋友?谁信啊?” “秦哥!我不是你最爱的小甜甜了吗~还要对我藏着掖着,你不信任我了吗~” 对于武鹦的“撒娇”,秦和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先糊弄过去,疲惫地坐回奥罗巴斯身边。 清新的柠檬香出现在鼻尖,奥罗巴斯像是惯例一样拿出剥好的糖果送到秦和瑟嘴边,用动作示意。 现在婚礼已经开始,周围安静下来,秦和瑟似是不满地白了奥罗巴斯一眼,张开将糖含进嘴里,同时轻轻咬了一口奥罗巴斯的指尖,表达自己对口味的不满。 我没有酸,你不要瞎说。 温和的阳光洒下,花童提着满是花瓣的小篮子,让月季的香气再次弥漫,庄严美好的乐曲想起,在礼堂外,熊杰整理好自己的衣冠,红着脸走上了红毯。 之后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如同观看无数遍的电影,悸动与情感随着一遍一遍的“播放”与时间一同流逝,逐渐索然无味。 但这次略有不同。 粉白的花瓣落到了奥罗巴斯的肩膀上,秦和瑟顺手将花瓣挥走,但香味却留在了原位。 秦和瑟也不委屈自己,将头靠在了留着花香的肩膀上,默默注视着台上二人的誓言。 奥罗巴斯微微一顿,身体瞬间僵硬,又很快放松下来,往秦和瑟身边靠了靠。 熟悉的事物总是过的很快,秦和瑟还在发呆的时候,就到了要扔手捧花的时候了。 武鹦跃跃欲试,看着还靠在奥罗巴斯肩膀上的某人,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待会不许和我抢!” 秦和瑟挑了挑眉头,像是想到什么,眼神深沉而柔和。 “那不行,谁抢到就是谁的,我可不会让你。” “哼!” 人们在石台下围成一圈,武鹦拼了命挤进了内圈,而秦和瑟则留在了外围,像是在放水一样。 “我要扔了啊?”见大家迫不及待,琅子乐潇洒转身,几次假动作后,手捧花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一下子飞出了包围圈,稳稳当当地,落到了秦和瑟手中。 第243章 手捧花洁白如雪,丝带垂落指间,带着温凉的触感,带来他人的祝福。 这次梦要结束了;人群的吵闹变得悠远,洁白如同即将融化的蜡滴,随时都会消失。 只是一场梦,不是吗? 所以疯一点也是没有问题的。 即将消散的梦突然凝实,祝福与欢闹重新回归耳边,武鹦挤出人群,笑骂他的“不讲义气”。 秦和瑟猛然回身,揪住还在状况外,满是迷茫的奥罗巴斯,将手捧花摔进他的手中。 “你猜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秦和瑟笑得很开心,他没有等奥罗巴斯的回答,而是一把搂过眼前人的肩膀,给予他一个温柔的吻。 一瞬间的怔楞后,奥罗巴斯没有拒绝,将秦和瑟拥进自己怀中,加深这个吻。 耳边是更加吵闹的欢呼,他们用起哄与掌声祝福着二人,盖过所有外界的杂音。 武鹦揪着刚刚下来的熊杰怒骂着秦和瑟的“忘恩负义”,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涌上泪花。 琅子乐抢过旁边的花篮,将满满地花瓣抛向空中,熊杰也反应过来,将旁边的泡泡机转移方向。 婚礼的主角变了,欢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二人,如同誓言立下,没有尽头。 一切进入高潮,却戛然而止,声音逐渐飘远,颜色融化成缥缈的沙,分散,消失;眼前是满目的“因果”,与脚下奔腾的“河”。 梦结束了。 长袍与散乱的白发垂落,秦和瑟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回味着短暂的美好,将这场特殊的美梦封存在记忆之中。 “……秦” 化为人形的小红轻轻拉住秦和瑟想袖口;它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没事,小红,不用担心我。” 深邃地瞳孔敛下情绪,他摸了摸小红的头,笑容依旧温柔,却像是被抽去了什么,只剩下柔和而空洞的躯壳。 “我能有什么事啊?为什么要担心我?” “这是一场美梦啊。” …… 不同吵闹声出现在耳边,意识回归现实,秦和瑟缓慢睁开眼睛,水光在眼眸中流转,满是不舍。 做戏要做全套,既然决定“以身试险”,自然要表现出对“恩赐”的满意。 秦和瑟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奥罗巴斯眼中也是一样的不舍,但在短暂的对视中,眼神流转,表露出自己的清醒。 看来过程很顺利。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秦和瑟负责输出,一直在旁敲侧击“恩赐”的来历,是否有更多“恩赐”,奥罗巴斯则负责沉溺,如同还未缓过神来,静静发呆。 即使阅历再丰富的老者,此时也被两人精湛的“演技”欺骗,非常满意地与二人敬酒,却对“代价”只字不提。 就像这是神明无私的“恩赐”一样,不需要回报。 怎么可能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傍晚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满是文书的书房, 如琉璃般的玉兰叶在风中摇摆,沙沙声传入耳朵,奥罗巴斯睁开眼, 认出了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里是朦云神社, 也就是海祇岛。 “我在梦里。” 可能是有了某种干预, 这次“美梦”不像寻常梦境一般, 会让人迷失在虚幻中, 奥罗巴斯还清楚地记得之前的事情,也对秦和瑟的想法有了些许猜测。 他似乎想参与进某些事情, 接触魏家村, 成为魏家村的“祭品”,似乎是必要的一环。 这是要骗一下那位前村长吗? 奥罗巴斯望向窗外, 种下的玉兰已经比神社的墙还要高,粗壮的树干分出强壮的枝杈, 将整个庭院遮蔽,像是生长了几十年一般,满是岁月的痕迹。 一朵朵玉兰花散发着微甜的清香,花瓣随风飘进书房, 落在了奥罗巴斯面前。 他拿起一份文书, 上面的的字模糊不清, 可他明确的知晓, 它似关于海祇与另一个国家的贸易统计。 他的“美梦”很好猜, 必然是希望海祇昌盛繁荣, 但毕竟是“美梦”,制造不出不存在的东西, 只能模糊化。 满桌的文书皆是各种贸易与建设,里面还掺杂着一份港口扩建计划, 用来应付过于庞大的贸易流量。 还有,今天还是海祇诞辰50周年,晚上会有烟火表演,神社没有人的原因,就是大家都忙着调试烟火。 “美梦”的背景大致了解了,奥罗巴斯站起身,伸手挡了一下直射眼中的夕阳,微微皱起眉头。 “美梦”很好,但也很“诡异”;它是如何知晓,他的“美梦”该是何种模样? 如果没有干预,他是不是已经陷入这个“美梦”,甚至为了再次入梦,付出代价? 想起前村长那非常自信,同时又隐藏着不舍的眼神,奥罗巴斯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奥罗巴斯走出书房,玉兰花发出沙沙声,柔软透明的蓝色叶片落在奥罗巴斯的掌心,一片温凉。 “美梦”啊…… 既然进来了,就看看吧。 走出神社,石阶上摆好了烟花,已经年迈的里安健步如飞,指挥着工人将烟花摆放到正确的位置。 看见奥罗巴斯走来,里安对着大蛇行过一个普通的礼,像是面对常人一般,来到了大蛇面前。 “祭司大人,烟火秀已经准备完毕,只剩下最后的调试了。”里安是知晓奥罗巴斯的身份,但早在朦云神社进入正轨之时,奥罗巴斯就希望他们能更改对自己的称呼。 第244章 只是现实中他们并没有改过来,倒是在梦里先实现了。 奥罗巴斯听着里安的汇报,思绪却不由自主地跑偏,想起了已经离开的秦和瑟。 这个时候的秦和瑟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也许是里安听见了他的心声,又或者是“美梦”在作祟,还在汇报工作的里安突然话锋一转,聊起了“贤者”。 “贤者大人去看广场的烟花了,那里是政昭负责,应该也完成的差不多了。”里安笑了笑,如往常一般憨厚:“贤者大人守护海祇50年了,这次烟花秀一定要让他满意。” “贤者?” 从未听过的人出现,但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外人。 “是啊。”里安笑地更加明媚,眼中是宛如实质的激动:“贤者大人虽然已经退休了,但还是一直守护着我们,这场烟火秀是给大家的,也是大家为贤者大人和祭司大人准备的‘礼物’。” “大人现在就在广场,您去看看吧。” 太阳已经落山,只留下最后一抹橘黄,广场上人头攒动,各种小吃摊和工艺品堆叠,好不热闹。 奥罗巴斯从神社奔下,穿梭在人群之间,明明位置很模糊,可他就是知道他在哪里。 挤出人群,巨大的烟火发射装置下,熟悉的身影与慧交谈着,银白的蛇面挂在腰间,成为了一件代表身份的装饰。 他回过身,每天都能见到的面容此时却格外让人惊喜;奥罗巴斯呆愣地望着秦和瑟与慧告别,拎着包裹走到他的面前。 “在发什么呆?不认识我了?”秦和瑟脸上是调侃的笑,将包裹递给奥罗巴斯:“这是我准备的点心,待会看烟花秀的时候吃正好。” “你还有什么要买的?一起买了?” 奥罗巴斯还是呆愣地望着秦和瑟,像是见到了不可名状之物,一切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你怎么了?晕晕乎乎的?被我美到了?”秦和瑟用手肘抵了一下奥罗巴斯,希望他回神:“快点,烟花秀要开始了,我们还要赶去山顶呢。” “山顶?”奥罗巴斯总算是有了一点反应,捧着包裹,整个人依旧在状况外:“去山顶做什么?” “不是约好的吗?那里高,烟花看的全,而且人少,没有人打扰,多合适。” “……哦……” 秦和瑟看着仍旧在状况外的奥罗巴斯,无奈地拉起他,直接一起奔向山顶。 此时的奥罗巴斯试图消化着这些多出来的信息,明明每一个字都认识,可拼在一起却变成了他无法理解的天书,大脑过载。 在这场梦里,秦和瑟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留下,成为了海祇的“贤者大人”。 至于他为什么留下,除了不放心海祇,还有…… “到了。” 山顶清净,没有人烟,秦和瑟拿出一大片干净的布,铺在凸起的石块上,当做二人的落座点。 包裹打开,各种各样的点心应有尽有,且都是秦和瑟亲手制作,斟上自己酿的低度果酒,一个简单的野餐点酒完成了。 秦和瑟拍了拍他旁边的空地,示意奥罗巴斯过来,大蛇愣愣地坐下,整个人神游天外。 “你这是咋了?心不在焉地。”秦和瑟将头靠在了奥罗巴斯的肩膀上,拿起一块糕点塞到奥罗巴斯嘴边,语气中有了些许担心:“是渊下宫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 奥罗巴斯这才注意到,二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交握在一起,像是习以为常一样,即使二人是如此接近。 “秦……我们……”心跳地很快,奥罗巴斯努力斟酌语言,远处的橘消散,银月上升,点缀着灿烂的银河。 “我们……算什么关系?” 秦和瑟一愣,随后转过头,抿住嘴唇,努力没有将笑声溢出来。 “不是,都50年了,还在纠结这个?”秦和瑟笑着抹去眼泪,语气里满是愉悦:“那行,我再告诉你一遍。” 交握的手被拉近,嘴唇轻轻点过一份柔软的触感,奥罗巴斯目视着接近的眼眸,笑意之下,是他从未注意过的情感。 巨大的声响从广场传来,如彩虹般绚烂的光冲天而起,炸开的花倒映在对方明亮的眼眸中。 没有人说话,一切的答案如此明显,胜过千言万语。 “怎么样?有实感了吗?”这个吻浅尝辄止,两人的耳垂都心照不宣地红了起来,秦和瑟扬起头,望向天空绚丽的烟火。 “嗯。” 脑海的混乱与不解此时全部销声匿迹,心在胸膛跳动,奥罗巴斯望着这些烟火,严肃的面容扬起笑意,和烟花一般绚烂。 他好像明白了。 这是一场“美梦”啊。 即使并不明白这场“美梦”如何诞生,但它将之前他所忽略的情绪明晃晃地放到了他的面前,无法躲避。 他喜欢秦和瑟。 想与他结伴,想与他共同凝望海祇,想与他在满是烟火的星空下相拥,不分彼此。 又一群烟火高升,两面不同颜色的蛇面被火光勾勒,它们贴的如此之近,如同山顶上的二人,交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奥罗巴斯也学着秦和瑟,拦腰搂过身体略显僵硬的某人,在月亮与烟花的见证下,交换了一场绵长的吻。 也许是烟火过于绚烂,或者是心意相通的美好让他沉溺,他突然好希望时间定格在此刻,一切都是他所期望的,最美好的未来。 第245章 但这终究是梦。 “美梦”要结束了,烟火的声音远去,奥罗巴斯闭上眼睛,将梦中的美好埋进意识的深处。 秦和瑟看似大大咧咧,全知全能,如同流浪在凡尘的神明,但他有一种直觉,在感情方面的他更像是容易受惊的小鹿。 不能急,奥罗巴斯。 意识即将回归现实,奥罗巴斯将情绪藏好,默默告诫自己。 不能吓到他,要是跑出去,他没办法抓回来。 慢慢来。 …… 在魏行的注视下,奥小龙率先睁开眼睛,眼中流淌着浓烈的情绪被他精准捕捉。 即使对方很快变回到面无表情的模样,魏行也确定,这位奥小龙已经成为了神明的“好苗子”。 越是美好的梦境,神使就越开心,到时候他们一家说不定能盛着这股风,获得进入主城的机会,成为主城的一份子。 他们就彻底发达了! 奥小龙刚睁开眼,秦和瑟也一起睁开了眼睛,眼中的情绪和奥小龙如出一辙,让魏行差点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好苗子”,真的太好啦! 原本的审视被喜悦替代,魏行对苏醒的两人敬酒,提示着自己的存在。 见在宴席上,秦和瑟满是试探的交流,魏行收起自己的野性和贪婪,始终维系着自己和蔼的模样。 “快乐”的宴会结束了,所有人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序幕刚起,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漆黑的夜空下, 村庄墙上绚烂的色彩失去活力,呈现出一股吸收尽全部光芒的黑暗诡谲。 狭小的窗户透不出一点光亮,魏大壮家里, 魏行虔诚而尊敬地抚摸着供桌上的黑盒子, 弯成90度的腰悬空着, 不像是一位老者能做出的动作。 魏大壮与万怡跪在魏行身后,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万怡换下了宴会艳丽的衣裙, 只是一套简单的粗布衣物,将身体裹的严严实实。 烛火微微跳动, 恍惚间, 似乎有风在屋内流动,却没了留下一丝痕迹。 “神使”来了。 阴寒的气息拂过, 魏大壮身子一缩,努力将身体缩小, 心底默默祈祷着,自己不被注视。 作为现村长,他本该接替爷爷的活,成为与“神使”沟通的人, 可每次接触神匣, 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抽走温度与思想, 成为困在盒中的孤魂, 注视着自己空洞的身体。 所以现在, 依旧是爷爷替自己完成“献宝”;他并没有勇气接手这份痛苦的活计。 只要他们一家搬进主城, 就不需要再干这种脏活累活了。 不知过了多久,之前那阴冷的风再次归来, 穿过三人的身体,回到黑匣之中。 烛火微微跳动, 地上的二人依旧跪着,不敢有丝毫动作;直到魏行如同打开的柜门一般直起腰背,两人才赶紧起身,扶住快要倒下的魏行。 此时的魏行瞳孔涣散,眼睛死死盯着红布上深不见底的黑,像是被抽走了魂的人肉傀儡,不管二人如何摆弄,都没有任何反应。 夫妻二人不敢说话,只能站在魏行身边,等待着老爷子缓过神来。 蜡烛缓缓燃烧,混杂着各种杂质的蜡油滴落在桌子上,还在愣神的魏行突然哈哈大笑,不顾还酸涩的身体,一下子蹦起身来。 “太好了,太好了!这是神明在眷顾着我们啊!” 魏行兴奋地手舞足蹈,如二十几岁的青年人,钻进储物柜中,拿出了自己最好的鲸油蜡烛点上,对着黑盒子拜上三拜。 “感谢‘神使’大人垂怜!老奴必将‘原料’安全送到主城!绝不会有半点差池!” 上好的鲸油散发出淡淡的香味,缕缕白烟升起,在空中转过一个弯,消失在黑匣上空。 魏行打开黑匣,一面和黑匣相同材质的令牌静静地躺在其中,同样漆黑的乌鸦被雕刻在令牌之上,眼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这是前往主城的“钥匙”。 “爷……爷爷……这是……神使答应了?” “当然,有我出马,怎么可能有问题?”魏行将匣子小心盖好,蒙上精美的红布,熄灭鲸油蜡换上之前的劣质蜡烛:“神使对他们的质量很满意,特许我们亲自前往圣城进献。” “所以……进城的事稳了?” “稳了。” 魏大壮捂住自己的嘴巴,没有让任何人听到他的笑声,但上扬的嘴角已经暴露了他喜悦。 万怡还是懵懵的,脸上是麻木的微笑,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不过另外两人也不在意万怡会捣鬼,两人聚精会神地紧盯着匣子,眼神快要冒出火。 “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准备出发了?”魏大壮咽了咽口水,极度的兴奋让他的手忍不住颤抖,差点连杯子都拿不稳。 “不。” 魏行毕竟老练,已经从狂喜中缓过神来,想起当时奥罗巴斯醒来时变幻的眼神,神色微微一凝。 “那两个人不是之前那些拿一点恩赐就能骗走的蠢猪,他们很谨慎,不好骗。”魏行拍了一把魏大壮的头,让他清醒一点。 “现在我们怎么让他们乖乖跟我们走?就一个很可能已经用完的恩赐?他们很可能已经察觉到我们有诈了,盲目行动只会让这一切一团糟。” 第246章 “以前是现宰现杀,自然随便一点没什么,但现在神使大人需要活物,而且神使大人需要的是‘干净的灵魂’,更不能莽撞。” “那怎么办?直接合力绑起来?”魏大壮挠了挠脑袋,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不能,这和之前有什么区别?”魏行恨铁不成钢地再次痛击魏大壮的脑门,撑着拐杖坐下,心中已有计策。 “首先要明确一点: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村里的人也不行。” “啊?为什么?” “你想一想,要是你是其他人,知道了你不仅要去主城,还要把这两个人完整无缺地带走,你会怎么想?” “他们是不是要私吞?”魏大壮一下子反应过来,朝着窗户啐了一嘴:“切!还私吞?要不是我们每次联系神使大人,他们哪里来的恩赐?” “要我说,为什么不正好私吞了,一了百了?”魏大壮想通了窍门,思维一下子活络起来。 “反正不是要保护好再带走吗?直接伪装成普通的出行,他们就会带好自己的全部财物和我们走,这样我们不仅完成了神使大人的任务,还拿到了他们所有家当,不是一举两得?” “你小子,总算是稍微聪明了一点。”魏行总算是缓和了一点皱紧的眉头,但还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还是太粗糙了,只要聪明一点的人都能看出你的心思。” “我向神使大人寻求了三日的期限,够我们准备的了。”魏行见天色一晚,拍了拍魏大壮的肩膀:“该睡觉了,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魏家爷孙回房睡觉,完全没有在意懵在原地的万怡;听到二人已经熟睡,眼眸瞳滴溜一转,掂着脚尖,悄悄溜出了魏家,往秦和瑟的住房走去。 …… 窸窣的脚步出现在篱笆外,在小院里低头发呆的奥罗巴斯微微转过头,与缝隙见哀怨又黯淡的眼眸对视。 万怡本来是想悄悄找秦和瑟的,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计划;将失望化为眼中的委屈与决绝,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 “您……您好……”万怡压着嗓子,清亮的喉咙变的沙哑,再次确认周围没有他人之后,小声地询问:“我……我可以进来吗?” “嗯。” 书本合页的声音和应答声一起响起,万怡这才注意到,奥小龙刚才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看“书”。 应该可以算作“书”,奥小龙手里的书和这里不同,是用纸印上字做成的非常“单纯”的翻页书籍。 只有在逃难之前,她见到的那些地头蛇富豪才有这样奢侈的物件;对于普通人而言,认字都是奢望。 他们绝对不是像她这样颠沛流离的流亡者,是真正的“旅者”。 真不公平啊…… 心中的决断愈发强烈,万怡低着头,泫然欲涕,刚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仿佛万般苦痛倾泻而出,压抑着哭腔轻声请求: “大人!不要被这个村子的表象欺骗了啊!” 如果万怡出现在演艺圈,想必会以精湛的演技迅速走红;各个方面都精准拿捏,充分表演出一个身不由己、命途凄惨的弱女子。 “我……本是逃难的难民……因为迷路流亡到了这里……” 她恰到好处地抬起头,露出她挂着清泪,满眼悲伤的模样,完美地表现出她的美艳又柔弱的愁容,十分惹人怜爱。 “刚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也和今晚一样,给我们食物,给予我们住所;他们似乎不在意我们的潦倒,非常慷慨的收留了我们。” “后来我们才发现……这只是他们的陷阱……” 哭声模糊了声线,挂在眼角的泪珠化为断线的珍珠滚落,万怡再次低下头,将刚才的呜咽咽下。 “先是第一天,阿牛不见了,村里人说他走了,我们也没有在意;毕竟只是搭伙逃难的人,本就没有多深的交情。” “然后是第二天,小淑也消失了,再然后是春浅,阿黄,还有其他人,都消失了……” “和我一起来村子的……最后就剩我一个……” 哭腔再次出现,带着略显刻意的恐惧:“我实在太害怕了……才刚来到这里……还没有怎么接触这个村子……熟悉的人就都消失了……” “我本来想要逃,可这个村的村长儿子,现在的村长魏大壮看上了我,要娶我当媳妇。” “可能这就是我被剩下的原因吧……空有面貌没有力量,觉得我掀不起风浪,就像妓子一样将我养在身边。”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真相,也在寻找离开的方法,可因为我的身份低微,他们并不愿意将机密告诉我,只知道每当有旅人或者难民来到,整个村子都要好好庆祝……” “并让他们吃下‘恩赐’。” 奥小龙原本平静面容总算是有些触动,万怡瞧见了机会,稍稍收起卖惨的言语,提起魏家村的“恩赐”。 “我们一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吃下了‘恩赐’,除了一些美好的画面,没有其他东西。” “‘恩赐’每一家都有,我在这里被拘两年,也没有见到有人有什么副作用。” “作为‘外人’,我是没有‘恩赐’的,只有这个村子的‘原住民’才有被分到‘恩赐’的权利。” “大人……我所求不多……”万怡再次变回之前的“影后”模式,满是悲戚与恳切,在地上重重一磕: 第247章 “只求大人,不要陷入这里的骗局,能在所有人察觉之前,尽早离开。” “小女子不希望悲剧再次上演了。” 万怡的头死死地摁在地上,自然没有看到,奥小龙并没有在看她。 奥罗巴斯扭过头,身后的小窗里,秦和瑟挑着眉头,用眼神拼命向万怡示意,提醒他多套一些情报。 面无表情变成了无奈,奥罗巴斯无声叹气,终于将书放下,将注意放在了面前“柔弱造作”的万怡身上。 算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 “很抱歉。”奥罗巴斯没有触碰万怡故意裸露的小臂, 而是隔着空气,将她抬起。 “你既然知道魏家村的‘恩赐’,自然也该知道我们为何而来。”奥罗巴斯坐回椅子上, 直面万怡骤然抬起的双眼。 “所谓的‘危险’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没有证据, 我并不能相信你的言语。” “可是……你难道没看到我身上的伤吗?”万怡卷上袖子, 露出手臂上的青紫:“这些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只是一群等着腐肉的乌鸦, 随时准备分食被抛弃的血肉。” “这里不能久留!奥先生!”万怡向前跪下,想抓住奥罗巴斯的衣袖, 可触手可及的白却似是无风自动, 刚好避开了万怡的拉扯。 “这里的一切都是谎言!留下只会带来危险,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可能是被奥罗巴斯乱了阵脚, 这次的演技有些许用力过猛,担心与急迫之下, 愤怒与不可思议也被带了出来。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万怡小姐。”奥罗巴斯假装没有看到,心平气和地再次将跪下的万怡扶起,眼中流转着深邃的情绪。 “这么和你说吧, 万怡小姐, 我们此行的目的, 就是为了‘恩赐’而来。” “我们需要‘恩赐’, 来完成我们的心愿。” “用‘恩赐’……完成心愿?”万怡懵了, 藏下眼中的计算, 还是那副用力过猛的模样:“可是什么心愿能比命重要啊?” 虽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但奥罗巴斯的演技也是同样的“游刃有余”;他笑着摇了摇头, 气场中疏远散去,只留下平静的温柔。 “我爱上一个人。” 奥罗巴斯轻抚膝上空白的封面, 如同回忆起美好的过往,温和的笑意出现在嘴角,和之前的奥小龙判若两人。 “之前的我迟钝又优柔寡断,没有抓住机会,他彻底地离开了我,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想再见他一面。” 温和散去,威严的气场再次降下,奥小龙眼神坚定,似是坚硬的钢铁,不见动摇。 “只要能再见到他,再危险的地方,我都会尝试。” “即使是一场虚幻的梦。” …… 被奥罗巴斯“演技”震住的万怡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人设,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奥罗巴斯见人回到了村长家里,便锁好院门,回到小屋里。 蜡烛在陶盘中安静地燃烧,秦和瑟坐在床边,手指在下颚摩挲,专注思考着。 奥罗巴斯注意到秦和瑟微微颤抖的手,非常自然地贴着他坐在床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此时的秦和瑟看似还在,其实意识早已经溜进了意识之海,抓住小红先是一阵猛摇。 “你不是说他没有开窍吗?这像是没有开窍的样子吗!?”缩在意识之海深处的秦和瑟不知所措,只能可着小红一阵薅。 “这就是在暗示吧?对吧?我没有猜错吧?” “‘迟钝’、‘优柔寡断’、‘彻底离开’、‘什么也没有留下’,不就是在说我吗?” “他这是已经发现,故意说给我听的?他是怎么发现的?说这些干什么啊?” “小红怎么办啊!我暴露了!” 秦和瑟将小红揉圆搓扁,可不管做什么都无法缓解他的焦虑,思维如同马上过热的cpu,能转,但转不了多少。 “你……你要不先冷静一下?”小红整只龙也有些懵,努力找回被奥罗巴斯创走了理智:“这不一定……吧……应该……不要这么紧张……” “别这么着急下结论,查一下因果。”从魔爪中挣脱出来,小红拍了拍变形的脸,提醒意识混乱的某人。 秦和瑟稍稍缓过神,机械似得抬起手,鲜红的因果在指尖浮现,顺着因果溯源一捋,得到了一个结果: 奥罗巴斯的话与他有关,又没有关系。 ……查了和没查一样。 不过这个结果也让红温的秦和瑟降下温来,至少他担心的事情应该没有发生。 与他有关,说明奥罗巴斯刚才说出那些话确实存在他的影响;但又没有关系,应该是说主因与他无关。 好事好事,奥罗巴斯并不是因为知晓自己的心思才说这些话的,应该问题不大。 这话歧义太大,可能是误会了。 “没事就好,真的是吓死了。”理智恢复的秦和瑟抹去额头不存在的汗,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浅猜一下,应该和之前的梦有关吧,所以才说有我的影响。” “话说我还不知道奥罗巴斯梦到什么。”缓过神的秦和瑟摸了摸下巴,将刚刚升起的疑问抛之脑后:“算了,有机会再问吧,先干正事。” 秦和瑟一身轻松地钻意识之海,小红默默窝在意识之海的角落,没有提醒。 第248章 秦和瑟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与自己关联不深,因果为什么会给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 除了已经确定的过往,因果唯一无法直接推演的,只有持有者自己。 结果出来的时候,小红心里咯噔了一下,看秦和瑟没有感觉到不对,选择闭上嘴巴。 他应该是以为自己能力还没恢复完全,所以没推演出来吧。 不过确实,奥罗巴斯依旧是魔神体质,模棱两可也是正常的,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应该…… …… 回归身体的秦和瑟眨巴一下眼睛,迅速压下突然冒头的心虚,转过头,与奥罗巴斯对视。 虽然意识之海与现实流速不同,整个纠结混沌的过程只是过了一秒而已,可见到奥罗巴斯的眼睛,却莫名有种恍然的感觉。 占据身高优势的奥罗巴斯微微低头,眼神平静而专注,两人贴的很近,只要对方在向自己靠近一点,肩膀就会碰在一起,一伸手就可以将他搂住,像普通的情侣一样…… 秦和瑟你在想什么?!住脑啊! 刚刚压下的心虚再次死灰复燃,秦和瑟假装正常地转过头,拿出笔记本将刚才得到的情报一股脑全部写了上去。 “万怡的话你信几分?”秦和瑟挑起话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用因果我都知道基本没几句话是对的,不过这也给了我们不少信息。” “人会消失八成是真的,但不知缘由?不可能。”秦和瑟在这一点情报后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她能在这里生存下去,还能逃过魏行的眼睛,不可能一无所知。” “要不是她掌握着某种命脉,让村子里的人无法动她;要不就是共犯,大家心知肚明。”奥罗巴斯接话,在“人员”失踪后面画上一个问号和一个叉:“甚至她所说的‘失踪’里也有她的手笔。” “依照这个村子对她的态度,第一个可能性不大,不过也不能忽略。”秦和瑟终于将之前的一切想法压下,在奥罗巴斯的叉后面写上了两种可能:“不过如果是第二种,她让我们走这一点就很耐人寻味了。” “很可能是陷阱,或是为了准备陷阱。”两个字被写在后面,秦和瑟思考起万怡之前的状态,感觉还是有所缺漏。 “还有‘恩赐’,她明显在隐瞒什么,问题有点大。”“恩赐”被重点标注,秦和瑟点了点这两个字,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 “奥罗巴斯,我有一个计划。”秦和瑟盘算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有点冒险,但我的因果告诉我值得一试。” “我们分头行动。” 第一百三十五章 黑暗中, 浑浑噩噩的万怡回到了村长家门口;看着熟悉的场景,万怡缓了缓神,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家里和外面一样静悄悄地, 连喧闹的鸟都已经入眠, 似乎成为了一座空房子。 万怡却心头一紧, 表面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 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突然, 一份极大的力道将她掀翻在地,头重重地磕在墙上, 顿时染红一片。 万怡努力组织着和视线一样震荡的思维, 耳边回荡着某人粗鄙地嚎叫: “*****!就知道是你这臭娘们有鬼!之前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冤枉啊!相公!”嘴巴比思维更快,即使视线模糊, 万怡依旧熟练地抱住魏大壮的腿,哭诉道:“我可是为了魏家, 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从来不敢有一点反心啊!” “没有反心?那你刚才去做什么?给我戴绿帽子?”魏大壮气不打一处来,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万怡,刚准备出拳, 便被在一旁看戏的魏行制止。 “先别急。”魏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示意他退后:“我还有事问她, 不着急。” 被魏行制止的魏大壮一下子就老实了, 低下头乖巧退后, 任由魏行处置。 经过魏大壮的吼叫, 万怡混沌的思维反应了过来,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我没有!我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 打探他们的想法而已。” “那你探出了什么?”魏行顺着万怡的话问道。 “我……我探出了那个奥小龙来这里的目的。” “哈?就这?”魏大壮瞬间不屑:“不就是为了‘恩赐’来的吗?这也要探?” “还有吗?”魏行没有管身后的某人,继续问道。 “就是……奥小龙需要见他求而不得的爱人。”从脑震荡中缓过神来, 万怡快速组织言语,动用一切脑筋,向魏行证明自己的价值。 魏行和他没脑子的孙子不一样,人老而精,满眼都是算计;他只会留下对自己有价值的事物,不管是物还是人。 就像吴青,明明是他的儿媳妇,现在却成了一会清醒一会疯癫的老妖婆。 其实她也不知道内情,但村子里一致认为,吴青现在的样子是魏行一手造成的。 不过魏大壮应该是唯一的例外了,即使蠢笨成这样,魏行依旧委以重任,不仅把村长之位交给他,还手把手教他做事,偏袒的过于明显。 不过现在这不是她该考虑的事,万怡将她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额头的血流进嘴角,疼痛如影随形,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觉得,如果要让奥小龙跟我们走,可以从这方面入手。”万怡始终委屈着脸;听了她的讲述,魏大壮明显态度软和了不少,可以重新打好关系。 第249章 要获得魏行的信任过于困难,但魏大壮就好哄多了。 “我只是……想为这个家分担一下,才铤而走险的……” 百试百灵的话术一出,魏大壮就被迷的五迷三道,生理反应升起,很快就信任了万怡。 魏行知道自己孙子是什么德行,见对方迫不及待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深深地盯着万怡的,指示道: “明天,去探明白另一个人的想法。”拐杖点着地面,魏行已经累了,不想再折腾。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想要同时讨好两头老虎,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被老虎啃食殆尽。” “明天的事,不要忘了。” 魏大壮没有听懂,但万怡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是在警告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万怡没有回应,乖乖地被魏大壮拽进自己的屋,交织的呼吸声压抑又刺耳,门后的世界不言而喻。 魏行知道万怡听进去了,没有再多说什么,关上门,盖好被,眼不见心不烦。 万怡还算有点脑子,虽然想法多,不算忠心,但也还算是有用。 先留着她吧。 …… 在旅人专属小屋里,本来几乎紧靠的二人背对背坐在床上,气氛颇为微妙。 经过刚才的一吓,秦和瑟有些在状况之外;他只是提出一个想法,可奥罗巴斯却像是被触及逆鳞的龙,整个人都变得恐怖起来。 一瞬间,竖起的蛇瞳漆黑如墨,脑中的危机雷达“哔哔”作响,而且不仅是危险方面,还有各种复杂的情绪冲刷着,让他不由得认为,自己成为了他的猎物。 他会咬住他的脖颈,碾碎他的脊梁,将他吞吃入腹,成为他的一部分。 他不是奥罗巴斯,而是一只可怖的巨蛇。 奥罗巴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竖瞳重新幻化成人的瞳孔,沉闷的气场收回,他没有解释什么,而是默默绕过床,和秦和瑟背对背,无言。 这是怎么了? 秦和瑟摸不着头脑,背后低沉的气场弥漫着些许落寞,恍然从巨蛇变成了自动面壁的狗狗,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反思中又带着些许委屈,看起来很好rua。 秦和瑟你在想什么? 将一个接近两米的大男人比喻成这样软萌的场面总感觉有些奇怪,却又过于和谐,以至于秦和瑟莫名涌上一份冲动,去揉一揉奥罗巴斯柔滑的发顶。 你在想什么啊啊!? “咳咳……”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秦和瑟掩饰地咳嗽两声,将刚才的“错觉”抛之脑后:“就是,关于‘恩赐’这件事,我有一个想法……” “我不同意。”话音未落,奥罗巴斯便出声打断,一个漂移转过身来,与秦和瑟对视:“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应该撇下一个人独自冒险。” “其实也不是很危险……” “你之前说过,你的想法激进。”秦和瑟“辩解”的话刚说出口,又被奥罗巴斯无情打断:“既然是激进的方法,必然会有一定风险。” “这只是一次旅行,魏家村的事情也没有多美的风景,不应该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去冒险。” “……这不像你啊?”秦和瑟看着奥罗巴斯脸上的严肃,不由得疑问:“不是说‘神爱世人’的吗?这么一群人你不想救?” “如果这一群人指的是魏家村的话,是的。”奥罗巴斯毫不避讳地说道:“其他魔神我不知道,至少在我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拯救。” “其实,从见到魏家村人的时候,我就觉得……” “他们的灵魂已经被侵蚀,只剩下被利益驱使的躯壳。” “他们已经无药可救了。” 见奥罗巴斯态度坚决,秦和瑟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为一群不认识,还想着算计他们的人冒险并不值当。 “那接下来还是等?”秦和瑟往床上一瘫,柔软的皮毛铺在坚硬的石头床上,满是薄荷与皂角的香气,扫去了一身的疲惫。 “嗯,目前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奥罗巴斯也顺势躺下,手背好巧不巧地落在了秦和瑟的掌心,温润柔软。 秦和瑟被吓一跳,即使对方已经收回手,本来降温的大脑又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手随着大脑的红温也渐渐变得滚烫,但他不敢动,总觉得这样太过刻意;奥罗巴斯可能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自己反应太大才有鬼吧。 忍住忍住忍住…… 这没什么这没什么这没什么…… 和秦和瑟的自我pua不一样,奥罗巴斯悄悄收回触碰的手,如同书里的痴汉一样,默不作声地将手放在了脸颊旁。 是痴汉吗?书里好像是这么写的。 奥罗巴斯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侧过身去背对秦和瑟,没有将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 在面对万怡的时候,是他莽撞了,差点泄露了心思。 不过还好,之后如何面对秦和瑟的质疑他都已经有所准备;比如问起他的梦、那个人是谁这样的问题。 最主要的是,奥罗巴斯想赌一把,赌秦和瑟不会对他有深层次的因果推演。 话语的真实性,秦和瑟必然会查,但这也很方便钻空子。 这是他的强项。 而且,他也可以借此机会试探秦和瑟的态度,一举两得。 可秦和瑟什么也没有问,或者说他其实已经问了,只是问的因果? 第250章 “秦。” “……嗯?”对方似乎在走神,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和他说话:“怎么了?” “你不好奇,我做了什么梦吗?” 他打算主动出击。 “啊?我……不算好奇吧。”秦和瑟眼神飘了起来,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心虚? ? “难道……‘恩赐’里的梦是你制造的?” “当然不是。”秦和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过身,顶着奥罗巴斯的眼睛:“我只是提前干预了你的意识,让你不会迷失在梦中而已。” “但你做什么梦,就不是我能干预的,至少现在不能。” 秦和瑟眼神诚恳,之前略带复杂的心虚消失,没有任何杂质。 “那你是之前就知道这是会让人做梦的事物?” “当然,我一拿到手就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了,但……”秦和瑟用手比划了一下,搓了搓指尖:“现在的因果无法直接溯源,所以花了一点时间,仔细分析了一下。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某位魔神的手笔,而所谓的‘恩赐’,其实就是祂控制自己子民的手段。” “用虚假而美好的梦境,让人民‘上瘾’,从而成为祂的‘子民’,祂的傀儡。” “真是……‘好手段’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所以……你参与这件事的目的, 是为了解放他们?” “当然不是。我也不是圣人,什么人都打算救。”秦和瑟脱去外衣,似乎准备睡觉:“‘因果’推演到, 这片地界要发生一场大事, 只是想围观一下。” “至于是从哪一方面围观, 就看我们能走到哪里了。” “而这个村子, 有救的人自然会寻找出路, 不需要我帮忙。” 虽然依照两人的视力,都是不需要蜡烛就可以看清东西, 但秦和瑟还是每次都顺手点上;花香从燃烧中弥漫开来, 心也随之宁静。 “那就……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突然挑起的话题,就这么突然结束了。 相顾无言的二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 准备好的凉被盖在二人身上,像是某种无形的纽带, 让他们的思绪在此刻高度统一: 不能急,要慢慢来。 秦和瑟思考着面对魏家村种种算计和贪婪,同时也默默祈祷着,奥罗巴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自己做事还是要小心一点, 该拉好的距离拉好, 别到时候失了分寸。 要是被发现, 不管奥罗巴斯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两个人都没法再继续旅行了。 奥罗巴斯思考着魏家村可能带来的危险和未来的打算, 同时也再努力思考, 该如何“追”到秦和瑟。 应该是用“追”没错,秦和瑟给的书里是这么写的。 他还不知道秦和瑟对于追求者的态度, 先观望一下,想想该从哪一方面下手。 同床异梦此刻有了充足的体现;蜡烛被无形的风熄灭, 满是对方气息的狭小空间里,各怀心思的二人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一早,两人正准备去外面逛逛,就被万怡堵个正着。 她还是昨天晚上那样的套路,但很明显,她并没有再提离开的事,而是直奔目标,想要套秦和瑟的目的。 虽然万怡这样目的过于明显,有眼的人都能察觉到有问题,但因为决定要同行,奥罗巴斯给了,秦和瑟也顺水推舟,编了一个见自己亲人的梦想。 “送情报”这件事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两人也不多做停留,继续去村子旁边的滩涂“探索”。 滩涂旁边的岩石很奇特,秦和瑟打算留个样本,随便记录一下;直觉告诉他,魏家村今天八成会有动静,可能没有多少时间,只能去近处转转。 奥罗巴斯看着秦和瑟笔记上的“简单”记录,默默转过头,帮他观察魏家村的情况。 没过多久,在一个小巷口,魏行避开村子里人们的视线,在魏大壮的搀扶下向他们走来。 魏行没有多余的废话,而是直截了当地,传达了“神使”的“神谕”。 “进城?” 秦和瑟望了奥罗巴斯一眼,对方也一头雾水;奥罗巴斯眼眸一沉,询问道:“为什么要进城?又是哪一座城?” 魏行眉眼平静,话语却起了些许警惕:“你们难道不是为它而来?” “是你并未告诉我们,‘进城’进的是哪一座城。”这种简单的话术秦和瑟轻松应对:“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多问一点总归是好的,还望老先生多多包涵。” 魏行没有多说什么,似是谅解了他的僭越,继续为他们解惑: “昨晚,我见二位态度诚恳,且心思纯良,便向‘神使’请示,为二位请求一份恩赐。” “但‘神使’并未给予恩赐,而是给予了我一份进城许可,包含两位的身份检验。” “神使没有明说,但这份许可已经表达了‘神使’的指示:” “允许二位进入‘圣城’朝拜。” …… “圣城朝拜……”在暂住屋内,秦和瑟瘫在床上,望着黢黑泛黄的天花板:“本来以为会是直接给恩赐,或者与神使对话什么的,没想到是直奔老巢啊。” 除了这些信息,魏行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给了他们一天的考虑时间,是否跟他们走。 第251章 选择权在自己身上,但如果不跟他们走,感觉也会被架着走。 很明显,村子里每个人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对二人的眼神炙热而贪婪,如同荒原的秃鹫,等待分食将死的猎物。 “以为我们是普通人类,所以没多少警惕吧。”奥罗巴斯从行囊拿出库存的糖,拨开糖纸精准投喂到秦和瑟的嘴唇:“银白古树可与地脉相连,有着份能力也不算奇怪。” “所以……找我们进城,有没有可能是看上我们身上的古树气息了?” 用小麦做的饴糖满是麦芽的香气,还有特意添加的牛奶香,没吃早点的空虚被填补一丝。 还在发呆的秦和瑟含住奥罗巴斯指尖的糖块,距离应该控制的很好,但对方的手指还是从嘴唇蹭过,带走一片晶莹。 秦和瑟陡然一滞,马上拿起自己的衣领,帮奥罗巴斯把那片晶莹擦掉,一边露出“对不起”的玩笑表情,将这件事揭过。 “如果神使直接对接的他们的魔神,可能就没这么简单了。” 奥罗巴斯冷静地回答,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转身出了房门,在秦和瑟看不见的地方,细细揉搓着指尖。 好软…… 虽然这件事是意外,但却让他忍不住内心的幻想,想把手指探进刚才的柔软里,压住其中跳动的舌尖…… 应该是被那本书影响了吧,这明明是之前的他从未做过的事情,现在却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一切历历在目。 将余韵尽快驱散,奥罗巴斯定定神,拿出新鲜的螃蟹。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两人一大早就出了门,给魏行一个接近的机会,试探结束,两人便回到住所,准备今天的早午饭。 今天是奥罗巴斯负责做饭,院子里的土灶搭在简易的小棚里,早上顺便逮了不少螃蟹,正好用蟹黄炒点鲜蟹油吃。 “说不定是发现了我们的身份,想要引进主城一网打尽。”秦和瑟跟了出来,手里拿的是自制的姜干与葱干,给螃蟹去腥:“可魔神死亡会爆发极强的力量,难道不会将主城变成废墟吗?这个魔神这么莽撞?” “或者……祂不在乎自己的子民,只为了铲除魔神,成为尘世七执政?” “不排除这个可能。”奥罗巴斯将螃蟹对半切成四块,露出里面满满的蟹黄:“其实我觉得可能性最大的,还是这个魔神根本没有察觉到我们的真实存在。” “确实,古树可是和我承诺过,除了‘上面’的存在,就是魔神也很难察觉到端倪。” “更何况前来的只是一个可能是神识的‘小角色’呢?” 新鲜的螃蟹即使被大卸八块,也依旧顽强地颤动着最后的挣扎,热油入锅,炒出香味,加水逼油,很快橙黄鲜亮的蟹油便崭新出锅。 剩下的蟹肉不要丢,加点盐和胡椒,就是美味的螃蟹干,当小零食最合适不过。 主食是村民送的面条,用蟹油拌着吃,真香。 人不怎么样,食物倒是不错。 “话说……万怡‘千辛万苦’从我们这里套出来的信息其实根本就没有用上啊。”秦和瑟嗦着面条,挑出一块生姜,正准备随手丢进自备的厨余垃圾袋里。 “应该是对万怡的试探吧,试探她有没有做这件事,情报无关紧要。”奥罗巴斯果断夹住,直接送进嘴里:“如果我们需要恩赐,不管他们怎么对我们,我们都会跟着。” “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秦和瑟看着没吃掉的生姜,目瞪口呆,根本没有注意奥罗巴斯在讲什么;然后鬼使神差地,又夹了一块生姜,奥罗巴斯也是故技重施,夹了吃进了肚。 “你喜欢吃生姜?”秦和瑟明明记得奥罗巴斯是不吃生姜的。 “只是觉得这样做的生姜好吃而已。”奥罗巴斯不会告诉他,据书里所说,爱人是有负责分担对方剩余食物的义务。 虽然不是很理解,但应该是这样吧? 磨蹭到了晚上,奥罗巴斯带着两人都同意前往的消息,找到了魏行。 魏行还是那副神秘莫测地模样,只是“隐晦”地提醒他们带好自己的物品,一天后的晚上,在村口随他们出发。 还有一天,两人把该去的地方去了,检查好自己的行囊,在午夜十分,见到了同样等待在村口的魏行一家。 “之后的路程,紧跟着我就好。”魏行点了点拐杖,环视面前的四人,又望了一眼吴青的家,严肃道:“之后的路,莫问,我自会带路,不要发出声音。” “等一下。”魏大壮似乎是被魏行的眼神提醒道,问了一句:“不带上吴青阿姨吗?” “她不跟我们走。”魏行摇了摇头:“她不懂我的苦心,就让她守着空房子过吧。” 秦和瑟想起,吴青就是他们刚来村子时,想将他们赶走的独臂老人。 魏大壮似是预料到了结果,只是走一个形式问一下,随后背上魏家的行囊,跃跃欲试。 万怡缩在魏大壮的后面,努力缩小自己,不让秦和瑟二人看见她。 奇怪的队伍就这么出发了,没有其他人的注视,只是五个人的同行。 秦和瑟从来到村口就觉得奇怪,照理来说应该有不少人会来围观;可周围除了他们五人,没有任何人的动静。 奇怪…… 奥罗巴斯明显也感觉到了,和他对视一眼,便跟上了三人的脚步。 第252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五人在黑暗中前行, 明月被厚重的云遮盖,没有一丝光亮。 魏行在前面引路,撑着拐杖, 所有人都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环境模糊不清, 唯一嫩看清的, 只有魏行手中的悠悠红光。 四人记得魏行的叮嘱, 全都紧闭双唇, 没有对这个红光发出疑问。 魏大壮本来处于一种十分兴奋的状态,可随着魏行的严肃, 大家的沉默和漆黑如墨的四周, 冰冷的恐惧如骤然刺痛的静电,一下子将兴奋驱散殆尽。 我在哪?为什么周围一点都看不清? 他悄悄往后窥了一眼, 后面确实跟着三个人,黄白的衣服在黑暗中格外亮眼, 却照不亮他们的脸。 他们的脸如同旋涡,将所有色彩吞噬,只留下空洞的白,不似活人。 我后面是谁?还是他们三个吗? 大脑止不住胡思乱想, 手死死地攥着肩上的行囊;他不敢询问任何人, 只能任由幻象在大脑发酵。 头僵硬地摆在脖子上, 思维被恐惧凝固;他无法抑制大脑对身后黑暗的遐想, 脖颈像是冰冷的呼吸从四面八方呼来, 近在咫尺。 忽然, 如同细尖的长爪脖颈后不规则地触碰,寒意直冲天灵, 即使转瞬即逝,心却再也无法回归正常的跳动。 他还是不敢出声。 脚步机械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终于出现在山峦之后,露出微亮的光。 他再次向后窥了一眼,不是什么没有面庞的妖魔鬼怪,也不是摄人心魄的魑魅魍魉,后面还是那三个熟悉的身影,没有任何变化。 魏大壮第一次觉得,阳光真好。 大脑还未从惊吓的余韵中缓过神来,前面的魏行突然停下了脚步,魏大壮差点没有注意到,一个急刹停在了咫尺。 这时,他才注意到,面前不再是某种宽阔的大道或者小路而是一扇深灰色的城门。 “我们到了。” 魏行点了点拐杖,将所有人的注意吸引到他的身上:“面前我们看到的,就是圣城的大门。” “现在还未到朝拜的时间,可以休息一下。” 魏行看出了魏大壮精神恍惚,用拐杖敲了一下小腿,示意他和自己坐一起。 万怡也是同样精神萎靡,下意识想跟魏大壮一起走,却被魏行的眼神呵退。 三人像是把秦和瑟二人遗忘一样,没有人在意;两人瞧了一眼对方,彼此心知肚明。 所谓“引路”,其实就是利用幻象欺骗大脑,让他们认为是自己在行走而已。 在他们的意识里,可能就走了半个小时,但观看了全程二人知道,这整个夜晚,他们的腿如同被栓上丝线,一步一步,往着未知的方向赶路,不知疲倦。 可能是因为上肢没有支撑,这一幕倒是不怎么恐怖,就像以前店门口乱舞的充气棍人,反而莫名滑稽。 魏大壮的后脑勺还被一片树枝挂到,差点因为惊吓清醒过来,最后还是睡的死死的,歪七扭八地赶路。 这应该是为了防止有心人记路逃跑吧,混淆时间也是为此目的。 如此大费周章,更加好奇这位神明是要干什么了。 “秦。”奥罗巴斯的声音在脑中出现:“城墙上有人在观察我们。” 秦和瑟没有抬头,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高处的视线,感知悄然延伸,触及到城墙上视线的主人。 有两个人,一位身着黑袍,似乎还被神明“赐福”过的普通人,至少从体质上看确实是普通人;而另一个,却让秦和瑟感到奇怪。 “哎,小龙同志,你注意到了吗?”从之前的美梦之后,秦和瑟对奥罗巴斯的称呼逐渐多样化:“那个有绿色纹身的……男孩?感觉有点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纹身”是什么,但奥罗巴斯的感知依旧精准聚焦到那个人的身上。 确实是此人特别,蓬乱的头发随意的披散,隐藏在后的金色眼眸满是疲惫,还有他身上怎么都无法掩饰想血腥味与肃杀的气息,奥罗巴斯可以断定,对方刚从战场归来。 除了他过于显眼的身高与外貌,另一个显眼的原因,便是其他人对他的态度。 一种让两人都不舒服的态度。 “金鹏,今天来的这两个人资质真不错啊。”黑衣人明显要比男孩要高一级,搂过男孩的肩,向下随手一指:“没想到这些人居然真的带了好苗子过来,要不是怕有假,本来都不打算让他们来。” “正好,这次战事大捷,神明肯定要好好嘉奖你,这两个怎么样?”黑衣人的声音里满是暗示:“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神明一定不会吝啬嘉奖的。” “……”男孩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拍开对方的手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切,不就是立功了吗?拽什么拽?”男孩还未走远,黑衣男便朗声念道:“别忘了你的身份,夜叉。” 男孩还是没有说话,一个人走进塔楼中,不知去向。 人一走,城墙上的氛围顿时活络了起来;他们无不“倾诉”着自己的强大与夜叉的卑劣,仿佛对方有十恶不赦之罪,做什么都是罪过。 害怕着,却又利用着对方。 秦和瑟不想评价什么,现在他只是一个“待宰的羔羊”,并不知道对方的恩怨的来龙去脉,也不知夜叉一族为何被人唾弃。 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 第253章 逐渐的,太阳升过连绵的山峦,将城墙彻底照亮,深嵌在内的大门也不再隐藏在黑暗中,亮出其深红的身体。 魏大壮还未从大门的震撼中缓过神来,一低头,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悄无声息。 面前的人全身都裹在一件纯黑的斗篷中,听不见呼吸,也看不到胸膛的起伏,只是无声地站在那里,向他伸出手。 “给我吧。”低沉沙哑的男声从斗篷中传出,昨晚的恐惧再次上涌,魏大壮呆愣在原地,不敢动作。 在魏大壮愣神的瞬间,魏行迈出不似年迈的步伐,一个健步上前,将刚刚交给魏大壮的牌子掏出,交到了黑衣人手里。 魏行将令牌交给魏大壮,本意是希望魏大壮能在神使面前混一个脸熟,等以后进城也算是有了底气,万一出了问题,可能需要神使帮扶。 毕竟圣城大家谁也没有进去过,里面到底怎么样,一切都是未知数。 即使被魏行千叮咛万嘱咐,魏大壮还是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只能让魏行这个老爷子收尾。 黑衣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意外,将令牌简单看过,令牌便化为两条漆黑的锁链,瞬间锁在了秦和瑟二人的脖颈上。 这个锁链存在着某种禁令,妄图将秦和瑟的“欺骗”封禁;但秦和瑟什么风浪没见过,直接一个“欺骗”覆在锁链上,“秦和瑟”就被绑住了。 锁链同样包含着幻象,这样连演都不用演,意识钻进意识之海,把身体交给锁链,像看戏一样看着身体走进了黑暗中的小门。 奥罗巴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锁链挂在脖子上,意识是清醒的;见秦和瑟起步离开,他也紧随其后,消失在大门前。 “那个……神使大人……”魏行撑着拐杖,将腰弯成90度:“材料我们带来了,您看……” “我知道。”神使甩甩手,不难烦地说道:“等会城门开自己进去就行。” “这是你的通行证。”令牌再次出现,却没有了之前的红宝石,入手也没有之前诡异的冰凉,如同变成了一块普通的木头。 “到时候给守卫看一眼就行,懂了吗?” “懂了,神使大人。”魏行攥着手中的令牌如获至宝,压着魏大壮再次深深一弯:“谢神使大人!” “只是!神使大人!”见神使即将离开,魏行立刻跪了下来,高声又卑微的问道:“这个令牌可以让我们三人进入圣城吗?” “不是你们,只有你。”神使语气不耐,但似乎心情很好,愿意与魏行多说两句:“一个令牌一个人,这是规矩。” “可是……”魏行攥紧拳头,话锋一转,抓住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万怡,问道:“那再加一个她,可以通融一下吗?” 万怡被突然的转折吓丢了神魄,喊叫还未出喉咙,就被魏大壮紧紧捂住了嘴。 “她?”神使看着被吓破胆的万怡,也不嫌弃,捏了一点如雨点的泪水,似乎很感兴趣:“虽然和那两个人比起来千差万别,但也算另一种‘完美’了。” “看在这三个人的质量都挺不错的份上,算你四个人吧。”可能是神使心情好的缘故,他接受了这个提议,又拿出一个令牌扔给魏大壮。 锁链锁上万怡,恐惧的双眼顿时空洞,呆愣的走进黑暗中,消失在魏家二人的视线中。 “行了,我还有事,不和你们掺和了。”神使再次甩甩手,踏入黑暗中,悄无声息。 阳光照进大门,最后一点黑暗被照亮,大门旁并无小门,也没有任何可让人通过的道路,只有无机质的灰堆砌,构成冰冷的城墙。 寒冷侵蚀着二人,他们也没有顾及秦和瑟没有留下的行囊,城门一开,便迫不及待地出示了令牌,钻进了门后的繁华。 兴奋也好,恐惧也好,他们将在美好的圣城,开启新的生活。 无论新的生活好与坏,他们都无法回头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黑暗并未持续多久, 恍惚间,黑暗消去,豁然开朗。 秦和瑟望着眼前的环境, 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潮湿昏暗的监牢地狱, 也不是拉人堕落的纸醉金迷, 只是一个干净整洁的花园, 和一个等候在此的白衣人。 “您好, 远道而来的客人。”白衣之下,是一位容貌清秀的女子:“我是如歌, 是二位的临时向导。” 她向秦和瑟二人行过礼, 挥手解开了锁链;禁锢感消失,奥罗巴斯闪身向前, 将身前的秦和瑟护在后面。 “我们没有恶意。”如歌轻声叹气,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武器。 “没有恶意?”奥罗巴斯表现出了十分的不信和九十分的戒备:“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平白无故把我们绑到这里, 为什么?” “这里是录授所,是为圣城居民录授身份的地方。”如歌似是早已司空见惯,无奈地说道:“先让我对二位表示歉意,是我们的失职, 还望见谅。” “其实……二位的到来, 与我们国家的一项奖惩制度有关。”如歌毫不避讳, 将一切和盘托出: “为了让所有人都有进入圣城的机会, 神明颁布了一条法令:” “心底纯良且自愿奉献者, 可获得前往圣城, 参与考核,获得录授。” “录授, 是神明为身怀技巧与仁德的人授予奖励与权利,同时也将获得久居圣城的资格。” 第254章 “一开始, 这项法令规矩的运行着,并无缺漏。” “只是从某一天起,录授所来了和你们一样,德行兼备,却不明情况的外乡人。” “这项法令有一个补充条款,录授者的亲眷同样会获得久居圣城的资格,而有人钻了这个漏洞,以录授者亲眷的身份进入圣城。” “外乡人为获得神明准许的愿望,与平民做交易,让平民以‘亲眷’身份进住圣城。”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稳准不陪的差事,当时的审查使并没有察觉端倪,将对方放了进来。” “之后,录授就变了味道,造成了现在的情况。”如歌再次鞠躬,对二人表达歉意:“再次向您二位表达歉意,带二位来此的人可能并未将实情告知,审查使没有核实准确,是我们的失职。” “我不关心你们的政策,我只问,进入这里的代价是什么?” 奥罗巴斯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对方不敢告诉他们,而是直接用“神明恩赐”哄骗过来,必然是有需要付出的事,并且是很多外乡人无法承受的。 如歌沉默片刻,抬起头,正色道:“接受录授者,将誓死追随殿下,且久居圣城,绝无二心。” “否则,处以极刑,并收回恩赐。” …… 如歌没有苛待二人,先是带他们简单参观了录授所,同时安排了两间独立的居所,虽然不算豪华,也算得上精致。 关于行动方面,不管是否接受录授,他们需要在录授所待上三天,三天后才能离开,进入圣城。 可关于如何离开圣城,如歌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用“全凭神明定夺”的话搪塞过去。 “也就是说,他们为了能获得更多想实现愿望的外乡人,故意隐瞒‘久居圣城’这件事?”秦和瑟摸了摸下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刚放下行李,奥罗巴斯便偷偷溜进了秦和瑟的房间,一起讨论圣城的反常。 也不算是偷偷,毕竟录授所也没有规定不能串门,可奥罗巴斯正门不走,非要翻窗这一点,就让秦和瑟忍不住联想那些翻窗幽会的小情侣。 不对!秦和瑟你怎么又幻想这种事?住脑啊! “我个人倾向如歌并没有说实话。”奥罗巴斯照例翻出储备的糖,剥开糖纸塞到秦和瑟嘴边:“只是不能出城这一点,我觉得不值得他们如此装神弄鬼。” 看着被递到嘴边的糖块,秦和瑟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吃,而是先谢了一声,再从奥罗巴斯指尖捏出糖,扔进嘴里。 奥罗巴斯见此举动,挑起眉头,到嘴边的疑问被咽下,当做无事发生。 “后一句我承认,但我觉得,如歌说的是实话,但……”秦和瑟将糖块咬碎,眼中是明晃晃的的“暗示”:“说一半的真话,对我们而言,与假话无异。” “咳咳……”奥罗巴斯轻咳两声,脸不由得红了起来:“抱歉。” “不是让你道歉,只是拿你举个例子,方便理解。”秦和瑟没好气地戳了大蛇的肩膀:“你动不动就道歉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好。”奥罗巴斯好脾气的应了,坐在柔软的坐几上:“以后肯定对你知无不言。”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秦和瑟没忍住给奥罗巴斯一个肘击,刚准备贴着坐,却在坐的一瞬间转了方向,与大蛇隔开距离:“咱们还是先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这份疏远不算明显,却如猫咪挠过心脏,留下一丝满是痒意的痛。 奥罗巴斯有些不明白,之前明明没有什么异常,可自从离开魏家村后,秦和瑟便开始有意疏远他。 为什么?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吗? 如果发现了,为什么不问我? 秦和瑟已经主动转移的话题,大蛇也不好多问,只是公事公办地“摆烂”道:“你决定就好。” “离开并不是难事,难的是以‘人类’的身份离开,并见到或者参与因果推演出的变故。”秦和瑟靠在靠背上,带着憋屈地叹气道:“来都来了,不看一眼真的白费我们一番功夫了。” “你还是打算以人类的身份?”话语中是疑问,大蛇的眼神则是明晰了然。 “你真的很执着……”话锋一转,奥罗巴斯想起秦和瑟之前的所做所为,补充道:“却又不算固执。” “活着才有机会玩,不能为了玩连命都不要了。”秦和瑟似乎是觉得无聊,玩起了他的发尾。 “这里毕竟是一个魔神的老家,我们对祂还一无所知,以人的身份行动不容易引起祂的注意。” “而且咱们只是来‘看电影’的,不是来‘演电影’,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还是不要闹出冲突好。” “还是静观其变?”大蛇抢答道。 “差不多,反正就先这么定了,要是被发现就立刻跑,小命要紧。”秦和瑟实在是不想在房间里闲着,即使在荒原里跑了一晚上,依旧神采奕奕地拽着奥罗巴斯的肩膀,让他陪他出门。 “走吧,出去透透气,吃点东西。” 录授所不大,接连的房屋将中心花园围住,与中间的凉亭构成“回”字,在房间里一开窗就能看见花园里的景色,还挺惬意。 秦和瑟有意表现出不难烦和愤怒的情绪,风风火火地在录授所乱窜;奥罗巴斯则表现出十分的冷静,不紧不慢地在秦和瑟后面跟着,看起来格外认真。 第255章 与其说是“闲逛”,不如说是对录授所的试探。 他们并没有找到如歌的住所,录授所结构很简单,只有一个大门、两排一样的住房、正对大门的录授厅和满是乌鸦雕像的花园。 花园里的乌鸦雕刻的栩栩如生,它们成群结队地落在葱绿的草地上,啄食着草地上的食物。 二人试过直接从大门走出去,但门外被迷雾环绕,在里面走不到一分钟就会绕回大门。 其实他们已经看到了出去的路,但对于凡人而言,这样的行为太过“逆天”了,傻子都知道这两人肯定有问题。 为了护住自己的马甲,二人乖乖回到大门,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愕与恐惧。 所有房屋都是能进的,二人在录授所里畅通无阻,即使直接开门进了还未工作的录授厅,都没有任何人来制止。 只是在奥罗巴斯想抚摸大厅里神明雕像的时候,如歌突然出现,制止了大蛇的亵渎行为。 顺便再找如歌要一下今天的午饭,如果能订餐当然最好。 等二人回到住所,午饭已经放在门口,并特意都放在秦和瑟傅房门前,托盘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若二位希望同住,可为二位更换房间——如歌。”秦和瑟抖着手中的纸条,撇了撇嘴:“这么明确地提醒我们,看来挺不耐烦啊。” 之前出门的时候,奥罗巴斯特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再出的门;奥罗巴斯动作很熟练,如果没有时刻监视他们,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告诉他们不要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秦和瑟随手将纸条飘进蜡烛火中,对于他们的威胁,表露出同样的不屑。 他们要是真的什么都知道,早就应该把魔神引过来,而不是让他们在录授所里睡大觉。 不过奥罗巴斯翻窗熟练这件事,让本就思维跳跃的秦和瑟不由得又想起了幽会那一档子事。 脑子求你别想了!住脑吧! “他们对于我们,本就存在的某种优越感,不难烦也正常。”奥罗巴斯端来秦和瑟点的辣肉酱拌饭,自己则吸溜着面条,笃定地说道:“就像我们出门这件事,他们并不担心我们会跑。” “因为‘我们’是不可能走出去的。”辣肉酱不算辣,但咸是真的咸,秦和瑟盯着奥罗巴斯的禽肉清汤面,眼中出现了渴望:“我们只是两个‘手无寸铁’的平凡旅人而已,关在笼子里就跑不掉了。” 奥罗巴斯注意到他的目光,刚想分给他一点,秦和瑟却转头拿了水壶,“咚咚咚”地喝里起来。 话到嘴边咽下,大蛇默默嗦面,什么都没有说,但气场不可避免的萎靡了起来。 这里不适合问话,奥罗巴斯。 等出去再说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由于这些神使的傲慢, 秦和瑟很快就发现一个凡人都能发现的漏洞。 就是关于大门,里面其实就是一个没有实体的迷宫,只要触碰到墙壁, 就会迷乱心志, 自己走回大门。 而这些工作人员上下班不受影响的原因, 就是他们有迷宫的地图。 这就好办了, 偷一个地图出来, 依靠录授所众人对大门的自信和傲慢,他们就能轻轻松松地走出大门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逃跑的时候, 也是为了合乎他们“凡人”的身份, 至少在录授所没有动静之前,他们打算按兵不动。 他们也想过翻窗, 但围墙上的窗口太小,外面也是和大门口一样的迷雾, 从窗口出没有意义,还容易被发现。 秦和瑟旁敲侧击问了如歌很多次,不接受录授会有什么后果,如歌还是那句“一切由神明定夺。” 我又不是你们神明的信徒, 为什么要祂来定夺? 秦和瑟心里回嘴, 表面还是维持着坚强又害怕的摸样迷惑如歌, 并趁着如歌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 寻找着对方放地图的位置。 可惜秦和瑟并没有找到。 看来被藏起来了。 奥罗巴斯也没有闲着, 时不时就借着自己出众的外表和一些心智不坚定的人交流, 套到不少关于他们神明的情报。 从其他人的谈话得知,他们的神明似乎刚经历一场胜仗, 正在筹备一场盛大的庆功宴,还说从刑狱里挑了不少“好吃的”, 准备庆功宴上享用。 什么食物需要在监狱里挑选? 还有工作人员的态度,虽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脸上和和气气,嘴里也强调着各种录授的好处,但这似乎只是一项任务,二人的选择并不是他们考虑的事情。 这些人的眼神和之前魏家村人的眼神一样,如同花园里那些准备进餐的乌鸦,□□而贪婪。 这很不对劲。 魏家村可以理解,他们需要前往圣城的资格,对他们露出贪婪的眼神自然不意外。 他们并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当诱饵足够甜美,猎物也会心甘情愿地落进陷阱。 那这些人是为了什么?我们的“价值”究竟是什么? 和平地度过两天后,秦和瑟如一只萨卡班甲鱼一样直挺挺地趴在床上,浑身上下写满了“我不理解”。 从万怡的话可以得知,魏家村早就开始了这种“献祭”——姑且算献祭吧,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如果这一切早已开始,为什么在他们前往圣城的时候,魏行要避开他人?不让村子里的人知道自己的动向? 第256章 还是说,我们不属于村子之前遇到的情况,是一个“例外”? 而作为“例外”的他们,让魏行一家有了进入圣城的可能? 那如果,我们不是“例外”,我们会遇到什么? “秦。”一声呼唤在脑海中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奥罗巴斯的声音:“我偷到地图了。” 因为存在的监视,这两天两人都没有去过对方的房间,一切讨论都是在脑海中进行。 这样的交流方便而隐蔽,虽然他们有“欺骗”可以保护,但万一遇到玛帕亲临,或者被玛帕感知到因果,都是得不偿失。 玛帕,梦之魔神,崇尚欲望与欢愉。 祂为生灵带来梦境的庇护,祂愿意满足任何人的欲望,祂承诺所有人,所有人都将获得永远的幸福。 这是奥罗巴斯这两天套出的情报。 想起魏家村面黄肌瘦的身体,录授所官员满嘴的肥油和同样满是贪婪的眼睛,秦和瑟不由得讪笑一声,只觉得讽刺。 祂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和原来承诺的路越走越远了吗?还是明知已经偏航,还是任由自己沉沦下去? “给我看一下地图。”秦和瑟问起,两幅画面出现在脑海,详实记录着秦和瑟需要的事物。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决定带上地图;不仅是大门迷阵的地图,还有整个圣城的地图。 这两个地图都是从如歌的枕头底下摸到的,如歌不会随身携带,尤其是要面对二人的时候,地图更是被死死压在枕头下面,不会露出一点。 至于秦和瑟怎么发现的,还要多谢如歌睡前检查的习惯。 如歌和他们一样睡在录授所的客房,似乎是为了照顾,或者说是监视他们,这两天如歌从未离开过录授所,随时随地待命。 “我记住了,你放回去吧。”秦和瑟闭上眼,回应道:“如歌应该快结束洗漱了,小心行动,快去快回。” “好。” 弱不可闻的风声从隔壁传来,秦和瑟迅速拿起笔,趁监视系统“离岗”,迅速完成了离开路线的简图,塞进了自己的长发里。 秦和瑟这一头让无数人羡慕的长发在后脑勺悄悄地打了一个卷,空间不大,但塞一个巴掌大的纸条绰绰有余。 每次早晨出房间都会有人检查,这个位置足够隐蔽,不会有人发现。 秦和瑟理了理头发,确认纸条不会掉后,便将塞进了枕头底下;奥罗巴斯很快归来,几乎同一时间,监视的视线再次上线,尽职尽责地“看着”他们。 万事具备,只差时间。 秦和瑟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翻身一转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睡意上涌。 当人类真累。 伴随着最后一丝思绪,秦和瑟沉入梦乡,游弋在一片虚无之中。 …… 阳光穿过围墙外厚厚的大雾,从窗户透了进来,隔墙而眠的二人同时起身,轻手轻脚地穿好自己的衣服。 监视的眼睛已经上线,但二人就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样,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奥罗巴斯先将物品收拾好,翻窗进秦和瑟的房间,小声问道:“我们真的要从大门走吗?大门真的能走出去吗?” “今天是最后一天,没有别的路了。”秦和瑟脸色凝重,勉强拉出一个笑容:“说不定我们就能碰运气碰上呢,不要这么悲观。” “还有一天,试探摸索一下,说不定就能找到规律离开了呢?” 监视的视线突然离开了,如同一个无声的嘲笑。 秦和瑟在心底默默翘起嘴角,看来自己的演技非常不错,把如歌骗到了。 之后顺着剧本,二人背起行囊,来到了大门前。 如歌已经等在这里,她没有阻止二人,只是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询问二人是否愿意接受录授。 答案当然是不愿意,如歌并不意外,问完就站在门旁,“欣赏”二人的挣扎。 手握剧本的二人先是假模假样地来了几次回归,但每次都卡点卡的正正好,在如歌即将失去耐心寻找他们的时候回来,逐步延长对方的忍耐时间。 反复几次后,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很多来工作的录授所员工知道了这件事,也和如歌一起凑热闹,还在二人回来时给他们加油鼓劲。 他们不相信二人能突破神明设下的封锁,只当这是两个表演的小丑,为他们带来乐趣。 秦和瑟脸色苍白,奥罗巴斯也低着头,恍然羞愧一般避开人们的视线。 时机成熟了。 跑! 二人再次进入迷雾,随着众人的视线消失,秦和瑟拿出地图。顺着路线摸索着,不出一刻,迷雾便在眼前散开。 面前是蜿蜒但修缮精美的山路,身后是被重重迷雾包裹的录授所,大门门楣显露在迷雾之上,仿佛近在咫尺。 录授所位于一处半山腰上,往上是宏伟的宫殿,往下是人间烟火,似乎还能听到街道里的喧闹。 监视的视线在他们进入迷雾后就消失了,没有人追来,一切过于顺利。 他们出来了。 “就这么出来了?”秦和瑟捏了捏耳垂,总感觉哪里不对:“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有,东西都带着,没有遗漏。”大蛇拉过秦和瑟的手臂,提醒道:“这里离玛帕太近不安全,先离……” 第257章 话音在此突然中断,强烈的颤栗冲入脊背,本能驱使着秦和瑟反手抓住大蛇,迅速奔向山脚。 “秦?怎么了?” 不对!怎么想都不对! 如果只是单纯的迷雾迷宫,如此简单的解密多试几次就有可能出去,为什么他们如此有恃无恐? 除非这里面存在着后手。 而且这个后手……八成和玛帕直接相关。 在看见面前的宫殿后,秦和瑟长呼一口气,望着逐渐围过来的士兵,心中默念:“失算了。” 此情此景,奥罗巴斯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自己中招了,将秦和瑟护在身后,紧盯着出现在金色阶梯之上的女子。 紫金长裙地曳,步摇上宝石璀璨,玛帕缓步走下台阶,眼中笑意深不见底。 “真是聪明的孩子。”玛帕嬉笑着,从护卫中走出,直面二人满是不解与愤怒的眼神:“你们是迷雾构成之后,唯二离开这里的人。” “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录授呢?”玛帕略过奥罗巴斯,满是金甲的手指拂过秦和瑟的脸庞:“聪明而干净的孩子,你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座幸福之城?” “你的眼中什么都没有。”玛帕轻声一叹,转头望向奥罗巴斯,兴致缺缺:“他倒是欲望极深,是个好苗子。” “难道……你是为他而来?” 这句话不知对谁而讲,玛帕扬起玩味的笑容,两手搭在二人肩膀,在耳边轻声说道:“睡吧。” 戒备的身体软下,二人被守卫拖进宫殿,玛帕嘴里哼着不成规律却柔软的靡靡之音,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第一百四十章 黑暗之中, 奥罗巴斯睁开眼睛,脑后传来柔软的触感,还有柔软的草木香在鼻尖萦绕, 气息的主人近在咫尺。 “醒了?”耳边响起窸窣声, 秦和瑟探过头来, 与奥罗巴斯对上眼神:“抱歉, 是我考虑不周了。” “你太入戏而已, 并不是你的错。”大蛇直起身,发现自己脑后的柔软是秦和瑟叠起的外袍。 没有外袍撑起的秦和瑟身形比以往略显单薄, 洁白的里衣里蹭上不少灰尘, 脸颊上一条漆黑的横纹格外刺目。 “怪我太依赖因果才对。”秦和瑟注意到大蛇视线的集中点,擦了擦脸上的黑:“因果没有做出预警, 我就以为万事大吉,现在想想, 我才是那个傲慢的人。” “他们有恃无恐,不是因为傲慢,而是神明在为他们保驾护航。”见本就染成灰色的袖口变成了黑色渐变,秦和瑟放弃挣扎:“我们一出迷雾, 玛帕就注意到我们, 同时设下幻境防止我们逃跑, 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现在我们应该是被关到监狱里面了。”秦和瑟指了指墙上小的可怜的铁窗, 言语还算轻松:“不过这里还挺干净, 没有什么恶心的东西, 处境不算太糟。” 奥罗巴斯将视线从秦和瑟身上移开,站起身, 摸了摸面前的铁栅栏。 只是普通的实心铁杆,很容易就能掰弯, 大蛇刚想上手试试,就发现自己使不上劲。 “监狱有禁制,我们的能力暂时封印了,用起来比较麻烦。”秦和瑟拍了拍裤脚上的灰,把奥罗巴斯拉下:“我已经探过,外面防守严密,普通人不是很好办,但我们没什么问题。” “所以,我打算重启旧计划,我们分开行动。” 奥罗巴斯刚要出声反对,便被秦和瑟抬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制止:“先别急着反对,听我说完。” “我有能力暂时解开你身上的禁制,你需要直接突围到城外,去城北城墙外,可以看到一堆灰烬从一个管子里倒出,去取一罐,交给魏家村的吴青。” “等一下,先不提后面的计划,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去?你呢?”抓住捂住自己的手腕,奥罗巴斯眉头拧成麻花,满脸写着“你在开玩笑?”:“这个禁制解开并不是困难事,为何要如此复杂?” “这个禁制我只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暂时解开一人,现在玛帕的军队刚刚回城,正是情况最复杂的时候,鲁莽突进会打草惊蛇。” 秦和瑟解释着,手腕被越攥越紧,血色随着痛感蔓延到整个手臂,在黑暗中分外刺眼。 “不用担心我,在昏迷之前,我已经用因果推演过,我的逃离机会就在今晚,并不困难。”秦和瑟表情维持着轻松的状态,没有在意已经出现紫色的手臂,安抚道:“午夜一点,我们在城门外的山上集合,行吗?” “不行。”奥罗巴斯斩钉截铁:“我不是傻子,秦和瑟。” “我不管你支开我,是为了防止我被卷进危险里,还是另有目的,我都不会离开。” “不是为了支开你,真的。”秦和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因果推演出许多事情,今晚魏家村和这里都将发生一件大事,这是我们能彻底离开的关键。” “我们是能暴力突围,但因果已经留下,不把它解决我们随时可能被这件事影响未来。”见大蛇情绪稍微冷静一点,秦和瑟悄悄收回自己的手腕,捏了捏已经青紫的皮肤:“为了将因果彻底了断,我需要借用一下今晚这两件大事。” “什么大事?” “今晚有对将士的恩赏宴,会有人借此闹事,我需要在这场宴会上‘死亡’,逃过未来的因果。” “既然你需要,为什么我不需要?”奥罗巴斯死死地盯着秦和瑟的眼睛,语气冰冷而危险:“既然只有了结因果才能安生,为什么不带上我?” 第258章 “因为你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因果的限制并不包括你。”秦和瑟直视着竖起的蛇瞳,无奈但肯定地说道:“和我不一样,我还得去别的世界。” “有一些因果,在了结之前我是无法离开的。” 这句话并不全对,却也算是个理由;面对玛帕是秦和瑟需要获得一个不算重要但又“重要”的机会,但对于奥罗巴斯来说是不必要的危险。 还是先把他弄出去再说。 四目相对,奥罗巴斯见他态度坚决,视线下移,望了一眼被藏在衣服后面的手腕,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不是什么大事,放心。”秦和瑟故意转移话语的主体,向奥罗巴斯保证:“今晚都是不会危及到身家性命的事,我有分寸。” 在秦和瑟“孜孜不倦”的劝说下,奥罗巴斯的态度总算是有所松动,愿意先行离开。 “我可以走,但我需要像之前那样,在你身上留下徽记。”大蛇脸色严肃认真,血红的蛇瞳微缩,情绪深不见底:“我需要随时能感受你的状态,好及时赶回。” “没问题,小意思。”秦和瑟见大蛇终于同意,心中悄悄松一口气:“需要我帮你松一下禁制吗?还是……” 话音未落,奥罗巴斯突然向前一步,搂住秦和瑟的后脑,将其一把摁在墙上。 秦和瑟被这过于强硬的行为弄蒙了神,下意识挣扎,却被抬起的腿顶住身体,脚尖悬空。 “等一下!?这是要干什么?”秦和瑟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在挣扎间,只看到低下的头,和一闪而过的血红瞳孔。 ! 被刺穿的痛出现在脖颈,柔软的唇紧贴皮肤,锋利的长牙刺入皮肤之下,鲜血顺着牙槽涌出,带出滚烫的热染红整个身体,空白的大脑瞬间红温,cpu彻底罢工。 他他他他在干什么啊!!! 血腥混合着草木香充斥口腔,嗜血与欲的渴望冲上眼眸,黑暗中蛇瞳闭上,环绕的手臂如同长蛇绞杀猎物,品味着怀中人的颤栗。 无论是深入险境,还是将自己排除在外,亦或是离开这个世界,秦和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细小的针,穿透大蛇满是渴望的心脏,流淌出黑色的,不可言说的情绪。 他好想亲手打造一个笼子,把这满脑子大陆与星空的小鹿锁在里面,让他再也无法乱跑,只能留在他身边,眼中只有自己。 可这只是银蛇不切实际的幻想;小鹿是高天之上的神,他在意所有人,祂不在意所有人,祂准许着蛇的僭越,即使蛇已经咬上了小鹿的脖颈。 怀中的秦和瑟很快就不再颤栗,他似乎明白了大蛇在做什么,只是静静等待着徽记的生成。 银白的徽记再次缠绕在秦和瑟的锁骨,如红宝石般璀璨的蛇瞳隐藏在衣领之下,在外无人能看见。 “下次能不能给我提个醒,很吓人诶。”秦和瑟语气轻松,捏了一撮奥罗巴斯的头发,手指无意识把玩起来:“要不是有禁制,你现在可能已经是痴呆儿了。” 奥罗巴斯轻轻嗯了一声,当做回应,刺穿皮肤的长牙收回,再次睁眼时,眼中只是平静。 “午夜零点,我们在城外山顶集合。”奥罗巴斯舔走嘴唇上残余的血,宛如饕足的吸血鬼,神色却满是冷静:“开始吧,我们速战速决。” 禁制被“欺骗”,恢复了些许能力的奥罗巴斯看着面前伸着脖子期待被砍的秦和瑟,刺眼的四个血点映入眼中。 大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脖子就是一记手刀,秦和瑟眼睛一闭,软在奥罗巴斯的怀里。 借着能力恢复,奥罗巴斯治疗了手腕的青紫,而脖颈的红点则被有意避开,留下一丝不起眼的伤痕。 伤痕很快就能愈合,但这份标记却成为一个小小的暗示,极大的满足了奥罗巴斯漆黑的欲望。 提瓦特很大,还有时间。 奥罗巴斯将秦和瑟轻轻放在石板地上,伪造出争执的场景,随后掰开铁杆,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监狱。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晚, 明月高悬,夜珀石散发着柔和的光,宫殿金碧辉煌, 食物的肉香与酒香溢满殿堂。 这里是功臣们没有限制的欢宴, 任何欲望都被神明满足, 整个大厅群魔乱舞, 混乱异常。 玛帕散漫地斜靠在王座上, 指尖托起酒碗,明月的倒影映在酒上, 仿佛月光被捕捉进酒中, 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她将酒一饮而尽。 这场欢宴少了一个人,她的得力干将金鹏以身体抱恙为由, 拒绝了这次恩赐,躲在宅邸闭门不出。 她还挺喜欢这个孩子的。 玛帕撇了撇嘴, 见时间差不多,示意王座下的仆从,仆从心领神会,潜入角落的黑暗之中。 她站起身来, 哈欠从喉咙中呼出, 对着台下迷乱的众人, 打出响亮的响指。 刚刚还在酒池肉林的众人瞬间清醒, 他们立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如羊群归巢一般眨眼间就整齐地坐回了回去。 “各位, 宴会还未结束,真正的赏赐才刚刚开始。”玛帕绽放着明媚的笑容, 拍了拍手,刚才消失的仆从再次出现在大门, 他们身后是一群满身肥肉的人,箍着不合身的囚服,低着头浑浑噩噩地走到所有人面前。 而在这群不修边幅的队伍里,有一个例外。 队伍的中心,精美的轿辇如跳动的火焰,其上鲜红的绸缎束缚包裹着一个容貌昳丽的女子,柔美的长纱之下,她安静的睡着,如同被献给神明的新娘。 第259章 将士不敢多看,一并转移目光,只瞥见半透的红纱略过。 队伍走到众人之前,身着囚服的人跪在地上,对着玛帕跪拜;而轿辇继续行走一直走到王座之下,轿夫弯着腰,从始至终未抬头看过一眼。 如果奥罗巴斯在这里,他便会见到在囚服队伍里,一位他还算熟悉的人——万怡。 万怡身体被养的极好,略带枯黄的脸色红润,原本柔美的身体丰韵起来,眼神却是空洞,似灵魂被榨取,抽干,只余下一个美丽的皮囊。 轿夫后退离开,殿堂落针可闻;玛帕轻哼着歌谣,蹦跳着走下台阶,每一步都满是欢快。 玛帕随手一挥,跪在地上的囚犯顿时扭曲了起来,四肢呈现不合常理的弯折翻转,头却死死的粘在地上,未动分毫。 渐渐地,他们慢下了动作,在同一时间,如同无形的提线断裂,人杂乱地铺在地上,没有鲜血与污秽,他们就这么失去了生机。 仆从们熟练地上前抬起身体,在每个人的头脑下,一颗光怪陆离的璀璨“宝石”突兀生长在地板上,如同各种梦境的集合,耀眼而诡异。 “这些可怜的孩子啊……”玛帕言语哀痛诚恳,眼神依然明亮:“任何罪孽都需要偿还,你们从罪孽中获得欢愉,自然也要用欢愉来还。” “尽情挑选吧,孩子们。”宝石翻滚成堆,玛帕摊开手,示意着众人:“这是属于你们的‘欢愉’。” 人群蜂拥而上,宝石山顿时少了一半;宝石里荡漾的美梦如此诱人,却没有一个人拿多,也没有人互相争抢,无声上前,无声回位,整个过程迅速而安静。 大家都知道玛帕为什么要把囚犯带到宴会上,杀鸡儆猴的行为,她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至于剩下的宝石,将被均等分割,作为“恩赐”下发到圣城之外。 纤细的玉足从长阶上落下,玛帕踩着不成规律的舞步,来到喜庆的轿辇前,掀开红纱。 红纱之下不是什么女子,而是脆弱的,被描绘上鲜红笔触的秦和瑟。 “别睡啦,小朋友。”玛帕俯身,在秦和瑟耳边轻笑。 “装睡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哦~” …… 早些时候,傍晚的红云游荡在山峰之外,劳作了一下午的村民扛着锄头,满是哈欠悠闲地回了家。 此时正是农忙时,各家各户早在傍晚就准备好了家中最干净整洁的床铺,摆好代表祭品的水果蔬菜,一家人整整齐齐躺上床,进入梦乡。 魏家村逐渐回归平静,悄无声息;阴影里,奥罗巴斯望着还亮着蜡烛的吴青家,眉头从未放下。 他知道所谓的大事只是一个幌子,秦和瑟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支开他,让他不再深入风暴。 他也知道,现在的秦和瑟比起失去魔神之位的自己更加强大,自己即使留在那里,面对玛帕的时候也极大可能拖后腿。 现在的他仿佛裂成两半,一半理智在不停地分析着离开圣城的正确性,另一半则承载着焦躁的心脏,不断地重复着一句: 我应该留在他身边。 天彻底暗下,如宝石般璀璨的银河簇拥着圆月,银光为村中诡异的画作镀上一层圣洁的色彩。 随着最后一户人家入睡,奥罗巴斯遵守着秦和瑟的指示,无声翻进吴青的家。 还未进门,奥罗巴斯便探到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味,混合着腐败的味道,皱起的眉头再次拧紧,如冻原上连绵的群山,一排接着一排。 打开门,吴青蜷在床上,薄毯下身躯骨瘦嶙峋,本就断臂的她又失去了一个左眼,身上也满是伤痕。 这些伤口没有任何医疗处理,已经腐烂流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奥罗巴斯也没想到,仅仅三天时间,吴青就变成了这样;出于秦和瑟所说的“人道主义”,实在看不下去的他出手治愈了她的伤口,但并没有治好她的眼睛。 浑浊的右眼总算是回归部分清明,她盯着奥罗巴斯的脸,喃喃道:“你是……神明派来接我的吗?” “不是。”血红的蛇瞳如刀痕凌冽,奥罗巴斯拿出一个陶罐,塞到吴青手中:“只是有人托我将这个物品从圣城带回交给你。” “圣城?!”这两个字一出现,吴青就像是被打了鸡血,扭曲着僵硬的身体爬到奥罗巴斯身边,小心翼翼地接过罐子。 她没有打开,而是抱着罐子,如同怀抱着幼小的孩童,轻声细语地呢喃:“囡囡乖……囡囡有没有想妈妈啊……妈妈可想你了……” 奥罗巴斯沉默着,从看到这些燃烧“不充分”的粉末时,他就明白这些到底是什么。 所以,魏家村所谓的大事,就是安慰一个老人吗? 吴青抱着陶罐,终于将目光转移到奥罗巴斯身上,浑浊与呆滞消失地一干二净,只留下深不见底的黑。 “您需要什么?”吴青沙哑地问道:“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会去做。就算是要我的命也没问题。” “我不需要你的命。”奥罗巴斯摇头:“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为我解答。” 这也是秦和瑟交代的一环,说有些问题因果没来得及知晓答案,希望他来顺路了解情况。 这只是一个让他离开的理由之一,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甚至他完全可以直接离开,等二人摆脱困境,再来这里了解。 第260章 但奥罗巴斯还是照做了。 “我一定知无不言。”吴青轻柔又严密地抱着罐子,等待着奥罗巴斯的问话。 奥罗巴斯在心底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这是秦和瑟的原话,大蛇原封不动地问了出来。 吴青微微一愣,下意识安抚起怀中的陶罐,敛下眼眸:“这件事……和是十二年前,我女儿的……离开有关。” “其实,我是魏行的儿子,魏硕明的遗孀,也就是魏容儿的妈妈,魏大壮的后妈。” 拧起的眉头忍不住挑了起来;这件事的发展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很惊讶对吧?你肯定在想,魏大壮是魏行的儿子,他的儿媳妇怎么会是他的后妈?”吴青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愤怒与讽刺:“那是为了保护他的宝贝孙子!只要能保住血脉,就算是亲生孙女,也是可以随意抛弃的存在!”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将积压多年的苦痛全部倾诉: “我记得很清楚,是一个晚上,我们已经入睡,魏大壮突然摇醒我,说为我准备一个礼物。” “我和万怡一样,也是逃难到此,被魏家迷了药,怀上了孕。” “不过万怡的情况好像要更复杂一些,那时我已经和他们决裂,不知道具体细节。” “手段卑劣,但硕明待我还算真诚,于是我就此成为了他的第二个媳妇,生下了囡囡。” “和硕明不同,魏大壮过于顽劣,两个魏家人也宠着他,没有让他受半点委屈。” “我想着他还小,还有矫正的机会,所以一直试图管教着他,希望他能好好做人。” “当时听到他的话,还以为他终于知道好好待我,就跟着他出了门。” “走的时候,魏硕明和女儿都在睡觉,我轻轻关上门,没有惊动他们。” “我跟着他的蜡烛走着,逐渐走到了树林里;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树林漆黑一片,我刚想问他我们要去哪,蜡烛的光就消失了。” “这时我才发现不对,想要去找他,但因为不常来树林,不熟悉路,很快就在迷路了。” “我又绕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找到出路,本来已经打算在树林里待一夜,突然看到了一个微小的火光,还有人争执的声音。” “我听出来是硕明,向着光亮跑去,但我刚喊出一句,光就又消失了。” “我不死心,努力辨认方向跑了过去。” “最后,我确实是找到了硕明……” 吴青突然停顿,凝视着自己消失的手臂,语气平静而冰冷: “他已经死了,摔死在一个山崖下。” “随后我感觉到背后有一个推力,我也跟着掉了进去。” “我运气比较好,手臂正好挂在一个尖锐牢固的树枝上,我才没有彻底落下去,成为一滩烂泥。” “可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吴青又笑了,她再次变回了之前半疯的状态,嘴角裂起张狂的笑容,满是恶意: “折磨才刚开始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在树上挂了一夜, 终于在天亮的时候,等到来找我们的人。” “硕明的内脏已经破碎,只带回来一副还算完整的皮囊, 我的手臂被挂太久, 再加上刺穿伤, 最后没有保住。” “我睡了一天, 耳边总是有各种声音, 也听到囡囡在喊妈妈,但我就是醒不来, 身体不听使唤, 连睁眼都做不到。” “终于我醒了,看到囡囡在身边哭, 而其他人则在看着我,眼神非常奇怪。” “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庆幸自己还活着, 囡囡也没有受伤。” “我害怕极了,不敢问魏大壮在哪,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打算等身体稍微好一点, 就带囡囡跑。” “可他们怎么会让我跑, 我的手上可是有一条人命呢……” 粗糙的手摩挲着陶罐, 发出沙沙的声响, 吴青低着头, 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然后又过了一天, 他们突然冲进来,把我架起来往外抬。” “当时我的脑子还是懵的, 只来得及安抚囡囡,等到地了, 才发现不对。” “我被抬进了广场里,魏行和一个浑身黑衣的人站在那里,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从未见过魏行如此毕恭毕敬,他和那个男人说话,都快把腰弯到地上。” “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凭空变出一个鞭子,抽在魏行腿上。” “那一下可真狠啊,直接把魏行腿抽断了,即使后来接上了,左腿也使不上劲,他倒是为了面子,练出一身装正常的好把戏。” “现在想想,真是大快人心!叫他撒谎!活该烙下残疾,这是他罪有应得!” 吴青还是在笑,她已经放弃了表情管理,面容狰狞而滑稽。 奥罗巴斯没有回应她,只是无悲无喜地站着,恍如审判诸事的神明,冷漠地聆听着证人的证词。 “那男人瞧出了魏行的把戏,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嘲讽:‘你不会以为,死个人就能让你们把我叫来吧?’”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魏行那个老混蛋想恶人想告状,拿我为魏大壮顶罪。” “他想把杀人的事情推给我,不仅能捞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保护了他的宝贝孙子,还能把神使糊弄过去,真的是一举三得呢。” 第261章 “但他没想到,神使会来,不是因为他的举报,而是神明早就知道这里发生了儿童杀害亲人之事,派他来逮捕恶童。” “‘嬉笑恶童,拙劣把戏,意外横生,至亲西去;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点吗?恶童,至亲,这两点,她那一点算的上?’” “这是神使的原话,我记得一清二楚;而我,既不是至亲也不是孩童,杀人者怎么可能是我呢?” 吴青渐渐收敛了笑,手不停地抚摸着陶罐: “其实那时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当时那么黑,可能是意外呢?也可能要杀我的人不是他呢?” “我一直没有说话,我说不出任何话,脑子乱成一团,只是看着魏行对着神使跪下,一下子哭了出来。” “之后是好一段赞美之词,我就不复述了,只是魏行说着说着,捧出了我唯一的嫁妆——一对金手镯,送给了神使。” “看到手镯的那一刻,我的大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可声音刚出,就被身后两个男人摁了下去。” “在我昏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串通一气:如果我去不了圣城,就由囡囡代替。” “而真正的‘恶童’魏大壮,则成了魏行的老来得子,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我的囡囡,才刚四岁,就成了杀人凶手。” 她停下倾诉的话语,直直地望着奥罗巴斯,眼中涌动着莫名的兴奋:“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比如那天晚上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细节遗漏?” “问我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奥罗巴斯眯起眼,蛇瞳回望着吴青灰黑的瞳孔,里面杂乱地翻腾,看不清她此时的想法。 “你……撒谎了,对吗?”奥罗巴斯决定顺了她的意。 “对啊!我撒谎了!”吴青以同身体不符的弹跳力从床上蹦下,紧抱着陶罐手舞足蹈:“我撒谎了!我撒谎了!” “杀死硕明的不只魏大壮,还有我啊!!!” 吴青嘶吼着,她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奥罗巴斯的骤然竖起的瞳孔,眼角在惨白的眼白旁裂开,流淌出鲜红的血。 “好漂亮的眼睛啊……和囡囡一样……”她嘟囔了一句,缓缓蹲下,抱住自己的腿,将陶罐护在膝盖之间。 “当时,我先是找到了硕明……”她似乎再次回到了之前浑浑噩噩的状态,呢喃道:“他带了一个很大的灯,呼唤着我的名字,整个树林都能听见。” “我找到了他,以为得救了。”她痴痴地笑,打理起脸颊凌乱的碎发:“我跑向他,见到他,那时的我无比安心。” “他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不睡觉,跑到这里来,我说要找儿子,他不见了。” “我们一起找,找了好久,直到灯里的蜡烛即将耗尽,我们不得不回家。” “但他还是想找找;他说不用担心,即使没有光,他也能带我回家。” “直到光芒消失,我们依然没有找到魏大壮,但我不觉得害怕,因为他牵着我的手,手心是暖的。” “我们打算回家,等天亮再找魏大壮;之前他就经常半夜跑树林里玩,我们其实并不太担心。” “在黑暗中,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身旁突然传来一阵推力,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不由得向下倒去。”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们走到了一处悬崖;此时是旱季,下面是干涸的河床,只有石头。” “我大脑一片空白,死亡的预感还没有出现,手就被一个巨大的树枝挂住皮肉,没有掉下去。” “血溅进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另一声闷响出现在悬崖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我不敢去想下面发生了什么,只能装作一无所知,等到了天亮。” “之后的事,就如我之前所说的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吴青终于舍得放下怀中的陶罐,像抱孩子一样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自己唯一的薄被:“只是我试图和其他人说过这件事,但没有人愿意听,没有人愿意信而已?” “他们是不信吗?他们是不需要!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用来换取神明恩赐的祭品!那个祭品就是我的囡囡!” “至于真正的凶手是谁,有没有帮凶,他们根本不在意。” “反正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撒了一个小小的慌,就能获得比基础分配多几倍的恩赐,谁不想要呢。” 奥罗巴斯听完这一切,冷漠的面容有了片刻的松动,不是因为吴青的悲催遭遇,而是吴青的描述。 “祭品?”不安侵入神经,奥罗巴斯的眉头从未放松过,声音更加低沉凛冽:“为什么是祭品。” “看来你不知道啊……”她的声音格外的小,仿佛是怕自己的话语影响到孩子,拉着奥罗巴斯走出了房间。 “在我们这里,有两种比较简单获得更多恩赐的方法。” “第一种,就是推举善良全能之辈进圣城录授;只要获得认可,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接受录授,他所在的村子都会获得恩赐。” “而第二种,就是检举罪人;作恶之人,越是邪恶,缉拿他的村子获得的恩赐就越多。” “而罪人,则会被圣城‘回收’,成为‘恩赐’的养料。” “所以明白了吗?恩赐并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吴青再次扬起诡异的笑容,言语缓慢: 第262章 “它们,都是用人肉养出来的哦。”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秦和瑟睁开眼, 没有久睡后的朦胧,淡棕的左眼清明澄澈,即使直面魔神的审视, 面色依旧平静。 仿佛被审视的不是他, 而是面前的神明。 对方过于冷静的面容让玛帕很不舒服, 不只是态度, 还有那灰色的, 和死亡一般寂静的右眼。 玛帕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她仔细端详着灰色的右眼,嘴里啧啧称奇。 “你这个人真难得~” 玛帕嬉笑着, 尖锐的金甲挑起秦和瑟的下巴, 一滴鲜血流淌进细密的纹路,血腥与草木混合在一起, 奇异的香飘进鼻腔,烦躁的心情顿时被安抚。 “眼睛难得, 聪慧难得,灵魂难得,比我那些吃干饭的下属不知道强多少倍。” “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录授呢?多好的一个苗子啊……”玛帕嘴上念道,眼睛里却没有分毫惋惜之情:“可惜了, 圣城不容外人, 现在只能将你变成‘食物’了。” 玛帕抬起手, 逼着秦和瑟仰视自己, 下巴的伤口扩大, 鲜红流下脖颈, 隐藏进同样鲜红的绸缎之中。 秦和瑟对于玛帕一系列的威胁置若罔闻,而是静静地目视着玛帕的双眼, 意识神游天外。 “哎呀,没想到你心居然这么大, 还有心情开小差?”玛帕微微放下的嘴角再次扬起,动了动还戳在伤口中的金甲,距离喉咙只要一步之遥。 “不是在开小差,玛帕阁下。”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厅堂,眼瞳有了焦距,秦和瑟不卑不亢地回答,丝毫不在意还在流血的伤口:“只是在疑惑一些事物的合理性,并无冒犯您的意思。” “哦?”玛帕似是来了兴趣,“大发慈悲”地收回伤口上的手,问道:“那是什么样的问题,会让你在临死前都还在为此困扰呢?” “如果你问的好,说不定我能放你一马。” 秦和瑟没有因为玛帕突然的慈悲感到欣喜,恍然面对一个解惑的智者,说出他的疑惑: “我来自于一个已经覆灭的国家,它已经被大雪覆盖,再无重建的可能。”回忆起往事,秦和瑟冷静的面容中多了一丝落寞:“它没能熬过严冬,彻底成为了雪山的历史。” 玛帕眯起眼,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微微后仰,似乎真的在倾听对方的疑问。 “在我降生时,国家便已经是风中残烛,它成为一个空泛的概念,不再属于我们。” “我一直有着幻想,幻想着那些不属于我们的人;他们的家没有高山,没有冰雪,没有遮天蔽日的云,他们有伟大的神明庇护着所有,生长在只存在于书本的阳光下,幸福而美好。” “可当我真正离开雪原,来到这个和书中描绘十分相似的地方,却又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刚刚缓和一些的氛围顿时收紧;有人没忍住“嘶”了一声,被旁边的同伴死死捂住嘴巴。 “他们有食物,有温和怡人的气候,有神明的恩赐与庇护,但他们还是会觊觎旅人的行囊,为了很多的‘恩赐’为无辜者冠以罪名。” “他们□□是满足的,精神却不像人,如同已经绝迹的狈,比求于生存的野兽还要贪婪。” 青年语气诚恳,像在阐述一个客观现实,而玛帕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凭空出现的椅子上,灿烂地笑着。 本就沉闷的空气再次压缩,无形威压降下,将士们死死地低下头,渴望自己从未出现在这个宴会。 “在来到圣城之后,我知晓了他们贪婪的原因,却更加无法理解。” “无论是录授贤人,还是检举恶人,它的本意应该是为了国家的廉洁与稳定,人民的安全与幸福。” “可从第一个顶替的人出现开始,它就变成了罪恶与贪婪的温床。” “察觉它并不困难,所以我不理解,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玛帕大人,我想向您寻求一份答案。” “您纵容的这一切,是否在您意料之内?” 空旷的大厅坐满了人,却连一丝细小的呼吸声都难以察觉,只有秦和瑟的声音回荡在石柱之间,振聋发聩。 玛帕紧盯着灰色的眼瞳,秦和瑟回望着,没有丝毫怯场,二人沉默对视,让周围的人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缓慢地鼓掌声从玛帕处传来;她轻笑着站起身,同样嘹亮的声音回答秦和瑟的疑问: “当然。” 一时间,人群里爆发一阵吸凉气的轻喘,玛帕眼睛微微一瞥,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机敏的孩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玛帕眼中冷意尽现,话语里却充满欢快与欣赏:“作为奖励,就告诉你我这么做的原因吧。” “因为人的欲望是永远无法满足的。” 嬉笑消失不见,玛帕撇了撇嘴,无奈而冷静地回答道。 “从颁布这项规定开始,我就知道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我低估了凡人的无知和无耻,只是颁布的第三天,录授所就来了一个毫不知情的异乡人。” “他选择为我效力,成为我的神使;想必你已经见过,就是将你带入城中的人。” “那个异乡人不如你敏锐大胆,也没有地脉力量的祝福,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逃难者;但他足够忠诚,办事利索,也算是好事。” “既然这件事可以满足他们的欲望,我也可以获得需要的人才,那么我为什么要去制止?” 第263章 “至于那些犯罪的罪人……”玛帕收回严肃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场笑话:“他杀人了,自然要受到惩罚。” “不管他杀的是谁,只要在我们国家里杀人,自然就要按我们国家的规矩办事。” “就算是流亡者也不例外。” 玛帕俯下身,状似亲昵地在秦和瑟耳边低语:“小朋友,你是在故意挑起凡人对我的怨怼呢~还是在等什么人?或者某种时机?” 秦和瑟的平静终于有了波澜;玛帕抬起眼,望向屋顶一处隐秘的角落,柔声细语地呢喃:“可惜~他们听到的,和我们说的不一样呢。” 秦和瑟猛然回头,周围的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昏睡,头垂在胸口前,身体坐的笔直。 “至于你那位‘朋友’吗……” 覆满金甲的手轻柔地拂过秦和瑟的额头,玛帕张扬地笑着,似是嘲笑蝼蚁无力的挣扎。 “就让他看着你,成为我的‘食物’吧。” 话音未落,清脆地破风声镀上冰冷的杀意,如突进的巨蛇,瞄准玛帕的眉心,瞬间接近二人。 玛帕丝毫不在意这凛冽的一剑,大笑着,将金甲刺进秦和瑟的大脑。 …… 黑暗之中,意识昏沉,如同小舟在无垠海浪中翻腾,奥罗巴斯努力聚集自己纷乱的意识,却毫无收获。 我这是在哪? 似是回应他的疑问,一束金色的光出现,如同一个路标;意识不约而同地向金光靠拢,汇聚成完整的感知。 这束金光不是什么指引,而是眼睛所看到的画面。 闪耀着金色的穹顶雕刻着从未见过的花纹与石雕,巨大的灯倒吊在穹顶上,琉璃里散发出同样耀眼的金光,一切都是如此陌生。 大蛇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铺满红色毛绒布的柔软长座椅上,周围混杂着刺鼻的花香味与牛奶香,令人作呕。 奥罗巴斯坐起身,穹顶下是一个巨大的厅堂,人们穿着奇装异服高谈阔论;他们说的是奥罗巴斯从未听过的语言,但他却都能听懂。 说听懂其实并不准确,就像是秦和瑟给他讲解那些“量子纠缠”“哥德巴赫猜想”一样,每一个字都能听懂,和在一块就成了天书。 这是……梦? 发生了什么? 眼中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奥罗巴斯回想着之前的事,刚想站起身,一个人便突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抱歉奥先生!”一身黑衣的人站在他的面前,还拉着一个和他有着同样服饰的男孩到,对着他一阵道歉。 原来自己晕厥的原因是服务生脚滑,一个杯子飞过来,连带着杯子里的牛奶,正好砸到了他的后脑勺。 借着两人道歉的时间,奥罗巴斯逐渐理清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心底默默吐出一口气,更加摸不着头脑。 只记得自己当时剑还没有击中玛帕,她就已经伤害了秦和瑟,然后…… 然后自己就出现在了这里。 虽然没有头绪,但这里是梦境应该是无疑的;整片空间和之前吃下“恩赐”时的梦很像,却又不太一样。 难道这里是秦和瑟的梦? 奥罗巴斯表示原谅了对方,并拒绝了他们去医院的邀请后,走进了热闹的人群。 这里似乎也是某种晚宴,但更为自由,大家与相熟或不相熟的人随意的聊着,外圈是大片点心美食,还有之前他睡着的“沙发”,看起来十分惬意。 这是要做什么?秦和瑟在哪里? 可能是梦境的缘故,奥罗巴斯刚有此想法,一种回头的冲动就出现在脑海。 奥罗巴斯回头,视线所及之处,一双熟悉的眼睛隔着重重人影与他相视,淡棕色的瞳孔微微一凝,无声回应。 明明只不到一天,却像是分别了好久,奥罗巴斯默默咽下滋长的欲望,学起其他搭讪的人,毫不起眼地走近那个人。 如同一次平静的相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奥罗巴斯向这双眼睛走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并没有秦和瑟的身影;而拥有那双眼睛的,是一位锋锐干练的女人。 她身着鲜红的礼服, 匀称的身形在衣物的包裹下更显风韵, 杯中红酒随着手掌的摇晃泛起涟漪, 洁白颈项被一条同样鲜红的皮质项圈束缚, 让这份冷冽多了一分妖冶。 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 薄唇扬起公式般冰冷的笑,声音也不似秦和瑟的柔和, 而是冷冽的女声。 她拒绝了面前的男人的关于工作方面的邀请, 宛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气氛剑拔弩张。 心脏的位置, 一个银色的小蛇胸针在红色的衬托下格外亮眼;不少人向她询问这个胸针的来历,她只是笑着说: “一个朋友的礼物。” 要不是这个胸针上有他的气息, 奥罗巴斯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认识的,慵懒的,随遇而安的秦和瑟。 奥罗巴斯躲在人群里观察许久, 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 终于在秦和瑟聊完第四个人后, 鼓足勇气踏出人群。 “您好。”奥罗巴斯同样拿过一个酒杯, 出声引起秦和瑟的注意:“秦小姐, 好久不见。” 秦和瑟回过身, 眼眸微微一亮,言语倒还是和之前一样, 没有什么变化:“好久不见,奥公子, 最近过得怎么样?” 两人心照不宣地,奥罗巴斯拿出“我有一个大项目”的气场,言语中满是暗示;秦和瑟配合着,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跟着大蛇逐渐远离人群。 第264章 一个安静的露台上,华丽的泳池里空无一人,秦和瑟脱下高跟鞋,像一滩面条一样瘫在充气大鹅上,浑身上下写满了颓废。 “我选这个梦做什么啊!”他刚想抱着大鹅脖子蹭,想起自己脸上还有妆,只能无奈放弃:“选一个好玩一点的也可以啊,这个场景我就是来遭罪的!” 终于彻底确定是秦和瑟本人,奥罗巴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拍拍胸脯帮自己顺气。 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奥罗巴斯不可言说的情绪就在疯狂滋长,尤其是脖颈上的一圈红,更是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好想让秦和瑟穿上一模一样的衣服,与他共赴云雨之巅。 他不知该如何言说这份奇异的感知,只是在知道对方他就是秦和瑟之后,这份情绪达到了最高峰。 他花了很久才将这份情绪咽下,心平气和的走到他身边,和他说话。 “这是你的梦境?”奥罗巴斯也找了一个粉色的长脖子鸟,趴在上面划拉到秦和瑟身边:“可以和我‘讲解’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看秦和瑟如此轻松的样子,再加上这里是他的梦境,大蛇已经有了猜测。 “之前我们进过玛帕编织的梦境,你还记得吧?”秦和瑟双眼放空,瘫在鹅上一动不动:“其实那时候我就发现,在梦里的时候,这个世界对我的‘约束’会少很多。” “我能连接到星空之外,我认识的朋友们;虽然只是连接,还不能让我脱离,但足够我用了。” 奥罗巴斯的心“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所以你借玛帕的力量,构成这场梦境,是为了连接朋友,还有吗?” “一是为了实验有没有方法避开天理的压制,不然我现在恢复了不少,一个都用不出来真的太难受了。”秦和瑟翻了个身,继续道:“二吗……则是为了解决掉玛帕。” “?” 奥罗巴斯起身,见秦和瑟没有在看玩笑,只有一头雾水:“不是为了解决因果吗?必须要处理掉玛帕?” “倒不是必须,但有必要。”秦和瑟点了点太阳穴,眼中是毫无掩饰的杀意:“每一个吃下恩赐的人,都是玛帕准备的‘养分’,只要她需要,随时可以把我们榨干。” “虽然我能解,但以防万一,还是除掉比较好。” “不过你也可以当我是纯粹看她不顺眼,想杀了一了百了。”杀意消失,秦和瑟变回颓废的状态。 “那玛帕呢?她在梦境里吗?” “在,不过被我‘发配’成后厨,至少在城主来之前,她都别想离开厨房。” “噢……” 奥罗巴斯不再说话,视线被秦和瑟脖颈上的项圈吸引,眼神不由得变得炙热。 秦和瑟察觉到脖子有点烫,一转头,看见奥罗巴斯在研究自己身上的西装,摸着脖子上的领结发出一声“咦?” 这个领结也和秦和瑟的项圈一样,绕着脖颈,后面还有一片材质柔软的圆片贴在后颈,似乎是在遮挡什么东西。 “啊……忘了和你说了……”秦和瑟心虚地移开目光,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就是……这个世界的基础背景……有点特殊。” 奥罗巴斯转过头,秦和瑟面对着对方疑惑的眼神,摘下了他的项圈。 顿时,一股浓烈而清新的草木香直冲鼻腔,秦和瑟的颈后,嫩白的皮肤上一小片粉红如此鲜艳;原本被压下的欲望如火山爆发一般井喷,让大蛇没忍住捂住眼睛。 “这个世界是……有六种性别,不只男女,还被细分为a、b、o、这三个性别。” “a和o都有信息素,它会让a和o互相吸引,;但因为a这个性别感知到o的信息素后会具有极强的攻击性,所以有ao聚会时,a和o都需要戴抑制器。” “正好我男扮女装需要遮喉结,这个项圈形抑制器正好能挡的严严实实。”秦和瑟重新带好项圈,之前的草木香顿时消失,奥罗巴斯还是遮着眼睛,不敢看向秦和瑟。 “我已经戴上了,不用这样。”可能是觉得有点好笑,秦和瑟戳了戳奥罗巴斯的充气船,两人拉开了距离:“你这是被这个世界传染了吗?害羞什么?” “下意识就这么做了,不知道为什么。”奥罗巴斯顺着话讲,当做无事发生。 秦和瑟摸了摸项圈,脸上满是后悔:“我当时想着,这个场景可以联系到城主,所以就花了点时间构成梦境,然后借玛帕入侵我的时候,获得主动权,用她的力量构成我的梦境。” “但我忘了,城主一直在各个世界游历,即使联系到,还需要时间过来。” “而且,我为什么穿女装,就是被城主‘骗’的!”他似乎是被挑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拉住大蛇提醒道:“到时候城主来,你就在这呆着,千万不要让他注意到你,离的越远越好,知道吗?。” “为什么?”这个提醒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秦和瑟严肃的神色,奥罗巴斯默默回身,决定不问。 “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理由……”见大蛇真的不再执着,秦和瑟感觉不太好意思,解释道:“因为……城主……有点爱玩……” “她知道你的情况,可能会……”秦和瑟没有把后面的说出口,只是在心中无声补全: 会把我喜欢你这件事捅出来。 奥罗巴斯没有再问,而是说了一声“知道了”,便换了一个话题。 第265章 “既然你不让我见她,又为什么拉我进来?” “这其实是个意外。”秦和瑟摸摸鼻子,用耸肩表示无奈:“我也没想到这个徽记竟然还有连接意识和传送的作用,就没有防备。” “这我倒要问你了,这么不信任我?”秦和瑟抬脚向奥罗巴斯泼水,言语满是玩笑般的控诉:“还传送?等我危险的时候准备帮我挡刀吗?” “我好歹混了几十个世界了,这么点危险都化解不了,早就成了虚空尘埃了。”秦和瑟又泼了一道,泳池下浅色的光折射在水中,小小的涟漪波光粼粼。 “放心,在游览完提瓦特之前,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事。” 话语中的暗示让心情愉悦的奥罗巴斯顿时感到不安,但秦和瑟飞快的转移的话题,不安便如同一闪而逝的流星,在大脑中无影无踪。 梦境中的时间逐渐流逝,秦和瑟掐着表,重新变回女强人模式,独自回到宴会。 奥罗巴斯望着没有星星的虚假天空,强烈的好奇心让他辗转反侧。 这位城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大蛇坐起身,望向宴会的方向,起身找到一个偏门,悄悄溜了进去。 只是看一眼,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 在宽敞的厨房里,水龙头不停的流淌出干净的水,冲刷着盆里的土豆。 玛帕一手土豆,一手削皮刀,怨气与不安几乎要凝为实质,仿佛土豆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她要将它寸寸凌迟。 她被某种法则困在这个位置上,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前,只要稍微离开一点,就会被一个戴白色高帽的人怒视,说什么“临时工就是不靠谱”,之后一切都要重来,她还是会回到了这里,手中握着一个土豆。 这里好像是梦,却又不像;即使这里的一切她都从未见过,但玛帕可以确定,这些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事物。 这是她的直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终于把土豆全部削好,达到了高帽子,也就是叫“主厨”的人的认可,让她可以休息一下。 “不过记住,不要去会场。”主厨再三提醒:“这场宴会不是你能去的,记住自己的身份,到时候要是冲撞到谁,我可不打算保你。” “尤其是你这种明显心怀不轨的玩意,管好你的腿。” 玛帕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立刻逃出厨房,打晕一个黑衣服的人扒了她的衣服,混进了宴会之中。 既然那个人重点提醒,这所谓的宴会必然有门道在里面。 这场宴会她非去不可。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玛帕整理这勒在脖子上的领子, 看着地上人锁骨上乌漆嘛黑,没有一点美感,还散发着难闻味道的布带, 探头看了一眼其他人。 和她穿同样衣物的人在人群中游走, 大部分手上都端着一个巨大的盘子, 里面端着各种食物;不过最重要的一点, 这个黑带不是人人都有, 时有时无,没有任何规律。 看来这个黑带不重要。 玛帕选择性地忽略了这条黑带, 动用自己被压制到只能改一点面部的梦境权能, 让自己和倒地的人长的一模一样,无师自通把人扔进一个带盖的长桶里, 里面五颜六色的垃圾将人型淹没,只要没人去翻它, 就不会有人发现。 完美,就是后颈有点痒。 玛帕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忍住身后的痒意,端起托盘有模有样地从后厨拿上食物, 走进宴会会场。 她能感觉到, 梦境的主人一定在这里面。 只要杀了他, 自己就能接管这处梦境, 离开这全是超出知识范围的世界。 那个秦和瑟…… 玛帕灵活地穿梭着, 寻找着对方的身影, 情绪逐渐堆积翻腾,身体也变得紧绷且灼热, 狂躁的情绪呼之欲出。 她只当这个身体的变化是梦境的主人给她设的阻碍,维持着标准的笑容, 面容冷静脚步匆忙。 我一定要杀了他。 …… 一处隐蔽的角落,奥罗巴斯借着人群的遮挡,悄悄躲在柱子后,确保秦和瑟注意不到自己。 这个角落过于完美,不仅可以避开秦和瑟的视线,还能观察到几乎整个大厅,只要有人来找秦和瑟他立刻就能发现。 接过服务员递上的黑色小饼干;秦和瑟说这是“巧克力”味的,有着一种让人一口“爱”上的味道。 这个巧克力似乎蕴含着某种双关,他用了口袋里的“手机”里存在的“搜索引擎”寻找,但除了各种关于它味道和健康方面的争执,没有其他与“爱”有关的事情。 或许是其他世界的讲究吧。 奥罗巴斯咬着饼干,手里摸索“开发”着手机的功能,眼睛则观察着周围,以防自己错过这位“奇葩”的城主。 饼干只有两口的量,但那份香浓的回味在嘴中久久不散,奥罗巴斯咂咂嘴,又趁着秦和瑟没注意到他,出去顺了一块回来。 他倒是想多拿,但周围的人都是一个一个拿,自己又是不知规矩的,还是照着模仿不容易被发现。 奥罗巴斯回到角落,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人;两个看起来不大的女孩低头聚在一起,似乎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出于礼貌,他故意和她们分开点距离,但这处死角就这么小,再加上卓越的听力,她们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第266章 收敛心神,打算将注意转移到人群中,但一个熟悉的称谓出现,让他好不容易分出的注意瞬间回归。 “秦姐肯来这里,一定是为了洛姐的!对吧对吧!” 奥罗巴斯目光死死地固定向前,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接收着她们的对话。 “秦姐这么高冷的一个omega,要是没有她中意的alpha在,怎么可能愿意参加这次相亲会?”穿白色长裙的女生满脸兴奋,拉着身着青色正装的女生语速极快。 “她们一定有问题!……咳咳!”这句话脱口而出,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但依旧浇灭不了她的热情:“如果……咳咳!……没有问题,我舒怡这两个字倒着写!” “冷静点,宝子。”正装女孩拍了拍对方的后背,递上水无奈道:“八字还没一瞥呢,淡定点,被‘秦瑟’后援会知道我们这么编排他们的‘梦中情人’,光是口水都能把我们淹死。” 这两人似乎是姐妹或者表亲,一个活泼一个冷静,这不由得让大蛇想起海祇岛上那两位让人印象深刻的巫女姐妹。 旅行快三个月了,也不知道海祇现在这么样。 “哼!”舒怡顺下气,噘起嘴,满是不屑:“澜姨你说,他们不就是看上秦姐的样貌和财力,还有她omega的身份吗?还后援会?真是抬举他们了!” “‘琴落’可是她们自己一步一步做大做强的,这群人天天做着掌权的春秋大梦,我都……” 见舒怡越说越激动,舒澜瞧见奥罗巴斯直视前方的侧脸,立刻捂住她的嘴。 “别想这些了,想点开心的事。”舒澜又瞄了一眼奥罗巴斯,确认他不在看着她们,才松开手:“你求我求了这么久,不就是要来见‘偶像’吗?光顾着磕cp,不去搭搭话?” “啊……那还是算了。”舒怡一下子蔫了下去,但又瞬间满血复活:“我就是来磕cp的,还是不要麻烦人家正主才对。” 奥罗巴斯凝望着一柱之隔的秦和瑟,突然想起,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两人和琦慧二人像。 每当他和秦和瑟一起出现的时候,琦的表情都和舒怡一样,满是喜悦与兴奋。 磕cp……是什么? 奥罗巴斯刚准备拿出“万能”的手机搜索一下,舒怡跳跃的思维突然蹦出一句:“其实我是在想,这么一个完美场景,洛姐难道不打算向秦姐来个宣誓主权之表白?” 手指间最后一小块饼干顿时碎成粉末,奥罗巴斯始终没有移开目光,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未听进一言。 “你看,这次相亲会可是有不少直奔秦姐来的。”舒怡掰起手指头,像报菜名一样报出一大堆名字。 “我知道的就有不下三个人买通了酒店,旁边的会场布了不少花,那可是全都是他们带来,打算在所有人面前来一个当面求婚。” 手机捏在手中,巨大的力让屏幕不可抑止地裂出细小的纹路,奥罗巴斯假看着手机,心思早已飞出天外。 “这些人想地可好了!先不说大家基本都有利益关系,地位也都不低,就算是拒绝,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们摆脸色。” “只要秦姐不拒绝,后面就一定有流言蜚语,再加上秦姐一个成年omega到现在身边只有洛姐一个beta,之后要做什么都好办。” “哎~要是洛姐是alpha,或者能来一个当众表白就好了。” 舒怡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笑容越来越奇怪:“如果洛姐和秦姐真的在这里表了白,正好连酒店都不用定了,楼上就是准备好的休息间。” “如果这时候秦姐再来一个发情期,洛姐只能一边提防着随时可能冲入房间的alpha,一边‘安抚’秦姐,帮她注射类a信息安抚剂,帮秦姐将信息素释放出来……” “她们是多年间,亲密无间的搭档,却始终保持着距离,这次的坦诚相见过于匆忙,让洛姐也乱了手脚……” 舒怡口中的“故事”越来越完善,奥罗巴斯沉默地听着,在手机即将报废的瞬间,将它塞回自己的口袋。 这只是一个小辈借由二人身份编造的故事而已…… 只是故事而已…… 后颈的腺体不知不觉间变得滚烫,尖锐的虎牙泛起痒意,奥罗巴斯慢慢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是平和,之留平和后的黑暗深不见底。 他记得琦似乎写过类似的故事,但当时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为什么现在自己的反应如此之大? 要不是隐藏情绪这种事情他已经算是驾轻就熟,现在的他已经冲出人群,当着所有人的面咬住秦和瑟背后的腺体…… 咬腺体? 奥罗巴斯意识到什么,摸了摸后颈滚烫的腺体,眉头扭成藤蔓。 狂躁易怒,对omega有强烈占用欲,这就是手机上说的易感期吗?影响居然这么大? 简直……就像自己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一员一样。 一丝灵感一闪而逝,奥罗巴斯没有来得及抓住,人群之间忽然传出一阵小骚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切发展地过于迅速,人们刚被奇怪的异动吸引目光,一个黑色的身影撞开层层人墙,在一声惊呼下,直直冲向一无所知的秦和瑟。 …… 在奥罗巴斯悠闲地拿着可口小饼干,正大光明摸鱼玩手机时,玛帕挺直着被衣服绷地紧紧的腰,维持着标准的笑容,为一位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递上翻着气泡的酒。 第267章 现在的她寄人篱下,只要有一点不符合现在装束的行为,就会再次回到之前的原点,又需要重来。 秦·和·瑟! 玛帕忍受着对方露骨的视线和不安分的手,强撑心中滔天的怨与愤怒,没有给对方直接来一巴掌。 等我找到那个人,掌控这场梦境,我一定要…… 思维骤然停滞,一股奇异的草木香涌入鼻腔,狂躁的情绪被温柔的安抚,如同炎夏森林中清澈的小溪流淌过四肢百骸。 好香……好舒服…… 想揩油的男人察觉到什么,他嗅了嗅玛帕身上的味道,爆发惊天一喊:“我*,不是说服务生里只有b和o吗?你竟然是alpha!?” 他的喊声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嘈杂的话语在耳边嗡鸣,玛帕低着头,一心感知着已经少得可怜的草木香。 好舒服……想要……更多…… 一阵微弱的风吹过,带来一点更加微弱的信息素;紧身的衣物也无法限制她,身体快过大脑,玛帕跟随着风,宛如觉醒捕猎本能一般,莽撞地撞开所有拦路者。 是我的…… 红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是与信息素截然不同的冷艳;玛帕忽略身后骤然变大的杂音,一只手抓住了红色的肩膀。 都是我的! 手指死死嵌入软肉,她还未来得及彻底将猎物“捕获”,两点轻微的刺激出现在后背,随后剧烈地疼痛在两点炸开,手一下子放开。 “马经理,看来您的工作不够细致啊,还要我来带人收场。” 她的身边响起一句轻佻的女声,手下的肩膀消失,红色被另一个红色的人影拉走,一根长棍捅向自己的腹部,彻底压弯了她前冲的身体。 玛帕倒在地上,望着红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她已经进入了“那个人”的怀抱,自始至终未看她一眼。 真奇怪…… 在大脑彻底失去意识前,玛帕意识短暂地清醒着,混沌的情绪在心中逐渐清晰,双眼如同进入水中,满是湿意。 我为什么要难过……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电击手铐与脚镣迅速拷在玛帕的手上, 两个高大的beta钳制住昏迷的她,在她浑身上下喷满了信息阻隔剂。 异常处理局的人很快维持住场面,乱溢的信息素被中和消失, 人则像死狗一样毫不留情地拖出了会场。 闹剧出现的快, 结束也快, 在很多人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 事情就已经解决。 经理向所有人表达了自己的失职, 承诺今天所有酒水消费免单,大家习以为常地翻过这篇, 继续自己的聊天。 秦瑟冷漠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只是紧紧依偎在洛容衍的怀中,似是魂游天外一般淡漠。 大家都当她是吓到了, 某些人瞅准机会,立刻围上来准备安慰, 可话还未出口,洛容衍便抽出外套,将秦瑟改的严严实实。 “抱歉各位。”她遮挡众人的目光,笑容符合礼数又不容掣肘:“我朋友有点吓到, 需要安静呆一会, 就先失陪了。” 在众人一阵挽留之下, 她亲密地搂着秦瑟消失在一处拐角。 目睹一切的奥罗巴斯眼神深邃, 迈开步伐跟了上去。 …… “城主?姐?”在他人无法听到的声音里, 秦和瑟无奈地“骚扰”着某人:“能松松手吗?我被你搂的快喘不过气了。” “忘了你摘过抑制圈了?身上全是味, 放出来就出事了。”内容是严肃的,语气确实欢快的, 城主心情极好地吹了一个口哨。 “你小子,偷偷穿女装不告诉我?”她借着秦和瑟无法反抗, 狠狠地揉了一把他的发顶:“我就说你适合女装吗!还不承认,多好看!” “那是人秦瑟好看,不是我!”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秦和瑟一把掀掉外套,呼吸新鲜空气:“咱们当时不都是假扮的吗?”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份是秦瑟的哥哥秦和,准确来说,是秦和瑟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代替了被冻死在雪地里的哥哥,看着还在襁褓的妹妹,因其独特的起名天赋就拆了一个字给她,给她起名秦瑟。 两兄妹几乎长的一模一样,也都是omega,所以在有些时候,兄妹经常互换身份来解决问题。 就比如说现在。 “反正长的都一样,她好看你就好看。”城主笑地格外灿烂,如同得逞的老狐狸:“难得主动叫我过来,不好好看看怎么能够?” 秦和瑟知道她的性格,果断跳过话题:“你是不是变动了什么?梦境有些不受我控制。” “单纯的梦境招不来我,需要更‘真实’的载体。” 城主毫不掩饰自己欣赏的目光,对着秦和瑟的包身礼群啧啧称赞,咔嚓一声,一张相片出现在城主手中,随之出现的还有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拍立得。 “所以啊,要让我这个‘外援’入场,就得加点‘真实’进来。” 秦和瑟赶紧套上外套,看着城主手里还未出现影像的相片,有一种抢过来撕掉的冲动:“你不是有一张了吗?怎么还照?” “状态不一样吗。”城主甩了甩热气未散的相片,言语中满是“暗示”:“之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好看也不好看,不像现在,春光满面的,对吧?” “您别取笑我了。”秦和瑟没有正面回答,选择回避她的暗示:“这次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第268章 “我知道,对付那个被带走的姑娘对吧。”影像逐渐在黑色底片上成型,城主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相片集,将刚才的相片放了进去。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她揉搓着下巴,眼神暧昧:“透露一下,是哪位天仙让咱们的小鹿动了凡心?” 秦和瑟悄悄瞅了一眼背后跟随的身影,见奥罗巴斯刚刚躲进远处的柱子后,还未靠近,心里松了一口气。 “等一下,我有一些问题想问。”秦和瑟摇摇头:“关于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有……” “你要问的那些问题,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城主似乎已经预料到对方的疑惑,打断了他:“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 “我只能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决定。” 我自己? 凝视着城主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明示自己什么都不会说的模样,秦和瑟皱起眉头。 虽然他的因果无法推演城主,但他知道,作为混沌中漫游的行者,她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这时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与伊斯塔露的交易,还有自己凭空出现,又如此契合自己的双眼,心底有了些许猜测。 还需要更多信息。 “快点和我说说,到底是谁?”城主抱着吃瓜的态度继续追问:“反正迟早要见,藏着掖着做什么?” “城主……”秦和瑟无奈叹气:“作为这个世界时间之外的人,你可以随意穿梭到任何一个时间点,想找到他不是轻而易举吗?” “那我也要一个一个翻啊,还得再进来一次,多麻烦。”见秦和瑟心意已决,城主撇了撇嘴:“算了,相片就当是酬劳吧,也算是赚了。” “人我带走了,后面要这么做自己看着办。” 城主似是要将重任交到秦和瑟手中,郑重道:“别忘了,到时候真成了记得带给我看看。” “以后有可能再说吧。”秦和瑟模棱两可地带过,再次松了一口气:“再见。” “走了。”城主伸了一个懒腰,身形逐渐模糊崩散,最后化为梦幻的泡沫,消失在秦和瑟面前。 秦和瑟复盘了所有对话,确认奥罗巴斯应该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彻底松了一口气。 正好借着这场梦境,和大蛇讲好后面的计划。 不过依照城主的个性,居然没有深究,也没有做什么恶作剧,真是奇怪。 秦和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刚刚转头,就见到柱子后的奥罗巴斯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眼神炙热异常。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哎?你怎么……”疑问还未出口,秦和瑟瞧见对方的脸色,骤然一愣。 大蛇在肉眼上看脸色如常,淡淡的咸味似沙滩的海风,挤占周围的空气,鲜红的蛇瞳却紧缩着,晦暗的情绪翻涌。 秦和瑟不知道大蛇怎么了,只是本能地后退一步。 名为恐惧的情绪出现,占据大脑,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掉头就跑,后颈一阵酥麻。 “你……易感期了?”秦和瑟强撑着信息素带来的欢愉,努力理清思路:“那……我先把梦关了,到时候你直接……” 秦和瑟还未说完,奥罗巴斯再次向前一步,将秦和瑟困在自己与墙之间,如困兽一般无处可逃。 “奥小龙……姓奥的……奥罗巴斯!” 秦和瑟慌了阵脚,信息素浓郁到抑制环不再起作用,腺体贪婪地吸收着alpha的信息素,草木香弥漫开来。 酥软的愉悦顺着后颈流入四肢百骸,血液上涌,秦和瑟快站不直腿,像要被煮熟的虾子一样,浑身上下都是红的。 他想关掉梦,但小红像是死了一样,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忘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小红是还未开灵智的,要关得他自己调动精神从梦境脱离。 可现在他被困在方寸之间,意识挣扎着在混沌中反复横跳,根本没法调动精神。 完蛋!梦境关不掉了! 现在的他非常后悔,就不应该叫城主过来,把梦境搞这么真实,现在怎么办啊! 最后一点力气被抽走,秦和瑟再也站不住,顺着墙软在了大蛇的怀里。 大蛇低下头,将脑袋埋进柔软的草木之中,炙热的鼻息拂过脖颈,腺体不知不觉间已经肿大,将抑制环顶起,露出一条缝。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啊…… 奥罗巴斯在颈间嗅探,心脏躁动地如同要跳出胸膛,秦和瑟穿着粗气,迷糊地想着。 反正……是一个梦…… 就当是……放纵一下自己…… 混沌的大脑迷乱,淡棕色的眼眸染上情欲,他揽上奥罗巴斯的脖子,解开了他的抑制环。 更猛烈的信息素迸发入侵,秦和瑟彻底软了下来,似是被其捕获,任人宰割的白鹿。 正当秦和瑟彻底放开自己时,奥罗巴斯突然直起身,似乎是清醒过来,规规矩矩地将秦和瑟放下,拿起抑制环掉头就跑。 秦和瑟看着没了影的大蛇,被这突然地变故搞的一头雾水,心中满是疑惑,还有被“抛弃”的委屈。 不对?我委屈什么?赶紧跑啊! 两人疯狂散发的信息素已经引来了人,秦和瑟收敛心神,在人们赶来之前,关闭了梦境。 这里的一切,比如那人来过的痕迹,或者那场信息素带来的暧昧,都随着梦境一同消逝,不留痕迹。 第269章 …… 一瞬的光芒褪去,玛帕站在秦和瑟的“尸体”前,随意地甩了甩手。 一根黑色的长链刺向黑暗,绑回一个熟悉的人影;奥罗巴斯已经昏迷,眉头紧皱,像是在做一场噩梦。 “哎……我还挺喜欢这俩孩子的。”玛帕接过侍从端上的丝帕,擦去指尖留存的血迹:“把他们两搬到我房间吧。” “这么好的养料,不用可惜。” 第一百四十七章 豪华的寝殿之中, 玛帕挥退仆从,只留下自己与两个“食物”。 仆从们并无意外,神明并不喜欢他人驻留在寝殿, 不管是再信任人;所有仆从都是在侯房待命, 只有当神明呼唤他们时才会出现。 不到半分钟, 寝殿人去楼空;玛帕似乎很满意, 不管地上两个“尸体”, 径直奔向床铺倒头就睡。 不过作为“精致”神明,摆好了睡眠姿势, 提前点好的香徐徐燃烧, 万事俱备的玛帕闭上眼,如闪电般睡去。 玛帕刚闭上眼, 在大厅上“躺尸”的秦和瑟骤然起身,却因为用力过猛, 大脑像是缺血一样眼前一黑,再次直挺挺地倒下。 好在奥罗巴斯及时“苏醒”,扶住秦和瑟的腰,没有让他折成一个剪刀, 给脸和大理石来一个亲密接触。 奥罗巴斯来的出乎意料, 却正好骗过了玛帕, 让她以为逃走的人是底牌和后手, 在面对秦和瑟的时候失了谨慎, 得以使秦和瑟顺利“接手”对方的梦境。 因果告诉他, 玛帕一直维持着一个庞大的“主梦境”;梦境里交织着各种人因欲望而诞生的小梦境,混杂无序, 却又个成方圆。 玛帕只是维持着这梦境的“发酵池”,从未进入过。 因此秦和瑟推断, 即使是梦境的主人,玛帕进入梦境也可能会被影响。 于是秦和瑟借着之前吃下的“恩赐”,提前制造好了自己的梦境,并在玛帕进入“主梦境”生成梦之前,将她拉进自己的梦中。 之后便是如梦境中所发展,利用alpha易感期与当时适配omega的信息素,在“真实”中让她真正昏迷,也让城主可以正大光明地带走她。 只是因为魔神身死的时候,会爆发巨大的能量,整片圣城将被夷为平地,寸草不生。 圣城里还是有不少普通人,秦和瑟不想牵连无辜。 因此为了不让玛帕身死,只能让她“魂死”之后再死了。 至于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大圈,去杀一个恩怨并不深的魔神?还是因为“恩赐”。 恩赐的作用有两个:在玛帕需要的时候,吸收储备能源,和将人的意识拉进“梦境”。 玛帕不惜献祭子民,分散自己的神力,就是为了建立一处让所有人都可以居住的“梦境”。 她无法在现实中完成她的承诺,于是选择另辟蹊径。 现在的“主梦境”只是玛帕的试验品之一,另一个建立在群体梦境上的试验品因为“基石”的集体背叛而彻底失败。 这也让玛帕认识到,人的心思太过复杂,要让所有人愿意“做梦”,需要的不单是信仰,还有强权和欲望。 每一条法规的漏洞出现,都是她刻意的默许,为了筛选出足够“忠诚”,符合条件的人,等梦境彻底建成,他们将成为第一批真正的“臣民”。 而其他没有被选中的人,则会和之前大殿的死囚一样,成为玛帕的养料。 秦和瑟倒是不担心,毕竟他可以一走了之,即使未来玛帕再强大,也不可能隔着世界吸到他。 但奥罗巴斯不一样,虽然还保留着部分之前的能力,足以对抗,但若是未来玛帕有了什么增长,他都有可能会成为牺牲品。 奥罗巴斯这是被自己牵连到了,要是自己再谨慎一点,不走这条因果,就没有这么多危险了。 这是他的过错。 自己一个人怎么浪惯都可以,但现在多了一个人,做事就要多顾及一点。 待会好好和他道个歉吧。 眼前还是一片黑,秦和瑟感受到有人将他抱起,身侧的温暖让他下意识靠近,又迅速装作无法控制身体的样子向下滑落。 奥罗巴斯收紧臂弯,夹住秦和瑟绵软的身体,抱到旁边的软榻上。 柔软的触感出现在背后,眼前总算是出了点颜色,但秦和瑟只是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刚才的动作太亲昵了吧? 梦中的回忆涌上心头,秦和瑟更加羞涩,只能继续装尸体。 “为什么奥罗巴斯的易感期突然爆发了?是受了什么刺激?”秦和瑟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投入理性分析上,将身体的热度压下去。 见热度下去,视野回归清明,秦和瑟再次坐起身,打量周围。 寝殿和之前的大殿一样富丽堂皇,各处都点着清冷的香,稳重又奢靡。 奥罗巴斯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盯着他,似乎在等他挑起话题。 场面忽然冷了下来;秦和瑟直视着奥罗巴斯飘忽又坚定的眼,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说的事太多,但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那个……咱们现在不是把玛帕‘接管’了吗?”秦和瑟决定先把感性方面的事情抛一边,转移一下注意:“我说说我的打算吧,有什么没考虑到的记得提醒我。” 未来的计划很简单:让这个空壳玛帕依旧保持原样,只是以“吸收食物”为由少出门,同时不再收新的食物。 第270章 之后会有一个外界的大因果和城内的动乱一起来,这个时候再让玛帕以一个合适的方式真正“死去”,两人就可以溜之大吉。 至于外界的大因果,秦和瑟推测,很有可能是另一个魔神要来讨伐玛帕,即使不是讨伐,也肯定和魔神相关,不然因果不可能探不清楚对方。 一切都顺理成章,只是在因果来临之前,他们还需要伪装一段时间。 不过有秦和瑟的因果,不管是管理政务还是整合军队,这些都不是问题。 奥罗巴斯倒是有别的任务,就是去接近反叛军,提供一些物质上的帮助,必要时还可以“透露”一些情报,方便到时候和大因果对上线。 万一因果不能带走玛帕,就需要反叛军再来添一把火,让玛帕走的明明白白。 奥罗巴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主要还是观察对方的动向,不需要他真正加入进去。 计划说完,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沉默,两个人心思滴漏转,谁都没有开口。 折腾了一晚,再过三个小时便是日出,任务繁重,该睡一觉养精蓄锐。 “那个……对不起啊……”秦和瑟搅着手指,眼神诚恳:“之前是我的疏忽,没有考虑清楚就把你卷进危险里,实在抱歉。” “这不需要道歉。”奥罗巴斯似乎没有意料到他会因为这件事道歉:“我本就是陪你旅行和见证,你做的事我自然也会做,没有什么问题。” “但这不一样。”秦和瑟叹气,颇为老成地拍了拍大蛇的背:“我带你出来,自然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作为旅行的领导者,不管是出于那一方面,都应该顾及所有人的安危,哪能为了自己玩的爽,而忽视他人呢?” “所以以后,你要是觉得我的决策有问题,可能会有危险,一定要早点告诉我。” 秦和瑟还要说什么,奥罗巴斯突然开口打断:“好的,我接受你的道歉。” “嗯?”虽然说是接受,但秦和瑟总觉得奥罗巴斯话里有话。 “正好我也要道歉。”鲜红的蛇瞳竖起,细长瞳孔里黑暗深不见底:“之前在梦里的事情,对不起。” “我既然做了那样的事,我会负责到底。” “作为补偿,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他见秦和瑟脸颊卷起了一缕呆毛,帮他顺回到耳后:“什么都可以。” 啊? 啊??? 我不是把记忆删了吗?他怎么还记得? 过于亲昵的动作也没有唤醒秦和瑟宕机的大脑,只是机械地回答道:“没……没事!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小事!没有关系!不用在意!” “这件事……这件事在那里很正常的!”先不管他为什么会记得,秦和瑟先是一击“降低影响程度”:“那里的人容易进入易感期,找熟人帮忙很正常的。” “你没经历过,感到不适应是正常的。”这些理由不够充分,秦和瑟再来一击“混淆视听”:“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发情期一样,控制不止就会主动找熟人帮忙,当时你找我是正确的选择,没事的。” 迸发的情绪如海底的火山滚烫而隐蔽,奥罗巴斯敛下眼眸,不再目视对方:“所以,你在发情期的时候,也找了别人帮忙,对吗?” 秦和瑟只当他是信了,悄悄松了口气:“当然,有人帮忙,肯定比在大街上发疯好啊。” “都是好兄弟,没什么大不了的。” …… 黑暗褪去,狭小的空间卷曲着玛帕的身体,麻痹的意识逐渐恢复,眼前是朦胧的粉。 这个粉很奇怪,似是一层透光的壳,外面是摇晃的奇怪“竹竿”,似乎是……草? 她抬起头,粉色将蔚蓝的天空画成一个圆,云朵飘忽高远,触不可及。 我在哪? 这个疑问还未得到解答,一声猫叫响起,随着窸窸窣窣地声响,一只橘色的猫出现在圆圈之内。 猫看着玛帕舔舔嘴,眼中是进食的渴望;它抬起头,似乎是在望着什么庞然大物,柔软地瞄了一声。 “猫猫想要吃鱼吗?”人声从圆外传来,一个女子出现在圆内,可她好高,高到玛帕看不清她的样子。 鱼?我变成鱼了? 玛帕剧烈地挣扎起来,水花飞溅;猫儿被激起了捕猎的欲望,一口咬住玛帕的尾巴,将她从圆里拖了出来。 这时玛帕才发现,自己之前身处一个粉色的桶中,远处是潺潺的溪流,而她的身边,只有满是锯齿的杂草,一只要吃她的猫,和一个她看不清的人。 “想吃就叼走吧,它是你的了。” 女子轻描淡写地宣判了玛帕的死刑,离水的窒息似是扼住了她的咽喉,猫灵巧的指爪已经划开她的肚皮,腥味淌进鱼鳃。 疼痛并不明显,可能是窒息的痛盖过了身体的疼痛,她尽力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出猫尖锐的利爪。 眼前的女子高高在上,她早已不再注意这里,只有猫儿满意的呜咽会让她偶尔转过头。 彻底断气之前,玛帕回望着自己的过往,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啊…… 她闭不上的眼睛直视着远处的人,意识随着身体的僵硬,彻底消失。 女子靠在躺椅上,翘起二郎腿,看着没有一点咬钩迹象的鱼竿,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第271章 “出外勤真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好朋友……”奥罗巴斯轻声重复着, 若有所思。 “对的,毕竟那里的异常处理局对于失控人员处罚非常严苛且残忍,大家都习惯找朋友帮忙的。”怕奥罗巴斯不相信, 秦和瑟又强调了一遍。 “我们去的时候类信息素安抚剂还没出现。”为了让谎言更加真实, 秦和瑟又加了一条“有力证据”:“我们当时就是靠着局外人的信息差去研究这些拉投资才起步的。” 近乎无懈可击的理由, 奥罗巴斯不再多说什么, 点头表示理解。 秦和瑟稍稍松了一口气, 之前的疑惑重新回到脑海:奥罗巴斯为什么还记得这件事? 难道是……城主动了手脚?也就是说城主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耍着我玩? 所以奥罗巴斯之前的反常……也是她弄出来的? 可恶!我就知道! 看着秦和瑟悄悄软化的紧绷和隐藏在平静下的复杂情绪, 奥罗巴斯也是回忆着之前的对话, 满是疑问。 他的记忆出了问题,只记得自己当时跟着二人进了角落, 偷偷观察了二人的对话,但他后来似乎做了什么, 记忆直接断层。 其实他猜出了一些,因为他记得,自己当时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 他隐藏在圆柱之后,遥望着远处凉亭里的两个人, 她们亲昵地靠在一起, 说着他听不到的悄悄话, 任何人都无法插入她们之间, 眼中只有彼此。 凉亭上淡紫色的花序垂落, 宛如在祝福这对情投意合的璧人, 柔美的清香能安抚人躁动的精神,此时的大蛇却觉得它过于刺鼻, 凉亭中的人也让他感到厌恶。 他应该冲进去,把秦和瑟从对方的怀里拉开, 并在那个“插足者”面前,咬住他的后颈,标记他,占有他,用行动告诉她,秦和瑟不属于她。 那是他的猎物。 不……他不是猎物,这不应该。 奥罗巴斯攥紧的手突然一松,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 先不说自己本来就不认识对方,对一个帮朋友解围的陌生人抱以恶意,不是一个智力正常的人应该有的反应。 光是在他人面前,对自己的朋友做出如此阴暗私密之事,且有意展示给他人,这怎么看都是不符合人伦常理的行为。 可是这份情绪如跗骨之蛆扎根于意识之中,无论奥罗巴斯如何理性分析,大脑还是在叫嚣着,冲上去打破这份拒人的气场。 或许是眼神过于炙热,或许是某种心有灵犀,还在和秦瑟有说有笑的洛容衍转过眼,视线就这么对上,如刀剑相向,迸发出无形的火星。 她好像是看懂了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又像是已经习惯了应对他“这样的人”,嘴角扬起了无奈,但满是自信的笑。 “你来晚了。”这是奥罗巴斯在她眼神里,解读出的唯一一句话。 如同发生过很多次,已经成为习惯;她抚过秦瑟的脸颊,秦瑟像是接收到对方的信号,在她的脸颊上,落下轻柔又亲昵的吻。 那一刻,所有理性如同断线一般彻底崩溃,狂暴的信息素冲破抑制环的屏障,将所有花香驱逐。 后来……在他的记忆里就没有后来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自己所做的事情,很可能就是那时脑中的幻想;毕竟这一切都发生在梦境之中,梦映射人的内心,过于强烈的情绪被表现出来并不是奇怪的事。 令他奇怪的不是删掉记忆这件事,而是秦和瑟对他的态度。 能改他记忆的,应该只有秦和瑟和那位明显“不怀好意”的城主;他想知道秦和瑟是否知晓这件事,这件事是否严重,所以做了一个试探。 记忆虽然删了,但既然自己做了错事,就应该补偿。 但秦和瑟对他的态度却很奇怪;他知道这件事,也在自己提问的时候以为自己并没有忘记,于是选择将这件事淡化,当做普通的“帮助”。 似乎做了错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 为什么?情绪失控不是我的问题吗?他为什么要心虚? 所以当时还发生了其他事情?不只有自己情绪失控了? 难道…… “小龙同志,回个话!” 耳边一声大喊震荡脑海,奥罗巴斯扶着耳朵回神,见到一脸复杂的秦和瑟。 “我都喊了你好几遍了,想啥呢这么入神?”秦和瑟重新坐直身体,百无聊赖地在空气中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蛇:“魏家村这么样了?” “我已经把骨灰还回去了。”奥罗巴斯想起吴青疯癫地样子,沉吟片刻:“吴青……感觉她活不久了。” …… 在诉说完自己的故事后,吴青像是打了鸡血,依旧满脸兴奋:“还有什么想问的?快问啊,等走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奥罗巴斯见窗外天色尚早,还未到宴席的时刻,突然想起他们进入这个村子的第一天,第一次见到吴青的时候。 “当时你有意向我们透露这些,还扔了纸条让我们快跑,对吧?”奥罗巴斯回忆起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你清楚这一切,想要帮助我们,也不只一次这么做。” “但村子里的人都默许了你对外人的提醒。”奥罗巴斯看着吴青灵活的手:“他们不仅默许,甚至会一起帮你演戏。” “为什么?” “为什么?”吴青轻声呢喃,一遍又一遍为陶罐掖好毯子:“因为……我也是‘一道关’啊。” 第272章 “想活不好抓的,脑子聪明的,看到我的提示就知道会跑,抓住了也会拼命跑,真动手还容易出事,能安全放跑正好。” “有事相求的,脑子不灵光好骗的,即使明白提示也好抓回来,把他变成‘罪人’。” “我自认为的‘暗中相助’,其实他们早就看透。”吴青攥住肩膀那一节小小的断臂,嘲笑道:“村子里都是他的人,我能活着,只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猜猜?我这个手臂到底是什么时候没的?” 这样满是提醒的推理简单至极,可奥罗巴斯却有些说不出话。 “说呀!快说!”吴青满脸期待,脸笑地像个小丑:“你知道答案的!说出来啊!” “在……你第一次不帮助旅人的时候。” “真聪明!果然是能逃出圣城的人!”吴青扣挠着断臂,漆黑的指甲刮入血肉,断臂鲜血淋漓。 她似是陷入过去的回忆,扣挠的手越来越用力,都快挖到肉里愈合的断骨。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逃出去的吧?” “那只是我想活而已。” “我还没有勇气去圣城,我还没有见到囡囡,我还没有带她回家,我怎么能死!” 情绪终于得到了宣泄,吴青不再抓肿成肉块的断臂,潮红的脸色突然变得正常;她抬起头,对着奥罗巴斯嘿嘿一笑。 “我们都是一群烂人。” “像我们这样的人,就该在地狱里焚烧。” …… 冷香无声焚烧着,讲述完一切的奥罗巴斯闭上嘴,整个寝殿落针可闻。 秦和瑟眼中看不出情绪,只是询问道:“告诉她了吗?” “说了,那两个魏家人的事。”奥罗巴斯点头:“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逃出圣城,在战争来临之前。” 这才没过几天,魏大壮就因为在大街上猥亵妇女被抓,魏行斗胆去找“神使”帮忙,但见到的不是之前的引路神使,而是原名叫“阿黄”的行刑神使。 为了忘记过去龟奴的身份,为了获得富足的新生,阿黄受到万怡的蛊惑,在魏家村斑斓的色彩前,将同为龟奴的阿牛杀死。 一晚之后,染血的墙重新上了一层色彩,褐色的血淹没其中,成为这个村子的一部分。 最后他被带走了,毫无疑问。 但即将行刑的时候,一个神使看上了他强壮的体格,选择留下他的命。 他成为了行刑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阿黄根本不给两人申诉的机会,立刻上报准备审判定罪蹲大牢。 魏行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才换来了两天的“工作繁忙,改日再议”。 两人预想的“幸福”生活还未开始,就彻底破碎。 今天魏行借着秦和瑟二人闹出的动静,成功把魏大壮捞了出来,好在有“高人”相助,帮他们逃脱追兵,还给了他们一个城墙的漏洞可以逃出城。 现在他们正蹲在某处脏污恶臭的小角落,准备趁黎明换班的找机会彻底逃跑。 秦和瑟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知为何,秦和瑟看起来情绪低落,但当奥罗巴斯仔细一看,却又消失不见。 从进入魏家村开始,秦和瑟就不像之前那样游戏人间的态度,而是一直试图深入,并且执着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梦境吗?他自己就可以编织,自然不是。 人吗?可玛帕与他无冤无仇,其他人也都不像,也不是。 真奇怪…… 天已经不早了,两人睡在宽大的软塌上,紧挨着边,中间空无一物,却如同裂开了一处天堑,谁都不打算靠近。 “不早了,赶紧睡吧,明天还有不少事呢。”寝殿的光暗了一些,秦和瑟裹紧身上的外袍,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晚安,祝好梦。” 短促的气音响起,奥罗巴斯的祝福让秦和瑟的脸染上笑意,像是朋友间的玩笑,又像是不明所以的嘲笑。 “那我也祝小龙同志今晚好梦吧。” “晚安。” 第一百四十九章 秦和瑟睁开眼, 面前不再是寝殿遥远华丽的穹顶,而是一顶暖黄的吸顶灯。 果然……又是这样的梦境…… 他不明白,这里距离渊下宫十万八千里, 怎么还是会陷入以往的梦境里?明明自己已经做了防范, 最后还是着了道。 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 秦和瑟坐起身, 环顾四周熟悉的环境, 心底一沉。 这里是他们生活了多年的“家”,一个学校旁边的三室一厅的房子, 屋主是以前经常照顾他们的邻居, 知道他们考到附近,便大方地将房子租给他们。 他在这里生活了不知多少年, 熟悉它每一刻的变化,因此秦和瑟立刻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梦见此刻。 打开电视, 下午档狗血虐恋剧正放的哭天喊地,还有五分二十三秒就将在剧目高潮时插播广告,今天应该是超酷功能饮料。 但再过七秒,它就会被外来的信号打断,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到一处游艇上, 网络乱作一团。 这就是7.28游艇杀人事件;短短十五分钟, 游艇里一共七个人, 六死一残, 无一幸存。 而在这之前…… 手机铃声响起, 鹦子俏皮的头像跳动着,提醒着来电者的身份。 第273章 他接起电话, 熟练地扮演起“自己”:“小武?” “秦哥是我。”武鹦的话掺杂在电话那头传来大巴车嘈杂的声音里,武鹦捂住听筒, 话语更加清晰:“秦哥,实习如何?” “刚跟老师跑完一个单,累,但赚了不少。”秦和瑟语气放松且愉悦,像是对未来的事一无所知:“等你回来想吃什么?是出去吃还是在家做?” “当然在家做!我要变态辣的!”武鹦满是兴奋地话语变得委屈:“啊……实训还要一个月才能结束,要是能早一点就好了。” “这不正好当你的接风宴,两件好事一起庆祝。”秦和瑟瘫在沙发里,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实训怎么样?还适应吗?” “其他没什么,主要是吃的,太素了!”武鹦想起盒饭就来气:“十五块钱的盒饭连个肉都舍不得给,还寡淡的和水一样,要不是有你的辣酱续命,我早就跑了!” “那你回来做火锅吃怎么样?” “好耶!我要牛油重辣!虾滑肥牛羊肉都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秦和瑟掐着时间,等待武鹦问出那个问题。 “那个……哥,我问你一个事。”刚才还像鹦鹉一样叽喳地他突然压低声音,确保没有注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知道乐姐去哪里了吗?” 时间正好,没有遗漏。 “她不是和我一样去实习了吗?应该在郊区的基地里。”言语中的疑问恰到好处,秦和瑟回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吗?” “这个……我说不好。”武鹦再次停顿,反复确认没有人注意他:“我听有一位学长说,农学院那边有一个大四的突然退学了,非常突然,大家还不知道是谁。” “我怕是乐姐。”武鹦声音低下,有些不知所措:“乐姐不就是农学院的吗?杰哥走的时候我就觉得乐姐只是表面正常,一直害怕她做傻事,现在突然说有人退学,很可能……” “不要自己吓自己,小武。”秦和瑟的声音也沉了下去:“我来打个电话问一下就知道了,别害怕。” 安抚好武鹦的情绪,秦和瑟看着电视里吵吵闹闹的两家人,大脑放空起来。 不明白,十分不明白;不管是对方窥探的原理还是目的,他都想不明白。 之前在渊下宫还能说是因为元素混乱,有人浑水摸鱼隐藏痕迹,那现在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那时自己初来乍到,一没竖敌二没搞事,搞的事还是臭蛇批准的,要找什么东西也不应该找我啊。 而且谁闲着没事干,揪着一个人的记忆不放啊? 秦和瑟拨打琅子乐的号码,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秦和瑟又打了一遍,还是没人接。 他记得,如果自己坚持打下去,琅子乐会接起电话;无论他怎么劝她,问她问题,她都不会回答,没有疑问,也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告诉他: “我不会回头的。” 电视里,女主高喊着“不要再打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扶着大肚子哎呦。 一声哎呦还没有喊完,背景突然变得花里胡哨起来,一个老头横插进来,举着功能饮料敦敦一大口,喊了一声“超酷!”,又敦敦喝了起来。 魔性的广告还没放完,画面又是一变,头晕目眩的背景变成了疾驰的游艇,而老头则换成了一群纸醉金迷的年轻人,三男四女。 秦和瑟认得出来,那三个男人都是朱家人,三个女人则是他们的“秘书”,而琅子乐,则跪在地上,为他们续酒递食。 和其他被酒色掏空身体黑眼圈怎么都盖不住的人不一样,琅子乐很“干净”,没有多余的妆容修饰,鲜红的唇如烈焰灼烧,似勾人的狐媚。 他们嬉笑着,嘴里满是龌龊污秽的话语,还有作为“有钱有权人”的傲慢,但没有一点上位者的谨慎和大脑。 拆迁地补偿错漏事件,药品走私事件,还有污水偷排事件,像是炫耀战绩一般,每一句都是惊天大瓜。 而让舆论彻底爆炸的,便是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春瑶洋馆拐卖奸杀事件。 春瑶洋馆长期拐卖,性化儿童男女,让其为“客人”提供各种“服务”;直到警方彻底捣毁这个窝点时,它已经存在二十年,因“服务”而死去的人,一共五十七个,还活着的只有四个,都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至今无法正常生活。 这些数据并不包括被卖走的人;还有二十多人至今下落不明,凶多吉少。 “幸好有个傻大个在外面跑,要不然还不好找人替死。”最中间的男子咬过秘书吻过来的葡萄,得意道。 “当时一有人说警察要来,我就知道跑不了,反手命人抓了人进来,一棒子把脸打烂,再伪装成被□□反杀的样子,等人来直接摊牌。” “我只是嫖了,没有杀人,真的!警察叔叔要信我啊!”他将祈求的表情模仿的惟妙惟肖,大声嘲笑:“那些傻警察还真信了。” “最后再让我爸这么一说,我就成了普通的嫖客和目击者,只要拘留几天,而那个死了的家伙就成了杀人犯,多完美。” “强哥厉害!强哥英明!” 大家齐声附和着,只有琅子乐低着头,没有说话。 大家都觉得这已经是最高潮的时候,更加炸裂的转折出现了。 第十一分五十一秒,金属摩擦的铿锵突兀盖过,一个黝黑的洞口指向最左边的男人,伴随着一声巨响,红黄混杂的液体四溅,喷到了现场所有人的脸上。 第274章 所有人似是被下定身术愣在原地,离的最近的秘书呆滞地摸了一下脸上的液体,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喉咙还未动,就被第二声巨响打碎。 琅子乐的手微微颤抖,却握的很稳;艳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血斑交杂着闪耀的彩灯,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艳鬼。 这段视频秦和瑟倒背如流,之后的屠杀也没有悬念;他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再次放空。 为什么呢?是为了挑起我的情绪,还是为了寻找什么? 真的……好烦啊…… 秦和瑟满身烦躁,电视上已经死了四个,只剩下两个朱家人和琅子乐;她需要这两人的“证词”,还不能死。 满地的鲜血刺目,男人凄惨地哭嚎着,不断挑拨着他的神经,之后的每一帧都在脑海里不停的播放,更让他心神不宁。 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他熟练地代入以前的身份“扮演”自己,恍惚间似乎在提瓦特的一切才是梦,自己还在轮回里,没有完成“重塑”。 他明明已经和过去告别,等待死亡了。 好烦…… 陷入过去的感觉让秦和瑟非常烦躁;之前短时间还可以克服,这次却过于漫长。 遥控器近在咫尺,可手就像是被施了禁制,始终不愿意去触碰;他蜷在沙发上数着秒,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第十四分零七秒,两人终于认完了自己的罪状,干净利落的一声,只剩下了最中间的那个人。 视频音变得嘈杂,隐隐听清是直升机的声音,还有警方的喊话;此时他们在游艇昏暗的船舱内,外面无法确认两人的位置,只能先进行谈判。 琅子乐笑了,她捏住男人的头,低声轻语:“我不打算杀你。” “你的审判还没有来,地狱没认完你的罪,让你跑了这么办?” 坚硬的金属直指向下,又是一声,伴随着男人惨烈的嚎叫,血肉碎了一地。 “你这个臭婊子!”男人失去了他的尊严,终于硬气起来:“你他妈收了老子的钱做伪证,还给了你琅家一大批生意,现在怪到老子头上,你配吗!?” 琅子乐还是笑,她望向屏幕,眼角反射着点点水光。 “是啊,我不配。” 她打开弹匣,只剩下最后一颗,伴随着咔嚓一声,子弹上膛。 “那天为了活命,是我引诱他来到现场,并亲手杀了他,成为替罪羊。” “之后我没有勇气反抗我的父母,接受了他们的‘好意’,为他做污点证人,坐实了他莫须有的罪名。” “我是你们的帮凶,杀人的恶魔。” 染血的金属冰冷,轻轻抵上琅子乐的太阳穴。 “所以,我也该下地狱。” 砰! 第一百五十章 录像戛然而止, 秦和瑟总算是舒缓了眉头,但又重新拧起。 他还是没能溯源到这场梦境的因果。 要不是为了找出幕后主使,他早就脱离梦境了;而不是在这里烦躁地缩在沙发上, 跟和怨妇一样。 似是回应他的心声, 电视适时地传来一声男人的大吼:“你能不能不要和怨妇一样!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 秦和瑟翻找半天, 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的反应;已经忘了当时自己在想什么,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打着琅子乐的电话, 等对方的回音。 之后的轮回他没有再给乐姐打电话,而是直接向值得信任的警官坦白, 方便处理后事和应对危机。 应该是不愿意相信吧, 所以才会打电话;后面倒是认命了,打不打无所谓。 秦和瑟看着吵闹的电视, 觉得这突然的伤感莫名其妙;任何动人的故事听了成百上千遍也会了无生趣,更何况成为了“工作”。 他关上电视, 再次确认自己确实定位不到因果后,无奈地撇了撇嘴,打算脱离梦境。 可就在这一刻,家门突然响起敲门声, 一开始还是礼貌的敲击, 听里面没有动静, 变成了焦急的拍打。 秦和瑟懵了, 以往轮回里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到访过家里, 即使向警官报备后, 他们也是在至少八分五十七秒才能到家。 “谁?”他问了一声,外面没有回答, 而是继续猛烈地拍击着防盗门,把家里拍地嗡嗡响。 秦和瑟警惕起来, 没有盲目探查;这场梦境还有不少秘密,莽撞行事很容易掉进陷阱。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厨房,拿出菜刀,悄悄在上面镀上因果,再从沙发走到大门,故意把脚步踩地很重,让外面的人听见动静。 “你是谁?”秦和瑟又问了一遍,没有开门。 拍门声终于停了,熟悉低沉的嗓音透过大门的干扰,清晰地传达进他的耳朵。 “秦,是我。” 奥罗巴斯! 秦和瑟骤然一滞,随后是出离的愤怒,恨不得将幕后人生吞活剥。 还费劲心思造个假的来找我,到底是哪个神经病非要揪着我不放? 让我找到他,不把它五马分尸扔虚空里我就不姓秦! 大门啪的一下打开,秦和瑟气刚涌到嗓子眼,就被一阵清冷的淡香堵进肚子;眼前是一件藏青色的外套,淡蓝色的头发扫过鼻尖,留下海水咸咸的气息。 他被人抱住了,是一个轻柔的安慰。 “秦,是我。”来人将秦和瑟抱的很紧,声音满是惊慌:“我已经报警了,不会有人伤害你。” 第275章 “我会陪着你的。” 这份安慰并没有带来效果,愤怒卡壳了一瞬,如海啸般卷土重来,在顶点轰然爆裂,勾起他的嘴角。 秦和瑟笑了,像是在看一场小丑荒唐的闹剧,笑得嘲讽。 举在半空的手擒住对方腰腹,有力的背摔震天撼地,秦和瑟翻身跪下,膝盖死死压在来者胸膛,菜刀抵在和奥罗巴斯一样的脖颈上,划出一道小小的红。 “怎么?不是窥探我的梦吗?竟然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秦和瑟看起来漫不经心,手虚虚地搭在刀把上,却格外的稳;菜刀又是一低,细小的红渗出血腥,伤口加深。 “你到底是想得到什么?嗯?”他望着天花板,手像是在用钝刀切割一块猪肉,一点一点向下按压:“用过去梦魇挑起我的情绪,还那这副皮囊出现在我们面前晃,难不成是想看到什么?” 像是一场无声对弈,没有任何人回应秦和瑟的挑衅,只有外面吵闹的下课孩童,和刀子划破血肉的声音。 “秦……”奥罗巴斯的声音蒙上一层水泡,更多的血涌出,沾染了武鹦最爱的院长地毯。 “哦?你还想说什么?”膝盖重重一按,压着人一声低哼:“真当长成这个样子就是我爱人了?这只是过去梦境没处理干净的幻想身份而已。” “你为什么要制造这个身份?”身下的人不依不饶,梗着冒血的脖子问道。 秦和瑟本来对于这个冒牌货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是对方血枝拉忽的样子实在让人无法直视,也可能是对方的样貌确实对他产生了影响,他选择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为了做一个美梦而已。”他盯着那双鲜红的眼瞳,缓缓道:“我希望他能以爱人的出现,仅此而已。” “所以,你承认你喜欢这个皮囊?” 明明是梦中幻象,这句话却像是从梦境之外传入,格外真实;秦和瑟脑中雷达滴滴作响,只是愣神一瞬,对方便无视菜刀的按压,直接起身。 大动脉里的血不要钱一般外涌,淌地满地都是,对方却感受不到疼痛,坚持问道: “所以,你承认你喜欢这个人吗?” …… 这场梦境来到突然,奥罗巴斯睁开眼时,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平坦的砖瓦嵌着一个个小孔,激烈地水流喷涌而出,不少孩童奔跑在水中,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巨大的“柱子”里不断有人出入,上面还嵌着一片彩色的“画布”,颜色在不停变化,构成一个人影。 我在……富安广场……吗? 大蛇迷糊地想着,自己来商场似乎是要做什么。 秦的生日快到了,该买礼物了。 奥小龙摸出手机,看着自己的实习工资,思考着该给同样忙完实习的男朋友准备什么礼物。 似乎是某种感召,奥小龙看向大屏,一张让他瞬间跳起的脸出现在上面,手中是鲜艳欲滴的玫瑰,玫瑰之上,则是闪亮的,有鸽子蛋一样大钻石的结婚钻戒。 洛容衍!她这么会在这?还代言结婚钻戒? 不对……洛容衍是谁?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戴上鸽子蛋,爱上那个他~”魔性而土气的广告词宛如闪电劈在大蛇的大脑,一个激灵,原本浑浑噩噩的大蛇顿时清醒。 之前两次入梦都有秦和瑟保护,他才能保持理智;这次没有任何保护和征兆,如果不是这个广告过于雷人,他很可能已经陷进去了。 等一下……广告内容是什么? 奥罗巴斯再次扬起头,大屏广告已经换成了新出的家庭形suv,三口之家围着车快乐的玩耍,满是温馨。 似是被点到了关键,他的“身份”突然在脑海中明亮起来,只是短短一句话,就让奥罗巴斯大脑宕机: 我是秦和瑟的男朋友…… 男朋友! 视线聚焦到手机上,联系人一栏里,爱人后面的备注是秦和瑟;相册里照片很少,但每一张都是秦和瑟和他的合照,还有一半是秦和瑟的单人照 最令大蛇震惊的,是这些照片的背景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提瓦特。 再次翻到电话,通讯记录空空荡荡,昭示着他外来人的“临时”身份,大蛇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打出电话。 这场梦来的突然,不像是秦和瑟的手笔,还是不要盲目的好。 刚这样想着,奥罗巴斯转身就跑,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秦和瑟的家。 还是当面说靠谱一点。 现在是晚高峰,短短一条街道堵的严严实实;奥罗巴斯观察着外面的街巷,游人如织,每一个人都有喜怒哀乐,不似梦境。 司机闷闷地贴着前一辆车的屁股,打开车载收音机的音乐频道消磨时间。 但意外的是,音乐是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他人不堪入耳的啧啧水声和污言秽语。 司机爆了一句粗话,疯狂调换频道,但怎么换都是这个声音,所有频道都沦陷了。 鬼使神差地,奥罗巴斯打开手机,随便点进一个视频网站,火红的“爆”标在一个直播上,人数指数上升。 打开直播,声音与广播重合,司机也意识到了,拿出手机做出同样的行为。 “‘优美的难听话’,今天这是怎么了?放这么劲爆的东西?” 奥罗巴斯无视司机的聒噪,看着琅子乐的脸,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 第276章 难道这是梦魇? 感觉会有大事发生,奥罗巴斯看着地图上不远的距离和面前水泄不通的路,果断弃车跑。 他一直关注着直播,伴随第一声巨响,血液迸溅,大蛇知道他猜对了。 但他的脚步不再匆忙,反而慢了下来,望着离自己只有几十米的居民楼,眼神冷冽。 太奇怪了,不管是这场梦还是他的身份,都很奇怪。 如同编撰好的木偶戏,每一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着自己的剧本,按部就班地行走,演出;没有人知道幕后之人是谁,甚至没有人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戏。 奥罗巴斯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想法,手机里又传来一声巨响,将他的注意聚焦到手机上,不久又是两声,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看到那两个中心人物,他猜到琅子乐的目的;明明并不知晓前因后果,也不认识那两人,只是身为“秦和瑟男朋友”的他应该知道,他就莫名其妙知道了。 这里真的是梦吗? 上楼的电梯早早等待在一楼,近在咫尺,恍若剧本的指引;奥罗巴斯看着手机里最后一声响,熄掉手机登上了电梯。 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 就当是一场冒险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秦和瑟猛然睁开眼, 头顶变回了穹顶;梦是结束了,“噩梦”还在延续。 快跑! 上身刚离开软塌,粗壮的银色尾巴立刻缠住他还没抬起的腿, 一同缠上他的还有一个人的手臂。 有力的臂膀一箍, 原本的天堑瞬间消失, 他的背靠上了熟悉的胸膛, 如梦中一般, 被海洋的气息包裹。 “为什么要跑?”大蛇微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似是无数情绪在口中翻涌, 最后只吐出一句:“我做错什么了吗?” “那那那哪有!只是发生了意外!”秦和瑟僵着身子, 脸红的都要滴出水来:“你你你你……先放开我……” “为什么?这样有什么不妥吗?”鳞片摩挲着衣物沙沙细响,粗长的蛇尾稍稍收紧, 细不可查地往上慢慢挪动。 “你……你先冷静一下……”不知是对大蛇还是自己,秦和瑟组织着破碎的语言, 大腿夹的很紧:“梦里那些……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 奥罗巴斯似乎很喜欢秦和瑟现在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语气里一丝玩味:“哦?比如你为什么会把我梦成你男朋友?” 第一个问题就是王炸,刚刚才理清思路的大脑又被炸的昏天黑地,秦和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 整个身体都红了起来。 “那个……只是我……我……”秦和瑟想起魏家村里的美梦, 努力把这一切圆回来:“就……就是之前有一个梦, 正好需要情侣出现, 就拿你顶替一下……没了。” “是这样吗?”身后的奥罗巴斯看不见表情, 尾尖似猫儿一般有节奏地轻拍着秦和瑟的腰, 引得对方猛得一颤,再次问道: “那我手机里的照片怎么解释呢?” 什么照片? 秦和瑟明显一愣,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鳞片贴近腰腹留下滚烫的热意, 不好的预感成为了现实。 “照片里,记录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情。”大蛇低低地笑,尾尖再次移动,擦过秦和瑟敏感的大腿内侧:“很亲密很亲密,无法明说的事情。” “要不要解释一下,秦?”尾尖深入,悄悄拂过,滚烫的身体如含羞草一般缩在一起,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 “你总是说我们是朋友,是好兄弟,将这些遮遮掩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意淫着我们的关系,还渴望我们能更近一步。” “所以,你……” “别说了!”秦和瑟忍无可忍,突然暴起,手里不知从哪来的毛毯,死死蒙住奥罗巴斯的脸。 “什么都没有!就是没有!”他一副捂死人的架势,恼羞成怒地压紧毛毯,不让大蛇的脸露出来:“那只是梦!什么都有可能!而且你怎么证明这些意淫一定是我的?梦里又不是只有我,不是还有你吗?” 秦和瑟想把锅甩到奥罗巴斯头上,但对方听了这话之后,突然没有了动静,像是被他捂死一样,默不作声。 话说出口,秦和瑟才意识到自己走了一步臭棋;人家有没有这样的心思他自己不知道吗?这话不管对错对于打破现状这件事都没有意义。 不管这打开了他的思路,可以甩锅给那个幕后人啊!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们两个? “对了!有可能是因为……” “是的,我有。” 奥罗巴斯声音闷闷的,不只是因为隔着毛毯,更像是喉咙在压抑着什么,沉闷而危险。 一阵天旋地转,攻势倒转;毛毯不知何时缠住了秦和瑟的躯体,奥罗巴斯居高临下,四目相对,眼中情绪翻涌。 “我知道这些幻想很龌龊,被身为‘朋友’的你知道,我们可能连最基本的朋友都没法当,但我还是忍不住会想,我们要是更进一步,会怎么样?” 秦和瑟能储存无数知识的脑子就像宕机的老电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回响对方的话,老脸通红的他头死死地偏向一旁,不敢看奥罗巴斯一眼。 奥罗巴斯的尾巴压着对方的腿,用毛毯将秦和瑟裹的严严实实,没有一点活动的空间;他敛下眼眸,再次放出一个重磅炸弹: 第277章 “其实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情绪污染了你的梦,使我成为了你的男朋友,进入你的世界,还将幻想变成了照片,做了我最想做的事情。” “后来找到你之前,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啊? 秦和瑟下意识发出疑问,还未转过头,健硕的身躯压下,隔着毛毯紧密的拥抱着,毛绒的脑袋抵在颈项,呼吸的热浸染床榻。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秦,但好开心,开心你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我喜欢你,很喜欢。” 秦和瑟没有回话,一时间,空旷的寝殿再次变得冷清;奥罗巴斯没有在意秦和瑟的沉默,只是像抱着抱枕,拥着对方呢喃着沉沉睡去。 秦和瑟目视着天花板,眼神放空;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变化过于迅速,大脑还是没有转过来弯,一直在绕圈。 奥罗巴斯这是……表白了? 算表白吗?他是说他喜欢我,但这可能只是梦境带来的副作用,等他缓过来两个人都很尴尬。 要是不算表白,那他刚才说的那些又算什么?那个人的梦境可以影响记忆?这不是城主的能力吗? 所以这一切……是城主在捣鬼? 不对!城主要捣鬼肯定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面前,像看好戏一样,坐在旁边围观的,而且梦境的主人和提瓦特因果极深,不可能是城主。 所以奥罗巴斯说的那些话是真情流露,他真的在向我表白? 但这算表白吗? 秦和瑟睁着眼,脑子就这样绕啊绕,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奥罗巴斯突然向他表白这件事。 这怎么可能! …… 不知不觉,天快亮了,趴了三个小时的奥罗巴斯神清气爽,在秦和瑟额头上落下一吻,便欢快地出门打探起义军的情报。 过了没多久,意识之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红光,无数信息翻涌奔腾,帅气的红龙自海洋深处腾空而起,嘹亮的龙吟响彻天际。 从决定进入圣城开始,小红就进入休眠,,或者说是“闭关”,以防被玛帕看出端倪;他也正好借助这次休眠好好梳理自己,重回以往的巅峰。 “老子我出关啦!”红龙在海上翻滚腾挪,掀起一层又一层浪花,小红兴奋大喊:“力量!力量在召唤!” 秦和瑟知道这是小红中二病犯了,没有打扰他,而是继续思考着那没有突破点的闭环,装一只蘑菇。 小红嚎了好几圈,终于是嘚瑟完了,一看在角落里抑郁的秦和瑟,一头雾水。 怎么跟一个怨妇一样,这是发生了什么? 小红翻了翻之前的记忆,看了一眼,不确定,看了两眼,三眼,最后看了秦和瑟一眼,和他一起蜷缩在角落里装蘑菇。 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小红抱着自己蜷缩的身子,找补道:“之前是你暗恋他,现在成双向暗恋,还修成正果了。” “这算哪门子修成正果?”秦和瑟面无表情地揪了一根小红的鬃毛,疼地他嗷嗷直叫:“先不说他是不是被梦境影响才有这样的错觉,咱两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成一对啊?” “先不提你们两谈恋爱为什么要门当户对。”小红心疼地梳了梳自己的鬃毛,反驳道:“就算要门当户对,你哪里对不上奥罗巴斯了?” “很多啊!”秦和瑟掰出手指头,一点一点细数:“首先,他是这个世界的魔神,是天理意识的代行者,而我只是一个没有啥依仗的旅者,根本触及不到天理这个层面的事物。” “放屁!那你是和谁交易把这条臭蛇救活的?之前你还各种世界到处跑,不比一个世界的魔神厉害?” “他还是一个国家的信仰与领导者,以后还要带领海祇国泰民安。”秦和瑟撇了撇嘴,又说道:“我只是一个没有多少人认识的小人物,露着脸在外面走都没有人认出来。” “你这话像话吗?”小红气不过,一尾巴甩在他腿上:“不是你自己故意淡化因果的吗?要不是你每个世界都这么搞,信仰早就冲到提瓦特了。” “还有,他还算年轻,成神的时间不长,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我……”秦和瑟瞧着小红的眼睛,越说越心虚:“我……我只是一个等死的摆烂老头,这种夕阳恋怎么看都不合适。” “你说的你自己信吗?”小红翻了一个大大地白眼:“现在是你自己不努力,不然你不是想活多久活多久?” 顺着秦和瑟的话,小红再怎么盘算,这个门不当户不对说的都不应该是秦和瑟,应该说的是奥罗巴斯啊! 不对!又不需要谈这个,考虑它干嘛! “先不谈那些虚的。”小红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问出现在最关键的问题: “今晚奥罗巴斯肯定还要回来的,你打算怎么面对他?” “……” 沉默,是今晚的意识之海。 寝殿外天已经大亮,仆从们已经忙碌起来,他也该扮演玛帕好好做事,而不是一直在塌上挺尸。 “有了!”秦和瑟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都亮了起来:“我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小红的疑惑还没出口,就被秦和瑟堵了回去。 “先不讲这些,等今晚我就告诉你该怎么办。” 第278章 “而现在,先干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奥罗巴斯回到寝殿的时候, 天已经暗下,寝殿里没有了秦和瑟的身影,只有玛帕斜靠在书桌前, 闭目养神。 “秦?”奥罗巴斯呼唤一声, 回应他的只有空荡的回声, 似乎这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和玛帕这具“尸体”。 “秦?你在哪?”奥罗巴斯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有回应, 玛帕也死气沉沉地坐在上面,像是操纵她的人不在身旁似的。 一个外人无法察觉的角落, 秦和瑟抱紧自己蜷缩在黑暗里, 利用玛帕默默关注着寝殿的动静,小红趴在他头上, 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额头。 你所谓的有主意,就是躲起来不见人吗? “不躲着能怎么办?”似是听到了小红的心声, 秦和瑟理不直气也壮:“昨晚到底发生什么我现在都没捋清楚呢,怎么见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谈了?” 小红也是没辙,趴在头顶上躺尸,顺便分析着昨晚梦境的因果;虽然已经顺过一遍, 八成还是找不到什么线索, 但也聊胜于无。 奥罗巴斯不是傻子, 自然察觉到秦和瑟的躲藏;但不出意外, 秦和瑟应该还在这里。 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 大蛇望着死人一样的“玛帕”, 言语中满是歉意:“秦,对于昨晚的事情, 我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啊? “虽然你现在不在面前,但我依旧该向你道歉。”奥罗巴斯知道对方在通过玛帕观察自己, 神色诚恳。 秦和瑟立刻来了精神,小红也竖起耳朵,偷偷藏到玛帕脚下围观。 “昨晚在醒来之后,我的状态就很奇怪;受那场梦境的影响,在我的意识里,你答应了我的表白,我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恋人,相伴一生。” “整个早晨,我都对此深信不疑,直到在起义军那里听到魏家村的消息,才发觉到问题。” “我们只是朋友,还没有发展到恋人的程度。”奥罗巴斯很平静地陈述这句话,似乎这就是事实:“之前的那些,都是梦境的后遗症,只是一种假象。” “但我的行为确实给你带来了困扰,比如说……昨晚我的失态……”提及此时,奥罗巴斯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昨晚,我不该……” “咳咳咳咳咳咳……”一连串咳嗽声从旁边传来,秦和瑟抵着嘴唇从黑暗中走出,看起来满不在意:“我知道啦,原谅你了,毕竟你也是受害者。” “你愿意原谅我了?”奥罗巴斯眼睛亮亮的,像是得到原谅的犯错小狗:“就算我那样对你,你也……” “这些事情揭过!休要再提!”秦和瑟一把捂住大蛇的嘴,昨晚的“尴尬”历历在目,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那个梦很真实,我一开始也差点陷进去,有后遗症很正常。” “那你现在……!”这句话还未问完,手心突然传来一阵温软湿粘的触感,大蛇原本明亮的眼眸变得晦暗不明,血红的瞳孔紧盯着秦和瑟的手,像是要将这只手生吞活剥。 “你干什么!”秦和瑟立马抽回手,脖子也跟着红了起来,满眼的不可置信:“你不会变回去了吧?” “对不起!”奥罗巴斯光速滑跪道歉,满是侵略性的眼神又瞬间变回之前的狗狗眼,看起来人畜无害。 “我现在意识上是缓过来了,但身体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奥罗巴斯不太好意思,挠了挠他也开始变红的脸:“就是……有时候会下意识做出一些亲密的动作,比如刚才的……手。” 秦和瑟看着奥罗巴斯越来越红的脸,感觉越来越不对劲,自己似乎是跳进了什么坑里。 “我在努力克服,但还需要一点时间。”奥罗巴斯目光灼灼地紧盯着秦和瑟的眼眸,态度和之前道歉时一样诚恳。 “这段时间,如果我对你有了让你无法忍受的亲昵动作,作为朋友,你一定要阻止我,好吗?” 好吗?好你个大头鬼!这样你就可以明目张胆地靠近我了对吧?直接甩锅给梦境就好了。 秦和瑟一下子就猜出奥罗巴斯这是“贼心不死”,但这台阶已经下了,他只能走到底。 “当然!咱们两个谁跟谁啊。”秦和瑟哥俩好似的搂上奥罗巴斯的肩膀,手沉重有力地拍在大蛇背上,言语里满是朋友见的“仗义”。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就行,这点小打小闹不算什么。”秦和瑟硬着头皮回答道,但在奥罗巴斯听来,这里面还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在。 小红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在意识之海里疯狂敲秦和瑟,让某人给个解释。 “就这样?就这样揭过了?”小红晃在海里,海啸一波接着一波:“你甚至连因果都不愿意验一下就答应了!这些话怎么听都是借口啊!” 都有台阶下了为什么不下?难不成要一直耗着? 随意而安的秦和瑟不想深究奥罗巴斯说的这些只是理由还是真实情况,反正能苟一天是一天,等以后奥罗巴斯正式“发难”再想办法也不迟。 大不了就跑吗!又不是没长腿。 而且奥罗巴斯这条臭蛇八成也是看准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想赶紧把事情揭过的态度,故意给他下的套。 可恶!这条臭蛇! 两人四目相对,将昨晚的突发情况“遗忘”,一本正经地聊起起义军,只留下小红满脸问号,把意识之海搅的一塌糊涂。 第279章 两人现在的情况很微妙,似乎什么都揭开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两人心领神会地将爱情这一点放在了不起眼的位置,没有让它来打扰现在的生活状态。 秦和瑟本来就打算用时间将这份感情消磨,毕竟两人目标不同,身份不同,即使是短暂的同路也会分别。 与其让情感再次加深,在未来面对分别之痛,不如点到为止,及时止损。 奥罗巴斯想就很简单了;过于直白的情感秦和瑟明显不能接受,甚至有逃跑的趋势,万一真的因为这次没有任何准备的表白就跑了,只是得不偿失。 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过这次机会也不能浪费,能再进一步最好不过。 大蛇看着眼前人微张的嘴唇,随着呼吸与话语翻飞起舞,思绪不由得飘远。 为什么秦会对感情有这么大的顾虑?只要有一点不对,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撒腿就跑,一点追的机会都没有。 他需要忍耐,如果不能保证一击必杀,前面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至少现在,知道秦和瑟对自己也是有这方面想法,总算是进了一步。 慢慢来吧,时间还很长。 小红的聒噪声此起彼伏,脑子实在太吵,秦和瑟见奥罗巴斯走了神,自己也悄悄潜进意识之海,给了小红一个大逼斗。 “别吵啦!有什么好奇怪的啊。”秦和瑟一把按住小红乱窜的头,十分不解:“干嘛这么闹腾?”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能在表白之后还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不尴尬吗?”小红睁着溜圆的眼睛,看起来非常不理解:“难道不应该来一个互相撕扯,他逃他追的戏码吗?这么平淡就过去了?” “以后少看点小说。”秦和瑟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一屁股做在小红身上,手欠又揪了一根鬃毛:“有啥好尴尬的?我们两个的岁数加起来比这个世界都久了,又不是小孩子了,那种一天到晚没了爱情就活不了的恋爱脑会出现在我们身上?” 小红吃痛,委屈地撇了撇嘴,漂在海面上,做起了“咸鱼”。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留下来?”小红转过头,望向秦和瑟手里编出的红色绳结:“反正你喜欢他,以后找个机会留下来,不仅可以和这条臭蛇双宿双飞,还能给你的灵魂找到归处,这不必散在虚空里好?” “你不用每次都劝我。”秦和瑟无奈地笑了笑:“先不说能不能留下来,就算是找到了留下来的机会,到时候再和奥罗巴斯表白不是也可以?” 看小红还要再劝,秦和瑟提前开口:“我觉得,现在该关注的不是我,而是你。” “啊?为什么?” “你忘了之前的赌约了?”秦和瑟笑得格外放肆,嚣张地提醒道:“快,叫爸爸。” “……” 淦! …… 情报和秦和瑟推测的大差不差,起义军还没成气候,民间算是家喻户晓,但在主城几乎无人问津;毕竟圣城的生活对于城里的“大多数”而言是美好的,推翻它纯粹是脑子有问题。 要把城外的火引进来,需要“玛帕”再加一把火。 而那位最大的变数本体,经过情报的完善,秦和瑟已经有了最终人选——璃月的摩拉克斯。 因为魔神战争,两国摩擦不断,但因为玛帕实在太“苟”,一直蹲在圣城研究梦境,以至于璃月即使屡屡入侵,还是会被陡峭的地形和对方死守不出的策略搞的一点辙都没有。 如果猜的没错,变数那天八成是摩拉克斯亲临战场,两人将面临正面交锋。 这简单,直接送死不就好了? 还是保险一点,“培养”一下起义军吧。 两人对完情报,同时瞧向身后的软塌,空气里满是沉默。 秦和瑟想说什么,奥罗巴斯抢先一步站起,拿出了之前储备的睡袋:“我睡这个吧,反正没什么区别。” “有床不睡睡这玩意干嘛?”秦和瑟看奥罗巴斯睡袋一下子就铺好,一副去意已决的模样“客气”道:“这软塌很大,一起睡就好了。” 这只是秦和瑟一句顺嘴的客套话,可奥罗巴斯却像是就等着这句话,秦和瑟话音还未落便一把钻进软塌深处,直接挺尸。 在钻进去的一瞬间,奥罗巴斯还不忘顺路轻轻吻过秦和瑟的额头,铺盖一卷,留下一句“晚安”和在风中凌乱的秦和瑟。 刚才发生了什么? 淦! 第一百五十三章 在圣城人眼中十分平常的一个早晨, 一个十分不平常的消息传遍整座城市——如此大捷之兴,神明决定借此东风,出征讨伐璃月。 一夜间, 征兵公告贴满大街小巷, 神使与士兵成群结队, 去城内城外的各家各户寻找“相应号召”的“人才”。 短短一周, 一支大军聚首在圣城之下, 他们低头目视着大地,在神使的长鞭下启程出征。 神使向他们许诺神明的赐福, 但即使在出征的最后一刻, 神明都未曾出现,而所谓的“赐福”, 也只是一件满是瑕疵的盔甲。 大军离城不久,又一道“神谕”降下——为了供给前线战事, 所有粮草与“恩赐”优先供给前线,平民百姓暂停发放,圣城居民亦是如此。 这条神谕刚出,请神大道上便挤满了愤怒的平民, 他们怒吼咆哮着, 要求恢复恩赐的发放。 第280章 他们可以不在意艰难远行的大军, 可以不在意城外各种荒诞的分别闹剧, 甚至可以不在意已经供不应求的粮草, 唯独恩赐, 是他们绝对不能放弃的底线。 在人的抗议下,神谕有了更改——所有恩赐优先供应圣城, 而粮草则优先供应前线。 至于城外的平民呢?他们的恩赐和粮食呢?城里的人又不在乎这些凡民的死活,只要恩赐到手就行。 曾经千辛万苦进入这座圣城, 就是为了能获得更高的地位,更多的恩赐,没有这些,他们和城外的凡民有什么区别? 事情解决了,所有人都得偿所愿,至少抗议的人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没过多久,新的问题出现了——恩赐是充足的,但没有粮食了。 为了凑足足够的粮食,刚刚长出麦穗的青麦被全部收割,充当军粮上缴,致使现在田地里颗粒无收,没有新粮食产出,旧粮也基本运往前线,没过多久,存粮就快被消耗干净。 城内长久的富足生活早就让他们忘记了食物的来之不易和城外满地的饿殍,直到第一家粮店关门,他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所有粮草都被运往前线,城外也被搜刮殆尽,城内的其他人都获得不到正常价格的食物,或者说,正常价格的食物全部抬价,即便这样也是一扫而空,所有粮店关门大吉。 除了那些有“神明”背景的私商,他们手里“来历不明”的天价粮成为了城里唯一的粮食供给。 不出意外,请神大道再次聚满了人,他们的要求不再只是恩赐,还有充足的粮食。 但神明这次没有回应他们,只是派出了一位神使,传达的她的口谕: 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城里乱作一团,前线的情况也不算好。 要进攻璃月,路程遥远,他们先要踏过一片滩涂,再爬过一座山,才能见到依海而建的璃月港。 他们没有走水路,先不论造船运人的成本有多高,就算是砸钱建成,没有任何海战经验的大军就像是送上门的飘香馒头,光是水里的其他魔物就足够让他们全军覆没。 他们只能用双脚行走,即使鞋底磨穿,脚掌磨出鲜血,长鞭依然会在人松懈的片刻,抽打在后背,和脚底一样火辣。 他们必须在一个月内赶到璃月,这是神明的命令。 在明面上,粮草优先供给了军队,但经过上层的层层剥削,真到将士手中的时候,十不存一。 所以粮草去哪里了呢?没有人敢问出这句话,因为出头的人已经被挂在旗杆上整整三天三夜,随后便随着旗杆一起扔在一个滩涂小沟里,没有人敢去看。 他们只是看着地,沉默地行军,没有人抬头。 直到一场大火燃起,烟尘飘进了所有人的眼里;一个断臂老妪放声大笑,将一个村子一把火点燃。 老妪被架在神使面前,又哭又笑,沙哑的喉咙刺穿人的耳膜;在几乎所有人面前,她毫无敬畏地,冲神使面门吐了口水。 她不出意外地被挂在了旗杆上,弯折的身体昭示着她已经折断的骨头,鲜血流淌到地上,浸染一片黄土。 她还在笑,笑得诡异而滑稽,糅杂着血泡的咕噜声,传遍所有人的耳朵。 这个笑声如同一种污染,从第一个人开始跟着笑开始,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狂笑响彻军营【1】。 不管是将军还是神使,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他们抽打着老妪和狂笑的士兵,想要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回应他们的只有毫无变化的笑。 导火索被点燃,伴随着上层对狂笑者毫无感情,毫无章法地鞭笞,问题没有解决,冲突彻底爆发。 只是一晚,军营里的人就只剩下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死在冲突里,而剩下三分之一,则自发组成起义军,脱离大部队。 比起注定饿死累死在大军里,他们宁愿去赌一把。 远征就这么失败了,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不少神使将领悄悄卷了铺盖财产,打算偷偷走人。 如此失败的结果,回去必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提前跑路,把之前的“家底”保住,够逍遥半辈子了。 他们想的很好,可不出半日,还没跑出军营的众人一远望,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千岩军重重包围。 大军之首,魔神摩拉克斯面戴鎏金面具,展露无尽杀伐之相,披靡岩枪钉进军营正中,恍然一场死刑的宣判。 像是提前商量好一般,璃月也早已有出征计划,魔神亲自领兵,讨伐玛帕;两军就在如此场景下对垒,如同戏台上说书人的起承转合,实在是滑稽。 还没跑远的起义军也被包围,无路可走;见此情景,他们干脆投诚了璃月,主动请缨带大军前往圣城。 在险要的关隘前,起义军伪装成取粮的小队,不费一兵一卒,打开了易守难攻的大门。 千岩军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玛帕的领土,没有惊动任何人,至少看着圣城毫无作战姿态的情景,不像是收到情报的样子。 内忧外患轮番轰炸,直到城内城外都已经算是“无药可救”,玛帕才像是刚睡醒一般,走上了圣城的城墙。 身后是破烂不堪的街道,瘦骨嶙峋,只能靠恩赐醉生梦死,甚至食人而生的平民;身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营帐远远地将城门环环围绕,没有一点生路。 第281章 大势已去。 一抹苍翠的光闪过玛帕的眼,她抬起头,看见了黄金铸成的面具,看见了他身后的无数人影,看见了魔神手里已经上弦的弓箭。 一箭,贯穿心脏。 玛帕死了,魔神死去的巨大冲击如漫天凌乱的黑羽,轻柔地扫过整座圣城,她的臣民与她一起,进入了一场不再苏醒的梦境之中。 一场领土的合并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像是幕后之人设计好的一样,满是意外与巧合的让璃月成为了渔翁,收下了玛帕的“遗产”。 只在一处无人知晓的角落,一人悄无声息地绕过军队,背着昏迷的另一个人离开了这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两天后,在魏家村满是焦黑的遗迹上,出现了两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人。 魏家村烧的很彻底,所有的房子都只剩下烤裂的漆黑土墙,墙上的画也被漆黑覆盖,再也看不出靓丽的颜色。 二人走到吴青家后院,一个小小的坟头被隔绝的很好,没有火烧到这里,留下一个干净的圆。 秦和瑟照着村里的习惯,点上两炷香,插在坟头面前,当做给吴青和她女儿的祭拜。 从奥罗巴斯口中知晓了魏行爷孙两回来的大致时间后,吴青就开始谋划;她假装借酒消愁,每天都消失在所有人面前,然后带着一大堆酒回家。 所谓的借酒消愁,其实是她每天跑到荒地里,割出一捆又一捆干草,将它们存放在村子外,毫无掩饰之意。 就在如此情景下,面对吴青如此反常的行为,大家麻木地看着,嘲笑吴青的疯癫。 一开始是不在意,后来神使和士兵要走了粮食和壮丁后,大家的心态也变了,但也没有阻止。 大家家里都没有什么粮食,满心满眼都是怎么搞到食物,对于吴青的颓废和反常,他们巴不得如此。 草又不能当饭吃,囤这些做什么;既然她不去找食物,那我们正好我们能找到的食物就能多一分了。 之后的一个多月,吴青就这么日复一日地干着,就算魏行爷孙回来,吴青表面上也没有什么动静。 两人悄悄回了村,躲进了他们之前的房子,没有让其他人发现他们的行迹,甚至回来了半个月,两人都没有出过房门。 他们还在被追杀,在加上征兵时巨大地动静,更让二人不敢出门。 吴青就这么毫无阻碍地备好材料,在大军驻扎的那一晚,为昏睡的全村铺上满是酒液的干草,一把点燃。 香火袅袅升起,秦和瑟擦拭作为墓碑的木牌,情绪明显地低落;奥罗巴斯将这些看在眼里,嘴巴微张又闭上。 他很想问,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吗?如同天理一样在天空投下的视线,让所有事物行走在他所规划的道路上,无法违逆,无法更改。 可秦和瑟就这样活生生地蹲在地上,如人一般陷入悲伤与痛苦,为一个生命如尘埃一样渺小的人扫墓。 他不只看到了面前的墓碑,眼神迷离之处,似乎是另一个人的坟茔。 “走吧。”祭拜完成,秦和瑟收起情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咱们该离开这里了。” “好。”奥罗巴斯回应道,轻轻扶起秦和瑟,与他一同走出这片焦土。 摩拉克斯那一箭过于狠厉,疼的秦和瑟三天都没有缓过来,心口依然在钝痛,身子也软软地使不上力,不得不需要大蛇帮忙。 “秦,我一直有一个疑问。”看着秦和瑟忍不住揉搓着心口,和趴在他头顶的小红龙,问道:“因果什么都能算到的话,这份疼痛也在你意料之中吗?” “因果不是什么都能算啊。”秦和瑟没好气地回道,被这份疼痛搞得很烦躁:“尤其是牵扯这些‘大人物’的时候因果就只能算到一部分,剩下需要自己判断。” “那普通人呢?你能算多少?” “一生。”秦和瑟言语笃定,又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前提是没有任何像天理啊魔神之类的影响他,不然他在那天抠脚时在想什么我都能算出来。” “是吗……”奥罗巴斯言语一低,扶着秦和瑟的手往下放了放,揽住了对方的手臂:“那……我呢?你能算到多少?” “……” 掌心的温度烘在冰凉的手臂上,热的滚烫;秦和瑟不由得转过视线,心虚一闪而过。 “那个……我们是朋友吗,我不会主动去算你的,真的!”秦和瑟看似不经意地戳走“过线”的手掌,向大蛇保证:“就是之前不信任你的时候算过几次……后面就没有了,真的!我很注重朋友隐私的。” “只要你不主动说的事,我就不会去探究的。” 此时已是傍晚,火烧云飘在夕阳上,与海平面构成鲜艳的画。 两人错开了几步,奥罗巴斯紧盯着秦和瑟“坚定”的眼眸,同样郑重地回答道: “我也是,在你愿意将过去告诉我之前,我不回去探究你的目的,你的情绪来源。” “我会等,等到你告诉我的那一天。” 第一百五十四章 傍晚, 海平面倒映着彤彤夕阳,为港口停泊的船镀上一层金光,船夫们绑好船只, 脸上满是喜色。 远征的千岩军传来捷报, 魔神玛帕已经陨落, 她的死波及了她自己的主城, 主干几乎全灭, 人民也瞬间倒戈,全部改信;千岩军已经着手驻扎, 过不了两三个月, 那一大片富饶之地就彻底归于璃月。 第282章 岩王帝君射杀玛帕的那一箭震慑了不少魔神野兽,至少现在其他魔神还没有争夺领地的动静, 风平浪静地像战争已经结束了一样。 甘雨清点着港口堆积的货物,望着只剩下一半的夕阳, 疲惫的呼出一口气。 帝君不在,港口里杂七杂八的事情现在基本都是她管,虽然那些同僚们也很能干,但比起她这个不用睡觉的仙兽, 效率还是要慢不少。 帝君一直有意培养锻炼港口的凡人, 这次出征后, 璃月港里除了负责驻守的移霄导天真君和还在闭关的留云借风真君, 真正管事的仙人几乎全部带走, 只留下一个她来统筹规划港口的一些细枝末节。 最后一箱铁矿码放完成, 船只数量也清点完毕,甘雨打了一个大大地哈欠, 困倦涌了上来。 不行……通航申请还没批完…… 甘雨甩了甩头,又拍了拍脸颊, 试图把瞌睡虫赶出脑海,可眼前出现的,供人休憩的椅子让本就不清醒的大脑雪上加霜。 要不……休息一会……就一会。 很可惜,她刚准备“放纵”一下自己,一声惊呼进入耳朵,让她瞬间清醒: “等一下,海那边是不是还有一艘船?” 甘雨赶忙向外望去,一艘风格和璃月格格不入的船晃晃悠悠地出现在海平面上,白帆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标志,通体血红,似乎要与这最后一点暖阳融为一体。 此时正是闭港的时候,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船,不知底细不知来意,大家都没了主意,不由自主地看向领导者,希望她能说句话。 目光汇聚,甘雨这下这么也不可能睡着了,短暂思考一下,还是先吩咐船夫把空位腾出来,让对方先进港。 这种规格的小船也不会有多少人,掀不起什么大浪,就算对方有恶意,也要先引进来再说。 小船看着晃悠悠地,速度确是很快,没过一会,在夕阳彻底消失之前,船便停进了空位,落下船锚。 甘雨先让值守的千岩军原地待命,又藏了一部分在暗处随时准备应付变故,自己则主动上前,准备交涉。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面容姣好的男子探出头,白色的衣袍已经发黄,满是海水洗过的盐渍,即使看出了对方脸上明显被海风摧残的痕迹,依旧难掩其温文尔雅的气质。 他的肩上扛着一个人,低垂着头,看起来十分虚弱,但结实的骨架将他的气势架起,就算被人扛着也不难看出其高大。 “抱歉……这么突然打扰各位。”男子似是察觉到大家的敌意,惶恐又无奈地说道:“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了,只是船里的粮食都吃光了,所以我们才……” “没事的,大家围在这里,只是您的船……结构和这里的不一样,大家好奇才来的。”甘雨赶紧上前,解释道。 “这边要不先带您朋友休息一下?”甘雨瞧着眼前一直低着头的人,说道:“现在已经闭港了,晚上风大,我们先把您朋友安置一下吧。” 道谢后,甘雨便将两人带进驿站,简单询问后,她大致知晓了两人的来历。 清醒的这个人叫秦和瑟,他扛着的叫奥小龙,他们来自一个诞生在雪山的国家,随着气候越来越恶劣,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是唯二的两位幸存者,带着古树的祝福和知识造船离开了雪山。 他们在海上漫无目的地飘了两个月,在食物即将耗尽的时候遇到了璃月港,便马不停蹄地跑来,想要获得一些食物,或者定居。 甘雨能感受到二人身体里属于地脉的赐福,侧面证明了两人并没撒谎;安排好二人饭食和住宿后,甘雨才突然想起,自己的通航审批还是没有看。 给一个管事的人捎了信,甘雨赶忙回了月海亭继续自己的工作。 工作还没有做完,还不能休息。 …… 天色渐暗,璃月港亮起灯光,柳兰拿着吃食与换洗衣物,敲响两位异乡人的门。 甘雨前辈吩咐过,这两人目前没有什么问题,按普通的迷途旅人对待就好。 门开了,是秦和瑟;他谢过柳兰,没有任何推辞的收下了礼,并且大方地打开房门,让柳兰看见了睡倒在床上的奥小龙。 秦和瑟的样貌乍一看十分亮眼,可当柳兰真正面对对方时,却发现这张脸并不算是惊艳,只能算是平平无奇,但因为对方出尘的气场,这张脸又越看越耐看。 真是奇怪,离开后的柳兰默默回忆着,只纠结了一秒便将这些抛之脑后。 他们还会在璃月港里逗留一段时间,有问题总会露出马脚的。 门关上,柳兰的脚步渐行渐远,秦和瑟一屁股坐在床上,拍了拍还在装死的奥罗巴斯。 为了正大光明的“混”进璃月港,两人决定扮演漂泊在海上的难民直接进港,再让一个人假装虚弱昏迷,更加有说服力。 就让谁扮昏迷这件事上,两人使用了一种叫做石头剪刀布的游戏,规则简单,一教就会。 对于拥有因果的秦和瑟而言,提议玩这个游戏明显是“居心叵测”,但奥罗巴斯像是非常信任秦和瑟的良心,即使被三连输提前结束战斗,也没有任何异议的任由秦和瑟“催眠”自己,直接进入梦乡。 但当秦和瑟把大蛇扛起的时候,沉重的呼吸萦绕在颈侧,低垂的头搭在肩膀,掩盖了对方的表情,热意穿过衣物传递到皮肤上,整个脖子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第283章 感觉被算计了。 秦和瑟早已解除了催眠,见奥罗巴斯还在床上挺尸没有反应,挑了挑眉:“醒醒,人已经走了,可以吃饭了。” 大蛇还是没有反应,似乎是还在睡觉,仔细一听还能听到细微的鼾声闷在枕头里,整个人直挺挺地趴着,莫名滑稽。 看着某人一马平川的后背和如小丘一般紧致的尻,秦和瑟一时手痒,对着掌心哈一口气,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巨响,拍在了大蛇背后的软肉上。 “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这句话刚喊完,手臂突然传来一股力道,顿时眼前天旋地转,一回神,自己已经被一人搂进了怀里,身上还带着棉被晒过的味道。 “早安。”奥罗巴斯带着沙哑的嗓音,像是做了一场美梦,打着哈欠,在秦和瑟额间落下一吻。 秦和瑟身体一僵,声音还算冷静,脸却红了起来:“这都快一个月了,您的‘后遗症’还没有好吗?” “哦,抱歉。”嘴上说着道歉,语气里满是理直气壮,身体则非常诚实将秦和瑟搂地更紧了一点,蹭了蹭散落在肩上的白发。 现在两人的状态很微妙,言语上不轻不重的提醒警告,秦和瑟几乎放纵着奥罗巴斯所有的靠近和亲昵,但却不允许奥罗巴斯说出那个字,也不可以提起有关“留下”,“伴侣”之类的话题,只要提起,秦和瑟就会瞬间戒备,似乎只要奥罗巴斯一张口,他随时都能逃跑一般。 几次试探后奥罗巴斯暂时学乖了,心安理得地占着便宜,对于心中汹涌的爱意绝口不提。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会等秦和瑟告诉他。 在奥罗巴斯打算得寸进尺时,秦和瑟瞅准机会,一把挣脱出来,把新衣裳一把甩到大蛇脸上,等衣服被扒拉开,秦和瑟已经整理好情绪,恍惚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 “赶紧吃饭了,再不吃就凉了。”秦和瑟语气正常,把其中一份放在大蛇面前:“先把衣服换了,上面搓的都是盐,穿着不舒服。” 奥罗巴斯见此情景,非常“不要脸”地在秦和瑟侧脸迅速亲了一下,留下一句“马上”便溜进隔间,窸窸窣窣地准备换衣服。 啊啊啊啊! 脸颊刚刚降下的温度再次升起,秦和瑟捏着饭盒,咬牙切齿地说道:“能不能要点脸?你到底是蛇是狗,抓着我就咬?” “所以……”奥罗巴斯突然探出头,上衣已经脱下,露出其匀称而富有爆发力的身材:“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咬你吗?” 话语刚落,门立刻关紧,一个枕头化身暗器,准确地砸在刚才大蛇脑袋的位置上,发出一声闷响。 …… 第二天一早,早市刚刚开市,秦和瑟顺着窗户往下望,不远处的小摊已经围上了人。 两人换上了柳兰准备的新衣服,都是朴素的白为主色,点缀藏青松鹤绣纹,很有璃月风味,只是对于奥罗巴斯来说有些小了,虽然改了些针脚让他能穿进去,但不合身终究是穿着不舒服。 还是要买新的。 秦和瑟看向“人模狗样”的奥罗巴斯,与他约法三章:不要暴露自己非人的身份,不要过度干涉任何一件事物,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不许在外人面前有亲昵举动。 奥罗巴斯连连点头,但从他的表情秦和瑟就知道,这条臭蛇又在打什么主意。 算了,别太过就行。 秦和瑟摆烂的想着,小红在意识之海里痛批了他得过且过的态度,然后继续在海底当鹌鹑。 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委屈小红一下了。 太阳微微露头,为高山披上一层霞光,秦和瑟看着面前陌生的建筑,有些恍惚。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在提瓦特游历的第四个国家了,放在以前,他早就该演算清楚世界运行规则,准备走下一个世界了。 不过自己现在也不需要演算了,玩儿吗,这么着急做什么。 大蛇见他在发呆,没有催促,只是站在他身边,默默地注视着他。 秦和瑟被这道毫不掩饰的视线看的十分不自在,轻咳一声,走去小摊排队。 先吃饭,吃饱才有力气出去玩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今天万里无云, 海面平静,是一个出港的好日子。 码头早早忙活起来,连带着旁边的早餐摊也人满为患, 街道上也围满了码头工人;桌椅早就坐不下人, 很多人选择席地而坐, 快速解决完早晨好赶去码头工作。 对于二人的出现, 大家默契地没有多看, 但都会忍不住自己好奇的目光,对这两位衣着光鲜, 和工人格格不入的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璃月港还在建设之中, 人流量大,昨天傍晚的消息早就传遍大街小巷, 自然也认出了这个两个生面孔。 但和传闻中的惊艳不同,两人细看下来算不上俊美, 但举止谦逊礼貌,往来谈吐间确实有大家风范,到不像是流民,反而像是来体验生活的达官显贵。 如果不是那艘已经破旧的船还停在港口, 大家真的分不清到底是消息有误, 还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 待一桌人即将离开, 秦和瑟提前算好时间, 瞅准时机端着热腾腾的包子和油条落了座, 奥罗巴斯也从摊主手里拿上了豆浆和胡辣汤, 向着热情的老板娘道了谢。 “没事!不够吃再补哈!”老板娘笑出满口的白牙,给后面的人盛好豆浆, 对着排队长龙大喊:“在我这里排队啊!别跑错了!” 第284章 四个包子两份油条,油条刚刚炸出, 金黄酥脆,包子有肉馅和菜陷,肉包子里面的肉大小中规中矩,肉倒是新鲜,一咬流出鲜美的肉汤,吸收进略厚的包子皮里,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菜包倒是满满当当,皮薄馅大,还有蘑菇的香气,香味扑鼻。 新鲜热乎的豆浆和胡辣汤刚刚从大锅里盛出,吸溜下肚,驱散早晨一身的寒气。 虽然口味并不算特别惊艳,但胜在便宜大碗,对于码头工人来说来,几个包子就足以应付一个上午的体力活。 今天两人要先等月海亭的人来找他们登记一下两人的身份,拿到身份后再去把小红号的临时停靠证明办了,这样两人就算是彻底过了明户,可以在城里自由走动了。 这些是柳兰告诉他们的,这段时间毕竟魔神战争还未结束,审查自然要严苛不少,等确认没有问题,愿意包揽二人之后一周的住宿费用,也可以换成物资,方便二人继续航行。 两人现在还只是在港口工作区周围走动,还未真正进生活区,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货物木箱,工人们有条不紊地在货物间穿行,十分忙碌。 与登记的人约定在了码头旁的一个小餐馆里,秦和瑟看出他们的心思,如果是奸细的话,对于这种很可能藏东西的大型工程自然会在意,他要看的就是二人的反应,好判断他们是否有恶意。 来核验身份的是一开始他们遇见的甘雨小姐,问了几个无足轻重地问题后,她很快草拟好两份保证书,希望两人遵守城内规则,不要有什么危险的心思。 甘雨做事干练周全,核验登记很快就完成,几乎在签下几分契约后,用于证明身份的文牒就已经出现在桌子上。 “麻烦甘雨小姐了,辛苦您跑这一趟。”奥罗巴斯接过契约的备份,看着对方突然萎靡下去的精神,不太放心地问起:“您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需要找人帮您看看吗?” “不用,不是什么大事……”甘雨赶忙拜拜手,嘴里却打出一个大大地哈欠:“只是昨晚……休息不太充分而已,回去好好休息就好了。” “临时停靠证明在港口就可以办下来,这边给两位指一下路。” 折腾了一早上,证明终于办下来,在一家还算不错的馆子吃完午饭,秦和瑟躺在床上,端详着手里的各种证件,不由得感慨了一下他们的办事效率。 “是有什么问题吗?”见秦和瑟一直没动,奥罗巴斯端着切好的果盘,叉了一块日落果递到秦和瑟嘴边。 “没有,只是脑中对比了一下。”秦和瑟微微歪头,咬住果片吃进嘴里,坦然接受着奥罗巴斯的投喂:“这里的人比起稻妻那群办事磨磨唧唧,还动不动鞠躬的秃顶男好多了。” “确实。”想起那位官员一言难尽的发型,奥罗巴斯又喂了一片,继续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什么地方?是先把这里逛完还是再往上走一点?” “先逛完再说。”秦和瑟一骨碌坐起身,将文件收起:“这一片还没逛完呢,不着急走。” “话说,我们回来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了一间茶室?要不今天下午我们去那里逛逛?” “可以啊,反正下午……”这句话还没说完,又一块日落果递到嘴边,秦和瑟盯着满脸笑意的奥罗巴斯,一脸复杂。 “我有手,可以自己拿。” “哦。”奥罗巴斯应了一声,规矩地把果盘放下,但屁股随着他的转身一动,离秦和瑟又近了一点,然后装作在注意文件,将头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 秦和瑟默默抿唇,没有点明对方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将文件送到大蛇手里,自己则起身下床,给两人倒了水。 在海上漂泊的时候大部分都只有他们两人,小红作为比较特殊的存在,一般都躲在意识之海里,万一海底的其他魔兽察觉到他们的特别,客场作战的他们不由得会迎来一场苦战。 这也就给了大蛇很好的机会;两人独处的时候,奥罗巴斯总是会搞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动作,算不上过分,但却是无孔不入。 这样的拉扯秦和瑟依已经轻车熟路,不能在明面上拉开距离,就只能用这样隐晦刻意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有点后悔,自己当成就该强硬一点,直接跑路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秦。”奥罗巴斯接过水杯,眼神认真,指着文件其中一条合约,问道:“这一条是不是有点问题?我看不太懂。” 还有一点,绝对不再给这货那两本书。 对于奥罗巴斯的“故意示弱”,秦和瑟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动靠在大蛇身边,看向指头间密密麻麻的字:“哪条?” 两人斜靠在对方身上,恍惚能听见对方有力的心跳,奥罗巴斯此时倒是乖了没有再试图拉进距离,而是像真的有不解的地方一般,指了指其中一条合约。 算了,先这样吧,反正现在的自己还是割舍不下,等时间将情感磨去,一切都将顺理成章。 毕竟旅程总要结束的。 下午,两人在茶室和各种小摊贩溜达一圈,说是茶室,其实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卖茶,奥罗巴斯挑了些喜欢的品种,打算等以后璃月和海祇通航,可以多买一点带回国。 而秦和瑟,在小摊贩之间简直如鱼得水,和摊主掰扯砍价买的不亦乐乎,提了一大堆有着璃月特色的水果蔬菜,还有各样新奇的小玩意,抱地盆满钵满。 第285章 其实从奥罗巴斯入队开始,大蛇就已经把自己“仅剩”的几亿摩拉全部交给秦和瑟,让他随意分配,加上之前的酬金,秦和瑟已经是亿万富豪,完全算得上是富可敌国。 但即使身负亿级巨款,秦和瑟依旧热衷于用最实惠的价格买的自己心仪的物品,就算是一把普通的袜子也要精打细算,和摊主享受扯皮的快乐。 转眼又是傍晚,他们已经在璃月港里待了一整天,但才堪堪逛了四分之一,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看。 和摊主们扯皮的时候,秦和瑟也顺利和他们搞好了关系,哪里好玩,哪里是骗人,哪里是不能去的重地,秦和瑟了解的一清二楚。 “明天咱们去听说书吧。”秦和瑟看着地图上一位摊主的热心标记,考虑着明天的行程:“好听咱们就多听一会,不好听可以直接去书斋看书,两全其美。” “好。”奥罗巴斯应了一声,眼神难得地没有在秦和瑟身边晃悠,而是望向不远处,正在向摊主核对货物数量的柳兰。 柳兰的相貌并不出众,但一双眉眼生的俊俏,眼角微翘,似乎无时无刻不含着笑意,他人对着这双,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秦和瑟对她印象不错,除了她这双眼睛,也是看中的对方细心踏实的才干,只要有意培养,会是一个上层对接的好苗子。 “你不会是在想怎么把人挖走吧?”秦和瑟见奥罗巴斯若有所思又蠢蠢欲动的模样,不由得想到:“人家在这里干的好好的刚起步,别太离谱。” “是有类似的想法,但倒不至于公开抢人。”奥罗巴斯搓了搓下巴,将目光收回:“只是发现,这里的魔神似乎很放心他们的臣民,目前我们能感知到的,除了第一天的甘雨小姐,其他人都是凡人。” “不过,与其在意这一点,我倒是有另一个疑惑。”奥罗巴斯微微低头,在秦和瑟耳边轻语: “我看别的女人的时候,你就是这么想的吗?” 空气在一瞬间变得黏糊,似乎是有人打翻了油罐,架起锅都能炒菜。 秦和瑟死命抿着嘴唇,像是吃了九转大肠一样,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 “把那两本书的内容都给我忘掉。” “马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二天早晨, 依然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慕云社[1]的小二下了门板,为开张营业做准备。 这次大捷给了先生很多灵感, 连夜写了一篇, 叫《千岩行记》, 第一折“恶梦嚣张跋扈意图为祸苍生, 将军不忍旧情含泪斩杀同袍”刚出, 便一下子给社团招了不少客人,都等着先生说下一折, 门庭若市。 不过现在时刻还早, 门外还没什么人,小二熟练地将客人迎进厅里落座, 斟上新鲜的茶水和小食。 以往大家都是熟客,毕竟璃月港不算大, 都互相知道对方品□□好,可能人还没说话,要点的小食就已经准备就绪,堪称效率。 但今天不一样, 在二楼雅间里, 有了两个生面孔。 其实也算不上生面孔了, 关于这两外乡人的事迹早就传到了这里, 甚至光是昨天一天, 小二就已经听说过不下四个版本。 有人说一人容貌昳丽, 但另一人虽然高大挺拔,但样貌丑陋, 一直不敢拿真面目示人;有人说两人相貌平平,但出手阔绰, 光是采买各样物资就似乎花了几十万摩拉;也有人说两人皆是天人之姿,但在钱银上却抠门到极点,不愿多花一分钱。 作为民间最大的“情报站点”,小二凭借多年的眼力见,很快就筛选出有效信息,在看到两人的一瞬间就做出判断,极力把二位往二楼引。 一来二楼消费高,能赚的油水多,二来楼下鱼龙混杂,不怀好意的人也有不少,为了大家的清净和社团的座椅安全,还是隔开比较好。 秦和瑟正有此意,见小二如此上道,便拉着奥罗巴斯坐上了位置最好的雅间之一,给了小二堪称丰厚的摩拉,让他自己置办。 小二心领神会,再三保证不会有人扰乱雅间的清净,便退了出去,马不停蹄地奔向后厨吩咐去。 大家来的早的原因,就是陆先生昨日放出话来,今天一早会将《千岩行记》的第一折和新作出的第二折一起讲。 愿意听个连贯的便早早地来了,等后续的自然不着急。 没一会,说书的陆先生拿着折子走上台,清清嗓子,拿惊堂木一拍,定场诗一讲,这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秦和瑟对此似乎非常熟练,抓起一把瓜子塞到奥罗巴斯手里,自己也抓上一把,咔哒咔哒的磕了起来。 看秦和瑟嚼着挺香,奥罗巴斯学着秦和瑟的样子,猛然一咬,直接把瓜子拦腰“斩断”,另一半掉出来,切面整齐的像是刀切一般。 牙口真好。 秦和瑟不由得感慨一句,为了不让他继续霍霍其他瓜子,秦和瑟靠近一点,让大蛇可以看清他的动作。 瓜子放在门牙之间,轻轻一咬,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果壳整齐的裂开,露出里面油润的瓜子仁,最后舌尖一舔,瓜子仁便留在了嘴里,而瓜子壳还留在手指间,被丢弃在盘子里。 奥罗巴斯紧盯着一闪而逝的粉嫩舌尖,喉咙微不可察地动了一动,再次学着秦和瑟的样子,咬了一口瓜子。 这次倒是没有腰斩,但过大的力气还是让小小的瓜子遭了殃,瓜子四分五裂,尖锐的壳和瓜子仁混在一起,扎进了奥罗巴斯的舌头里,带来一丝痛意。 第286章 “嘶……”奥罗巴斯抽气一声,秦和瑟立刻意识到发生什么,拿了一块布让奥罗巴斯吐出来。 细碎的瓜子屑混着零星血迹吐到白布上,看起来触目惊心,秦和瑟眉头拧起,眼神示意奥罗巴斯张嘴。 奥罗巴斯眼神飘忽一瞬,又立刻收回,乖乖把嘴张开,让秦和瑟检查。 好歹也是魔神的躯体,这一口屑吐出来后,嘴巴里的小伤就恢复如初了,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因着奥罗巴斯的身高“优势”,秦和瑟看不见下牙堂的状况,下意识伸出手指把牙往下一按,露出一样完好的牙龈。 见确实没啥问题,秦和瑟刚想收回手掌,某种温热的舞台拂过,在指尖一闪而逝,留下一片柔软的触感和温凉。 秦和瑟触电般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将头转向台下,继续磕起瓜子,似乎对于刚才的“冒犯”毫不在意。 奥罗巴斯看着某人红透的脖颈,耳边嗑瓜子的声音变得沉闷大声,一股要把人咬碎的怨气毫不掩饰,算是对大蛇的警告。 奥罗巴斯像是听不见,见秦和瑟离的远了,自己又凑近上去,盯着秦和瑟嗑瓜子的动作,一副求知的模样。 可能是对奥罗巴斯的“冒犯”见怪不怪,也可能是想赶紧打发走某人,秦和瑟很快平静下来,微微张开嘴,再次向奥罗巴斯演示动作。 在大蛇的视线之下,柔软灵活的舌尖贴着瓜子壳,轻轻一舔便将瓜子仁与壳分离,动作迅速,行云流水。 对于某蛇来说,有点不够看,但再看有点过了。 奥罗巴斯终于学会了——或者说良心发现更合适,跟着秦和瑟的动作磕出了第一个完整的瓜子仁,之后将目光放在了台下,不用再盯着秦和瑟看。 台下,说书人正讲的尽兴;第一折更多是铺垫,着重描写了玛帕的暴政和利用梦境对人心的控制,剧情刚刚开一个头。 玛帕的蛊惑很有成瘾性,千岩军中的一位小将军察觉到军中有人渗透,一路追查,发现了对方尽是自己昔日好友,悲愤中处决了领头堕落的人,开始彻查,整顿军风。 今天第二折就要面世,第一折快讲完的时候,大堂无声无息地来了不少人,桌椅很快就坐不下,不少人只能等小二去借桌椅,或者选择拼桌。 这本来和雅座没什么关系,毕竟愿意花钱坐二楼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和别人拼桌。 但令两人没想到的是,大家对于说书这件事格外高涨,第一折刚完,大厅已经人满为患,甚至连小二们都挤不进大厅去要打赏,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有人想拼桌?”秦和瑟瞧着面前点头哈腰的小二,再瞅了一眼台下的“人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们所在的雅座是最好的位置,价格也是最高的,就这样都有人拼桌,真是可怕。 “我们自然不介意。”秦和瑟目光飘向其他雅座,也同样是坐的满满当当,只能感慨自己计算失误:“只要对方不介意,我们自然没什么问题。” 小二目光又飘向旁边没有说话的奥罗巴斯,见对方没有发表意见,嘴里说着多有得罪,躬身退出房间,领着一人进来。 这人乍眼一看平平无奇,身上的衣物也颇为朴素,不似舍得花钱进这间雅间的富商显贵,倒像是一介清苦书生。 但这瞒不住秦和瑟的眼睛;看着他身旁与远方某魔神级人物红的发亮的因果,秦和瑟心突突地,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别吧……别刚到没几天就遇到一个魔神眷属啊。 秦和瑟本来并不想看见的,但这因果红到闪瞎他的眼,根本不需要他去探查,直接就怼到了眼前,明晃晃地亮。 现在先生去休息了,下一折还有将近两刻钟,楼下热闹地和昨天的摊贩一样,对方也欠了欠身,主动打破僵局: “两位好,抱歉打扰了。”他落了座,示意小二为二人斟茶:“我名为明霄,这次来的有些迟,不得已叨扰二位了。” “没事,陆先生这书确实不错,喜欢的人自然多。”秦和瑟轻抿一口茶,很明显茶换了品种,回味甘甜清冽,配上满是油香的瓜子格外舒服。 “我是秦和瑟,这是我朋友奥小龙。”秦和瑟回味着口中醇香,开口道:“我们昨日听说这里的书说的好听,便早早的来了,正巧坐了一个好位置。” “这是刚从沉玉谷送来的新茶,正适合配这些瓜子点心。”明霄现在见两人微微扬起的嘴角,拿出一个小罐子,推到两人面前:“二位喜欢就好。” 这间雅间的包场费已交,明霄现在来拼桌在出钱方面确实占了便宜,自然选择送了一些礼物表明自己并非来耍小聪明省钱的。 两人偷摸交换了眼神,奥罗巴斯收了茶罐,应了一声:“此茶甚好,多谢了。”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可渐渐地,聊天地变成了明霄和秦和瑟两人,对于各种千奇百怪的故事,两人聊的是热火朝天。 像什么一个人突然变成了一只猫,他会不会下意识像猫一样舔自己的菊花;如果一个人有三头六臂,那这三个头会吵架吗;还有要是某一天之后,整片大陆都变得异常寒冷,人要如何生存。 两个人的脑洞到处飞,奥罗巴斯很想插一句,但脑回路根本跟不上,于是选择放弃,默默磕着瓜子,顺便还帮秦和瑟开了一些花生。 第287章 聊着聊着,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陆先生拿着一本崭新的折子,昂首挺胸走上台来。 第二折要开始了,大家自觉闭了嘴,等着故事开场。 这时,明霄突然点了点秦和瑟的手臂,待对方看向自己后,点了点右眼。 秦和瑟脸上是很正常的疑惑,抬手正要摸右眼,奥罗巴斯已经抬起手,在眼角摸走一片很小的瓜子壳。 这是一次试探,非常隐晦而模糊。 两人相视一笑,三人各怀心思,但此时的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听着台下先生的婉转曲折,谁也没有打破这份宁静。 先听书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午饭过后, 书斋里此时没什么人,秦和瑟看着手中的画本子,微微愣神。 和明霄的相处可以说是非常愉快, 两人都是喜欢奇闻异事的, 脑子也跳得快, 聊的是否合拍。 不过, 对方除了那一次对他眼睛的试探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让秦和瑟不太明白对方是故意如此,还是只是一个巧合。 秦和瑟摸了摸这个都快被他遗忘的盲眼, 想起当时与伊斯塔露的交易, 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一直想不明白,伊斯塔露为什么会需要他的右眼, 对方作为这一方世界的最高神明之一,什么样的麻烦是需要他的眼睛来解决的。 还有, 右眼的异象被他的眼镜挡的很好,明明玛帕都没有发现问题,明霄是怎么知道的?作为一个眷属,居然有这么大能耐。 秦和瑟想着, 眉头越拧越紧, 旁边的老板娘看着他对着一本言情话本苦大仇深的样子, 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 奥罗巴斯看出了秦和瑟的心不在焉, 上前阻隔了老板娘的目光, 并上手抽掉了秦和瑟手里的书, 换了另一本。 “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奥罗巴斯简单看了一眼手里的话本,把它悄无声息地放在了远处。 “没什么, 只是在想……明霄是怎么发现的。”秦和瑟专心思考,没有在意手中书本的变化:“咱们被盯上可不算什么好事, 要是影响游玩就不好了。”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奥罗巴斯轻笑一声,指向码头的方向:“被影响的话走就是了,就算意犹未尽,以后有机会再换的方式进来就好。” “而且据我的推测,在我们有大动作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动我们。” 秦和瑟细细思考一下,觉得也对:“确实,正好今晚他不是约我们去吃饭吗,大不了我们也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 “要是态度柔和,咱们就继续玩一段时间,要是对方有恶意,咱们就直接跑。” 秦和瑟不再纠结之前的问题,而是在脑海中拟定了一系列逃跑计划,用因果推演以防万一。 奥罗巴斯挪了位置,老板娘看见秦和瑟手里的书变了,从言情话本变成了一本有着龙阳暗示的小说,皱起的眉眼也不再痛苦,变得平和。 她不由得看向刚才那位遮挡她视线的人,对方有礼貌地对她笑了一下,再次看向他旁边的男生,眼中流转着温柔的光。 老板娘好像明白了什么,眼中满是了然与鼓励,之后默默转过头,不再关注他们。 在想事情的秦和瑟没有注意到自己形象的改变,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的书已经换了一本,在奥罗巴斯呼唤他时,他便顺手将书放下,都没有瞧那本书一眼。 直到他看见奥罗巴斯的书中文字,才忽然意识到,这里居然是有,甚至还有专门写龙阳之好的小说和画本子的。 看着话本子上满是暧昧的插画,秦和瑟小声干笑,默默将奥罗巴斯手中的书合上。 璃月人在这方面的思想还挺开放的啊哈哈哈…… …… 傍晚,璃月港里渐渐亮起温暖的光,灯火似长龙般盘踞在市井街巷,甚至比起白日还要热闹一点。 在港口附近,有两家对门的酒楼,一名叫琉璃亭,另一名新月轩;两者的关系如同其他世界的麦某门与肯某基一样,互相不对付,却哪里都是出双入对。 琉璃亭擅长山珍重料,新月轩则更喜海味轻鲜,明霄考虑到两人在海上漂泊多日,海货定是吃过不少,便将饭局定在了琉璃亭。 约定的时间到了,二人来到琉璃亭,小二早就候在门前,热情地在前面引路,将人带进了包厢。 出乎二人预料的,包厢里不只有明霄,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位生面孔。 此人发髻高挽在头顶,眉眼锐利,板正的眼镜衬得人愈发严肃,和明霄一样衣着朴素,身边萦绕着淡淡的云雾,似一直高傲的鹤。 “你们就是前几天来的异乡人?”声音空灵清冽,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眸里是毫不掩饰地探究:“港口那艘红色的船是你们的吗?” 她的语气并不算和善,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奥罗巴斯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将秦和瑟护在身后。 “留云,你先等一下,吓到他们了。”明霄看出两人的防备,一手拉住她,无奈扶额:“先别急,我先和他们说一声。” “哼。”留云鼻腔里呼出气音,语气不变:“怎么?嫌弃本仙说话不好听?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没,当然没什么问题。”明霄嘴上说着,身体却已起身,把秦和瑟二人往屋外带:“我先和他们聊一下,两位还没搞清楚情况,肯定要提前让他们准备一下不是?” 第288章 留云又是哼了一声,把脸转了过去,双手抱胸正襟危坐,应该是认可了明霄的话。 明霄带着两人退出房间,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满脸疑惑的二人,眼神有些飘忽。 “抱歉,我朋友性子有些独,说话……不太擅长,吓到二位了。” “没事的,只是……”秦和瑟和大蛇对视一眼,率先开口道:“她好像……不是人类吧,是……神吗?” 这个叫留云的人没有丝毫掩饰她身份的意思,这时候再看不出来,就是故意装傻了。 “他不是魔神,是一位仙人。”明霄见两人依旧疑惑的目光,解释道:“你们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是魔神摩拉克斯的眷属。” 秦和瑟了然,但眼中的疑惑并没有消失,同时看向明霄的目光里也带上一丝探究。 “她全名为留云借风,喜好机巧,经常一闭关就关很久,和人聊天的情况也不多。”明霄见二人接受良好,继续说道:“她这次来,是看到港口里你们的船结构特殊,所以想向二位请教一番。” “请教?”奥罗巴斯回忆着对方颇为“傲慢”的语气,确实不好把这个词和对方联系上。 “她就是说话有点冲,人还是不错的。”明霄挠了挠后脑勺,满脸无奈:“闭关久了,老不和人接触,所以她自己有时候意识不到这点,没办法。” “对了,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明霄正了正神色,向秦和瑟伸出手:“我名移霄导天,也是一位仙人,岩王帝君的眷属,幸会。” 秦和瑟看了一眼对方伸出的手,了然一笑,同明霄回握上去:“秦和瑟,前海祇贤者,现在只是一个游历提瓦特的旅人。” 奥罗巴斯见对方没有落下自己,也主动握手:“奥小龙,海祇神使,为了报答秦和瑟的救国之恩,在游历期间保护他的安全。” 这算是了却人情,还了对方主动坦白的恩,坦诚相待;也是表明自己的目的,告诉对方自己不会乱来。 “幸会幸会。”明霄眼中的讶异一闪而逝,脸上笑容未减:“以后叫我明霄就好,我们进里面聊?” “好啊,请。” “请。” 两人客套一番,拉着当背景板的奥罗巴斯进了包厢,留云依旧坐的板正,一口一口地抿着清茶。 “既然嫌弃本仙不会说话,那就长话短说。”人才刚落座,留云突然出声:“本仙对你们的船很感兴趣,想借过来研究几天。” “咳咳咳!”明霄被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赶忙搭上老朋友的肩膀,送了一块糕点:“还是我来吧,尝尝这桂花糕,可好吃了。” “不说也罢,你自己说吧。”留云自然是明白他的意图,端着茶和糕点,拧着眉转过脸去。 “留云说话直了一点,不用在意。”下意识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明霄解释道:“她醉心于机巧,看到有趣的就想研究一下,没有恶意的。” “真的,相信我。” 秦和瑟扯了扯嘴角,虽然相信这位留云真君没有恶意,但就像在大马路上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说你的背包很好看,可以借他背几天一样,过于变扭。 “我……明白,只是需要反应一下……”秦和瑟瞅了一眼默默品茶摸鱼的奥罗巴斯,说道“仙人应该是看上了我们船上特制的浆了,对吧?” 在到龙脊雪山之前,他们在海上飘了好久,秉持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件事干的思想,奥罗巴斯从秦和瑟嘴里学了不少机械知识,于是运用那些用来补船的原料,做了一个风力螺旋浆。 借用甲板上的风扇,将动能输送到船下的螺旋桨,比起传统的风帆要费劲一点,但胜在可控,对于天气的依赖比风帆小很多。 奥罗巴斯听秦和瑟提起这个顿感不妙,果不其然,秦和瑟立马说道:“这都是小龙捣鼓出来的,我只是帮忙打过下手,了解不多。” 话音未落,转过脸的留云又转了回来,明霄也看向他,秦和瑟则带着明显的笑意盯着他看,让默不作声的他顿时成为了包厢的焦点。 “你想出来的点子?”留云抿茶将口中糕点迅速咽下,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奥罗巴斯身边。 “正好,本仙有不少问题想问你……可否为我解答一二。” 后面那一句是在明霄的咳嗽声中说出的;留云不解凡人礼数,但既然凡人纠结于这个,多说两句也不碍事。 留云做事雷厉风行,在机巧上也是颇有造诣,在一问一答的交流中,奥罗巴斯也渐入佳境,扫开一片桌子和留云绘起图纸来。 这一顿饭四人吃的颇为和谐,一直聊到深夜,要不是酒楼要打烊了,他们还能继续聊下去。 而在未来,话本与评书将海祇与璃月两国之间的建交描写的天花乱坠时,没有人知道,第一次交流是从一个本来平平无奇的饭局开始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房间里, 奥罗巴斯把玩着手中一块被雕刻成羽毛的玉石,完整的奶白色没有一丝杂质,在灯光下透着莹润的光泽。 此时的奥罗巴斯已经梳洗完毕, 躺在床上发愣, 耳边是水流的沙沙声;秦和瑟还在洗澡, 一丝丝水汽从门缝中流出, 让人不由得臆想门后会是怎样的风光。 奥罗巴斯轻咳一声, 将注意转移到手上的玉佩上,这是留云赠与的, 说是作为这次技术分享的“感谢”。 第289章 “这是本仙闲来无事, 做出的可以用来净化水源的机巧。”在琉璃亭的时候,留云向奥罗巴斯展示了它的用法, 对着正中央叩响三下。 原本细小的玉佩迎风爆长,转瞬间化为一盒奇异的机巧, 巨大的漏斗占据将近一半体积,剩下的部分闪烁着青色的流光,像是随着呼吸流动一般。 “对于我来说,这件机巧有些鸡肋, 对于你们这些海上流浪的人来说倒是更有用一点。” 他没有拒绝, 不仅是因为这件物品确实有用, 主要是奥罗巴斯没有搞明白它的原理, 想要更深入研究一下。 水声停了, 没过多久, 秦和瑟穿着睡衣走出那扇门,长发在头上挽成一个包, 额前发丝有水滴落下,顺着锁骨流进衣物之后的禁忌之处。 可能是奥罗巴斯的眼神过于炙热, 本就被烘的热腾腾的脸似乎又红了一度,抬手在后脑勺一抹,长发如瀑布一般顺流而下,残留的水渍也消失无踪。 再顺手将灯熄灭后,秦和瑟一个箭步冲进被子里,背对着某人和衣而睡。 其实他们本来是两间房的,但刚来没多久,奥罗巴斯房间里的床就塌了;不知道是怎么塌的,反正就是塌了。 在驿站提出帮他换房间后,大蛇表示没必要这么麻烦,他和朋友住一间就行,反正都是大床房。 于是奥罗巴斯就顺利地和秦和瑟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在秦和瑟出门买个东西的短短一刻钟内,结局已定。 当时秦和瑟正瞅着地图,开门一抬头,便看见在衣柜前收拾自己衣物的奥罗巴斯,和床上大敞的储物袋,向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门牌号。 是我的房间没错啊。 “是你的房间没错。”奥罗巴斯也开口,证明了秦和瑟的推测:“抱歉,我房间床塌了,驿站让我换一个房间,我就来你这里了。” “想必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秦和瑟还是不信邪,又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和旁边房间的门牌,以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在确认不是自己的问题后,看着笑的满面春风的奥罗巴斯,秦和瑟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将地图一把甩在大蛇脸上。 最后大蛇死皮赖脸地住了进来,秦和瑟想拦也拦不住,就任由大蛇“作妖”了。 忙活了一天,秦和瑟似乎是累了,刚躺上床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变得轻浅,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但大蛇似乎不这么想,床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背被人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是无法忽视的力道。 逃避是可耻的,但有用;秦和瑟没有理会这份力道,呼吸没有一丝波动,好像真的已经睡着一般。 见秦和瑟没有反应,这份力道消失了,就在秦和瑟刚暗暗松一口气时,一股更大的力道将他的身子一掰,直接将他一个180度翻身。 这下真的避无可避了。 为了将戏演到地,秦和瑟装出一副被吵醒的模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聚焦之处,奥罗巴斯已经蛄蛹到他眼前。 “秦,我有一个问题。”奥罗巴斯把玉佩放在两人之间,问道:“这一切的发展有你的安排吗?” 哦,原来不是油腻总裁爱上我的戏码啊。 意识到奥罗巴斯不是像之前那样搞睡前“甜话”,秦和瑟没有再继续演,正视眼前还发着莹莹光泽的玉佩。 “狭义上来说,并没有。”秦和瑟摇了摇头,拿起玉佩,放在了床头柜上:“不过,我确实在来之前,因果做了简单的推演,知道在故事最多的地方,会有惊喜。” “来到这里,我就发现了慕云社,再结合之前的推演,后面的发展不难推出。” “只是,这个‘惊喜’比我想象中来的要快而已。” “这样吗……”奥罗巴斯平躺下来,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直言道:“我以为,这是你故意为海祇安排的‘朋友’。” “当然是有这方面的心思,不然我也不至于一大早去慕云社了,虽然也是我自己想听。”秦和瑟到也没有拐弯抹角:“以后要是能有更深一层的发展,对于两国都是有好处的,而且也不麻烦,为什么不去做呢。” “谢谢……”奥罗巴斯很郑重地道了一句感谢,随后便是沉默,眼眸里是细碎的光。 “不用这么客气,毕竟海祇的建立也有我的一份参与不是。”秦和瑟似乎不是很在意,困倦涌了上来,让他打了一个哈欠。 “睡吧,今天忙一天了。” 秦和瑟转过身,刚准备放空自己的意识,背后又传来了窸窸窣窣地声音,热源靠近他耳边,轻声说道: “秦,我可以吻你吗?” 啊?! 秦和瑟瞬间清醒,抑制住自己转身的欲望,压着嗓子朦胧地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之前在书里写的,可以用亲吻表达感谢。”奥罗巴斯一脸正经,仿佛没有任何歪心思:“我想感谢您为海祇未来建设的努力,于是想学着你过去世界的礼仪,来……” “没有的事!那是书里胡诌的!”秦和瑟猛然卷起被子,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书里那些剧情都是为了之后的剧情服务的,和现实没有关系!全部都忘记吧。” 奥罗巴斯看对方靠在床沿,都快直接悬空的模样,没忍住轻笑出声。 “我只是问一下,不用像躲瘟疫一样躲我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第290章 “怎么不会?”秦和瑟心里默默嘀咕着,头都缩进被子里,裹的严严实实。 从前射出的子弹正中眉心,现在的他非常想穿越回去,把当时要给奥罗巴斯那两本书的自己一个大逼斗。 这种污秽之物怎么能出现在这世界上,真是罪过! 脑子被奥罗巴斯的话创的七荤八素,还没怎么缓过来,就发现自己似乎被人隔着被子抱住,现在动弹不得。 “奥罗巴斯!你……”秦和瑟剧烈挣扎起来,但这层被子却出奇的紧,是真的一点移动空间都没有。 这下成自投罗网了。 淦! “别动……”奥罗巴斯突然出声,喉咙的声音变得沙哑,怀抱的力度随之加大,似乎某种情绪呼之欲出。 感觉到他的不对劲,秦和瑟立刻安静下来,装作一个鹌鹑一动不动。 厚重的窗帘被风带起,月光悄悄流进房间,床头柜上玉佩的光芒在月光下更加明亮,为漆黑的房间带来些许光亮。 秦和瑟悄悄伸出头,奥罗巴斯紧紧地抱住他,将脸埋在了被子里,看不见表情。 他一直在逃避奥罗巴斯的感情,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它;但就像那句说的“逃避可耻,但有用。”在他想好自己该怎么面对前,逃避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有点渣是怎么回事? 微风在房间里流动,秦和瑟望着天花板,脑袋空空;渐渐的,耳边传来平缓的呼吸声,如果没有猜错,奥罗巴斯应该是睡着了。 “留我一个人胆战心惊的,自己倒是睡得挺香。”秦和瑟没好气地抱怨一句,困倦再次涌上大脑。 “晚安。” 秦和瑟轻声说道,话音刚落,便沉入了梦乡。 再给我一点时间,奥罗巴斯。 我会给你答案的。 …… 第二天,随着窗帘被暴力拉开,阳光直射进整间房间,足以亮瞎双眼。 日光轰炸下,奥罗巴斯拧着眉睁开眼,自己的身侧鼓鼓囊囊的被子充当了他的抱枕,本该在被子里的人却消失不见。 “秦?” “怎么了?”浴室传来声音,秦和瑟穿戴整齐地走出浴室,和满脸乱糟糟的奥罗巴斯形成鲜明对比。 “你要出门?”奥罗巴斯朦胧着眼,日光刺痛他的眼睛,随着哈欠忍不住落泪:“怎么没有提早叫我?” “我约了明霄听书,今天有几本书挺想听的,借着他常客的身份可以留个好位置。”秦和瑟将奥罗巴斯的衣服递给他,桌子上是刚刚买来的豆浆油条。 “我们基本要听一上午,看你不是太喜欢听书,就没约你了。”看奥罗巴斯着急忙慌地穿衣,下床时眼角的睡意还未全消,秦和瑟提醒道,让他不用这么急。 “你不打算带我?”最后一点睡意消失,奥罗巴斯盯着秦和瑟的眼睛,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 “不是不带你。”秦和瑟呼出一口气,帮奥罗巴斯把领子翻了出来:“你不是正好对那个机巧还有不懂的吗?与其和我待在一起浪费时间,不如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璃月港很安全的,有什么想做的,去做就好,不用事事考虑我。” “ok了。”秦和瑟帮大蛇整理好衣服,见着还一脸朦胧的奥罗巴斯,微微拉下他的头,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一触即分,等到奥罗巴斯反应过来时,秦和瑟已经出了门,只有脸颊上淡淡的草木香,告知着奥罗巴斯发生过什么。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社团内, 先生在舞台上慷慨激昂,舞台下安静有序,除了颇有节奏的嗑瓜子声和小二添茶的流水声, 不再有其他声音。 明霄磕着瓜子, 这一折故事他已经听了四遍, 早就烂熟于心, 只是见秦小友对此满是兴趣, 便带他来再听一次。 可和昨天的津津有味不一样,秦小友很明显心不在焉, 眼神空洞, 手指一直在把玩着茶杯,在杯沿一圈一圈地画着。 茶杯里的茶早已凉透, 没法入口,明霄轻敲杯壁, 清脆的声音传进秦和瑟的耳朵里,让他把注意拉到了自己身上。 “小友似乎有很重的心事。”明霄重新为秦和瑟换上热茶,开门见山地说道:“需要的话,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啊……”秦和瑟的脸红了一瞬, 又迅速恢复正常。 今天一早, 秦和瑟一出门, 便闪现蹲在楼梯的死角里, 在确保不会有任何人看见他后, 紧绷的脸顿时红成苹果, 意识之海翻江倒海,把藏在深处睡觉的小红都炸了出来。 一个心血来潮的吻, 不只点燃的奥罗巴斯,也点燃了秦和瑟几万年没有出现过的羞耻心, 烧的秦和瑟脸颊温度都可以拿去烤串。 太丢人了…… 秦和瑟你你越活越回去了,怎么一个吻就把你变成这样? 小红默默注视着秦和瑟这副没有出息的模样,翻了一个白眼,又睡了回去。 万年级老树开花,搞这么纯情也是他没想到的;亲个脸就成这样,要走下一步岂不是要爆炸? 呵,他不管,他才不要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 脸颊的人在见到明霄之前都没有降下来过,最后时间实在要来不及,只能赖皮地将这部分记忆先压进意识之海里,让它不要再出现眼前,脸上的红才渐渐消去。 第291章 这次的戏是关于一个书生,偶遇一位仙子,两人一见钟情,但因为年岁与眼界的不同而发生的一系列变化的爱情故事。 这一则故事已经到尾声,仙子向垂暮的书生许诺,等书生来世,再做他的妻子。 很美好的故事,但秦和瑟却不喜欢。 “……只是……在想这个故事而已。” 秦和瑟谢过明霄的茶,往下垂目,大厅里对这戏满意的众人向着小二的碗中投入摩拉,是对台上说书人的打赏。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明霄摸了摸鼻子,暗叹自己判断失误:“抱歉啊,大早上把你叫过来,是我擅作主张了。” “这哪里有什么对错?故事要听过才会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啊。”秦和瑟不在意的摇摇头,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话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喜欢这样的故事?” “这个啊……”明霄更心虚了,又没忍住摸了摸鼻子,翁里翁气地回答道:“就是感觉……你需要看看这个。” “啊?”秦和瑟懵了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算了,我开门见山直接说。”明霄清清嗓子,直言道: “你和奥小龙是伴侣关系,对吧?” “咳咳咳咳!!!” 磕的瓜子糊进嗓子,秦和瑟差点没喘过气,牛饮好几杯茶,缓了好一会才回过劲来。 “你……你……”秦和瑟的手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羞耻:“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大家都这么想啊。”明霄一句话扔下一个重磅炸弹:“大家看到你们的时候,都觉得你们是一对,只有甘雨那小家伙满脑子工作没注意。” “是是吗?哈哈哈……”秦和瑟的手不再颤抖,声音却抖了起来:“没没有的事啊,我们只是朋友。” 明霄有着良好的礼仪,面上没有太大变化,眼神里的不信任却出卖了他。 他瞧了瞧秦和瑟攥紧的茶杯,又看了看他紧绷的脸,眼中的疑惑突然散开,变成了一副“我懂了”的了然。 “小友不必如此拘谨。”明霄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多问。 不,我觉得你并没有懂。 台上,书生转世归来,与仙子再续前缘,结局圆满,先生给予这个故事一个圆满的结局,惊堂木一拍,真正结束了这个故事。 在众人的掌声中,秦和瑟看着黑暗中走向后台的说书先生,不知为何,想起昨晚奥罗巴斯那个隔着被子的拥抱。 明霄见他再次走神,突然问起:“话说,小友为什么不喜欢这个故事呢?” “个人拙见,这个故事也算是不错的。”如往常一般闲聊,明霄先是表达自己的观点:“立意很明显;‘爱’虽然缥缈,但却可抵挡流言蜚语,跨越身世阶层,沧海桑田。” “虽然有些老套,但也可以说是经久不衰,毕竟大家都爱看这个。”明霄听着楼下嘈杂的议论声,如同俯瞰芸芸众生: “于人而言,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及时行乐才不枉此生。” 秦和瑟没有说话,喝出了喝酒的气势,将杯中稍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话自然没错。”秦和瑟放下茶杯,话语轻缓:“书生不在意仙子与其不同的眼界,不嫉妒她不老的容颜,作为一个人,这确实算是一个不错的故事。” “这样,我换个视角吧,说说仙子如何?” 一弹指,原本的嘈杂被隔绝在雅间之外,秦和瑟毫不客气地喝下壶底最后一口茶,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 “一个仙子自仙山降生,她为守卫秘密而来,于山野间修行,不食五谷,不知欢爱,她本会如此无欲无求地行走,直到这个秘密不在是秘密。” “但一个意外,她遇见了一位在山中迷路的书生,他为她带来了山外的风景,带她见到了天空中绚烂的烟花,街巷明亮的灯火和小摊美味的糕点。” “他们本不在一个世界,但仙子却爱上了书生,爱上了书生所在的人间。” “但对于仙子来说,这人间如此短暂,如同节日夜晚的烟花一样,一闪而逝。” “似乎只是眨了一下眼,俊朗的书生已然垂暮,小摊上的糕点也不再是曾经的味道,就连街巷也变了格局,不再有之前的影子。” “人间似乎变的快,只有不属于人间的她还留在原地。” “书生爱她,不介意她不变的容貌;但她也爱着书生,那些时间在书生身上留下的伤痕,对于无能为力的她是一场酷刑。” “即使书生离去,留下海誓山盟的契约,这份酷刑带来的愧疚与痛苦依然会跟随着她。” “而最后,仙子回到的山野间,可凡间的烟火‘污染’了她,原本的平淡变成了索然无味,她回不到无欲无求的仙山,也融不进快步的人间。” “她被抛弃了,除了与书生的契约,她什么都没有了。” 雅间落针可闻,明霄已经放下了嗑瓜子的手,凝望着秦和瑟淡棕色的眼眸,想从其中读出什么,却一无所获。 “是不是太悲观了点?”明霄挥手散去隔音,人声的嘈杂回到了这间屋子,驱散些许若有若无的压抑:“故事讲求的是跌宕起伏,过于压抑不仅读者看不开心,作者自己也被故事影响,不是吗。” 秦和瑟笑了笑,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 第292章 快到下一个故事了,另一位说书先生已经准备上台,明霄看着一点茶水都没有的茶壶,喊了小二又要了一壶,顺便要了一些上好的糕点。 “所以,这就是你的顾虑?”明霄开门见山,糕点香甜的气息萦绕,他捏起一个杏仁味的米糕,若有所思。 “是,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秦和瑟找小二要了一块布,拿下自己一直没有拿下来过的单片眼镜,露出右眼空洞的灰白。 手中的茶杯一抖,溅出一点点茶水,明霄别过脸去,不再看秦和瑟的那只眼睛。 “你的眼睛……” “一场交易的后遗症,只是影响美观,所以戴个眼镜遮一下而已。”秦和瑟很快将眼镜重新戴上,明明它就在他眼睛前,可不刻意去注意它的话,总是会下意识忽略这个突兀的物品。 “明霄,你能感觉到,我不属于这里,对吧。” “是的,你身上有星空的气息,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明霄点点头,默默消化那一抹灰白带来的虚无之感。 “其实,我还有一重身份。”鲜红的丝线出现在指尖,如细烟在空气中舞动: “我是一个魔神。” “哆。”茶杯从手中滑出,落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明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疑惑化为实质。 “你是魔神?”明霄站起身来,细细打量着秦和瑟:“可是,如果你是魔神,为什么会没有‘权能’。” “我也想知道啊。”秦和瑟苦笑,吃了一个桂花味的米糕:“我不知道这个魔神身份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什么只是一个有名无分的魔神之位。”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提瓦特。” 惊堂木响起,周围安静了下来,新的故事要开始了。 秦和瑟歪着头,太阳穴突突地跳,每当谈起这个话题,整个大脑都在抽痛。 “现在的我,更像是一个没有显示时间的定时炸弹,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牵连无辜的人。” “在有眉目前,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第一百六十章 郊外一片隐秘的空地上, 几个奇形怪状的机巧散落在草地上,周围遍布各式各样的零件,似是某个机巧被无情拆解, 成了这满地零件。 留云本来蛮高兴的, 昨天和奥小龙的聊天让她获得不少灵感, 见今天他主动要与自己交流机巧问题, 便约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方便展开手脚。 但奥小龙人是到了, 魂却似乎不在这里。 为什么说是似乎呢? 人的确是完完整整地来了,也能正常交流, 各种问题分析也讲的头头是道, 眼中亮着光,看起来非常兴奋。 可问题就出在, 这份兴奋似乎和面前的机巧没有任何关系。 要怎么形容呢?留云回忆了一下,在记忆里似乎有这么一个画面。 就是獬豸【1】那家伙第一次遇到那位人类女子一样, 之后好几天,那家伙都是像奥小龙现在这般亢奋的模样。 懂了,有看上的女孩子了。 但是……那位同伴不是他的伴侣吗?是有什么情况了吗? 她又想起当时獬豸情窦初开,向她们询问如何求爱的场景, 再对比一下, 似乎也没差。 原来如此…… 这虽然只是猜测, 但作为仙人, 留云自觉的自己的猜测大差不差, 她一点都不好奇奥小龙他们两发生了什么。 一点都不好奇, 真的。 但不知为何,原本还算正经的话题, 聊着聊着莫名其妙地转到了这件事上。 “记得当时,獬豸这家伙在海灯节求婚的时候, 还向本仙讨要过可以载人上山下海的载具,好带他爱人去天空俯瞰璃月呢。” 正在聊着载具引擎的时候,留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说的奥小龙一愣,没有及时回话。 “他说这是人类的浪漫,在重大的节日和美景之下,求婚的几率会高一点。”留云扶了扶眼镜,语气里有些许不解。 “不过他确实是成功了,倒不枉费我的一番劳作。” “海灯节?”奥小龙轻声呢喃:“是指港口里正在准备的节日吗?” 从他们来到璃月的第一天,就发现璃月港里堆满了货物,不只是要运输出去的,还有不少事运进港口本身的货物,像是在准备某种大型节日一样。 后来在港口混熟了,他们也打听出来,不到一个月之后,便是每年一度的大节日——海灯节。 据说这次节日的规模很大,各类小摊玩乐应有尽有。 听说有这么一个节日,秦和瑟当即拍板,等在璃月过完节再走;奥罗巴斯没有任何意见,他自己也挺喜欢这里的氛围,并不着急走。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会选择和仙人深交的原因之一,既然要待一段不短的时间,和上层搞好关系是必须的。 这样就算摩拉克斯归来,在玛帕的事情败露,有了这份良好关系也就有了回旋的余地,至少不会见面就亮武器。 但在海灯节求婚…… “是啊,那家伙要了我的机巧,第二天满面红光的找我们,说成了。”留云顺着之前的话,漫不经心地回道。 有些想法一旦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现在的奥罗巴斯听不进留云的任何一句话,满脑子都是求婚的画面,和那场美梦里,自己与秦和瑟在烟火之下的那一个吻。 第293章 “海灯节是有这样的传统吗?在节日里求婚。” “我知道是没有的,不过那些凡人是不是这么想的本仙就不清楚了。”留云想了想:“明霄似乎说,凡人很喜欢借着节日进行一些与契约有关的仪式,这么说应该算是有。” 见他这么问,留云一下子来了兴致,但为了维持自己的仪表,表情上的探究没有太显露出来。 “你是……和秦先生是闹变扭了?” 见奥罗巴斯若有所思的模样,留云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胸有成竹地说道:“本仙作为过来人,需要的话,也可以给你提一些意见。” “愿闻其详。”大蛇没有回答留云的问题,但眼中像是已经有了计算,眼眸闪烁着光。 “在本仙看来,要哄人,无非是做能为对方带来喜悦的事情。”留云借助之前“帮助”獬豸追爱的经验,自信地说道:“要是本仙,自然是送礼最为有效。” “秦先生不像是会被世俗之物感动的人,送礼物不能像普通凡人一样用金银珠宝,还是需要一些出其不意的惊喜。” “比如?” “比如这些。”留云一摊手,示意地上的一大堆机巧零件:“利用这些零件亲手做一些物件给他,相比购买的物件,自然更有心意一点。” “之前獬豸那家伙就是这样,找本仙要了一大堆零件,还要和本仙学习机巧之术,说是和夫人闹了矛盾,需要哄一哄她。 “他跟本仙学了一天,本仙刻了不下十个精美的物件,他自己忙活一天,倒是只刻了一个过于简陋的清心来。” “虽然那花没有本仙做的好看,但最后他们确实和好了,本仙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留云高傲的扬起头,像一只炫耀自己羽毛的鹤。 奥罗巴斯摸了摸下巴,看着地上的零件,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虽然不是什么矛盾,但确实需要哄一下。”奥小龙拿起一个类似树枝的零件,眼中已有了想法。 “这些零件可以借我吗。” “想用拿去就好。”留云很大气地一挥手,更多的零件带着微光,被它的原主人“无情”地抛弃在地上。 “都是些寻常的小物件而已,本仙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多谢上仙。”奥罗巴斯倒是不客气,随手挑了几件可能用得上的零件,拿出稿纸迅速绘制出一个简易的蓝图。 思路是清晰的,但要如何完成还需要再完善一下细节,调试材料。 留云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奥小龙的动作,看着蓝图上的两个轮廓,似乎明白了奥小龙的打算,也来了兴致。 “要做这样的物件,可不是像雕刻那样简单。”留云难得沉了眼,脑中思索着各种可行方案:“保守估计,你就是只做完其中一个至少也要两三个月,如果你要再海灯节送出去,可能会来不及。” “自然,只有我一个人肯定是来不及的。”奥罗巴斯从背包里拿出很多机巧原稿,其中还有秦和瑟绘制的大日御舆解析图稿。 “所以,希望上仙能帮一个忙可以吗?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留云一眼就看中了那份大日御舆的图解,眼中一下子有了亮光,又迅速咳嗽两声,端起她出尘的架势。 “当然,本仙对于机巧之术已是炉火纯青,一个月,够用了。” …… 傍晚,街道的灯逐渐亮起,秦和瑟与明霄对坐在茶楼里,窗外港口之中,满是靠港休憩的船。 “所以,这一切是为什么呢?”明霄捏了捏眉心,脑中里一团乱麻。 中午听完书,两人就来到了这间茶楼,找了一个僻静的位置,一聊就是一下午。 没有实权的魔神身份,奇怪的名字,消失的信息,暗处窥探记忆的人,还有似乎对此一无所知,或者说是不在意的天理,各种谜团缠在一起,根本没有一点头绪。 只是这一下午的畅聊对于秦和瑟的问题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进展,甚至可以说是倒退,更多的问题随着分析出现,真相更加扑朔迷离。 之前和奥罗巴斯聊过这些,但因为当时的他在被天理监视,很多问题都是含糊而过,他也不敢说的太多;等大蛇没了魔神之位,为了保住他的命,相关的一些记忆自然也被模糊了,什么都问不出来。 真和影倒是知无不言,但也是对此毫无头绪,狐斋宫也是一样;小红和地脉树一起呆了一年,一直想从地脉里找点有关的因果,但是一样没什么收获。 银白古树倒像是知道什么,但人家算是“重生”,不管秦和瑟怎么引导,也都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干着急。 头痛啊。 秦和瑟也止不住地捏了捏鼻梁,叹口气说道:“谁知道呢,我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醒来就是抓瞎。” “要不是运气好,说不定我早就被野兽啃噬殆尽了。” 太阳落了山,瞧着时间,奥罗巴斯应该是回来了,秦和瑟也打算回驿站,去面对今天早上冲动之后的“代价”。 “帝君不在,等帝君回来,我会帮你引荐一下。”明霄见天色已暗,同样准备离开:“帝君作为魔神,想必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说不定会对你的疑问有帮助。” “多谢了。”秦和瑟苦笑一声:“抱歉啊,一来这里就麻烦你这么多次,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第294章 “又不是什么大事。”明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要感谢我,就和我讲讲外面的‘故事’吧,你也知道,我很喜欢听了。” “没问题。” 街道上熙熙攘攘,满是归家的路人,秦和瑟往门外一瞧,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等候在不远处。 似是察觉到秦和瑟的目光,奥罗巴斯抬起头,眼里突然有了光,嘴角扬起明媚的弧度,原本沉稳的气场都变得活泼了起来。 秦和瑟想起,之前明霄问他,突然亮出这么多信息,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 只是有人还在等着他的回应而已。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知为何, 秦和瑟总感觉奥罗巴斯有点反常。 倒不是说奥罗巴斯不好,只是有的……好过了头。 先不说每天早晨天还不亮,奥罗巴斯就早早起床穿戴完毕, 还会贴心地刚起床乱糟糟的他准备好早饭, 还会帮秦和瑟准备好今日的衣物, 十分“贤惠”。 再然后, 奥罗巴斯不再像之前那般一直缠着他, 像跟屁虫走到哪跟到哪,而是有了自己的计划, 甚至有时候会连着几天不见人影。 更可怕的是, 奥罗巴斯居然不想着要贴贴了! 不管是并行还是独处,亦或者抵被同眠, 奥罗巴斯都没有向之前那样,用没有缓过来这个借口故意做出越界的举动, 而是安安分分地作为一个同行者,一个朋友。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手脚不太干净”,但算是在秦和瑟能忍受的范围内,不用像之前那样避如蛇蝎。 对此秦和瑟还是蛮开心的, 不是像之前那样靠着其他事情带着几分强迫, 而是奥罗巴斯自己主动去找他想做的事情, 并去完成它。 虽然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但秦和瑟觉得, 只是相处模式发生变化, 他还不太习惯而已。 不过奥罗巴斯每次都会向秦和瑟报备自己的行踪,就算夜不归宿也会提前送来一只纸折的鹤说明情况。 纸鹤是他从留云处学来的小机巧, 但奥罗巴斯似乎很喜欢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只要稍微远了一点, 就八成会有纸鹤飞来,“报备”一下行踪。 即使两人离的不算太远,要传递话语直接用传音就能听见,但奥罗巴斯不愿意,一定要做个纸鹤过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秦和瑟就攒了不下10只纸鹤,从最开始的粗糙凌乱到现在的精细,看得出奥罗巴斯日渐精进的机巧技术。 不出意外,秦和瑟刚和明霄登上天衡山,准备写生,一只天蓝色的纸鹤便飞到了他的面前,轻柔地飘进他的掌心。 今晚有机巧需要调试,暂住于留云处,明日归。 纸鹤里是奥罗巴斯留下的信息,秦和瑟毫不意外,将纸鹤收好,再顺手折了一个一样的纸鹤,同样报备了一下自己的计划,挥手放飞出去。 这段时间秦和瑟也没有闲着,喝喝茶听听书,跟着明霄基本把璃月港周围逛了个遍,自然也知道奥罗巴斯送纸鹤这件事。 对于奥罗巴斯几乎如准点报时一般的纸鹤,明霄已经见怪不怪了。 纸鹤悠悠飞远,看的旁边的明霄啧啧称奇,心中不由得想,如同一对已经相伴多年,一起旅行度蜜月的小夫夫,居然连告白这一步都没有走呢。 喜爱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戏码的移霄导天真君表示,他看着很急,非常急。 “奥小友对于机巧很痴迷啊,这都快一个月了,还在缠着留云。”明霄擦了擦石墩上的灰,坐了下来。 “而且,小友你真的和奥小友还没有什么吗。” “当然没有。”秦和瑟见着明霄满是八卦的眼眸,些许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我依旧是之前的态度,在那些问题找到头绪之前,不能盲目。” “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我的莽撞被置于危险之中。” 秦和瑟凭空变成一张布帕,把石墩旁边的木桩擦出一片干净地,也坐了下来。 马上快要到海灯节了,港口的气温不由得降了下来,大量的货物堆放在码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 秦和瑟拿出自己的本子和笔;上一次画画还停留在魏家村诡异的涂鸦上,大概有三四张;秦和瑟想了一想,将这几幅画撕了下来,升气一团火,将画点燃。 明霄自然看见了画纸上的原貌,秦和瑟也没有藏着掖着,见他想看,就先把火熄灭了。 明霄大致扫了两眼,看着这些过于鲜艳的色彩,眉头微皱。 他听过秦和瑟他们在魏家村的遭遇,关于为了让自己和魏家村上同一条船,而“献祭”了自己所有同伴的万怡,被愧疚压迫一辈子的吴青,又蠢又坏的魏大壮,还有算是有点能力魄力,但败在了这个为了逃罪变成“儿子”的孙子身上。 至于村子里的其他人,他们冷眼旁观着一切,或者为了利益推波助澜,只要大家都做了这件事,就没有人“有罪”。 “他们为什么要画这些画呢?”明霄不太明白,帮秦和瑟烧了这些画:“不太明白,感觉玛帕的子民和玛帕一样,疯疯癫癫的。” “谁知道呢。”秦和瑟手中笔不停,夕阳的光打在海面上,为世间带来夜晚前最后一丝温暖。 “可能是为了让村子显得友善,好骗人进来,可能是觉得这些颜色好看,又或者,只是为了获得‘恩赐’之后能做一个好梦。” 第295章 “不管他们之前是为了什么,至少现在,它的存在变成了掩盖血迹的涂鸦。” 眼前的风景甚好,秦和瑟大约比划出比例,很快便将眼前风景的大体描摹完毕。 “那是他们自己的命数,自己种下的果,自然要他们自己来吃。”明霄向秦和瑟借来了纸笔,也学着他的样子临摹起来:“作为故事的见证者,要是故事不好听,不去听就好。” “当然。”秦和瑟纠正了一下明霄的画法,并没有陷进情绪里:“所以我们跑了啊,反正这个故事里没有我们,自然是想走就走。” 在秦和瑟的“故事”里,两人没有吃下恩赐,因此被村里的人“盛情邀请”住在村子里,见证了一个村子如何走向灭亡。 当然,千岩军没有和村子里的人打过照面,村庄已毁,真假无从考证,也不需要。 天逐渐暗下,温度也低了下来,明霄披上了防风的披风,还不忘给秦和瑟一件,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听说新月轩刚进了今天最后一批海货,捕到了好东西,晚餐去那?”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稿线,明霄默默收起画纸,没有主动提起:“这应该是最后一批远海海货,等冬天到就该封港了。” “好啊。”太阳彻底落了下来,秦和瑟也停下笔,等晚上回了驿站再细化:“我一直没怎么去新月轩,招牌都没有怎么尝过,到时候记得给我推荐推荐。” “没问题。” 两人本来没有爬山的计划,但就是秦和瑟抬头,望向天衡山山顶的一眼,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画一幅画,璃月港傍晚将亮未亮的灯火。 秦和瑟说爬就爬,计算着大概时间,头也不回的就从街巷里跑了出来。 明霄本来想蹲茶社里蹲一下午,见秦和瑟风风火火地,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就一起爬上山,观摩着山下的景色。 璃月港一直在建设着,自他上一次从这里远眺,璃月港已经扩张了一倍,很多大楼改了位置,不再是之前的模样。 “小友,还记得你之前说的,仙子的故事吗。” 明霄似风一般,顺着陡峭的山崖滑下,山下的人声越来越清晰,温暖的橙光亮起,将幽深的黑暗驱逐。 “其实我觉得,仙子在进入人间的那一瞬,就明白她已经回不去山野。” “因为她不只喜爱她的爱人,也喜爱人间的一切。” “路边的小摊也好,人来人往的街道也罢,他们在她的生命里会如烟花一般一闪而逝,但他们同样会像是节日美妙的烟火一样,永远刻印在她的记忆里。” “既然注定要离别,就把这一切,刻印在记忆里好了。” 秦和瑟跟在明霄的身后,树影快速划过,如同胶卷上一张张照片,将此时的璃月港定格。 “所以你才不像留云一样隐居,而是选择留在璃月港,是吗?” “是啊。”明霄没有再看璃月港,秦和瑟不知道明霄在看什么,只是跟着他的脚步。 “我喜欢凡人,喜欢他们的茶叶,喜欢他们的糕点,喜欢他们天马行空的故事。” “我已经回不去山野,那不如就留下来,随着人间一起走就好。” 下山很快,不到一刻钟,他们就滑完了将近一个时辰的上山路,不少人还在回家的路上,显得格外热闹。 “话说,帝君他们应该快完成玛帕那边的事情,海灯节前八成能赶回来。” 明霄瞧着桥边站的笔直的千岩军,突然说道: “今年海灯节要热闹起来喽。” 本来秦和瑟还在瞧一只被狗追赶的鸭子,听到这句话,一股寒意突然涌上大脑,极度的不安在脑中攻城略地,又瞬间消失,徒留脑中一片空白。 没有抓到…… 秦和瑟没能抓住那份不安,自然也没能抓住不安的因果;看着和一位卖鸟蛋的妇人聊得起劲的明霄,眉头微微皱起。 他还记得明霄说的话,如果没有记错,他提到了“海灯节”和“热闹”这两个词,不出意外,这份不安就来自于这两个。 这次海灯节可能有大事要发生,而且……会和明霄有关。 眉头皱得更深,秦和瑟摸了摸手心,银白古树的气息萦绕,如白雪的清凉安抚有些躁动的意识之海,但太阳穴还是止不住突突地跳。 反正这段时间他也在跟着,在没有多余信息前,走一遍看一步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晚过后, 秦和瑟睡的并不安稳,朦胧间总感觉到不安,但细究下来却没有头绪, 横在脑中格外刺挠。 这种情况要不是对方故意隐藏这份因果, 并且强大到自己一点对方的因果都无法窥探——目前唯一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天理和那个窥探他梦境的家伙, 但这两个要是想动手早就动手了, 不至于拖到现在。 要不就是危险来源他还没有接触, 同时这份危险威胁到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事物, 或者人——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大一点, 秦和瑟打算先从这里入手。 或许是因果的预警点醒了秦和瑟,当第二天他在街上闲逛的时候, 还真看出一点端倪。 接近海灯节,街上虽然有不少人, 但更多是忙碌的奔波,采购、卸货、装点门面,至于节前的家庭“备货”,商店的打折还未开始, 自然也没有多少人着急这些。 大街上向他这样悠闲的并不多, 要去的地方也无非是茶楼酒馆戏社;今天慕云社的戏和书秦和瑟都听过, 便和明霄约在了茶楼, 说是进了新茶。 第296章 秦和瑟还在思考着可能出现于危险有关的因果, 迎面来了一个码头工人, 低垂着头,黝黑的皮肤满是汗珠, 肩扛着两袋小麦哼哧哼哧地往码头赶。 这段时间璃月港满是这样为生计奔波的工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但秦和瑟清楚的记得, 所在的商队是月海亭所办,负责官方建材采购搬运,不做跟粮食有关的生意。 秦和瑟为什么有印象,是因为当时在码头正巧见过他女儿给他送饭;他女儿一个哑巴,每天乖乖巧巧地给他爸爸送午饭,母亲体弱多病,常年卧床。 这个人并没有穿带有商队标识的衣服,只是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家庭开销大,不排除他接私活的可能,但这份不安让他不由得多留了一个心眼,悄悄探查起他的因果。 意料之外的,因果的线并没有出现,准确来说,是他感受不到他的因果。 有人故意隐藏了他的过往。 秦和瑟面色不显,同陌生人一般与他擦肩而过,连眼神都未给予他;对方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他的窥探,脚步不停。 等对方彻底没了影子,秦和瑟急忙奔向茶楼,把等在对此那里一无所知的明霄拉了出来,直奔月海亭。 其实秦和瑟感知到了被隐藏的因果,但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打算先去月海亭了解情况。 拥有隐藏因果的能力的八成是一个魔神,保不齐准备在海灯节制造灾难,要是被对方提前察觉,事态发展很可能会脱离控制。 毕竟他已经进了商队,不知道经手过多少材料,想要在材料里动手脚轻而易举。 言简意赅地描述完情况,明霄也是一脸严肃;他并不清楚这个人的底细,这件事也不像是他老朋友的手笔。 火速奔到月海亭,甘雨正巧在前厅,秦和瑟再次说明了情况,请求调查商队的个人资料。 原本还昏昏欲睡的甘雨顿时清醒起来,但又不太清醒地抱着一大堆文件眨眼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再出现时,原本的文件堆上又出现了一个文件。 “我们到里面说把,这边不太方便。” 在资料拿来之前,甘雨就已经大致瞄过此人的档案,履历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她没有看出问题,只能交给他们再看。 秦和瑟接过档案没有去看,而是立刻窥探档案的因果。 他已经有了一个不好的推测,档案的因果与其本人直接相关,之前无法窥见的因果说不定可以借用档案确认。 一条条细小的因果之线蔓延,而最粗的,最直接的因果联系却已经灰败,直直伸向西南角,毫无生机。 同时还有一条黑红的因果在东南方向,对方似乎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线小幅度的挥动着。 “怎么了?”看秦和瑟拿着档案没动,明霄问出声来。 “他之前是在黑岩厂工作,对吗?”秦和瑟突然出声,问的甘雨一愣。 “是,他之前在黑岩厂做工头的,前两年他的妻子病情加重了,为了方便照顾妻儿选择回璃月港的。”甘雨拿出另一份档案,是之前其所工作的矿队的档案。 明霄看着秦和瑟手里连翻都没有翻开的档案,挑了挑眉,满是疑惑地把档案抢了过去,找到了此人的信息。 “您的意思是,当时他在黑岩厂就已经和其他魔神接触,成为内应了吗?”甘雨翻到了施工队的记录日志,乍一看没有任何异常。 “应该不是。”秦和瑟摇摇头,望着两人探究的眼神,神色认真。 “现在我能感知到的信息是,档案上写的这个人,已经死了。” “什么??!” …… 中午的码头,随着餐车的到来,饭菜的香味飘进鼻子里,干了一上午活的工人们擦了擦脸上的汗,放下工作去买午饭。 向平安没有去餐车,而是走到门口,迎接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午饭。 可是他左等右等,一直没能见到女儿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很多工友都已经吃完了饭,女儿还是没有来。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向平安的心沉了下去,手指不安地搓动着,落下一卷卷死皮灰尘。 在他实在忍不住要去找人的时候,他的女儿终于来了。 不只她女儿,还有另一个和女儿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在挽着她的手臂,一起蹦蹦跳跳地笑闹着往这边走来;而在两人背后,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默默护在身后,在向平安看过来时与他坦荡对视。 向阳婉看见等待自己的爸爸,拉着自己新结交的小姐妹一起奔向他,手舞足蹈地介绍着自己的新朋友。 这个孩子似乎也是哑巴,但是会写字的,拽出他的手飞快写下四个字“叔叔你好”。 因为是哑巴,女儿一直是被周围的孩子孤立的,这下有了朋友,向平安很为女儿感到开心。 但看到那个男子的衣着样貌,他知道这件事并不简单。 “秦先生是吗,您您好。”向平安认出了秦和瑟,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简单地握手:“是找我吗?不是找我女儿吧?” “是的,有事想和您商量一下。”秦和瑟点点头:“现在人多手杂,两个孩子乱跑容易出危险,就跟着一起来了。” “您先吃饭吧,我这边正好带两个孩子回去,一会再聊?” “好好好。”向平安连连点头,接过女儿的饭盒,看着女儿脸上难得的明媚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297章 “回家和妈妈说一下,今天事会有点多,回家晚一点,好吗?” 见女儿懵懂地点点头,他蹲下身轻轻抱住她,温柔地吻了一下头顶的小发旋;他没有再向女儿表达什么,只是轻轻推过她,让她自己去和朋友玩。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秦和瑟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提醒她们该回家了。 向平安站在大门口,目送着女儿离开;她真的很开心,像一只快乐的小雀儿走路都一蹦一跳的。 手中的饭还散发着热气,他就坐在门前的楼梯上,将饭囫囵吞下肚。 没过多久,秦和瑟便回来了,看见还等在门口的向平安,悄悄松了口气。 他故意带着向阳婉出现,既是威胁也是试探,试探对方是否是向平安本人,或者说,是否还在意他的家人。 这件事关系到海灯节万千家庭的安全,即使手段不算光彩,但却是能快速确认其身份和态度的方式。 好在,向平安还是在意他的亲人的。 两人去了角落,秦和瑟率先说道:“您的孩子只哑不聋的话,我记得学堂是能接收的,怎么没见她去学堂。” “嗨,家附近的学堂不太好,混小子太多,去不得。”向平安黝黑的脸十分平静,手指揉搓着,原本佝偻的背也挺直了一点。 似乎是接受了命运的嘲弄,紧绷的弦断开,只余下释然和颓败。 “我记得阳婉上学堂第一天,就有一个混蛋把我女儿头发剪了,她没有告诉阿婉和我,只是把短发梳进其他头发里,我们都没有发现。” “这些混蛋天天说她是乌龟,反应慢不会叫,还在她的书里画满了乌龟,最后甚至把一大堆乌龟和水浇进书包里,水淋了她一身。 “那天我才知道她每天在学堂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没忍住,把那几个混球揍了一顿。 “这件事闹的挺大的,好在矿队没有为难我,让我继续在队里干活,不过学堂是上不成了。” “当时阿婉的病也严重了,她也不想去学堂,我又在矿里抽不开身,就任由她在家里,照顾她和阿婉。” “可没想到,没过多久我就死了。” 秦和瑟猛然直视他的眼睛,瞳孔里是和因果一样的灰败,毫无生机。 “当时一个石头滑下来直接砸我脑袋上,顿时眼前一黑,就没有呼吸。” “然后我就活了,在‘祂’的帮助下,只有我听话,我就能再见到我的家人。” 向平安话锋一转,直直望着秦和瑟,问道:“我的女儿,还有阿婉,没有我了该怎么办。” “我听说月海亭打算建立专门的学堂,供阳婉这样的孩子去学习。”秦和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坚定而坦诚:“林婉这样无法负担外出工作的,这边也会一起申请补助金,两个人一个月的补助,足够每月的花销了。” “并且,这里是璃月,岩王帝君护佑四方,不会放任恶神作乱。” “好。”向平安长呼一口气,说道:“找一个‘隐蔽一点’地吧,有人在听着,这里说话不方便。” “好,这边会帮你安排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放心。” “还有一件事。”向平安拿出饭盒,交到秦和瑟手中:“帮我把饭盒带回家吧,还有……” “帮我和她们说一声,让她们以后注意自己的身体,药要及时吃,摩拉都在床板底下,需要用就直接拿,还有这个月的工资别忘了找商队要。” “因为有紧急任务,需要我出海一趟,回来时间不定,晚上不用等我回家。” “晚安。” 第一百六十三章 温暖的幻日洒下温暖的光, 以往清净的留云洞天里,此时格外的热闹。 原本堆满机巧财宝的洞天被腾出一片空地,从未见过如此场面阵仗的向平安看着面前安慰着自己的甘雨大人,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以为会是哪位小职员来处理这件事, 结果那个人直接把他带到了郊外, 并且找到了一看就等候多时的甘雨大人面前。 不仅如此, 他还没搞清楚情况, 一眨眼就带他来了这个一看就很不寻常的地方,这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甘雨大人很和蔼, 倒是没有什么压迫感, 但旁边那位戴着眼镜的高挑女子一直在盯着,眼神锐利, 似乎他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一样。 虽然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但他还是忍不住发抖, 话语也不可控的语无伦次,刚刚还是舍生取义的男子汉,现在整个人抖得都要哭出来了。 甘雨看出了向平安的紧张,意识到是自己师傅的问题后, 用眼神求她回避一下。 留云借风还是老样子, 嘟囔一句孩子大了管不住便转身离开, 不再关注二人。 不远处, 化为原形的移霄导天咬着秦和瑟的衣袖, 好奇地问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个人有问题的。 当时, 在发现向平安已经死亡之后,秦和瑟就决定了, 他要再见他一次,并且越快越好。 这份还在璃月港的因果已经快黑的彻底, 再不做什么事情挽救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但对方有隐藏因果的能力,说不定也能察觉到因果层面的试探,作为和因果打交道的自己去接触最合适不过。 秦和瑟主动请缨去码头找向平安,同时拜托二人去找一个足够隐蔽,不会被人轻易感知到的地方,他才好“操作”。 第298章 于是他们就来了留云的洞天,看见了刚搬出的空地和等候多时的一鹿一鹤。 对于仙人而言,自然是原身用着舒服,只是可怜了没见过这世面的向平安,原本还有一种舍生取义的悲壮,现在缩在椅子上似一只受惊的鹌鹑。 秦和瑟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能力,明霄听明白了,脸上的疑惑不减反增。 “这份权能也太……不合常规了。”瞧着他银白的长发,突然问道:“可否在这里演示一下?” “当然。”秦和瑟指了指向平安:“我本来也就是要这么做的。” “你要做什么?” 耳畔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秦和瑟转过头,奥罗巴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像是猜出了他的意图,眼中满是冷意。 “只是普通人的因果而已,不是什么大事。”秦和瑟瞧他紧张的样子,知晓是害怕自己会像之前一样力竭昏迷,安慰道。 大家刚来的时候,奥罗巴斯依旧在忙着研究什么,冒个头和大家简单打了一声招呼便再次扎进机巧堆里,直接断线。 看来只是人不在耳朵倒是一直在听着。 “真的,我没有骗你的必要。”看着对方依旧写满“不同意”的目光,叹了口气:“不行你待会看着,一个普通人的因果而已,没有危险。” “但他和魔神有联系,你要动的也是和魔神有关的因果。”奥罗巴斯还是不放心,还想再问:“而且……” 秦和瑟突然出声,语气重了很多:“没事,我有分寸。” “旅程现在一半都没有到呢,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不用担心。” 话题终止,气氛陡然一僵;明霄见气氛不对,出声打圆场:“听留云说奥小友机巧已然出神入化,正巧留云这原料颇多,可否让我瞧一眼?” 奥罗巴斯见眼前这只鹿漆黑灵动的眼眸一直往身后飘,知道这是他有话要说,点了点头。 一人一鹿眨眼消失在机巧堆里,秦和瑟长呼一口气,揉了揉鼻子。 没控制好情绪,语气有点重。 等出去给他做个佛跳墙吧,正好也很久没有下厨了。 问话结束,甘雨问到她需要的线索,看向了等在一边的秦和瑟。 已经确认了,西边一个魔神借着渗透黑岩厂的机会,将暴死的向平安变成了活死人,借着他的手在很多工业建材上悄悄动了手脚。 因为这场大捷,今年海灯节会空前盛大,而摩拉克斯正好刚刚讨伐完玛帕,军队正是疲软的时候,是一举摧毁璃月的最佳时机。 本来对方是像循序渐进,等璃月里布置完善,人手足够的时候,来一个里应外合,但没想到天降如此良机,让他忍不住加速步伐 不只有向平安,还有不少人也是和他一样的情况,也有不少直接渗透进璃月港的,名单不全,但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些够用了。 在问话之前,秦和瑟说他有办法让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并且没有任何痕迹,所以在做之前,让她一定要记录好所有线索。 同时还有一个条件,这份线索不能记录人的名字,或者说任何涉及到的人名都要模糊处理,不能直接标记。 刚才在解释因果时,甘雨也偷偷听了一耳朵,没有明白过来对方要做什么;不过秉持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态度,既然选择相信他,就让其试试也无妨。 她让出位置,秦和瑟示意自己明白,再次和向平安面对面。 向平安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他看着面前柔美清秀的面容,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向平安。”秦和瑟平静地呼出他的名字:“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什……什么?” “你知道,我们并非凡民,而是仙人,仙骨自有通天化雨之能,可以实现凡民的愿望。” 一个档案放在向平安面前,他翻到标注着向平安名字的位置,直言道: “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过去两年中的你,和档案上写的一样,没有魔神,没有胁迫,没有刚才你所说的那些所做所为,只是一个担心妻女,选择回家的普通人。” 向平安眼睛骤然一亮,但秦和瑟后背的话又给他泼上一盆冷水。 “但代价是,你将在今天死于未知之中,你的名字将不再被任何人提起,即使是你的妻女,也会遗忘你的存在。” 向平安呆呆地望着他,没有明白秦和瑟所说的话。 “用你的‘存在’,去抹平你之前犯下的罪。”秦和瑟微微后仰,靠在柔软的靠背上:“我们有能力抹去你两年前的死亡,而代价是从未来彻底消失,不被任何人提起。” “也就是相当于,我变成了今天死,并且不会再有人在意我,对吗?”向平安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秦和瑟点头:“这是消除‘祂’在璃月港里布置的最好也最快的办法。” “他能察觉到你的背叛,只要你离开洞天,祂就必然会知晓计划败露,很可能会提前引爆埋下的隐患,造成成百上千的平民伤亡。” 双拳骤然紧握,又放松下来,向平安呼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 “我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感谢仙人仁慈恩惠,还愿意保留草民这两年的过往,给妻女一个清白的身份。” “草民接受。” 第299章 …… 不久后,甘雨把手中所有线索加密完毕,秦和瑟在留云的帮助下也准备好所用的阵法,拉着向平安站在阵眼之中。 偷偷谈心去的两人也回来,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不再吭声。 一切准备就绪,秦和瑟重重地呼吸着,透过洞天缥缈的顶望向天空。 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因果,还特意加了模糊感知的阵法,希望上面那位不会在意到。 温暖的光突然暗了下来,洁白的阵法被鲜红的丝线由内而外寸寸缠绕,闪烁起混乱的光。 向平安呆望着,面前的青年及腰的银发染上与法阵一样的红,莹润的鹿角似新生的枝杈自发间蓬勃生长,鲜红的线垂落,恍惚间这些线像是有了生命,如血管一般跳动。 “向平安。” 青年唤出他的名字,不再是之前那般清冽的男声,而是如远如近,亦男亦女,又好像大脑臆想的声音,空灵而凌冽。 “握住我。” 向平安说不出一句话,也想不出任何事,只是乖乖的伸出手,和那只如水晶一般剔透的手相握。 倏然间,世界变了,没有洞天,没有旁观的仙人,只有与他相握的“祂”和漫天的红线,再无它物。 相握的手翻转,一根黑红色的线出现在他的手心,刺骨的寒意与硝烟气息从线中迸发,让他忍不住后退一步,手却被紧紧握住,没有移动半分。 叮。 不知哪里传来清脆的铃声,满是不详的线应声而断,同时断裂的,还有包裹着他们的红线。 好像要死了。 脑中记忆开始了走马,飞快转完自己不算波澜壮阔的一身,最后定格在两年前,死后他到家的第一天,飞奔向自己的女儿,和早以等在门口的阿婉。 最后的记忆化为流沙从脑中消散,没有痛苦,没有悲伤,他好像飞起来了,和那些微尘一样,飘散在无形的风中,与流光一同流淌。 阳婉,照顾好妈妈。 之后的日子……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鲜红的光一闪而逝, 阵法瞬间消失无踪,连同着向平安一起,只留下秦和瑟一人站在广场中央。 “完事收工。”秦和瑟挥手拍了拍衣袖,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直接和奥小龙闲聊起来:“今晚我打算试着做一下佛跳墙, 要吃不?” “好。”奥小龙回应着, 很自然地走向他, 抱紧他的肩膀:“要我帮忙准备什么吗?” “要做饭吗?方便带我一个?”明霄凑过他明亮的鹿头, 三人很快聊起了其他, 留云则看着堆成山的原料机巧, 想着放在那里比较方便。 没有任何人提起秦和瑟刚才做了什么,或者说, 在大家眼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一切如往常一般平静。 这就……结束了? 甘雨心中疑惑了一下, 低头看着手中加密的名单,拍了拍又开始昏昏欲睡的脑壳。 现在还不能休息,要赶紧回璃月港吩咐下去,把这些毒刺拔出才行。 她准备和众人告别回月海亭, 声音还未到喉咙, 一声轰鸣响彻洞天。 轰! 外界似是惊天炸雷锤击, 幻日骤然一暗, 原本亮堂的洞天一片漆黑, 伴随着地面猛然一颤, 堆成山的原料滑坡一样落下,直接把清出的空地填满。 “留云!外面发生了什么?”明霄反应快, 在声音到来的一瞬间便已经托着秦奥两人踏空,见着这满地狼藉心惊肉跳。 “就是被雷劈了, 很大的雷。”留云也已经化为原形,见着自己混乱不堪的洞天青筋直跳:“洞天没有什么损伤,就是被震到了。” 留云的洞天建在一座天然的岩洞里,照理来说就算有雷要来劈也很难穿过上面厚重的岩石影响到洞天。 除非这个雷已经到了足以撼动山岳的程度。 幻日恢复明亮,四人齐刷刷看向明霄背上的秦和瑟。 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了某种变化,只是出于直觉,没有将这份被隐藏的朦胧点破。 但前提是,这份变化不会带来灾祸。 也在此时,众人才注意到秦和瑟的不对劲,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好像魂魄被抽离只留下一具空壳。 “秦!” 奥罗巴斯厉呵一声,散开的瞳孔有了聚焦,但脸色更加惨白,没有一点血色,豆大的汗珠涌出,洇湿了头发。 “抱歉……”秦和瑟直视众人的目光,直截了当道:“我低估了上面的灵敏程度,改变了一些东西被上面察觉到了。” “原谅我现在不能细说……现在需要休息一下……醒来再说……很快就好……” 话语未落,秦和瑟就直挺挺地栽进了奥罗巴斯怀里,彻底睡死过去。 奥罗巴斯也算是有经验了,现在八成是为了躲监视“消失”一会,身体上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抱歉,留云,现在他不方便行动,可否暂借洞天休息一下?”奥罗巴斯看着在自己复位的各种器械,问道。 “无碍,反正这洞天里的屋舍空着也是空着,你们自己随便选。”留云鹤翅一展,成排的屋舍整齐排列,和机巧上的纹理一般整齐明了。 “那正好,大家都暂时先别急着走。”明霄甩了甩头上的灰,似是建议,又像是提醒:“外面现在想必是风雨交加,不宜出行,等这雷云走了再出门也来得及。” 第300章 大家都是能控制天气的仙,这基本已经是明示了;甘雨看了看瘫在奥小龙怀里的秦和瑟,又看了看手里的加密线索,认同的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明确有一个魔神在虎视眈眈,还是小心为上。 …… 秦和瑟没有睡多久,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活蹦乱跳地下了床。 他简单向众人解释了一部分因果的改变,没有明说细节,只是再三保证,上面不会再继续追究。 “我所做的事,只是将一个并不算核心的因果剔除在一件事之外。”秦和瑟咬着奥罗巴斯剥好皮的葡萄,酸甜在舌尖流淌,让人口舌生津。 “而且我也做了准备,上面并没有找到我,只是推测我在这个地方。” “就算以后真的查到我头上,也不用担心,祂只会查到我,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剥完皮的葡萄很快就吃完了,秦和瑟将魔爪伸向了葡萄的蒂上,不客气地将一整串都抢了过来。 “没事,既然选择相信你,自然就愿意承担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再次化人的明霄脸上乐呵呵地,看起来对此丝毫不慌:“而且璃月还有我们呢,我们又不是吃素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了,还没谢你帮我们找到那些内应呢。”见秦和瑟一转眼就干掉了一整盘葡萄,明霄掏出一大盘水果,种类丰富应有尽有。 “你要什么谢礼,尽管和我说。”怕他不够吃,明霄又拿出一大盘瓜子点心,琳琅满目:“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什么愿望礼物都可以。” “现在……倒是没什么想要的。”秦和瑟摸了摸下巴,一口解决一个桂花糕,指尖是糕点遗留的碎屑。 秦和瑟刚准备拿帕子擦擦,柔软温热的触感便从指尖传来,是奥罗巴斯拿着帕子,帮他把手指都细细擦了一遍。 刚准备转身的秦和瑟顿时僵硬成木头人,眼睛死死地盯着桌面上的糕点,耳尖悄无声息地红了。 他没敢说话,只是僵着身体,害怕一出口就暴露自己内心的慌张。 啊啊啊啊!秦和瑟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不就是帮忙擦个手吗,至于纯情成这样吗? 可惜心中怎么吐槽自己,身体还是诚实的一动不动;等到奥罗巴斯把每个手指都擦的干干净净,他才一把将手抽回。 “要……要不这样吧!”瞧着明霄一脸看戏的模样,秦和瑟尴尬地咳了一声,语调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正巧我走的时候,小龙他们国家打算发展海运在加上矿产资源不太丰富,等战争结束,肯定是要和璃月港接触的。” 奥罗巴斯抬头,桌下的手猛然拽住秦和瑟的手腕,但对方没敢去看他的眼睛,而是面色如常地继续说着: “就当是我的一点私心吧,毕竟他们也算是我带大的。”秦和瑟把玩着一颗圆润的葡萄,被水洗过的葡萄冰凉怡口,搓着搓着就被他搓成了热葡萄:“到时候两国有了往来时,还望你能照料照料那些初来乍到的孩子,别被一些混小子欺负去。” 港口有很多借着信息差坐地起价的黑商,虽然不至于骗到官方商队上,但先来璃月港的,不一定是官方的船队。 “小事,孩子们舟车劳顿来到这里,帮助是应该的。”明霄笑着应了,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不过……”明霄突然出声,他望向秦和瑟,神色淡淡,却又十分复杂:“这个愿望太简单了,就算是我请你的,再来一个怎么样?” “不用,这个就可以的。”秦和瑟摇摇头,调侃道:“怎么?怎么没信心?这不像你啊。” “战争还未结束,战争之后的事情,又怎么能做约定呢。”明霄苦笑,瞧着旁边还在忙于工作的甘雨,说道。 “不过,话既然说道这里,就当是给璃月众生的祝福吧。” “希望魔神战争结束的时候,璃月依然屹立。” …… 转眼已是夜晚,忙活了一天的秦和瑟走出留云的洞天,揉了揉自己已经咕咕叫的肚子。 今天又是抓人,又是抹去因果的,一天都没有吃上一顿正经饭,再加上被天理察觉,突然增加的工作量和消耗量,让本就无食物可消化的胃肠雪上加霜。 零食水果是吃了不少,但是很明显,它们并不抵饿。 本来还想做份佛跳墙的,可现在这个时间,等佛跳墙做好,他已经饿成鹿肉干了。 “哎,今天的佛跳墙是没戏了。”秦和瑟惋惜的摸了摸肚子,对愣在旁边的奥罗巴斯说道:“晚饭咱们去哪吃?还是新月轩?” 从他说起海祇的时候,奥罗巴斯便有些魂不守舍,眼睛时不时望向海祇的方向,像是想通了某种关窍,眸光明亮。 “我都可以。”奥罗巴斯微微回神,旁边的明霄再次化为原形,直接托着把他们送回璃月港。 “那就新月轩吧,明霄你来吗?” “不了,来事情了,我得去搞定它。”风声被屏蔽在外,明霄的声音清晰明了:“在璃月港里无所事事这么久,该干一点实事。” 两人落在门口,脚刚站定,一转眼就已经没有了明霄的踪影,只留下一抹未消散的流光。 此时快过饭点,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门口更是少得可怜,肉眼能看清的,只要他们自己。 “小龙同志。”见机会正好,秦和瑟拉过脸色变幻的大蛇,直接问道:“现在没啥人,要不坦白一下,什么心事能让你一分钟换几百个表情?” 第301章 “啊……”奥罗巴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虚地撇过脸:“没有你看错了。” 秦和瑟挑了挑眉,脸上满是不理解。 “小龙同志,想家是很正常的,不丢人。” “船就在港口,想回去的话,随时可以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奥罗巴斯突然停下脚步, 连带拽着衣袖的秦和瑟也是一个踉跄。 秦和瑟回过头,不只是错觉还是周围温暖的橙光映照,奥罗巴斯冷着的脸上, 飞过一抹潮红。 “我……是有点想回去看看了。”奥罗巴斯低下头盯着秦和瑟拽住的衣角, 声音像是在捧读一篇文章剧本。 “再往南走, 会离海祇越来越远, 我想趁着空闲修整的这段时间, 回去看看。” 看得出奥罗巴斯很紧张,“有心事”三个字直接写满全身, 但秦和瑟没有点破, 继续问道:“是啊,然后呢?” “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似是整理好情绪, 奥罗巴斯抬起头,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到处乱飘。 “你做事随心所欲, 总是不注意自己的安危,再加上这里现在内忧外患,我很担心你会逞能。” 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秦和瑟无奈撇撇嘴, 小声嘟囔:“我做事前都算过, 是因为不会危及到生命才比较浪吗……” “但你今天自己说了, 没有算到上面的重视程度。”奥罗巴斯拿出新鲜热乎的“反例”, 如同一个巴掌扇在比钻石还硬的嘴上。 “那个我算到变量里面了!只是……” 只是就算上面发现, 也杀不死我。 秦和瑟想反驳, 但仔细一寻思,说出来反而更坏事, 长长的尾音拖着不知道该怎么接。 要完成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了目标的游魂自然也不需要在意自己的存亡, 就算是再危险再可怕的诡异,只要自己好奇,去就是,大不了就是一死,已然无所畏惧。 但对于这位目前对自己有明显爱恋倾向的蛇而言,就算还保持着一点关于死亡的底线,自己的行为和自残依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什么?”奥罗巴斯双眼微眯,悄然竖起的蛇瞳闪烁着危险的信号:“只要不死就可以了,就算有可能受伤也没关系,是吗?” 大蛇向前一步,两人的距离拉近,高挂的烛灯拉长漆黑的阴影,将面前的人困在黑暗之中。 “这个……”高大的身影步步紧逼,秦和瑟脑筋一转,直接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要回海祇吗。” “你要是不放心我,一起回去不就好了?” 听到这话,大蛇微微前倾的身躯一顿,危险的气息褪去,整个蛇突然懵懂起来:“你……愿意回海祇?”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秦和瑟感到莫名其妙:“我也挺久没见到徒弟们了,给你们种的玉兰也不知道长的怎么样,一起回去看看不是正好?” “我之前想留你在海祇待一段时间,你直接拒绝了我,不管怎么挽留都没有用。”奥罗巴斯想起之前其决绝的态度,低声问道:“为什么现在你又愿意回去了呢?” “啊……这个吗……”秦和瑟再次哽住,再次转移话题:“只是换了状态而已,先不管这个,别忘了我还没吃饭呢,都快饿死了。” “不管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 这一顿饭吃的非常迅速,或者说,只有秦和瑟在吃,而奥罗巴斯则做在旁边,时不时帮他把饭菜递到面前。 两人点了将近十个人的量,但上完菜不到十分钟,秦和瑟便全部清盘,两人离开时,包厢里只剩下堆成山且如新碗一般干净的盘碗。 结账后,小二瞧着包厢的“景色”,目视两人高大可依旧是正常人的背影,麻木地说着“以后常来”,大脑彻底宕机。 不是哥们,你们饿死鬼附身了啊?以前没见你们吃这么多啊? 酒足饭饱,秦和瑟没形象地打了一个饱嗝,似猫儿一般伸起懒腰。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秦和瑟算了算日子,赶赶时间刚好够一个来回:“我们明天下午就出发,上午和明霄他们说一声,打声招呼再走。” “到时候在海祇呆个两三天回来,应该赶得上海灯节最后一天,正好可以直接看烟花。” “我都可以,你决定就好。”奥罗巴斯嘴角勾起,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下去。 秦和瑟瞧着大蛇傻乐的样子,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肘击,耳尖悄悄红了。 “其实……我这次回去,不仅是想看看海祇……” 两人并肩行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奥罗巴斯见气氛有些僵硬,开口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有一样很重要的物品落在神社了,必须要回去一趟。” “什么物品?”秦和瑟挑了挑眉,疑惑道:“我们出发的时候不是说没有东西漏了吗,怎么现在有了?” “这段时间需要用,但别的地方没有,只能回去一趟。”大蛇似乎想到什么,脸颊渐渐热了起来:“因为海灯节就要用,比较急,抱歉耽误旅行了。” “这么客气干嘛?”秦和瑟瞥见大蛇藏在长发里的耳尖红了起来,再瞧着他满面春风的模样,心底忍不住发酸。 这段时间奥罗巴斯不再像之前那般殷勤,而且时常呆在留云处夜不归宿;但跟不跟自己一起本来就是人家的自由,就算大蛇找到欢喜的人选择离开自己也是一样。 第302章 而且自己原来的目的,不就是希望大蛇不要在自己这棵树上吊死吗,有了新人自己应该祝福。 或许是心底的异样影响了神游的意识,亦或者刚才的心声也在混沌的思维里掺了一脚,嘴里的话没有过脑子,满满的酸意从话语间流出: “海灯节要用,还是海祇特供,不会是送哪个小朋友的节日礼物吧?” 说完这一句,两人皆是一愣,瞬间气场转换,脸颊爆红的人成了秦和瑟。 “我……我没别的意思说着玩的啊哈哈……”秦和瑟假意撩起脸颊旁的碎发,顺势转过脸不去看大蛇的表情:“就是突然脑子一抽发散一下,没别的意思,真的。” 奥罗巴斯也没有反应,等脑子好不容易转回来,秦和瑟已经快步走开,甩了他好几米。 他赶忙跟上前,亦步亦趋地跟在秦和瑟身后,再三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这里后,小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不是,我没有,不要瞎说。”秦和瑟否认三连,脚步更加迅速:“我困了,要回去睡觉。” “你是……”奥罗巴斯斟酌着言语,不太确认,却似乎十分好奇:“你这是……在吃醋?” 不要说了,闭嘴。 秦和瑟再次加速,又一次甩开了大蛇,原本要溜达十几分钟的路,两人用堪称疾跑的速度两分钟便到驿站,速度快到驿站小二只以为有风吹进,都没有注意到二人。 奥罗巴斯左脚刚踏进房间,咚的一声响,秦和瑟不见了踪影。 浴室门被死死锁紧,秦和瑟长舒一口气,刚刚被压下的尴尬和羞耻直冲天灵,难受的脚趾都要抠出一个璃月港。 这么酸的话语是怎么从他这么一个“正直”的人嘴里冒出了的? 秦和瑟啊秦和瑟,这才多久,你就要退化了? 大脑的红温甚至炸出了还在休眠的小红,瞧着他尴尬到无所适从的模样,毫无怜悯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你好歹也算是当过创世神的人了,居然还会吃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飞醋,吃就算了,还说出来,被正主听到了吧!哈哈哈啊!” 巨大的浪涛劈头盖脸地卷来,打了小红一个大大的力道,直接压进意识之海深处。 有了银白古树地脉力量的蕴养,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积累与恢复,意识之海总算是恢复了以往三分之一,有了充足的空间让小红疗伤休眠,也是秦和瑟在面对天理时的底气。 “让你畏畏缩缩不愿意更近一步,被人捷足先登了,活该。”咕噜两声,小红从海里冒出,一个劲地说着风凉话:“人家本来就没有义务等你,机会是留给出发的人的,你都没有出发,有个屁机会。” “等海灯节一到,你等着看自己暗恋的人和别人表白吧,咦!” 小红猛然一缩,刚才的位置再次掀起大浪,震天轰鸣回荡,又迅速恢复平静。 秦和瑟调整着呼吸,努力消化着翻涌的情绪,浴室门突然被敲响,随之传来大蛇的声音。 “秦?你还好吗?” “我很好,真的,不用管我。”浴室门把手嘎吱作响,秦和瑟赶忙出声,阻止大蛇进来的意图:“你先忙你的,我一会就出来。” 房内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人的脚步声,秦和瑟没有动,奥罗巴斯也一样站在门外,没有离开。 “秦。” 奥罗巴斯突然出声,穿透薄薄一层门板,敲在秦和瑟刚刚平复的心上。 “我回海祇,不是要送别人礼物,只是要准备一些东西,缺少原料。” 他否认了“别人”,没有否认“礼物”。 “现在我不好告诉你,等到海灯节,我再告诉你,可以吗?” 秦和瑟还想嘴硬,说这些与他无关,不用告诉他;但话到了嘴边,最后只剩下了一句: “好。” 再次观摩了两人小学鸡一样的拉扯,小红认命地叹了口气,无奈继续回到深处休眠。 算了,就让这两家伙拉扯吧,老年人管不动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早晨, 两人早早起床,三下五除二收拾好屋子,把该带走的全部装起来。 他们要赶在下午出发前, 买好给孩子们带的礼物特产, 明霄留云道别, 还要为了能在海灯节回来时直接进港, 去月海亭做船只报备。 时间紧任务重, 两人决定分开行动,大蛇去月海亭办手续, 秦和瑟去集市买礼物, 之后在茶楼汇合,去和明霄告别。 现在正是准备揪出叛徒, 暗中布局的敏感时期,要是两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就算是彻底的局外旅人,也保不齐会被人误会,或者利用起来做文章。 再加上作为证据的提供者与计划的知情者,秦和瑟立场和行动的变化十分重要, 如果他的离开是为了向敌对魔神通风报信, 之前的布置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何况两人是直接参与者, 要离开自然更需要走一遍明路, 甚至如果对方谨慎起疑, 将两人留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到不是怕走不了, 毕竟两人的本事也不小,想离开就能离开, 但为了一个不算紧急的行程就和朋友闹掰着实不太合适。 更何况他们是仙人,也是一位魔神的眷属, 得罪他们实在不划算。 秦和瑟来到集市,此时的店铺大都还未开张,门板刚刚卸下,只有零星几个门面已经有人在张罗物品。 第303章 要带什么礼物回去呢? 他想了想,要带回去的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关乎未来两国的贸易与民生,着重购买一些璃月特有的原料和制品,另一类则是给小朋友们的私人礼物,更加具体。 芳行喜欢舞蹈,早在之前在慕云社看戏的时候秦和瑟就已经争得了先生的同意,将舞台上的戏曲与舞步完完全全地描绘出来,做成厚厚的,色形俱全的图册。 图册秦和瑟一共绘制了两本,一个给了先生作为报酬,一个留给芳行作为礼物。 里安的礼物是植物的种子,包括清心、霓裳花、琉璃袋这样属于璃月特有植物的种子;这是里安在他临走时特意提起的,希望秦和瑟能带一些回去,包括它们的生长习性和环境数据。 他在闲暇时自己种了一片花园,想在里面种一点外面的植物,丰富花园生态。 龙脊雪山秦和瑟带的是塞西莉亚花,松树和抗严寒的地衣标本与草种,所有需要的参数秦和瑟都有严格的记录,里安作为他的徒弟,这些种子足够他折腾了。 温室的图纸与建造方法秦和瑟打算改造一下再给他,有些植物已经适应了极寒环境,温度过高反而无法生长,像之前这种温室降不了温,要做一些改良。 政昭的礼物秦和瑟还没有想好,他一边浏览着各样布料谷物,一边思考着给政昭带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不到一个时辰,秦和瑟收了一堆织物矿物的样品,到时候带回海祇给孩子们看一看,提前熟悉一下这个未来很可能会发展成大型港口的国家。 至于政昭的礼物,他还是没有头绪,只能一圈又一圈的转着,寻找合适的物件。 正在和店主商量着买一匹好一点的绸缎回去,街道突然喧闹了起来,大家像是一起收到了某种信息,一窝蜂地涌向了城门,乌央乌央的。 看到人群的一瞬,一种强烈的直觉闪过脑海,之前还很愉悦的心情顿时一沉,不安感压抑心脏,很不舒服。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布坊的老板娘也是一愣,顺嘴问道。 “不清楚。”秦和瑟诚实回答,感受着这份不安,提醒道:“感觉人有点多,您最好别去,到时候发生踩踏就不好了。” “我倒是想看,但铺子离不开人啊,没法去看。”老板娘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她看了看秦和瑟手里的绸缎,道:“小兄弟,要不你帮大姨看看,到时候大姨这绸缎给你优惠点,要不?” “一言为定。”秦和瑟本来就要去一趟,优惠不要白不要:“我去了大姨,马上就回来。” 顺着人流一起往城门走,人们自发地在道路中心留出一条道路,秦和瑟抬头望向山路,见到了一队黄色的身影。 “是千岩军!千岩军回来了!” 身边满是激动欢呼声,秦和瑟皱起眉,感觉事情不对劲。 目测这队千岩军大概只有四十几人,并且几乎全是伤病员,怎么可能脱离大部队独自回到璃月港?他们又是怎么在几乎全员伤病的情况下回的璃月? 鲜红的因果从每个人身上冒出,占满秦和瑟的视野,再一眨眼,因果只剩下山上千岩军的线。 不用再细究,这些因果基本没有和璃月相连的,他们绝不可能是千岩军。 秦和瑟悄悄往前拱,背着混乱的人群找到了守在城门的千岩军守卫们。 守卫也和他一样,眉头紧皱,作为正牌千岩军,他们肯定也发现了不对,于是赶在他们走进人群之前,上前拦住了他们。 守卫脊背如松,长枪点地,中气十足,向归来的人行军礼,洪亮的口号响彻城门:“千岩牢固!” 突然的吼声让人群的喧闹安静下来,连刚刚下山的人也被吼住,迟钝了三四秒才有气无力参差不齐地接上:“重嶂不移。” “你们是哪个队的,怎么就这样回来了?”为首的千岩军军官剑眉星目,不怒自威:“我这里并未收到有队伍要归城的命令,你们从何而来?” “我们是第七团的侦查部队。”瘸着腿,铠甲与其他人明显不同的人被扶到队前,面对千岩军军官:“我是队里的副队长。” “我们在行军时遇到了意外,在野外推进的时候被隐蔽在山林的玛帕残党围攻;他们有着很邪异的能力,只是一眼就能让我们不顾一切自相残杀。” “这次敌人来的突然,我们没有防备,团内损失惨重,队长和团长都魂归黄土,还同大部队断了联系。”似是为了凸显战斗的惨烈,他猛烈咳嗽起来,在地上吐出一口黑黄交加的污血,混合着脓肿的腥臭,瞬间传到前排众人的鼻腔里。 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里有了动静,窸窸窣窣的悄悄话传进秦和瑟的耳朵,并不意外。 利用悲惨经历来施压,很简单有效的手段;为了稳住民众情绪,就算有怀疑,也不好拿到明面。 现在看来,城门能在短时间里聚集了这么多人,很可能有他人的手笔在。 “第七团没有办法再行进了,所以我们回了璃月,在没有得到帝君准许下。” “我知道这和逃兵没什么两样,但这些兄弟也都有家人,总要把他们带回来才行。” 他拿出证明身份的令牌,还有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裹一并递到军官面前: “等帝君归来,我们自会向帝君领罚,还望齐将军能和兄弟们亲眷说一声,报个平安。” 第304章 “这里面是其他没能回来的那些兄弟的遗物,也只能拜托您,帮我转交给他们家人。” “这一切都是我的失职,对不起。” 此话说完,他便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向千岩军和民众行礼,窸窣的议论声逐渐变大,伴随着附和与争论,场面开始混乱。 秦和瑟注意到,刚刚低头时对方有一个明显往人群瞟的眼神,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看来这部戏的演员不只他一个。 只是一眼,为首的齐彦就明白这令牌并非假物;他没有接过,而是审视着面前的人,开口道:“你们队的归城密号多少?” 这一问很突然,明显问住眼前的人,或许是有过专业的训练,脸上的疑惑很快转成了苦笑。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他摇了摇头,眼神再次瞟向人群又瞬间收回:“不用什么归城密号,您直接抓我们进囚狱就可以的。” “而且这里有不少人,也不太方便说出来。” 一说进囚狱,人群里议论更胜,甚至有直接大喊求情,希望能网开一面,放他们进城。 齐彦听完,忽的笑了起来,直接大手一挥,隐藏在人群里的千岩军一拥而上,将这四十几人团团围住。 长枪灵巧一转,金属寒光闪过,利刃已达对方脆弱的喉咙,划出一滴鲜红的血。 “千岩军从未有过归城密号,也绝不容忍任何一个叛徒。” 齐彦高声怒喝,声音洪亮如巨锤落下,气势磅礴,压下所有的议论。 “这些人,一个不落,全部带走!” 千岩军手持长枪步步紧逼,他们意识到事情的败露,不再装病,纷纷拿出藏匿的武器对峙。 见接应的人迟迟不露面,领头人也不再隐藏,脱下束缚的铠甲,迎风暴长,露出不属于人类的斑斓毛皮,面容扭曲纠缠,聚成一只邪异的眼。 普通人哪里见过这场面,倒地吓尿的不是少数,清醒一点的也是一窝蜂往城里挤,余下的千岩军急忙疏通人流,防止有人受伤。 利爪冒出森森寒光,暴喝如同虎啸,脚下一瞪,以常人无法捕捉的速度,直奔齐彦面门。 “队长!” 众人刚要前扑,一条细红的丝线以同样极快的速度束在怪物的脖颈,巨大的惯性让其整个身体前翻转个,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尘土飞扬间,他再次看向怪物时,那只诡异的眼睛已经被同样诡异的红包裹,身上的红线如坚硬的细针,将其死死定在地上,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是扬起尘土,没有一点效果。 黑色的腥臭流了满地,齐彦知道,这是城里的仙人出手了。 秦和瑟收回手里的线,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因为怪物的死亡而消失,压抑着心跳,十分烦躁。 他抬手“欺骗”了所有人的眼睛,再次望了一眼地上的怪物,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没过多久, 知晓了城门动乱的甘雨带着大夫与军医到达现场,大部分都是逃跑时拥挤踩踏造成的伤员,好在没有造成死亡。 与她一同来此的还有奥罗巴斯;他悄悄绕开人群, 走到城门外, 见到那个怪物。 此时怪物已经变回人身, 它没有死, 只是被鲜红包裹住整个头颅, 密密麻麻的凸起在红中涌动,似是有什么想要破体而出, 却被鲜红死死钳制。 看见这些红色的线后, 奥罗巴斯心里悬的那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千岩军利落地将其裹进密封的兽皮中, 抬去其他隐蔽的地方。 如果没有猜错,这些人应该是在西南边一位擅巫蛊之术的魔神麾下, 最麻烦也最防不胜防的一队死士。(1) 这些死士每个人身上都有虫卵,可以随时将身体作为养分,催熟虫卵成为蛊虫,随着血液汗水等各种□□传播到他人身上, 成为新的虫巢。 除了这些死士, 其他人没有办法控制这些虫子, 被寄生不出一刻便会被蛊虫啃食内脏, 成为一具拥有相同传染能力的尸骸。 死士都在身体里埋了□□, 随时可以将自己变成一个范围巨大的传染源, 或者主动引爆身体,让飞溅的鲜血传染他人。 好在这些虫子生命周期短, 只要开始繁衍寄生,基本不到半天就会全部死亡, 再加上虫卵只能存在于这些死士身体中,不会有多次寄生的可能。 这些死士因为身体里满是蛊虫,就算没有主动唤起虫子,虫卵也在不停吸收着宿主的养分,所以只要成为了死士,基本只剩下一周的寿命。 不知道他们来璃月走了多久,再不审问,可能就没时间了。 奥罗巴斯不知道它们会被带到什么地方,也不在意这些,只是他找了很久,都没有见到秦和瑟的身影。 难道他不在城门? 像是回答他的疑惑,一只纸鹤悠悠然地飘了过来,奥罗巴斯抬手接过,俊朗的字迹映入眼帘: 迎仙茶楼(2)二层。 奥罗巴斯紧赶慢赶,奔进了茶楼中,找到了在与明霄对谈的秦和瑟。 此时的秦和瑟没有了早上的好心情,面色凝重,眼眸低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大蛇看不到明霄的表情,但对方的话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你之前说过,在旅行路上也会做一些委托,来换取物资或者货币,所以冒昧前来,想将这件事作为一件委托,希望你能接下。” 第305章 …… 稍早些时候,秦和瑟刚刚准备回到之前的布料店拿布料,一只纸鹤飞来,落进他的掌心。 纸鹤上是明霄的气息,那份不好的预感愈发突出,秦和瑟打开纸鹤,里面工工整整的字迹确实是明霄所留: 迎仙茶楼二层雅座,有事相商,还望赏光。 “这么客气?这事情不简单啊……”秦和瑟抿了抿嘴唇,突然不是很想去;直觉告诉他,一旦参与进去,因果可就大了。 之前一点小忙不算什么,抹去向平安这件事算大一点,但这件事本身已经没有因果,自然也不怕什么。 他不喜欢沾上大因果,之前有“欺骗”和“置换”兜着,就算是大因果他也能躲掉。 但现在他答应了小红,不再故意抹去自己的因果,这就让秦和瑟倍感头痛。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在纠结了一分钟之后,秦和瑟还是决定赴约;本来就是要找他告别的,见一下就是了。 秦和瑟三步并做两步,路上顺便给奥罗巴斯飞了一个纸鹤,很快走到了茶楼,明霄已经选好了雅座,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抱歉,唐突把你叫过来。” “不用这么客气,在璃月吃住这么长时间,帮忙是应该的。”秦和瑟手指搓了搓茶杯上的花纹,心中不安愈深:“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行。” 明霄的表情没有以往的平和,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凝重;“好,事出突然,我长话短说。” “今天来的这群人,在城门的时候本来会有人假扮成他们的亲人,在相认的时候,偷偷运送一些蛊虫进城。” “据他们所说这些蛊虫是受魔神赐福的‘王虫’,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一个人的身体,且在外貌上没有任何变化,因此可以借此诡物,为海灯节的动乱做充足的准备。” “好在我们在昨晚就已经将接应的人全部逮捕,没有让‘王虫’进城。” 见他端着茶杯迟迟未动,像是在斟酌语言,秦和瑟主动开口,回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城里已经有被王虫控制的人了,对吧?” “是。”明霄叹了口气:“今天要接应的便是被王虫控制的人,他们不知在何时被寄生,只是在某天醒来之后,身体就不再受他们控制。” “是想让我用因果把王虫的传播者找到吗?”秦和瑟盘算了一些时间,今天来得及:“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对了,忘了和你说一声。”秦和瑟挠挠头,差点把正事忘了:“今天下午我们打算回海祇一趟,找一个东西,会赶在海灯节前回来。” “今天就要走?”这是明霄始料未及的,整个人不知所措:“怎么这么突然?是要拿什么?璃月没有吗?” “这个要问奥小龙了。”秦和瑟耸耸肩:“好像是在做什么,需要某种海祇才有的原料,据他说留云应该清楚。” “这样吗……”明霄低下头,不知情绪。 “那我们走吧,先带我看一眼王虫。”秦和瑟站起身,顺手叠了一张纸鹤打算联系奥罗巴斯说明情况:“看了王虫的因果,我就能知道对方是谁了。” “等一下,秦。”明霄按住将要飞出的纸鹤,顺便将秦和瑟也按回座位:“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说。” “抱歉,可能要耽误你的旅行计划了,但现在事出突然,为了璃月百姓,我难责其咎。” “你之前说过,在旅行路上也会做一些委托,来换取物资或者货币,所以冒昧前来,想将这件事作为一件委托,希望你能接下。” “我希望,在帝君归来之前,您能与甘雨一起,镇守璃月港。” …… 明霄离开,茶桌前只剩下秦奥二人。 情况很简单,那位擅蛊的魔神不只在城内渗透,南边天衡山后已经有侦查兵在试探边界,不出意外,正面战场一定会赶在帝君归来之前开辟,战争在所难免。 明霄和留云需要去边界坐镇,他们已经传信给前线,主力很快便会回城,但在此之前,希望秦和瑟可以和甘雨一起留在璃月,以防万一。 茶水浮出婉转的水汽,秦和瑟烦恼地捏了捏眉心,感觉“上面”在针对他。 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扎堆着来啊? “秦,你有什么打算?”大蛇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很平常,像是在问中午要吃什么。 “这个啊……我……”秦和瑟莫名心虚起来,即使目视着大蛇的眼睛,眼神还是不自觉地飘了起来,手摸了摸后脖颈。 “那个……你怎么看?” 就像刚答应陪准男友回家,突然就有几个天大的手术砸到医院里,作为有技术但只是来院里参观的客人,虽然不是自己的责任,但又怕他人技艺不精或者忙不过来,不忍心放下。 法理上确实不是他的责任,但道德上他放不下。 但放不下的话,自己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一起回去,才刚起床就食言了,这对大蛇来说可以算是“背叛”了。 怎么选啊救命! 奥罗巴斯瞧他像做错事的模样,代入到渊下宫时小鹿形态的他身上,没忍住扑哧一笑,微扬的嘴角被手背遮挡,整个人都明朗起来。 “秦,你答应过我,会一起看海灯节的烟火,对吗?” 秦和瑟一愣,飘忽的眼神聚焦到大蛇身上,原本威严锋锐的眉眼变得柔和,嘴角的笑容没有落下,反而更加开朗。 第306章 “忘了吗,我也是一个国家的领导者,在国家安危之前,自然知晓孰轻孰重。” “我只是回家拿一趟东西,一个人反而更方便。”大蛇的语气坦坦荡荡,言语真诚:“不用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本来就是我硬要跟上你的旅程,在哪路过在哪久留,都是你来决定。” “如果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像是某种预感,亦或是推测,大蛇握住秦和瑟攥住茶杯的手,一字一句道: “你答应过我,要一起参加海灯节,还有烟花和海灯,一个都不能遗漏。” “其他都可以,唯独这次,不要食言。” …… 黑暗中,港口灯火已暗,只有一个小船亮着微弱的光,照亮甲板上的二人。 “这是鹿角牌,你用过,应该有印象。”莹白的角牌放进大蛇手心,同时秦和瑟拿出装满特产和礼物的小袋子,一并塞给了他。 政昭的礼物最后选了一个雕刻着白鹿的暖玉,还有给三小只的亲笔信,都各自塞到礼物缝隙里,会一并交给他们。 “里面的礼物我已经包装好了,直接交给他们就好。”秦和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见交代差不多,拍了拍大蛇的肩:“路上小心,我在璃月等你。” “好,你自己也注意安全,我速去速回。” 甲板安静下来,除了海浪和偶尔飞过的海鸥,只剩下二人均匀的呼吸。 “秦。”奥罗巴斯突然开口,脸颊飞上不明显的红晕:“还有……其他什么要交代的吗?” 听到这话,秦和瑟低下头,耳尖不可抑止地红了起来。 淦!两个多少岁的大男人害臊什么! 在一个深呼吸后,做好心理建设的秦和瑟抬起头,直视着大蛇的眼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上那两片柔软。 这个吻一触即分,奥罗巴斯还想加深这个印记,印记的主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奥罗巴斯舔舐着嘴唇上未散的温暖,心底轻轻地呢喃: “再见,我的爱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漆黑夜幕下, 一艘小船点着微弱的灯,逐渐消失在海平面上。 秦和瑟站在栈桥上,望着消失的光点, 微微出神。 他有些想不明白, 有什么东西是需要现在大老远跑一趟, 而且关于它的线索也被奥罗巴斯藏的死死的, 就连留云他们也提前打好了招呼, 一点风声都没有。 他没有用因果去探查,大蛇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反正等海灯节, 八成就水落石出了。 摸了摸口袋,库存的棒棒糖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樱花味的棒棒糖只剩下一个;秦和瑟撕开糖纸,一边舔一边望着海面发呆。 之前这项工作是由奥罗巴斯揽下, 基本上糖吃到剩下一半的时候就会开始准备新的原料,顺便做一些有着地方“特色”的糖。 该做些新的了,还有新口味,是做清心味的还是琉璃袋味的…… 没有发呆太久, 因果的线便有所牵动, 秦和瑟咬碎糖块, 一个“置换”回到了月海亭。 在决定留下来后, 秦和瑟拜托甘雨去寻找一些物品, 最好是所有来到过璃月的人都会接触的物件, 并且越快越好。 王虫的因果被魔神隐藏,光有王虫很难找出所有被其影响的人, 所以要换一个思路。 刚到月海亭,秦和瑟便被大厅的石砖绊的一个踉跄, 一抬头,一堆石砖与木板分门别类成堆摆放着,每一个都有明确编号。 “秦先生。”甘雨托着疲累的眼,快步上前:“这些是城门和港口附近的地砖木板,目前没有找到异常入城的报告,暂定对方是从百姓中混进城里,所以选了这些。” “我们以翻新和以防感染为由拆下这些建材,没有人怀疑。”甘雨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里面对应了每一个编号的位置和磨损情况:“施工队还在现场,还需要的话这边可以再调一些。” “还有,这是我们统计的这三年来璃月港城门和港口的出入人员名单。”甘雨又递上一本更加厚重的文件,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 “具与其家人的证词推断,他们开始渗透的时间大致在两年前,为了更全面,便把三年的记录都拿了过来,里面是人员名单和简单介绍,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可以了,这些应该够用。”秦和瑟拿起石砖在手中掂量一下,接过文件快速翻阅一遍。 虽然对方的因果被隐藏了起来,但隐藏终究是隐藏,而不是抹除,在这些客观存在的物件上,依然会留下痕迹。 只要将这些痕迹与其主人一一对应,被隐藏的人便如同纯黑中无法被涂抹的白,一目了然。 了解了这些建材的大致位置,秦和瑟不多废话,凭空变出一张折叠床,翻身躺了上去。 “我会利用这些痕迹描述出此人大致的样貌特征,需要大致三到四个时辰。”秦和瑟对上甘雨大脑宕机的目光,解释道:“我会将全部意识投入进计算里,身体与睡眠无异,所以早做了些准备。” “这段时间我会失去对外界的感知,所以麻烦甘雨小姐帮我照看一下身体,以防意外。” “没问题。”甘雨脑子转过来弯,直接盘坐在旁,点头示意:“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秦和瑟闭上眼,意识沉入海中,感知从□□剥离,与意识之海连接起来,整座大厅的“信息”化为实质,缠绕成杂乱的毛团一并涌入海中,搅起一阵大浪。 第307章 鲜红的线如同锋利的刃,将无效信息直接砍下,被抛弃的它们如同入水的泡腾片,片刻间消化殆尽,成为海的一部分。 海水涌动着,一部分被转化的信息重新被具象化,列成满满一面,没有尽头的人员名单。 他们以时间界限,划分成不同的区域,同时将部分反复重叠的人名重新划分折叠,但这份人名墙并没有缩小的迹象。 接下来,便是将这些建材上的“痕迹”用因果与这份名单一一对应,到最后哪个名字没有任何一个因果对应,或者因果没有找到对应的人名,便是被隐藏因果的人。 这是一项计算量极大,且重复枯燥的过程;秦和瑟认命地叹了口气,开始工作。 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为了解析日月前事的因果找出那一线生机,也是像这样不停的算,这个还简单一点,不用反复加密解密,防止被上面那个小心眼注意到。 小红从深处苏醒,逆流而上,非常不意外地瞄了一眼工作量,同样认命地跟着秦和瑟一起梳理因果。 “你每次都想一套是一套的,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小红忍不住抱怨,手脚确是不停,没过一瞬,几百个因果便被连上了名字。 两人工作就是快,外界不过瞬息,便已经梳理了几千万条因果,直接完成了万分之一的工作量。 很好,是一个好兆头。 秦和瑟安慰着自己,总算是把某天里一个小时的痕迹分好了,目前大家都是好人呢。 真棒。 …… 意识之海外,甘雨正襟危坐,瞧着秦和瑟呼吸微弱的身体,不由得紧张起来。 明霄与师傅已经去了天衡山后的前线,据说昨晚刚抓到对方一个侦查小队,还没开始审问就集体自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气氛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动手。 城里有能力对抗魔神的只有他们二人,而且既然拉了旁人入局,便一定要护住他的周全。 此时已是深夜,但月海亭灯火通明;节日将近,隐患巨大,所有人都在为各种事情奔波着,脸上的黑色眼圈怎么也消不掉。 甘雨也没有闲着,叫人拿来了文件和案几,就地批阅起刚刚整理好的摊位申请名单。 这里的名单已经是下面的人筛过一遍,把可能存在问题的摊位退回,并且重新整理成另一份文件,剩下这些都是目前没有问题的,等甘雨做最后的审批。 这些人肯定会在摊位上做手脚,等秦和瑟醒来之后,这两个名单都需要再对一遍,以防万一。 之前那份加密情报揪出不少人,同时与这些人相关的项目也都将进行更严密的排查,即使是已经完工的项目也要再次核对。 除了摊位申请,还有当时烟火与舞台的招标书和相应人员名单和其他工程招标书,也都被拿来,方便关联其中的联系。 在看到舞台的招标名单里,有着月海亭背书的商队名称时,甘雨微微一愣,总感觉有些熟悉。 之前是不是拿出了过?但这份资料不像是有人动过啊? 疑惑在脑中给个浮现,门外的人快步走过,其中一个人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在地板上重重一跺,发出沉闷的声响,吸引走甘雨的注意。 脚步没有因这个意外而停止,烦躁的气音代替了他的抱怨,之后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快步走进了档案室。 大家都好忙啊。 刚才的疑问被这一打岔完全抛到九霄云外,甘雨重新将注意放回工作中,没有任何起疑的迹象。 转眼过去三个时辰,天空亮起鱼肚白,月海亭几乎所有人彻夜未眠,顺着线索揪出不少被渗透的逆党。 关于早晨那些敌军的审问也完成了,千岩军送来的报告在层层消毒转写之后,也送到了甘雨手中。 甘雨刚完成手中的任务,转眼案几上又多了几份报告,她疲惫地打了一个哈欠,手中的笔一直没有停过。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光大亮,秦和瑟没有要苏醒的痕迹,这让甘雨不由得慌神起来。 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她探了探鼻息,又检查了脉搏,没有任何问题,确是和睡着没有什么两样。 甘雨继续守在旁边,让秘书去准备一杯浓茶,精神高度的紧绷让她格外疲惫,需要一些外力提提神。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秦和瑟的眼皮终于有了一些微小的动静,呼吸突然变得杂乱,呛的人直接咳嗽出声。 “秦先生!”甘雨赶忙站起,温和的仙力渡进他的体内,顺平其和呼吸一同升高的血压。 “我没事。”秦和瑟嘴上说着,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起来,整个人也是肉眼可见的疲惫酸软,像是和甘雨一起熬了通宵。 甘雨明白了什么,立刻叫了秘书准备一些吃食,秦和瑟也没有回绝她的好意,说起他这一晚的成果。 “目前可疑的有两个人,一个身高在170-172之间,女性,身材瘦削,有刻意裹脚,应该是冒用了一个名叫李娟的织娘进了城,并且伪装了怀孕,应该是藏了东西,重量对不上,同时李娟脚较小,所有才裹脚用以伪装。” “另一个身高在186-188左右,男性,身材较为清瘦细长,冒用了一个名叫霍正林的猎人,此人经过专业训练,身法较好,不要打草惊蛇。” “李娟本人在两年零两天时出城采花落了山崖,已经被野兽啃食成白骨;霍正林则是在追捕野兔时掉进一个深坑里,坑底的石头将他撞成碎片。” 第308章 “两人都是孑然一身,很可能是之前就定好的目标,然后利用意外杀死。” “杀业的因果是极大的,可能是为了方便隐藏因果,都是伪装成意外。” 吃食很快便送了过来,是很常见的早餐标配,豆浆加各种炸物,油润的香直冲天灵,让秦和瑟的肚子又一次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我会将他们的体态大致画出来,接下来便是找到他们。”秦和瑟不客气的拿起一块油炸糕,两口就将它吃个干净:“因果被隐藏,所有找不到他们藏身的地点,不过如果确认没有人翻墙的话,他们应该还在城内。” “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吃完早饭的秦和瑟留在月海亭, 除了方便协助,也是方便找了一个空闲屋子直接睡到傍晚。 这次的消耗太突然,没有像大蛇那次循序渐进和各种准备, 导致的结果便是刚睡醒的他浑身酸痛, 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幸好大家都在忙, 的确没有人在身边, 不然就会看到秦和瑟像尺蠖一样蛄蛹着身体, 在宽大的床上到处乱爬。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秦和瑟的理由很“充分”——他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 但身体的恢复需要锻炼, 尤其是核心力量。 于是他选择了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在床上“运动”起来;幸好他提起吩咐过不要有人看护打扰,就算听到有动静也不要着急进来, 不然被别人看到,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随着四肢逐渐活络, 秦和瑟一个鲤鱼打挺,双脚刚接触实地,如老电视雪花般的酥麻顿时剥夺所有感官,双膝一软, 对着门口花瓶“咚”的一下行了一个跪礼。 ……不该逞强的。 “秦先生?”跪礼的动静很大, 在旁边房间工作的柳兰听到动静, 很快敲响了房门:“您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虽然说过不需要看护, 但大家还是不放心, 毕竟当时秦和瑟的脸色是真的可以算是“恐怖”, 即使站的笔直,也仿若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倒, 不省人事。 “我没事!”秦和瑟赶紧出声,以防自己的糗样暴露:“我待会自己出去, 不用在意我,去忙吧。” “好吧。”柳兰有点不放心,毕竟那动静大的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我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叫我就行。” “行,谢谢了。”秦和瑟揉了揉疼痛的膝盖,慢慢地站起身。 除了那几位仙人,其他人都不知道秦和瑟其他的身份,只知道是一位有特殊能力的旅者,受甘雨的委托,帮助他们寻找隐藏在人群中的危险。 他们都知晓秦和瑟和奥小龙的存在,一直只当他们是普通的流亡者,现在告诉他们其实这两人的身份并不简单,反而让众人转不过来弯。 就比如现在,柳兰下意识把秦和瑟当成了一个受伤的平民,差一点直接开门闯进去,直到听见其中气十足的声音,才将手从门上放下。 “对了。”柳兰刚准备离开,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说:“您之前说的那两个人都抓到了,已经带到城外的临时据点,还有一些余党也一并抓捕归案了。” “效率真高。”秦和瑟忍不住感慨,这才不到一天,就完成找人抓捕这一系列工作,还有昨天的拆石砖,这要是放在海祇,至少需要三四天才能全部搞定。 倒不是看不起自己徒弟,而是他们在人员调度上缺乏磨合,还有手底下那些员工确实还需要锻炼,一步步积累经验。 有点好奇这个摩拉克斯到底是何许人也,要把内忧外患同时处理好可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 酥麻逐渐消失,秦和瑟总算是站起身来,勉强扶住桌子没有再跪下去,肚子又一次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再加上门外已经飘进来某人晚饭的香味,更让他备受“煎熬”。 先不管其他的,吃饭是第一要务。 秦和瑟大步出门,和柳兰打过招呼,借着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奔进了最近的饭馆。 …… 城外的临时营地里,甘雨瞧着手中的琥珀,眉头不由得皱起。 琥珀中是长度不到半粒米,漆黑细长的多足虫;它不像是生物,更像是由一节节鳞甲拼凑,透明的胶质将鳞甲黏在一起,在光的折射下,还能看到鳞甲上五彩斑斓的眼斑。 它便是王虫,琥珀里的已经被高温灭杀,并将其严严实实地封在里面,但背上那酷似眼瞳的纹路依然在蠕动,就好像它依然活着,随时准备反扑。 被抓的两个卧底被敲晕还没苏醒,身体死死锁在床上,右手被完完整整地砍下,在特制的烟雾中没有惊动到里面的虫子。 他们右手的手心掌骨被挖空一块,里面嵌上坚硬的虫囊,用于王虫生长繁衍;除了成虫,还养着十几颗还未孵化的卵,一并睡在虫囊里。 烟雾是用艾草、雄黄等各种药物混合制成,一般毒虫闻到此烟便会死去,但这些王虫仅仅是昏睡过去,只要药烟少一点都会醒。 虫囊刚被拿出,面对它的千岩军便齐齐退后一步,捂住头满是痛苦,但眼睛却像是不受控制,一直无法往虫囊方向看,直到视线被实物遮挡。 还好他们早有准备,旁边巨大的炉鼎里沸腾着草药汤,将整个虫囊扔进去,不出一刻王虫便没了生机。 但这毕竟是魔神赐福过的阴毒玩意,甘雨还是决定用帝君留下的琥珀全部封上,多一层保险。 第309章 之前给秦和瑟看过王虫,说是王虫被特殊处理过,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直接用因果,甘雨之前还不太理解,现在似乎有些明白。 它在还活着的时候身体是透明的,很小很清,并且无法直视,如果不是直接面对,甘雨可能都不会意识到,这个玩意可以轻易控制一个人。 它能留下的痕迹实在过于渺小了,不管是有心人刻意的掩饰,还是无意者不经意的路过,都很容易消去它留下的“痕迹”。 将所有的王虫用冰再密封一层,装进由樟木制成的木箱里,贴上符纸封印,层层封印之下,这些王虫不可能重见天日。 做完这一切,甘雨回到了牢狱之中,里面时时刻刻熏蒸着含有草药的烟雾,两个卧底重新被绑回不同牢房里,从始至终没有见过面。 甘雨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走到一处特殊的隔间里,与牢房只有一墙之隔,里面所有的动静都能的一清二楚。 长鞭挥打在血肉胸膛,破空声混着液体的流动十分刺耳,正在隔间里记录的小吏见到甘雨来,交上他所记录的供词。 都是一些他们已经知道的情报,或者说其一直在绕圈,顾左右而言他,没有说出半点有实质性价值的情报。 但里面有一句话,让甘雨有些在意。 狱卒问:“你的同伙在哪?” “李娟”答:“我是负责搞人的,老霍是负责搞吃,你应该能猜到,我们其他人在哪。” 海灯节最容易发生事故的地方,一个是人群踩踏,一个是食物中毒,还有就是…… 舞台意外。 某种关窍被打通,它和中午某个一闪而过的名字似乎联系了起来,甘雨赶忙翻找回忆,将之前所有的文件都回忆了一遍。 商队吗?是的!商队! 一张空白的纸刷刷刷地写满了名字,是商队现役的所有人员名单,被她完完整整地写在了纸上。 完整吗? 她感觉不对,人数好像对不上,但数了一遍又一遍,确实没有问题。 忽然,她回想起之前那份被加密过的情报,现在仔细梳理过后,才发现,这些人基本都是和建材建造相关。 这时,甘雨才突然意识到一个一直被有意无意忽略的问题: 这份加密情报,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 第一百七十章 甘雨没有来得及细想, 突然传来消息,璃月港出事了。 有人醉酒闹事,打穿了一户人家酱菜的大缸;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 可从大缸里流出的不只有酱菜, 还有一个漆黑发臭的扭曲人型。 人型被蠕动的软虫包裹的严严实实, 黑色的“酱”流了满地, 尸臭被隐藏在某种香辛料的馥郁香气之中, 让外围的人不明所以,还忍不住赞叹这酱菜的美味。 直到尖叫传来, 人们才意识到不对, 但他们再去探究时,那一缸酱菜和“虫人”就像是幻觉, 一并消失不见。 甘雨赶到时,已经有人在处理“虫人”和地上的“酱”, 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在意他们,就是想看不见一般,但都在无意间绕开了那一片事故现场,空出一片空地。 秦和瑟站在不远处, 见甘雨终于到现场, 疲惫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走上前说明情况。 醉酒的人就是他, 在路过的时候问道了里面被隐藏的尸臭, 便借着醉酒的名义和这户人家拉扯, 顺便打翻了酱缸。 “我也没想到里面的情况这么掉san。”秦和瑟捂住脸,有些懊恼:“这次的事做的莽撞, 有不少人看到了,得麻烦人去处理一下。” 甘雨没听明白掉san是什么意思, 但看着眼前这“人虫合一”的景象,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她也忍不住撇过头,差点把昨晚吃的清心吐出来。 大众并不知晓这些“大事”,都是月海亭和千岩军在秘密调查,没有放上明面。 马上就是海灯节了,为了大家都能过一个好年,一定要把事态影响压到最低。 秦和瑟承认这次做事没有过脑子,考虑了影响,又没有考虑全面。 “不过我从里面找到了明确的因果,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秦和瑟写出一个名字,还有其中的因果联系一并交给甘雨:“接下来我有一段时间会变得有些……返祖,可能会帮倒忙,所以接下来的调查,我就不掺和在里面了。” “没事的秦先生,您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甘雨接过纸张,到嘴边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您……毕竟是我们占用了您的时间……您怎么做都是可以的。” 甘雨也和秦和瑟一样满脸的疲倦,似乎是被面前的人感染,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仿佛随时能躺地上倒头就睡。 秦和瑟算是外援,没法奢求人家随叫随到,亲力亲为,但甘雨作为璃月港现在的直接领导者,必然是要做的这两点,一点休息时间都是奢望。 结果很快出来了,不是被秦和瑟感染的而是这些酱里掺杂了迷药,小剂量会让人嗜睡疲惫,大剂量则会头晕呕吐,甚至一睡不醒。 不难猜出,这是为海灯节准备的“特供食材”。 无法想象,到时吃了这些食物的人在他们的有意引导下,走进那些被留下隐患的建筑旁,造成的危害不可估量。 这些“酱”很快被处理干净,连地面都被铲去一层,用旁边的土壤石砖重新铺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第310章 相信接下来的事情他们能处理好,秦和瑟匆匆告别众人,回到居住的驿站之中,身形一抖,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鹿。 他需要尽快恢复状态,或者说“重启”一下。 好累好困,要睡觉。 秦和瑟晃着空空的脑子,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呆着不是很舒服很安全,身下的布料满是杂乱的味道,不管是人是物,属于腐木与虫豸的味道都让他烦躁。 洁白的小鹿从衣物中挣脱,呼吸着周围不算新鲜的空气,小小的眼睛里满是不安。 忽然,一阵熟悉的气息飘来,是海洋与糖果的香味。 白鹿欢快地蹦跳到衣柜前,用自己短小的新生鹿角顶开柜门,令他安心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身边难闻的味道。 里面是大蛇和秦和瑟的衣物,整整齐齐的分别堆在两侧,泾渭分明。 中间的空隙太大,白鹿躺着不太舒服,便把衣服拱在一起,弄的纠缠散乱一团乱麻之后,用身体压出一个小窝。 舒服了。 非常细心的关上了柜门,昏暗狭小的环境里满是自己与另一人熟悉的气息,白鹿终于放下戒备,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 鹿出生后在在7-16个月内成熟,人工干预育种时,会利用一只假鹿涂抹上母鹿气息吸引公鹿,或者披上母鹿皮引导,获得育种种子。 …… 两天后,街对面热腾腾的饭香飘进屋子,原本安静的房间里柜门突然大开,大了一圈的白鹿从里面翻了出来,衣服全撒在身上,埋成一个堆。 已经恢复意识的秦和瑟愣在原地,蜷在地上忍不住缩了又缩,当做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 但鹿形的他有着灵敏的嗅觉,熟悉的气息里已经掺杂了一抹石楠花的味道,还黏在好几件衣服上,十分扎眼。 秦和瑟变回人形,将所有衣服一股脑扔进水里,疯狂搓洗,确认没有任何残留的痕迹和味道,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最低能耗状态的他和野兽没有任何区别,会发生这样的事是正常的。 而且我当时在睡觉,发生什么都和秦和瑟没有关系,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恩,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哇哦哇哦哇哦~”但某人的欠揍劲上来了,红色的龙绕着晾晒的衣服一圈又一圈,眼中满是玩味:“真的没有印象吗?” 秦和瑟沉睡时,小红尽职尽责地帮他护法,发生了什么他看的一清二楚。 一记眼刀飞过去,秦和瑟不理会小红的阴阳怪气,甩甩手丝毫不墨迹,一转身出了门。 他一步不停地走到了月海亭,找人了解情况,需要知道在他沉睡的这两天里发生了什么。 在他昏睡的当天,甘雨刚刚安抚住被“虫人”吓到的民众,并让他们保证不会泄露出去,接连的炮火声便传遍了整座璃月港。 此时已是夜晚,震天轰鸣伴随火光从天衡山后传来,瞬间照亮了漆黑的海面,落石滚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是归终机启动的声音,南边正式开战了。 与之相对的,各种物资消耗都会成倍增加,之前准备的粮草武器也要出发,给前线送上补给。 魔神战争未停,大家也都已经习惯了战争的动静,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影响自己的生活,只是捐助的粮食多了些,做霄灯的手更快了些。 海灯节是不会停的,不仅是为了庆祝,也是为了祈福,为了不屈服于战争的残酷,不放弃生活的美好。 每到战争开始的时刻,大家都自发的捐助自己手中宽裕的部分,来为前线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城里有特定的征粮站,愿意捐助便交至此地,没有强制性征收,就算最后数量不够,也只是从正规渠道真金白银的购买。 有神明的祝福,粮食从来都是足够的。 这些物资会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检验审核,在确认无误之后才会运到军营中,再装上军营特用的运输车送往前线。 并不是不信任璃月百姓的善,而是魔神手段诡谲难测,防不胜防,稍有不慎就会被钻了空子,必须更加细心。 之前秦和瑟找出的那一缸酱菜,最后在粮草里也发现与之同源同出处的酱豆,捐助者不是制作者,而是一个瘸腿老人。 两人并没有任何关系,老人年纪大了,看见制作者偷偷放家里的两罐酱豆,以为是自己的,便让人抬走捐了;至少两人的供词是这么说的。 粮草上路,千岩部队已经在归来的路上,最多三日便能回港;一部分回城补充物资救治伤员,一部分继续前往前线战场。 刚刚从玛帕手中收服的夜叉部队已经走上前线,由理水叠山带队,直接绕开璃月港走到天衡山以南。 作为刚从他国收编的军队,送去前线是璃月最好的选择。 夜叉骁勇善战,原本有些紧张的前线在他们到来之后变成了一场又一场压倒性胜利,战线逐步南推,占领了不少土地。 战事很快平稳下来,甘雨总算是轻松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 了解了大概,秦和瑟三步上楼,刚见到甘雨便被其脸上堪比烟熏妆的黑眼圈吓到。 “我们顺藤摸瓜,卧底应该都清的差不多了。”甘雨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大地哈欠,说话间头还在一点一点地,似乎随时都会倒地。 “这是整理的名单,麻烦看一下有没有遗漏。”眼皮和脑袋一样在浮动,也难为她还能理清逻辑和秦和瑟说话:“还有一些事情,我实在忙不过来了,对于城内的一些变化可能会了解的不及时,麻烦秦先生多注意一下。” 第311章 “没事,交给我就行。”从她手里接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没忍住说一句:“真的不去休息一下吗,感觉你的状态……很不好。” “我没事!”甘雨猛然一甩头,脖子上的铃铛甩的哗哗响:“现在还不能休息!为了大家都能过一个好年,忙碌是应该的!” “城里的事就拜托您多关注一些。”一杯浓茶下肚,甘雨的眼睛总算是明亮了一点:“有什么需要直接同我说就好,我这段时间都在这里。” “把这场危机度过,大家在海灯节才能过的踏实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之后的一天, 秦和瑟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在城中到处溜达,听戏逛街, 看起来好不惬意。 但其实, 秦和瑟只是借着溜达的由头, 悄悄观察人群的异样, 一旦发现不对, 立刻上报。 照理来说,这些潜进城里的死士见情况不对, 很可能会破罐子破摔, 用最后的资源闹事。 之前为何对向平安做“删除”处理,就是因为其作为魔神最直接的“中间人”, 一旦他失联,便是打草惊蛇。 而现在, 所有“中间人”都已经伏法,边境剑拔弩张,已经明确撕破脸皮,对方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直到午夜的钟声敲响, 整座城风平浪静, 一片祥和, 除了征粮站堆积如山的物资和南边偶尔传来的轰鸣, 和和平时期别无二致。 璃月度过了一个十分平常的一天, 平常到十分反常。 再过三天就是海灯节了, 不管是各个商贩的节日预热还是有心人的作恶,城里这么平静都很反常。 秦和瑟躺在自己做的躺椅上, 望着窗外闪耀的星河,心中有一口气一直没能放下。 最开始的那份不安一直在敲打着他, 即使做了这么多,依然没有消减。 那份因并没有被解决,甚至没有被影响,它依然会到来,结成满是灾厄与悲伤的果。 这份因果到底是什么? 太阳穴随着脑中的计算突突直跳,可不管怎么回顾和计算,都无法复现那份带来不安的信息。 最好的可能是这份不安是自己的,和璃月无关,可现在最有可能的,也是最坏的可能,便是这份因果和魔神有关。 难道有魔神要直接杀进璃月?还是有什么更深的布置他没有发现? 躺椅摇晃,秦和瑟呆望着天,一抹微风忽然拂过,眨眼间,一只纸鹤飞来,落在他的视线中央。 秦和瑟突然想到,奥罗巴斯离开也有四天,现在应该已经到达海祇了;不知道那三个孩子喜不喜欢他的礼物。 也不知道他打算在海祇待几天,。 纸鹤拆开,留云的字苍劲有力,简单的说明了一些现状,请他来月海亭一叙。 信的内容不多,但却让秦和瑟本就皱在一起的眉头皱的更紧,可以直接盖一个川字章出来。 前线打的正酣时,对方突然一夜之间,集体撤退一百里(1),连带着营帐一起,在城墙前留出一片焦土。 要不是地面上驻扎的痕迹还在,大家宁愿相信敌军的营帐一开始就是摆设,只是伪造军队人数的假象。 仙人直觉城内出了问题,便留明霄守在前线,留云飞快回城,探明璃月港的情况。 可事实是,璃月港一片祥和,找不到一点错处。 “那只黑虫子到底在搞什么鬼?”留云看着手中甘雨整理的资料,推了推眼镜,忍不住嘟囔:“天天作弄这些龌龊诡谲之事,真是难缠的很。” 留云十分看不惯对方的行事作风,从来不称呼祂的名字,直接就叫黑虫子,是不是还会去野外抓几只千足虫制药,又实用又能解心头恶气。 魔神布提斯(2),擅巫蛊邪术,原形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千足虫,及其难杀,只要还有一节身体还活着,祂就不会死。 只要祂还活着,那些进攻祂的魔神领地里必然会出现无法根治的瘟疫与虫害,不少魔神因此失去人民,信仰也一同支离破碎。 没有了信仰支撑的魔神,最后自然地倒在了其他魔神的攻势下,成为魔神战争的失败者。 但作为间接参与者,每次分割“遗产”的时候,布提斯几乎都没能捞到好处,从战争开始到现在,祂的领地面积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不久之前,又一位魔神将要陨落,祂没有去报复打败自己的魔神,而是跑进布提斯领地,用最后一丝力气引爆自己,污染了将近一半的田地,也炸毁了布提斯一半的身子。 当祂用毒药和蛊虫污染对方的土地时,这一刻便迟早会到来。 布提斯虽然不容易死,但能力平平,直接面对魔神的攻击手段更是寥寥,其领地在其他魔神的攻势下逐渐收缩,已经是强弩之末。 这也是为什么城里一定要留人的原因,越是最后关头,这种耍阴毒手段的神就越是极端,越是能出其不意,造成大乱。 而现在城里越是平静,越是证明,布提斯在准备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要是接不下,陪葬的很可能是整座璃月港。 留云不多停留,了解差不多后振翅一挥,眨眼消失在月海亭。 秦和瑟看着手中的战场报告,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最后一点疲惫的睡意消失殆尽。 要是他还有以前的实力就好了,那需要现在这样畏手畏脚,直接安排一条因果让他自生自灭多好,省的反扑祸害他人。 第312章 不过现在“上面”盯的紧,即使意识之海恢复再多也很难对魔神级别的因果动手脚。 之前动向平安因果后,自己就已经被“上面”盯上,很难再搞大动作;虽然到现在“上面”没有直接找他,也可能是因为没有找到证据,但光是动一个普通人都能让雷跟着劈,要是动了魔神他现在这个小身板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强龙难压地头蛇,再加上一堆谜团未结,做事都束手束脚的,很不舒服。 死不死的倒是无所谓,但他答应大蛇要一起看海灯的,至少在把这个承诺实现前先珍惜一下性命。 留云离开后,秦和瑟没有回到驿站,而是找了一个能眺望整个璃月港的高处,暗中观察着黑暗中的一切。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又是一个平安夜,月海亭依然灯火通明。 坐了一晚的秦和瑟揉了揉酸胀的眼角,随着哈欠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望着海平面升起的太阳稍微放空了一会大脑。 随手写下几个梁上君子的面容特征,翻身下楼,混进码头工人中买了一份普通的早饭。 依照留云的描述,布提斯进攻的重点应该是城里的眼线,边境的战事只是转移他们注意力的障眼法,归终机轰了几天,真正进攻的次数屈指可数。 搞垮内部人民,再对付魔神,这是布提斯一贯的行事作风。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坐在早餐铺旁的街道台阶上,秦和瑟瞧着头顶蔚蓝的天,吸溜了一口豆浆。 站在布提斯的位置上想了想,对手摩拉克斯刚刚兵不血刃的处决了玛帕,占领了新的领地,还收服了夜叉一族为自己所用,正是风头与实力正盛的时刻。 而自己原形被毁一半,之前潜伏在璃月的暗线也全部失去联络,前线被千岩军和夜叉武力压制,领地良田也损失惨重,根本没有资源打持久战。 现在的璃月港没有魔神镇守,只有眷属还在,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 必须要趁摩拉克斯未归之前,找到最好的机会,合适的武器,一击必杀。 现在正是海灯节筹备的时候,时机正好,但光凭布提斯一个半死魔神,很难冲破明霄的留云的结界,至少拖到摩拉克斯归来是没问题。 可如果有什么武器可以穿透结界…… 秦和瑟眼神一飘,落到高耸的天衡山上,突然呼吸一滞。 淦……不会这么疯吧…… 像是在解答他的疑惑,手中的豆浆忽然荡起一圈涟漪,聚拢在白碗中央,飞起一滴。 虽然只是微不可察的一丝小小的震动,可和刚才的猜测联系起来,一切顿时合理起来。 不是吧来真的?! 一瞬间,庞大的感知顺着山脉探向山脚的薄弱之处,原本看来空无一物的空洞里,此时却透露着奇怪的气息。 之前在排查异常的时候,秦和瑟不是没有查过这些空洞,毕竟这种天然空洞简直是为搞小动作的人量身定制,能做的文章太多了。 当时秦和瑟没有查出异常,之后每一次都是一样,现在细细感知,才能感受到一点和王虫类似的气息。 如果不是彻底研究过王虫,很容易当普通毒虫忽略。 事不宜迟,秦和瑟立刻找上甘雨说明情况,随后马不停蹄地跑到那些溶洞的入口,钻了进去。 在知道有卧底之后,千岩军就已经把这里摸了一个底朝天,什么走私犯流浪汉都找到不少,就是没有布提斯和其眷属的痕迹。 那群假千岩军来之前,大家也没意识到是布提斯,刚刚元气大伤的祂不像是会如此莽撞的神,火急火燎的就要进攻。 溶洞四通八达,存在着零散的古代遗迹和他人生活过的痕迹,没有火药和危险物品,看起来一切正常。 又走了一圈,在脑海里描绘出整个溶洞的立体模型,之前感知到的王虫气息到处都是,没有任何指向性,思维再次进了死胡同。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身旁与他随行的是一位千岩老兵,已经守在此地多年,说不定能看出问题,于是便将模型具象出来,询问道:“您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吗?” 老兵抬眼一瞧,随口道:“这看起来不太对啊,有的地方怎么高了这么多?” “高了?”灵光闪过,秦和瑟赶紧问道:“哪里高了?能指出来带我去看一下吗?” 去了最近的一个点,秦和瑟望着漆黑的洞顶,拿着火把三下五除二蹬上高处,洞顶在流水的打磨下一片光滑,一样看起来很正常。 脑中的直觉砰砰跳,问题肯定出在这里。 “借把铁锹。” 一个铁锹迅速抛了上来,秦和瑟对准最深的沟壑,用力一铲,一整片新生的石笋滑落,露出了以往的真容。 密密麻麻的空洞挤在一起,比王虫大上几倍的透明长虫快速蠕动着,全部缩进孔洞里,无数窸窣的声响在头顶的岩石中传来,回荡。 众人没有说话,秦和瑟面沉如水,暗叹不妙。 这座山的底部,已经被挖穿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下午, 一艘熟悉的船靠港停泊,柳兰认出了这显眼的红,有些惊讶主动迎了上去。 奥罗巴斯回来了, 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之前秦和瑟先生吩咐过, 奥小龙至少明天才能回来, 如果发现他提前出现, 一定要核实身份, 以防有人假冒。 第313章 面对明显严格不少的检查,奥小龙非常规矩地接受了, 还有他随身的包裹, 也被打开查看。 是一些树枝和花苞,被清理的很干净, 干净到难以想象,没有任何虫子藏在里面, 断枝处被药包裹地严严实实,叶片郁郁葱葱,树皮平滑柔和,似乎随手栽下就能成活。 柳兰上手摸了摸花苞, 里面硬邦邦的, 在奥小龙的同意下, 切开了一朵看, 是很正常的花苞结构。 折腾到傍晚, 确认眼前人确实没有问题后, 奥小龙终于入了港,随后马不停蹄地去了月海亭, 找甘雨询问了秦和瑟的下落。 “秦先生早上去了天衡山,现在和我师父在一起。”甘雨揉了揉额头, 简单解释道:“天衡山被挖空了,我师父在和秦先生思考对策,应该明天就能解决。” 奥小龙刚看到她,就被那两个黑眼圈吓到,没有再过多打扰,转身回了驿站。 路上人来人往,奥罗巴斯倚在一个人少的角落,没等回驿站,便写好了纸鹤,告诉秦和瑟自己归来的信息,直接放飞出去。 纸鹤转眼消失无踪,大蛇抚摸着怀中生机盎然的枝杈,风尘仆仆的面容上满是喜悦。 为了能早点回来,奥罗巴斯刚看不见璃月港,便化为原形一路狂奔,在海祇也没有久留,发了礼物剪了枝杈,顺便听完了慧和琦的简报,没什么问题便火急火燎地回了璃月。 最后的材料集齐,现在就剩下打磨和组装了,一定能赶在海灯节前做完。 不知道秦和瑟喜不喜欢。 到了驿站,刚开门,大蛇便瞧见了阳台外晒的满满当当的衣物,不知道晒了几天,已经染了些许尘土。 为什么要洗怎么多衣服? 奥罗巴斯不明就里,仔细闻了一下,只有皂角淡淡的香和尘土味,没有其他难以清理的味道。 将衣物取下分类整齐收好,又瞧了一眼糖果的库存,奥罗巴斯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先出门,去集市上买点糖块,好做点棒棒糖给秦和瑟吃。 按照秦和瑟的习惯,之前的库存今天应该刚好全吃完,现在做的话,今天晚上秦和瑟回来就能吃到。 就是不知道,今晚秦和瑟会不会回来。 奥小龙买着糖,正这样想着,突然一阵没有来由的心悸打断思绪,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遥远的轰鸣。 街上的人习惯了时不时响起的归终机,对于这样的声音见怪不怪,但奥罗巴斯明显感知到,不只有这一个声音。 另一个声音掺杂进轰鸣声中,伴随着岩石摩擦的震动,传递到他的脚下,随着轰鸣的余声消失,这份声音愈发明显。 这是…… 从天衡山传来的声音。 …… 早些时候,烟雾缭绕的溶洞里,秦和瑟对比着手中的模型,瞧着眼前林立的机关,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发现问题,秦和瑟便立马喊来了留云,先是让烟雾顺着空洞熏晕了虫子,再让她用机巧暂时支撑起山体,以防坍塌。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留云懒得再变幻模样,便依然维持鹤形,摸了摸下巴:“现在只是勉强支撑,等帝君归来,让他把这些洞堵起来,不然终会酿成祸患。” “先这样吧,至少撑过这段时间。”秦和瑟疲惫地转了转肩膀,架了一天架,胳膊都要脱臼了:“帝君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留云随意但坚定道:“本仙已经告诉帝君这里的情况,今晚就会来解决这些溶洞。” “这么快?”秦和瑟惊讶:“不是说明天才到吗,你们是什么效率狂魔吗?” 听到这话,白鹤忍不住高昂起头,出声道:“关乎千万人性命,本仙和帝君自然要多上点心。” 溶洞的事情暂时不会有变化,一人一鹤便出了洞,遇见了焦急等待的明霄和理水叠山真君。 棕白色的鹤扇了扇翅膀,算是打了招呼,随后振翅一挥,不见了踪影。 “抱歉,理水他不怎么爱说话,没有恶意。”明霄见秦和瑟一脸懵,出声解释道:“此处溶洞的出口离前线不远,应该是回前线了,要一起去看看吗?” 秦和瑟没有拒绝,跟着一鹿一鹤一同到了前线。 他没有和明霄他们一起进营帐,而是溜到一堆士兵中间,不出几句就聊嗨起来。 虽然说全权信任,也确实在对方的邀请下掺和管理了一会月海亭,但关乎军事方面还是避一下嫌比较好,至少态度要在。 远处,夕阳的暖光被山峰遮挡,布提斯的军队营帐呜呜泱泱的挤在一起,时不时飘出鼓鼓黑烟,十分诡异。 趁着对方后撤,暂时不用上场,大家难得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偷喝点小酒,放松放松。 夜叉一族骁勇善战,刚到便在前线站稳脚跟立下功劳,军队里对他们的防备也稍稍放下一点,现在也可以坐在一起,喝酒划拳。 按照规矩,酒是不能喝的,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各队队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 秦和瑟在玛帕那里和不少夜叉打过照面,不过自己和奥罗巴斯也没有露出过真容,也不担心他们认出自己。 像是之前在城门遇到见,曾名叫金鹏,现赐名为魈的夜叉,两人面对面坐了很久,对方都没有发现,只是客气地打了招呼。 魈的变化很大,之前看他的时候邋里邋遢,头发在血污中扭在一起,看样子从来没有打理过,而现在的他明显是精心洗漱梳理过,与之前判若两人。 第314章 要不是那双金色的瞳孔比较有辨识度,秦和瑟都没有认出来。 和普通士兵聊了两句,了解到对面的兵卒也都是普通人,而那些“虫王遗蜕”——那些被蛊虫吸干精元,只剩下一个如骨架般细弱躯壳的奴隶,胜在数量众多,个体倒是不成气候。 至于之前闯到城门口的那些死士,他们很少出现在正面战场,基本都是去做卧底。 倒是好理解,毕竟这种死士不好培养,真刀真枪的战斗上也没有优势,做卧底最合适。 聊得正酣,抬头忽然瞧见,一个洁白的光点绕着他刚出的山洞胡乱的飞着,定睛一看,是一只纸鹤。 秦和瑟悄然离开,刚接近一点,那只纸鹤便找到了目标,飘飘然落在他的掌心。 纸鹤刚落,秦和瑟就知道是谁的传信,还未打开,海风与盐的味道便将纸张包裹,同时混杂在内的,还有一份熟悉的气息。 这份气息里满是一条蛇的喜悦与缱绻,悄悄缠绕住他的手腕,似蛇尾轻轻勾过,又随微风消散。 它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像什么都已经说明。 嘴唇下意识抿起,心跳声突然变得清晰,一下一下敲击着胸膛;秦和瑟踌躇半天,最后还是把纸鹤小心收了起来,没有打开。 反正内容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就留着做纪念吧。 回到营地,秦和瑟再次回到原本的位置上,或许是天色渐暗,又或者是火光太暖,他的脸颊染着红,一直没有消下。 随着夕阳落山,最后一丝阳光不在,秦和瑟算了算时间,决定先去和明霄他们聊聊,然后回驿站。 有人还在等着,不能让人等太久。 秦和瑟刚起身,一阵强烈的震颤从地底冒出,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从对方营地传来。 并不只是声音与震动,随着而来的,还有一片漆黑的“夜幕”。 是铺天盖地的的飞虫。 黄与青的身影陡然升起,仙人挥手,建立坚不可摧的屏障,数以万计的飞虫不断地砸在这屏障之上,瞬间糊住整片天空。 看起来这次危机被仙人轻松解决,士兵们稍稍放下心来,握紧长枪即可列阵。 但秦和瑟觉得不对,很不对劲。 心头一只萦绕的不安终于化为了实质,死死压在胸口,他顾不上保持普通人人设,以最快的速度,掐出两条因果。 一者是刚才的声响,二者则是脚下的震动。 因果很快出了结果:两者因果有关连,却无直接联系。 糟糕! 这些虫子很可能只是障眼法,是布提斯为了掩盖某处异样,制造的一场声势浩大的佯攻。 天衡山里的虫子看似被熏晕了,可如果这是布提斯故意让他们看见的呢?甚至说虫子确实是被熏晕,但如果它们不只是负责啃噬,也是负责引爆的呢? 如同一根根□□,本身不需要太多的爆破能力,只要能引爆最后一点脆弱的结构就已足够。 而那一次震动,就是□□被引爆的证明。 身形一闪,秦和瑟找到了明霄,着急开口道:“明霄!天衡山也出问题了!” “我知道。” 移霄导天真君开口,他的声音很平静,似乎什么都已了然,什么都已明白。 俊美的鹿踏空而行,青色的流光在长角流转,温润的鹿眼里倒映着秦和瑟震惊的瞳孔,温柔但坚定: “秦,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帮我把角割下来,支起天衡山。” 第一百七十三章 漫天蝗虫之下, 漆黑的巨虫扭动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望着高耸的天衡山,发出嘶哑的鸣叫。 布提斯深知自己很难打赢这场混乱的魔神战争, 所以早在战争开始之初, 便在各个魔神的领地中埋下隐患。 这些隐患很小, 像是田地旁一只等待羽化的蝉, 树木里一只沉眠的毛毛虫, 河流中一只还在成长的水蚤。 他们表面看与寻常虫豸没有丝毫区别,在布提斯需要它们的时候, 这层伪装的虫壳便会脱落死亡, 提前准备好的巫蛊之毒将全部释放。 这些毒很难处理,不是因为它容易致死, 而是难以清除;同时,每一只虫子都是他的分身, 它们的死亡会和魔神死亡一样,为一片土地带来污染;虽然影响要小很多,但配合着巫毒,依然是极大的麻烦。 而且, 它们不仅是一个炸弹, 也是战争后期最重要的收尾。 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事发之前发现这些布置, 魔神也不例外。 其实现在收尾还太早了些, 但领地里的魔神残渣已经将最后一点良田侵蚀, 自己也被炸伤了根基, 很难在修养回来,再加上常年征战人口匮乏信仰凋零, 再不做些什么,之前的布置就前功尽弃。 他自知这种手段过于阴毒, 但战争便是战争,成王败寇,除了输赢,其他任何事物都是可以牺牲的。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旦失败,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己的臣民,都将万劫不复。 不多时,自己的嘶吼终于唤来了他需要的人,金光破开遮天蔽日的虫群,岩枪化为擎天之柱,如囚笼降下将布提斯团团围住。 金色的人影伫立在巨虫前,温柔的眉眼衬托在鎏金面具之下,是属于武神的肃杀与上位者的高傲。 虫群也在这时停止了进攻,转身朝布提斯聚拢,眨眼间,天空重归透亮,露出最后一点霞光,虫群如潮水般将巨虫层层包裹,汇聚成一个瘦削的人型。 第315章 “好久不见,摩拉克斯。” 阴柔俊美的嗓音出现,人型露出脸来,是十分普通的青年样貌,瞳仁似凡人一般漆黑,但皮肤白的像雪,没有一丝血气,身上的斗篷宽大,只是依然掩盖不住这具身躯的羸弱。 摩拉克斯眼神直直地望着他,没有回应,而是抬手一挥,囚笼缓缓缩紧,似是要将其绞杀。 但布提斯没有慌张,而是猖狂地笑起,一口气没有上来,让他忍不住咳嗽。 “你不敢杀我。” 原本的嗓音里混合着急咳后的沙哑,布提斯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进摩拉克斯的耳朵里,但囚笼的缩紧并没有停下,反而更加迅速。 布提斯倒是不急,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摩拉克斯,脸上是势在必得的微笑。 “如果你认为只要抓住我,封印我,就能让我一事无成,那只是白忙活的。” “不然我怎么敢站在这里,直面这位杀伐果断,威武神勇的岩王帝君呢,你说是吧,摩拉克斯。” 话音刚落,囚笼不再缩紧,缝隙之间,两人眼神交锋,谁都没有落下在下风。 摩拉克斯知道,能活到现在的魔神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敢在武力悬殊的情况下正面对峙,布提斯不可能什么能力与后手都没有。 刚才天衡山那场小小的震动他也感觉到了,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布提斯要他知道的,作为谈判的筹码。 “你要做什么?”摩拉克斯开口,手中岩枪光芒如血液流淌,像是渐急的心跳,爆发出浓浓战意。 “只是一场友好交易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布提斯微笑着,脚下又是一次微小的震动,似乎是什么东西塌了下来,山崖上有零碎的滚石滑落。 又是一次提醒,或者说是警告更为贴切。 一只青鹤急忙飞来,焦急呼唤一声:“帝君!天衡山……” “两人的交易有其他人在是不是不太合适?”布提斯突然出声,打断了留云的话:“这位麻烦您先回避一下,相信您说的事情很快就会被解决的。” “留云,先回去,下面还有伤员需要救治。” “帝君!”见帝君没有松口,留云愤懑地扇动翅膀,满是不甘的后退一大截,飞在空中看着二人,不愿意离开。 “摩拉克斯,说实话我挺嫉妒你的。”布提斯瞧着守在远处的留云,轻笑一声:“良田富矿,人民眷属,还有几乎扫荡一切的实力,真是怎么看,这场战争都会是你赢。” 摩拉克斯没有回话,手中岩枪从未松懈,时刻警戒着石笼里面的魔神。 他盘腿一坐,掏出一壶酒来,是度数极高的烈酒,对着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继续说道:“可惜,我的命不好,留不住这么多的好东西。” “朋友早就没了,眷属死的七七八八,子民们也都是死的死,残的残,能力没有精进,手段也是上不得台面,手里是一张能用的牌都没有,现在也就这半截身子还算有点用处,不至于一点筹码都没有。” 摩拉克斯依然没有回应,只是望了一眼脚下战场里堆积的尸骨,不管是千岩军还是虫王遗蜕,都成了一堆烂肉,没有生机,只有腐烂与疫病。 “反正我是走投无路了,死马当活马医,所以想和你打个商量。” “能否将璃月这片土地借我一用。” “放肆!”鹤唳声传来,青鹤瞪着豆豆眼,像是要用眼神杀死布提斯,再用鸟喙把黑虫捅个对穿,再拿琥珀将虫子封的死死的,永远再做不了妖。 要不是摩拉克斯拦在前面,留云说不定已经冲上前这么做了。 “之前归离原大水,璃月不是已经迁都过一次吗,再迁一场想必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布提斯坦然面对着留云的怒火,嬉笑道:“不想他们,我还愿意给你们充足的时间撤离呢,没有赶尽杀绝已经是很仁慈了。” “半残之躯还敢如此狂妄,我等绝对不会答应这荒唐的要求!”留云气得头冠上的羽毛都炸了起来, “无所谓,反正也是半残之躯,大不了带着璃月港同我陪葬,也算是死的壮烈,不愧于来着世上走一遭。” “壮烈?汝做尽龌龊污毒之事,怎敢谈及壮烈。” 似乎是认定了摩拉克斯会做出让步,布提斯始终笑吟吟地,像地皮无赖般与留云吵嘴,没有半分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面掐着无数条人命,即使实力上可以说是碾压,璃月却依然属于弱势。 但让布提斯感到奇怪的是,摩拉克斯一直没有表态,只是一脸戒备的望着他,除了之前拦留云那一下,剩下时间里不管他怎么挑衅,对方都没有什么变化。 “摩拉克斯,你不会是想着拖延时间,好把我的孩子拔除吧?” 布提斯仔细观察着,想从着面具的缝隙里看出情绪的变化,但他失败了,对方不为所动,依然只有戒备。 “你知道为什么天衡山还能站在这里吗?”布提斯的话语里多了几分恶劣,主动靠近岩柱,与摩拉克斯拉进距离:“是因为我啊。” “我的孩子不仅吃空了山,还填补了空隙,现在的天衡山没有了孩子们的支撑,只会更早坍塌,将整个璃月港变成废墟。” “而且你这么知道,城里就没有我的孩子呢?” 天已经彻底暗下,原本鸟兽嘶鸣的山林没有一点声音,所有人望着天空那道鎏金身影,营帐里落针可闻。 第316章 “承认吧摩拉克斯,我就是不能死。”布提斯不相信对方真的无动于衷,话语里满是恶意:“现在璃月众人的性命在我手里,只要我输了,他们也要跟着我一起死。” “我这半残之躯可是要撑不住了,摩拉克斯,犹豫可不是好习惯。” “璃月古话不是这么说过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是土地重要,还是人民的性命重要,该有决断了。” 这是最后通牒,准确说是威胁;布提斯相信摩拉克斯不可能没有触动,将最后一口酒饮尽,死死盯着那双如黄金铸成的眼眸,等待答案。 他真的好嫉妒,嫉妒那优美的形体,嫉妒那璀璨的鳞片,嫉妒那闪耀的瞳孔,嫉妒他的眷属,他的人民,嫉妒他的神勇,他的才学。 他是耀眼的龙,而自己呢,只是一只漆黑的虫,没有美貌的鳞片,没有过人的能力。 保护不了朋友,保护不了土地,保护不了人民,和田野间的毒虫一般,靠着诡计与毒液而活。 其实当第一批平民走上祭坛,成为孩子们的遗蜕时,这场战争就已经输了。 他辜负了人民的信任,没有做到先民供奉时,自己许下的承诺。 为什么我没有像摩拉克斯这样的能力呢。 冰凉的皮肤爆出黑色的血管,布提斯没有移开视线,脑中突然飘飘忽忽地想到: 说不定他已经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是在这里拖延时间呢。 脚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天衡山里飞出无数条黑红的线,它们在天空汇聚,瞬间组成一条极细的黑线,压在天空,与黑夜融为一体。 看来是真的找到方法了。 布提斯这样想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方法,但他突然变得好轻松。 所有的挣扎痛苦都有了结果,自己的戏份也终于迎来了完结。 结束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所以……你打算用自己的角支起天衡山?” 一处隐蔽的空洞内, 秦和瑟看着手中的木锯,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被递到眼前的鹿角,沉声问道。 秦和瑟还未从明霄那短短两句话中回过神来, 眼前便一阵模糊, 等反应过来时, 自己已经换了地方, 手里被递上了木锯。 先不说这木做的锯子能不能锯下仙人的角, 光是支起天衡山,并不能解决问题。 “现在麻烦的布提斯不光是被挖空了山, 而是他很可能在里面留了后手, 仍然可以无视防御直接影响天衡山。” “我明白,这是布提斯的能力之一。”明霄叹了口气, 话语极快道:“每一只蛊虫都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一部分。” “布提斯只要有一息尚存, 便不会彻底死亡,其原因便是如此;同样的,每一只蛊虫死亡时,也都会和魔神陨落一样, 带来冲击与污染, 虽然不像一般魔神那样危险, 但仍然不容小觑。” “之前没有着急处理天衡山, 便是怕处理不当, 引爆那些虫子, 等帝君与其他仙众归来,一同处理才保险。” “布提斯应该是知晓了帝君的行踪, 所以现在着急发难,想以璃月港百姓为要挟, 逼迫我们做出一些让步。” “现在的布提斯缺的东西太多,最有可能的条件便是割地,甚至是让帝君主动退出战争都有可能。” “一个走投无路的魔神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必须要立刻清除隐患。” 秦和瑟听明白了,明霄不想让璃月港成为布提斯的“人质”。 但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将那些蛊虫进行“无害化处理”,用足够坚硬的物体抵挡魔神死亡的爆炸,并且快速净化污染。 而移霄导天真君的角便是目前最合适的材料,或者说,这位仙人便是最合适的材料。 “那污染呢?”秦和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冷静,甚至算得上冷漠:“如果要利用最大化,不仅鹿角可以支山,仙家之血也可以净化污染,对吧?” 被说中了想法,温和的鹿眼下意识往四周乱飘,不敢看秦和瑟喷了火的眼神。 “这位仙家真是仁义,愿意为了黎民百姓,主动将血肉溶于大山,献出自己的性命,不愧为璃月百姓敬重的仙人。” 秦和瑟气极,忍不住阴阳怪气:“在魔神还未出手之时,便能完美的预判一位魔神的阴谋计划,以仙家之躯对抗神明,真是神机妙算。” “想要我帮你自杀?没门!”秦和瑟无赖般盘腿一坐,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现在布提斯还么没现身,万事都没有到如此操之过急的时刻,为什么要如此牺牲?” “抱歉秦,我本不该拉你进来。”明霄低下头,青鹿皮毛柔软,轻柔地在颈间蹭了蹭,像是安抚,又像是在道歉。 “理水和留云需要稳固屏障,我的角十分坚硬,一人又无法锯下,所以只能拜托你。” “秦,你只是帮助我而已,剩下的一切选择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不用感到负罪。” 莹润的鹿角轻轻贴在秦和瑟的脸颊,他抬手触摸,触感温凉,像是一块精美的白玉,不需要任何雕琢,浑然天成。 “不只是这个……”秦和瑟小声嘟囔一句;不只是让自己手刃朋友这件事,这种把自己当材料的行为更加让人不快,仿佛生命如草芥,可以随意奉献抛弃。 他还想说什么,但想起之前自己在奥罗巴斯面前各种的“闹腾”,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第317章 这就是看好朋友作死的感觉吗,好想打人,好烦躁。 两人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明霄抬起头,望向秦和瑟的眼神满是愧疚和希冀。 外面虫群的噪声逐渐增大,对面加强了进攻力度,黑色的液体混杂着蛊虫的残肢断翅,厚厚地覆盖了一层。 秦和瑟算了算日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敲了敲脑袋,在意识之海里喊道:“小红!出来!” “你要是想用‘改变’的话,能用。”小红早就猜出了他的想法,没好气地说道:“现在上面的监视重点已经不在你身上了,动作快一点,应该能行。” “但你别忘了,你才‘改变’向平安不久,要用的话,刚刚攒出的这点家底又要给你败光了。” “而且你别忘了,现在我们很有可能还在上面的监视名单上,闹出太大动静是会被抓到的。” “能用就行。”秦和瑟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注意力早就不在小红身上,已经开始思考要如何运作。 “而且,我还要提醒你一句。”小红甩了一尾巴,砸在秦和瑟头顶,语气严肃:“对方是魔神,即使已经半残,他的位格依然在。” “作为这个世界与本源相关的位格,要‘改变’他,就必须找好‘替代品’。” “我明白。”秦和瑟示意自己知道,思维一转,便已经潜入海洋深处。 小红盘着尾巴,支着头任由海浪滔天,信息翻涌,认命地叹了口气。 还好意思说移霄导天不看重自己的性命,你这头蠢鹿就做的好了? 上赶着参与他人因果,真不怕五雷轰顶;这次胡闹完,不知道要睡多久。 不过,这么想的话,秦和瑟这么能乱跑闹腾,奥罗巴斯还愿意跟着他胡闹,而且一直没怎么红过脸,心脏是真的强大。 话说鹿成了精后是都有什么无上的奉献精神吗?怎么都这么爱“牺牲”? “明霄,你还记得之前在留云洞天里发生的事情吗?”秦和瑟提起往事,让准备去叼木锯的青鹿一愣。 “是说去留云洞府参观游玩……遇到雷暴那件事吗?”明霄不明就里,却又好像意识到什么,欲言又止。 当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更何况上面那么明显的雷暴警告,很难不让人联想;但出于信任,和某种不可言说的直觉,他一直没有细想,也没有过问。 甘雨手中那份情报是如何获得的?从何处获得的?为何自己没有任何印象? 秦到底做了什么? 现在被秦和瑟提醒,一直被有意无意“忽略”的疑问也随着思绪一同冒出,挥之不去。 秦和瑟没有深入这个问题,而是直截了当道:“我可以帮你,但要用我自己的方法。” “自己的方法?”明霄思索一瞬,一下来了精神,联想道刚才的疑问,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说……用之前在留云洞天使用的能力,用在我身上?” “是。”秦和瑟点头。 “那……能否告诉我,你要怎么做,我需要做什么?我……” “明霄。”秦和瑟打断明霄的话,长呼一口气,刚刚柔和些许的眉眼再次严肃:“这个方法……你可以理解为,通过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直接改变现在。” “我无法向你细说,毕竟我虽有魔神之名,但仍然是天外之人,不属于这里,要动‘魔神’,需要‘媒介’。” “所以,不管是直接锯下,还是我,这双角都没法留下。” “你是否接受?又是否在我无法全盘托出之时,信任我?”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彻底消失于世的戏码呢。”明霄放下心来,还有心情开起玩笑:“这双角本来就是要锯的,比起万千平民的命,这双角也算是死得其所,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至于信任,我一直信任你。”青鹿甩了甩耳朵,坦诚道:“说是一点怀疑都没有过,那是不可能的,但我相信你,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承诺所言,你必然会做到。” “好。”秦和瑟垂下眼眸,看向还被握在手中的木锯,轻巧抛向一边:“这个现在用不上,当务之急,是去抓一只虫子回来,还需要有人去吸引布提斯的注意,别让他发现这里的异样。” “屏障应该能减弱一点布提斯的感知。”明霄望向天空那两道身影,道:“我去找留云他们,应该可以……” “吸引之事,交给我等便是。” 明霄话未说完,一道陌生的嗓音从地下传来,两人齐齐一愣,眨眼间,金光从地底冒出,一只棕金色小龙凭空出现。 “吾已知会留云理水二人,会为二位争取时间。” “秦先生,承诺已立,契约已成,望汝莫要食言。” …… 摩拉克斯抬起头,目视着这些不知来历的线逐渐聚拢,融合,成为一条横跨视野的缝,像是天幕被无数虫豸啃噬,撕裂出一条裂口。 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时间被无限拉长,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极为缓慢,只有那条裂口不受任何影响,越来越大。 漆黑遮盖银河,裂口不知通往何方,又或者什么都没有,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终于,裂口不再扩张,一片红取代了黑,堵住这个对于祂而言十分微小的裂口。 祂睁开了眼,无数景象在眼眸中流转,又在那同样漆黑的竖瞳中停滞,轻柔的呓语在耳边响起,好似某种语言,又似无意义的哀叹与低语。 第318章 祂注视着下方的万千生灵,如同一位仁慈的旁观者,温柔而冷漠。 一只无法形容的,满是鲜血的利爪从裂隙中探出,像是寻常受伤的龙爪,可等人细致探究,鳞片在流淌,血肉在蠕动,伤口蹦跳着一粒粒压缩的“信息”,直冲脑海。 “原来如此啊~” 又是不知那处的呓语,此时却如此清晰,可等摩拉克斯回过神来,眼前只有一片焦土。 布提斯不见了,连带着他的虫群,他的军队,都不见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光怪陆离之间, 数不尽的线虚虚垂下,斑斓之景在脚下流淌,去往不知何处的终点。 移霄导天甩了甩空荡荡的脑壳, 瞧着眼前从未见识到诡丽之景, 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来到此处。 当时秦带着自己去溶洞里捉了只王虫, 然后便找了一处最深最隐蔽的位置, 拿出一块白色的玉牌。 然后……然后…… 强烈的噪点穿透鼓膜, 炸得脑袋嗡嗡作响,生理性眼泪彪出, 痛的他以头抢地, 鹿角结结实实地砸在脚下,刚刚恢复一点的理智直接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噪声终于平息,他眨了眨眼, 被泪水模糊的视野逐渐恢复,脑袋也没有异样。 记忆出现了断层,他清晰个感觉到,有一部分片段被刻意屏蔽, 不然他去探究。 这时他才发现, 自己一直趴在地上, 四肢酸软, 头上的鹿角缠上不少红线, 几乎被裹个严实, 沉甸甸地,让他几乎抬不起头。 可当他想抬起时, 那些重量又消失不见,蓄满的力气扑了个空, 脖子直接扬到最高,和上空的一只眼骤然对视。 说对视其实不准确,头顶密密麻麻的线凌乱又有序,精准的遮挡住几乎所有,只能从几处缝隙里观察到,那是一只庞大的眼,轮廓柔和而婉软。 那只眼在观察他——明霄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明明自己并未看清全貌,但这一“感觉”,或者说是“认知”大咧咧地出现在脑海,和鸡群里的鹤一样醒目。 “秦?”明霄下意识呼唤一声;那只眼睛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依然直直地看着他。 “秦和瑟?”明霄又唤一声,眼睛依然不为所动。 “秦和瑟,是你吗?”明霄焦急起来,记忆的断层让他十分不安,害怕是战场出了差错:“这里是哪里?战场现在情况如何?我们成功了吗?” 那只眼睛终于有了动静,似是有风吹过,红线没有章法的浮动,稍稍露出眼眸的模样。 竖瞳深邃,周围流转的光同脚下的河一般绚烂,似是容纳世间无穷绝景,又像是见证所有喜悲情妄,一切皆如脚下的流光,只在眼眸中停留一瞬。 “祂”……是秦和瑟吗? 明霄愣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只眼应该出现在秦和瑟的眼眶之中,但又觉得,这不是秦和瑟。 一个彻底的旁观者,即使再多苦难欣喜,祂也不会参与不会停留——书本有完结,故事会翻页,一个片段再多情绪起伏,与无垠大海面前,也只是表面微不足道的涟漪。 一瞬的对望,耳畔再次响起头痛的噪声,头却没有之前那样沉重,红绳轻柔地托举着鹿角,没有让角和地面再来一次亲吻。 眼眸望着他,又不止是他,像是透过明霄,望向他想拯救的璃月百姓,望向天衡山脆弱的山体,望向前线满是硝烟的焦土。 最终,眼眸合上,红线舞动着,缓缓拂过头顶,疼痛消失不见,但鼓膜依然被噪声轰击,听不进其他声音。 噪点嗡鸣,明霄努力集中精神,却怎么也无法找回大脑,耳边又出现另一个声音,呢喃着他从未了解的语言。 “明霄?” 终于有了一句他能听懂的话,猛然一回神,噪声瞬间消失无踪,眼前站着一袭红衣的秦和瑟,银白的鹿角如水晶般剔透,几根红线随意地垂下,与白发一同落在脚边。 “不舒服吗?”微凉的指尖点在眉心,一股清凉激活了思维,秦和瑟开口询问,眼中满是关切。 明霄低下头,一时愣了神,自己的模样并不是原形,而是拟态的人型,和自己行走人间的形象一模一样。 “这里是?” “这里是‘河’,方便处理因果之地,可以当是一个专属于我的地脉节点。”秦和瑟见明霄脸色稍霁,放下手道:“这里因果繁多,第一次来会有一点不适,包括幻觉噪声这些,很快就会恢复的。” 听了这话,明霄下意识抬头,空中并没有眼眸,只有望不到头的线延伸进黑暗之中。 刚才的那只眼眸似乎只是一个幻觉,可是那道视线,耳边的噪声,还有难以忍受的疼痛,不可能是单单的幻觉。 专属于自己的地脉节点——难道是自己被带入了某个回忆了吗? “时间紧迫,因为上面随时有可能察觉,我长话短说。”秦和瑟突然出声,打断了明霄的思考:“我会让你来改变因果,让你的角代替天衡山中的王虫,并让布提斯死在上一次魔神的自爆里。” “魔神的位格极高,涉及到地脉,和我这种外来的空头魔神不一样,所以无法直接改动;因此需要你来成为主导者,将因果合理化改动。” “我会在一旁引导你,手把手教你该怎么做。” “现在,我将把权限交给你。” 第319章 话音刚落,明霄眼前亮起一圈圈荧光,帷幕凭空出现,将所有光亮隔绝在外,脚下的流光也不知在何时熄灭,只留下如银河中碎细的点点星光。 红色的荧光规律地闪烁,明霄下意识抬起手触碰,一股力量与他相连,似是顺着意识,连接上更为深处的存在。 荧光迅速扩大,化为一面透明的墙,墙上一条红色的条带渐渐变长,里面的数字也随着条带不断变大。 当数字变成100,条带上浮现一串奇怪的符文,而后连带着刚才的条带迅速消失,只剩下透明的墙竖在面前。 没过多久,又一串更长的符文出现,似乎是某种文字,随后流转变化,逐渐成为了能看懂的提瓦特通用语。 “地脉连接完成,信息梳理完毕,已启用‘改变’权限,进入编辑模式。” 符文隐去,又再次出现,它们分隔成六份,红线框柱,背景实化,随后被翻译成“布提斯”、“移霄导天真君”、“身躯半残”、“王虫爆炸”、“鹿角支山”、“仙力净化”这五个词。 同样的流程,又有符文出现,但这次不再是零散的几个字,而是一棵倒悬的树。 这棵树便是故事的发展,每一个人便是一个分岔,连接着被他影响,或是影响他的人或物。 布提斯被敌对魔神炸残,丢失半个身子,即将死亡为根,之后便是被标注的时间和自己与布提斯线上的空白,最后的结尾写道移霄导天力缆狂澜,璃月无人伤亡,但仙力近乎全损。 那些已经写就的故事皆与他人存在直接关联,比如凡人战争的发生,甘雨找出卧底。 除了人名,另外四个词开始闪烁,每一个下面都有一个箭头,指向一个时间点。 “请用以下因果与人物,用合乎逻辑的剧情将故事补完。” 冰冷而陌生的声音响起,平铺直叙,非男非女,没有任何特征。 他明白了,这是要他自己来改写过去,让这次危机“合理化”的消失。 “只要合理就可以?”明霄看着闪烁的人名,问道:“我可以让帝君归来的时间提前吗?或者写提前去往布提斯领地,趁自爆时杀了他?” 声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重复道:“请用以下因果与人物,用合乎逻辑的剧情将故事补完。” “只能用这两个人吗?”明霄又问:“我可以带上萍和削月吗?比如利用了他们的法宝之类的?” “请用以下节因果与人物,用合乎逻辑的剧情将故事补完。”声音依然还是一样的话,但像是某种暗示,说到“人物”与“合乎逻辑”时语气微不可察地加重了一点。 明霄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在开头布提斯将死之后写道:布提斯为了疗伤,选择召回一部分王虫恢复自身。 随着这一笔落尽,之后的枝丫有了非常明显地变化,本来是秦和瑟发现的异常,现在变成了一位镇守天衡山的老兵发现了部分异常,选择上报给队长。 与之相对的,发现的时间被提前,在它的影响下,山岩啃噬不再像之前那样严重,留云与秦和瑟也及时在内外支起支架,疏散一部分平民。 明霄眼前一亮,立刻写道:布提斯认为自己无法与摩拉克斯抗衡,选择放弃之前的布置,不再针对璃月。 这句话刚完成便立刻灰败,一个巨大的叉将文字震飞,声音再次响起,但好像又多了一点无奈。 “请用以下节因果与人物,用合乎逻辑的剧情将故事补完。” 狂喜的大脑被泼了一盆冷水,明霄自嘲地笑笑,这个想法确实有些想当然了。 作为一位老评书鉴赏家,如何在达到目的的同时符合逻辑,也算是他的强项,不出一刻,一棵完整的树便刻画完成。 明霄还未来得及细看,脚下突然一虚,剧烈的失重感袭击大脑,眼前的红墙迅速远去,化为一颗遥不可及的光点。 “编辑成功,改变已完成,意识脱离中,请注意高空飞行安全。” 高空? 刚回过神来,并未消失的失重与呼啸的风便告诉了他身在何处,翻身轻巧一点,云雾汇聚,自己便稳稳立于云间。 明霄刚舒一口气,一道白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擦肩而过,连云都被他的速度砸出大洞,清晰的露出对方沉睡的面容。 “秦和瑟!!!” “秦!!!”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一道银色划破云层,赶在明霄之前,接住了坠落的秦和瑟。 是奥小龙。 不对……这样的气息……是魔神。 明霄还没反应过来,是该震惊奥小龙是魔神,还是该担心秦和瑟的情况时,原本洁白的云染上乌黑,恐怖的雷电在云中酝酿,又一道可怖的威压降下,让所有人心下一沉。 顾不上情绪,两人飞速下降,地面上仙众齐聚,留云长唳一声,一个茶壶亮起金光,将刚刚落下的三人全部吸了进去。 乌云还在加重,留云与摩拉克斯对视一眼,捞起茶壶一起全部转身飞进溶洞,巨大的岩脊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天空又一道眼眸落下视线,落雷轰鸣,凡人躲进营帐内,狂风呼啸。 惊雷落下,毫无章法,像是失去了目标,泄愤一般轰击着战场上的焦土,将整个战场炸出一道沟壑。 祂找不到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洞天内, 阵阵雷声轰鸣在外,被结实的山体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无论劈下多少雷电, 天衡山岿然不动。 第320章 尘歌壶将众人气息封锁在这片洞天里, 外面的雷声找不到目标, 不知劈下多少道雷后, 渐渐没了动静。 天衡山危机已经完美解除, 这本该是件喜事,可周遭的氛围却格外没有多少喜悦, 两拨人在幻日下对峙着, 氛围沉闷而锐利。 摩拉克斯岩枪反握,枪杆紧贴后背, 枪刃轻点地面,金色流光似血液迸发, 激昂着蓬勃战意。 奥罗巴斯没有拿武器,手中水元素翻腾,隐隐描绘出剑形。 神装制式的斗篷宽大,他微微低头, 帽檐恰到好处地遮住眉眼, 衣摆内的另一只手将秦和瑟遮挡的密不通风, 让人难以辨认情况。 两人一进洞天就开战, 搅得萍刚刚修缮好的假山凉亭直接碎了一半;要不是顾及人多, 可能就不是碎一半这么简单了。 明霄加在两人之间, 说的口干舌燥,才让这两人暂时放下武器, 但敌意丝毫未减,这让他无比头疼。 也不怪他们, 因果改动之后,除了他和秦,没有人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在众人眼中,是帝君刚刚伏诛布提斯,明霄也将将把角彻底融入山体,两人便瞬移至高空,如同流星一般坠落。 最主要的是,奥小龙——不对,现在应该叫奥罗巴斯,很明显是一个魔神,但细细感受下,又与魔神不尽相同。 先不说二人为何瞬移道高空,之前在书信里只提到奥小龙是一个岛国的领袖,受地脉赐福的普通人,而现在对方的身份却变成了魔神,光是这件事,就足以让所有人戒备。 不管对方是被换了身份还是有意隐瞒,都不是可信之人。 而且,他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巧合的像是刻意安排。 “明霄,汝随吾许久,自然知晓此时是何时期。”摩拉克斯开口,明示道:“如此巧合,吾该如何确认其没有恶意?” 明霄焦急地挠头,望向奥罗巴斯,但对方只是低着头,注意根本没有放在他们身上。 在奥罗巴斯身上找不到突破口,明霄回身,给后面的萍一个眼神。 歌尘浪市真君微扬眉眼,嘴角扬起温和的笑意,眼神明晃晃地告诉他:不明真相,不予评价。 萍刚刚随帝君归来,只从来往的书信间了解过这两位“旅人”,带着陌生人的戒备自然无法参与其中。 而且不知为何,她对奥罗巴斯的感知十分别扭, 其实主因是她看出来明霄在有意隐瞒什么,她希望明霄能自己说出来,这两位“旅人”为何值得信任。 明霄又转向理水和削月,见他们和萍都是一样的态度,最后只能看向留云,求她帮一把。 留云看出了他的想法,回想起之前教奥罗巴斯机巧之术时,确实不像包藏祸心的模样,心底默默叹气,开口道:“本仙和他们有过交集,不像是刻意闹事之人,帝君不必如此戒备。” “是的,我确信他们没有恶意。”明霄头点得如同捣蒜,解释道:“出现在高空是意外,在补齐一些事物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全,才出了状况。” “现在事发突然,一时也说不清。”明霄打着哈哈,把奥罗巴斯拼命往旁边的房间里推:“我和他们先说两句,马上就好。” “我也来吧。”歌尘浪市突然提议:“另一位小友落下的时候似乎状态并不好,本人略懂些医术,可以帮忙照看一二。” “本仙也许久没瞧见萍儿行医了。”留云也开口道:“正巧让本仙凑个热闹,瞧瞧医术是否生疏。” 几人就这么乱糟糟地进了屋,大门一关,把剩下三人晾在外面,面对满地的狼藉。 摩拉克斯捏了捏眉心,摘下面具的他面容柔和,瞧了一眼撇过头去的理水削月,自觉地将碎石块扫到一边,打扫战场。 奇怪……自己是因何而出手的呢…… …… 黑暗之中,一片帷幕亮起灯光,宽广的剧院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意识端坐于帷幕之前,秦和瑟睁开眼睛,只见帷幕升起,一个普通的乡村景象铺展在舞台之上,无面的人偶呆立在瓦房之间,如同雕像。 名为因果的线从舞台上空垂下,人偶有了面容,菜摊的吆喝,车铃的提醒,还有猫狗欢闹的鸣吠,城镇便如此鲜活起来。 秦和瑟记得这里。 他不会忘记这里。 他垂下眼眸,凝望着舞台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此时的他刚刚站定,和身旁的平齐的孩子对上视线。 因果很快就探明了他的出生:小孩原名冯老二,小名草根,他的父母秉持着贱名好养活的想法,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十岁那年,村里蝗虫过境,闹了饥荒,在举家南迁的途中,瘦小的老二被卖给了人牙子,换了一袋米,之后人牙子又以二十两的价格,连同其他二十三个孩子当成人畜卖给了肉摊。 而秦和瑟正巧以孩子的模样落进了这个二十三个孩子里,成为第二十四个。 屠夫发现了他,没有吱声,只当人牙子不识数,赚了一个便宜。 但人牙子也是不善茬,明显瞧出屠夫表情不对,回头一数,确实多了一个。 屠夫耍起赖来,非要把这二十四个全部带走,但人牙子不愿意,说二十两就是二十三个,多的那个要另算。 两人吵着吵着,情绪越来越激动,人牙子突然拿起椅子,咣当一下,屠夫头顶就冒了血。 第321章 屠夫懵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拿起案板上磨得锃亮的斩骨刀,照着脆弱的脖子一劈,一个脑袋咕噜咕噜的往街口滚,眼中是被定格的惊恐。 明面上是不允许买卖菜人的,只要不拿到明面,收了钱的捕快不会来找事;但一切的前提,都是没有拿到明面。 脑袋还在滚,不一会就离大街只有几步远,屠夫一下子慌了,赶忙跑过去捡头。 就在屠夫转头的一瞬,站在最外围的草根手腕一暖,一个力道将他猛然拽出角落,转头就跑。 草根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锁链已经掉落,那个从天而降的孩子抓着他的手腕,拼命往明亮的方向奔跑。 后面很快传来了屠夫的怒喝,但对方头都没有回一下,只是喊着:“别管他!跑!” 草根终于回神,有些踉跄地跟上脚步;干涸的喉咙很快泛起甜腥,胸腔像是空了出来,却挤着肋骨,连身上的破布都似乎变得紧绷。 不记得跑了多久,后面的叫骂越来越远,周围不再是街道瓦舍,而是被晒的枯黄的灌木。 嘴里满是腥气,胸腔还是涨的难受,草根刚想瘫在地上,却被人托着腋下扶了起来。 “别着急坐下,容易受伤。” 身后响起好听的声音,是帮他逃出去的人;草根喘的说不出,也动不了,于是任由对方扶着自己,一点一点走到小溪边。 清凉的溪水洗去了喉咙的腥甜,草根瘫倒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石头被太阳晒的滚烫,眼睛也被光芒灼得睁不开,但他已经没有力气起身。 一件衣服突然搭在他脑袋上,遮挡了正午的烈阳,上面是一股好闻的香气,面料也很柔软,和身上的粗布麻衣相比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不是他们家能肖想的物件。 他想出声,声音却像是闷在水里的公鸡,只能发出难以辨认的杂音。 有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声音踏着泥土与树枝,渐行渐远。 恩人是走了吗?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喉咙里声音嘶哑微弱,连自己都听不清,嘴巴再说些什么。 恩人的动静消失了,耳边只剩下溪水流动的声响,草根麻木地想着,自己应该是被抛下了。 的确,自己只是一个累赘,什么忙都帮不上,扔下他才是正常的。 恩人愿意带上自己已经是天大的恩泽,自己不能奢求太多。 草根这样想着,已经一天没没有饭食的肚肠咕噜咕噜地叫,最后一顿饭也只是一把米煮清水粥,早就在来的路上消耗殆尽。 好累……睡一会吧……睡着就不累了…… 意识昏沉间,他似乎感觉到有人掀开了衣服,嘴唇有了一丝酸甜,身边是衣服上一样好闻的味道。 再睁眼,已是夜晚,即使没有了太阳的照耀,自己依然感到身体暖融融地,没有以往晚上的寒冷,很舒服。 草根迷蒙地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搭起了篝火,几个野果和一只兔子一起架在火上,冒着滋啦的油花。 本该离开的恩人拿着几串小烤鱼,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很平常地问道:“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恩……恩人?”草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看人还在,又对着胳膊掐了一把。 皮包着骨头,让他还不灵活的手指打滑好几次,才勉强掐起一块皮,很疼。 “不是幻觉,不是做梦。” 好听的声音这次出现在耳边,一串烤鱼被递到手中,恩人坐在他旁边,和他说话。 “刚烤好的鱼,没有盐,但好在新鲜,趁热吃。” 草根僵硬地接过鱼,小口小口地咬住,眼前忽然变得模糊,连烤鱼也带上了咸味。 “恩……恩人。”草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咽着说道:“谢……谢……谢谢……” 他想磕头,但在动作的前一步,就被恩人抱住身体,十分轻松的提溜起来。 “不用这样,举手之劳。”恩人将他扶起,脸上是淡淡的笑,开口道:“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是这里的人。” 草根愣了一下,回想起恩人身上那昂贵的布料,了然的点头;恩人一看就不是这样的偏远乡村会出现的人,不奇怪。 “恩人是要我帮忙寻找亲人吗?”脑补了一处出游跑丢的戏,草根立马出声,眼睛里满是星星:“有什么需要的,恩人尽管吩咐!” “不用叫我恩人,我叫秦和瑟,叫我……秦就行。” 恩人似乎不太适应,说了好几遍,才把称呼从恩人变成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恩人的名字只要念一个字,但草根不在意,只要恩人开心就好。 “我需要在这个国家住一段时间。”秦把烤好兔子分给他,说道:“所以,我需要一个身份。” “现在我的身份便是你的哥哥。” 啪嗒一声,口中的烤鱼落在地上,草根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和瑟,眼神空洞。 “作为借用身份的补偿,我会实现你一个愿望,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恩人……不是, 秦,这怎么行!”草根赶忙捡起鱼,手摆得像扇子一样:“我只是一个……平头百姓, 怎么能和你……称兄道弟……” 第322章 草根努力组织着自己匮乏的词语, 疯狂拒绝;这么一个跟神仙似的人, 怎么能和自己成为一路人。 “不用这么紧张。”秦和瑟笑着揽过他的肩膀, 草根怕脏了恩人的衣服, 想要躲开,但却被这小小地手臂轻巧地箍住, 明明没感觉多用力, 可就是挣脱不开。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吗,我不属于这里。”秦和瑟帮他换了新的烤鱼, 插进对方僵直的手中:“我来此处,也是有我的目的。” “因为一场天灾, 我的家园被破坏,亲人也濒临死亡,要想救下他们,需要很多‘药引’。” “我需要在十年内找齐这些药引回家, 但毕竟我不属于这里, 没有寻常的身份可以出行。” 幼小的草根并不知晓药引是何物, 只听说恩人的家没有了, 突然想起之前家里闹的饥荒, 田里好不容易保下的一点麦苗全被蝗虫吃得干干净净, 颗粒无收。 好几户人家里都有人饿死,就连之前常见的老鼠都被人啃的干净, 最后为了活下去,村长爷爷牵头, 带走一个村一起搬家。 草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明白,只是歪着头,呆呆地望着秦和瑟。 “所以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在这十年时间里,借用一下你哥哥的身份。”秦和瑟示意了一下他手中的烤鱼,草根一转头,才注意到手已经松了力道,烤鱼转了半个圆,已经快和地面亲密接触。 他赶忙握紧烤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嘴里歪歪扭扭的牙。 “想用就用呗,反正我已经被卖这么远,这辈子应该也见不到爹娘和哥了。”草根咬着草鱼,呜呜囔囔道:“你救了我的命,让我当牛做马都可以,不用实现什么愿望。” “不,这是补偿,我不会回收。”秦和瑟揉了揉草根的头,笑道:“既然现在没什么想法,我就帮你留着,等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我,好吗?” 草根抱着膝盖,默默啃着鱼肉,嘴里悄悄吐出几个音,听不出在说什么。 秦和瑟像是已经代入“哥哥”这一身份,将烤好的兔子分了一半给草根,又将之前盖在身上的衣服拿过来,裹住两人单薄的身躯。 “现在,我就是你哥,冯庆了。”秦和瑟对着草根说道,眼中流光和头顶的星空一样,缥缈而美丽:“冯老二这个名字不太好听,要不要换一个?” “好啊,我没啥文化,取不出啥好听的名字。”他又挠了挠后脑勺,望着冯庆,眼中带着希冀:“要不哥哥帮我取一个吧!哥哥肯定取得比我好听。” 他很自然地接受了冯庆,“恩人”这一身份被悄无声息淡化,手不自觉地搂上冯庆的手臂,希望从上面汲取到温暖。 “那就叫……冯安合吧,平安合乐,怎么样?” “好听,就这个名字吧。” 篝火噼啪作响,两人依偎在一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迷迷糊糊间,进入了梦乡。 之后的几天里,两个孩子沿着大路,一点一点地赶路;饿了就找野果,抓兔子,渴了就喝旁边的溪水,遇到破庙就留一晚,没有就简单搭一个帐篷,盖着秦和瑟带来的衣服入睡。 赶路并不无聊,哥哥每天都会给安合讲很多有趣的故事,像是什么七个葫芦娃救了从妖怪手里逃出的白雪公主,一只猫不小心服用了含有仙力的药变成了一个智慧超群的小男孩,还有一个山贼头子打算截官府的粮结果发现寨子里的兄弟全是官府的人。 不仅如此,之前在寺庙里,哥哥找到了一本残缺的佛经,便借着佛经开始教安合认字。 看书识字在村里是十分奢侈的事情,除了老村长,没有几个人会认字,更别提教人。 安合非常珍惜,小心地将佛经用树叶包好,用身上已经不算衣服的破布又包了一层,护在胸口,一刻也不离开视线。 两人走了五天,终于见到了一个城镇,泉灵镇,比之前被卖的镇子要大不少,很多街道都铺了石板,和之前看到的泥道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安合穿着哥哥用叶子做的草鞋,脚下暗暗发力按压着石板,感到十分新奇。 是从来没见过的石头,好硬……一定比古来镇的石路硬。 古来镇便是他们被卖的镇子,一种莫名的好胜心让他忍不住比较起眼前所看到的事物,就连房檐上的麻雀也看起来肉乎乎的,一看就吃得很好。 他嘴里嘟囔着,秦和瑟都听了进去,没有出声反驳,只是玩笑似地揉乱了他刚刚整理的半天,才没显得那么“蓬松”的头发,气的安合忍不住推了一把,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秦和瑟到也不恼,而是拽着他,去了镇里的的一家铁匠铺。 安合一开始并没有明白哥哥要干什么,见哥哥买了大斧、剪刀还有各种各样的铁器,又去布铺买了一大卷布,依然是一头雾水。 “哥,这是要做什么啊?”安合抖了抖哥哥给他的袋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一大袋铜钱。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秦和瑟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一闪而过的影子,道:“我们先出去,一会再告诉你。” 才进镇子不到半个时辰就要离开,安合望着稻草棍上的糖葫芦,很是不舍。 “别急。”秦和瑟又揉了揉安合的发顶,刚刚理好一点的头发再次凌乱:“咱们待会就回来,到时候给你买。” 第323章 “好耶!谢谢哥哥!” 两个孩子拎着与体型严重不符的各种工具和布,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出了镇子,同时在暗处,一个瘦削的身影紧跟其后,混在人群里一起出了镇子。 泉灵镇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镇外有一个鱼泉山,而山顶则有一处泉眼,里面生养的鱼总是白白胖胖,据说在几代人的供养下有了灵气,许愿极为灵验,许多人慕名而来,镇子也从一个驿站,发展到了现在的泉灵镇。 秦和瑟带着安合在山上左弯右绕,把安合绕的晕乎后,终于到了地方,是一片还算开阔的空地,还有一间破败的木屋。 “我们就在这里安家吧。”秦和瑟开口说出的话,让安合不可置信。 “这……这里?”安合看着满是荒草的石头地,虽然知道哥哥是有能力的,但哥哥不是外地的吗?他是怎么直到这个地方的?。 可能是在铁匠铺那里问的吧。 安合很快圆回了逻辑,小跑着打开了摇摇欲坠的门,厚重的灰尘扬起,呛地鼻子一痒,立刻就是一个喷嚏。 “恩,我们都看起来太小,虽然有钱可以买房子,但镇子里没什么能让我们干的活,还容易招人牙子惦记,像这样隐蔽的地方正好。” 哥哥脸上带着淡笑,将装着工具的布包放下,又拿出已经满是脏污的外衣,擦出一片还算干净的地方放上布匹。 房屋虽小,但五脏俱全,卧房单独一个房,旁边便是炉灶,既可以做饭,冬天还可以给开烟道给屋里保温。 另一边还有一个房子,哥哥说是用来给猎物剥皮的;这一家50年前是猎户的家,后来说是有了大机缘,一家都搬去了上京,这个屋子就被废弃了。 即使屋子破败许久,安合依然很开心,和之前在人牙子手里睡铁笼相比,好得几十倍都不知。 最主要的是,他有家人,有哥哥,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东西放好,咱们再去一趟镇子,买点平常用的物件。”大致收拾了一下,秦和瑟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是下午:“买点盐油和肉,做点好吃的,再买点新衣服,庆祝一下乔迁之喜。” “好!!!” 安合开心地向山下狂奔,秦和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慌张的人影。 跟在他们后面上山的人,不仅跟丢了二人,还在这他从小到大跑了无数次的树林里迷失了方向。 他看不见旁边山道上朝拜的人群,看不到擦肩而过的两个孩子,最后被突然窜出的野狗群咬穿了喉咙,成为山林的养分。 搬来新家之后,日子突然变得平常起来。 秦和瑟开垦了家后面的荒地,买来了萝卜和南瓜种子种下,还有两只鸡和猪仔,也围了围栏养起来,又砍了些木材,一部分作为柴火,一部分做了木雕,时不时拿到镇子集市里去买,换些银钱。 到换季的时候,哥哥便会去淘一些花色过时贱卖的布,冬天会再买一些棉花和毛线,给家里做衣服穿。 而冯安合自动揽下了照顾菜园和家畜的任务,除了浇水喂食,生火洗衣,便是温习哥哥教他的功课,那些换来的银钱基本上都买了书本纸笔,用来给他习字。 哥哥的字写得很好看,比书里的字还要工整,安合也想写这样的字,但舍不得浪费墨块,便拿笔沾水,在浅色的石头上练字。 偶尔安合也会想去镇里玩一玩,哥哥便会从床底拿出最开始的钱兜,给他十文钱随便自己花。 这也是安合最开心的时候,可以买好多零嘴,玩具,还有最爱的糖葫芦,自己一串,哥哥一串,剩下的钱哥哥说可以自己留着,什么时候花都可以。 钱兜里的钱哥哥基本不会往外拿,但每次有余钱,都会把钱存进去,鼓鼓囊囊的,存了好多。 安合也学着样子,用做衣服剩下的布料缝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包,每次剩下的钱都放在里面,藏在床底,和哥哥的钱兜放在一起。 至于山上的鱼泉,总是有不少人,还有不少附近的富商权贵,哥哥说我们现在还小,不适合去,去了容易冲撞到贵人,在有能力进旋涡之前,要先发展自己。 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安合很听哥哥的话,即使相隔只用半个时辰的脚程,他也从未去过。 冬去春来,眨眼间,已经是他们在此处生活的第三年。 今日来鱼泉的人格外的多,窄小的山路满是游人,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坐着娇子,穿金戴银的妇人,入眼十分贵气。 本来安合对此并无兴趣,正专心致志地喂着鸡,但哥哥突然找到了他,说道: “安合,你想换一个活法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冯安合没有想到, 哥哥提到的改变活法的方式,居然是在祈福点帮写愿望。 来这里的很多人都是周围的农户小贩,大字不识一个, 但祈福需要把愿望写在布条上, 再绑上铜币投进泉眼里, 不会写字自然不行。 有需求就有生意, 周围一圈几乎全是代写愿望的摊贩, 桌子参差不齐地摆了一大排,格外引人注目。 安合搬来一个小板凳, 随便搬来一个木板垫在膝盖上当桌子, 前面挂着一小横幅:“一文一字,自备布条。”小摊就这么立起来了。 一开始, 安合在这群成年人里并不明显,一直没有人找他, 看着旁边的人,一条又一条地写,十分羡慕。 第324章 对于改变活法什么的,安合不是很在乎, 只要能多赚一些钱, 帮哥哥减轻一点负担就行。 这三年里一直都是哥哥赚钱, 自己则忙着识字学文, 即使是最便宜的墨也要几十文, 要是再去私塾, 那就真是花钱如流水。 等再长大一点,攒够了钱, 就在镇里盘个店吧,卖点木雕蔬菜什么的, 就自己弄的东西自己卖…… 安合还在幻想着,没注意到摊前等着一个人,直到旁边的人好心戳了他一下,才猛然回神。 眼前的男孩锦衣华服,看起来和他差不多高,手里还捧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满是肉香,眼睛则盯着安合的横幅,一动不动。 男孩见终于注意到自己,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眼中亮晶晶地闪着水光。 对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兜,掏出一枚崭新的铜钱来,又拿了一两白银和一节红布,豪气地拍在木板上。 “帮我写个愿望。”男孩哑着嗓子,变声期的喉咙像是公鸭的叫唤,但在安合耳朵里却是天籁:“写好了,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顿时,几乎所有摊贩都转过来,胆子大的已经喊了起来,竭尽全力推销自己。 安合被这天大的惊喜砸了脑袋,努力保持着冷静,听着对方的要求,三下五除二写满了红布,确认对方满意后,小心将红布系在铜币上,恭敬地双手捧上。 男孩拿了铜币离开,安合也立马带好家伙,火速奔回了家。 整整一两银子啊!都够家里一个月的开销了! 安合把银子举给哥哥看,但对方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只是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询问晚上吃些什么。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安合没有注意到异样,只是高兴地翻出自己的钱兜,将这个珍贵的银锭放好,塞进床底最深处。 之后的三天里,男孩每天都来,都是同样的愿望,同样的一两银子;别的小贩使劲浑身解数,想把男孩这个聚宝盆引来,可每次都被回绝,还是找到安合写。 “你们的字都没有他好看。”男孩是这么说的,不管别的小贩吹得天花乱坠,依然只觉得安合写的好看。 到了第五天,安合刚刚写完字,就瞧见不远处有一群人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于是一如既往地收拾好家伙,转身就跑。 在林子里左弯右绕,终于摆脱了尾巴,安合长舒一口气,摸了摸口袋里的银锭,有点可惜。 这段时间应该是摆不了摊了。 夜晚,兄弟两熄了蜡烛,上床睡觉,等哥哥上床,安合非常“自觉”地抱上胳膊,互相汲取温度。 宽大的薄棉被抵御了初春的微寒,格外温暖,但安合还是喜欢抱着哥哥睡,偶尔还会缠着哥哥讲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今天安合倒是没有主动提起,反而是哥哥主动搭话,问道:“安合,你觉得那个男孩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合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道:“人很大方,出手阔绰,但眼神里总感觉是在找什么东西,找我写字只是……试探?” 冯庆点下头,似是安抚幼兽一般,抚摸安合的发顶,出声道:“安合,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改变活法这件事吗?” “记得。”安合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话语里出现了焦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发生了一些事,但不在我们这里。”冯庆的话让安合稍稍放松一口气,但下一句话,让这口气直接闷进胸口: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哥哥你要去哪?”安合赶忙抱紧怀中的手臂,箍出一圈红痕:“我们会一起去的对吧?” “抱歉,安合。”冯庆没有拽回手臂,话语却如严冬一般冰冷:“之后的几年,我都没有办法再跟你一起。” “那个男孩是上京霍家的次子,需要伴读来陪少爷读书习字,正巧来此祈福时选中了你,明天就要回上京,会来找你一起。” “哥哥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声音有了些许颤抖,安合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突然变得陌生的哥哥,不知所措。 “对不起安合,我要出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也很危险,没有办法带上你。”冯庆抱住安合,滚烫的泪落在颈后,看不清表情。 “上京资源是最顶级的,在那里好好学习,有机会成为霍老先生的门生,再考取功名便轻松许多。” “不用害怕,我每年都会给你写信保平安的,好好生活就好。” 这一晚,两人说了很多话,听了很多故事,安合一直强打精神,希望再和哥哥待久一点。 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只知道这一晚睡的格外安稳,再睁眼,身旁已经没有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床下自己的丑钱兜不见了,但银锭和铜币都在,一起放进了哥哥的钱兜里,和哥哥的钱放在一起鼓鼓囊囊。 之后便和冯庆说的一样,他刚到泉眼,两台轿子便停在面前,一个是一位妇人,另一个便是之前的男孩。 男孩叫霍成斌,妇人便是他的母亲李氏,车马已经在山下备齐,如同他愿意,随时可以出发。 冯安合带上为数不多的行李,登上了霍家随行的马车,身份也从平民摇身一变,成为了霍成斌的书童。 之后的三年里,安合也确实如哥哥所说的那样,以极其优异的学习能力和悟性,很快便脱离了书童这一身份,变成霍老先生最年轻的门生。 第325章 霍老先生是三朝元老,太子太傅,桃李满天下,如今已是耄耋之年,收了安合之后,便宣布不再扩纳门生。 安合没事就往霍老先生跑,不管是询问学习还是了解身体,几乎每天都会跑一趟;再加上霍老先生也是出生寒门,同样的经历惹得霍老先生对他格外怜爱,十分关注他。 凭借着这一身份,安合收获了许多便利,收获了诸多志同道合的的朋友,也遇到了诸多恶意与阻碍,但一路摸爬滚打,终于是平安成长到十七岁。 也在这一年,冯安合认为自己羽翼已成,决定参加科举。 之前哥哥说过,不要过早参加科举,在根系尚未健全之时,科举这样一飞冲天的机会只会成为推倒他的陷阱。 而事实确实如此,在第一场笔试里,便有人在他交卷时动手脚,将笔洗里的水全部撒了上去。 照例来说,官员为了掩盖责任都会直接将试卷撕毁,当这些试卷从未交上来;但偏偏霍老先生想瞧一瞧自己的“关门弟子”发挥如何,点明要看安合的试卷。 事情就这么败露,安合也重新考了一场,顺利完成乡试。 会试在来年春天,整个冬天里,安合都喜气洋洋的,不仅是因为乡试通过,更是信里所说,哥哥会来看他。 这三年里每次临近春节,哥哥便会寄信给他,讲一讲这一年他都去了哪里,看到了什么事情,再问问安合的情况,每次都很简短。 安合很想见到哥哥,也想过寄信回去,但每次这封信都是凭空出现在桌前,没有任何人知晓这封信从何而来。 他也试过根据信里内容找过去,但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从未见过“冯庆”这个人,甚至连相似特征的人都没有。 今年不一样,哥哥要来看自己了! 怀着欣喜又忐忑的心理,迎来了约定见面的那一天。 茶楼里,安合揉搓着指尖,眼睛时刻紧盯着街道,等待着记忆里熟悉的身影出现。 冯安合已经十七岁了,这几年的磨砺使得他学会了忍耐,学会如何将情绪隐藏在面容之后;即使现在焦急万分,面色也丝毫不显,只是叫来小二,为他再上一壶茶。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等到太阳落山,明月高悬,茶楼里换了一桌又一桌,到最后,只剩下他这最后一个人。 街上打更人敲着锣,马上就到宵禁的时间,冯安合闭上干涩的双眼,起身回府。 为了今天的见面,他没有带佣人一起,自然也没有马车来借他,于是用双倍的价格雇了茶楼的马车,回了霍府。 路上空无一人,耳边只有马儿粗重的呼吸,和木头与石路摩擦的闷响,安合敲着漆黑的街道,突然一阵不安。 最近老皇帝隐隐有废长立幼的态度,自然而然,党争就此兴起,霍老先生作为太子党最坚固的后盾,总是容易被针对。 但自己一个才刚过乡试的小门生,党争这种事应该不会波及到他身上啊。 可现实就是不讲道理,车子陡然加速,马儿的呼吸变成嘶鸣,御者转身走进车厢,一把按住准备逃跑的他,满脸愧疚。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 对方没有多说什么,但安合明白,这是有人要他的命。 马车穿过封锁的码头,飞进冰冷的湖水,车厢下被绑了石头,压着他沉进湖底,将最后一丝生机封锁,头顶在翻滚中撞出血肉,视线一片模糊。 他似乎看见了哥哥抓住了自己的手…… 幻觉吗…… 哥哥…… 第一百七十九章 “留下他。” 不知何处传来话语, 回荡在漆黑之中,冯安合紧闭双眼,蜷缩在漆黑的深海之中, 没有呼吸。 “留下他。” 声音再次传来, 似是某种魔咒在脑中激荡, 鲜红的细线栓上手腕, 暖流顺着手腕流入四肢百骸, 冰冷的身躯渐渐恢复温度。 “留下他。”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急速上升, 巨大的力道拉扯着身体, 仿佛灵魂跟不上身体一般眩晕。 “留下他!!!” 冯安合骤然睁眼,剧烈咳嗽起来, 失重与溺水的感受如此真实,似乎嘴里还残留着水腥味, 让他忍不住干呕。 这个梦这么真实的吗…… 不对! 安合突然反应过来,摸了摸干爽的身体,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周围都是熟悉的摆设, 是自己生活了三年的霍府。 是哥哥救了我?之前不是幻觉? “公子。”小厮听到动静, 从门外探进头, 小心问道:“公子, 您都发烧一天了, 现在好一点了吗?要喝水吗?” 落水发烧确实很正常, 安合没有多想,只是急忙问道:“你还记得是谁救我回来的吗?” “救您?”小厮没有反应过来, 以为是在问医师,答道:“就是请的旁边济世堂的大夫啊, 当时您突然就发了高烧,来不及找更好的大夫,所以就……” “不是,我问的是谁救我回的霍府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让安合没有细究,赶忙理好内衣,起身准备出门:“当时被人暗算,和马车一起沉湖,没有人救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马车?沉湖?”小厮听迷糊了,懵懂地瞧着公子兴奋的模样,出声道:“公子您记错了吧?这几天您没出府啊。” 话音刚落,安合的动作停在半空;他回头望向小厮,眼中的懵懂没有半分作假。 第326章 小厮挠了挠头,年纪不大的他话语里满是关切:“是不是公子睡迷糊了,需不需吃点东西,您一天没吃饭了。” “我没有去茶楼吗?”声音不知何时出现了颤抖,安合强压心中躁动的不安,冷静问道:“你确定,我是睡了一天是吗?” “对啊。”小厮点点头,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当时您正吃着晚饭呢,突然就浑身滚烫,发红发烧,直接晕在桌子上,睡了一天,到现在才醒。” “您睡着时一直在说梦话,是不是做噩梦了?” …… 安合跑过茶楼、马棚、湖边,每一处都仔细询问过周围的人,没有人在这几天见过他,湖里没有事故,也同样没有人见过冯庆。 再翻开哥哥的信封,里面那约定见面的话语也消失了,好像昨天的经历确实是一场梦,一个臆想。 安合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简单吃了一碗面,草草睡去。 他又梦见了那一句呢喃,一直在耳边环绕,像是某种凝视,某种命令。 他发烧的原因,是饭菜里被人放了花生酱,安合花生过敏,吃一点就浑身起红点。 放花生酱的,是霍府里的另一个不起眼的门生,因为嫉妒安合受霍老先生赏识,遂决定报复。 原因真的这么简单吗?安合和霍老先生都清楚不是,但现在,这个就是原因。 门生被赶出霍府,安合则被送了许多补品金银,有看在霍老先生面子上的,也有不少是朋友的慰问品,让原本空瘪的钱包富裕了不少。 甚至太子也差人送了一颗老人参,不仅是因为霍老先生,也是为了在党争里拉拢他。 事情就怎么解决了,可以说是因祸得福,收获满满。 可安合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不是现在这样,自己一定是遗忘了什么。 冬天过去,会试如期开启,安合没有意外地当了会元,成为了上京城炙手可热的的人物。 之后的殿试也是不负众望,但不是状元,而是探花。 树大招风,朝廷之上党争越来越严重,不是冒头的好时机,正巧有人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换卷子,安合干脆将计就计,认了探花这个位置。 在户部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吏,安合很满意这个安排,收敛锋芒,养精蓄锐。 时间一天天过去,安合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哥哥的身影,只要有机会出远门,便绝对不会错过。 官场如战场,勾心斗角,比那刀枪棍棒更能杀人诛心,安合小心地游走在旋涡之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直到第二年,南方水患与疫病一同爆发,安合借着从哥哥手里学到的药方,成功化解了这次疫病的蔓延,一时名声大噪。 与此同时,老皇帝突然病危,整个朝堂的氛围顿时硝烟弥漫,安合成功地被推上风口浪尖,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安合刚到京城,便受召进宫;皇帝点明要他来瞧一瞧,希望安合能再变出一个药方,治好他的病。 一个文官哪来的医术呢?安合如实回答,这个药方是一位名为冯庆的隐世高人所赐,并非本人的功劳。 不出几日,几乎全国上下都知道了,皇帝在找一个叫冯庆的人,画像贴满了大街小巷,只要提供线索,赏黄金千两。 人们浩浩荡荡地找了几个月,假的冯庆送了一波又一波,依然没有找到那位符合画像的冯庆,甚至连见过这张脸的都没有。 就在皇帝认定安合欺骗自己,召进宫问罪之时,御林军突然来报,说太子在城外围了兵马,要起兵造反。 老皇帝顿时脸色煞白,命令御林军城外应敌,对方刚踏出皇宫,安合便踏入大殿,恭敬行礼。 安合作为太子党,这时候上门无疑是自投罗网,老皇帝一个茶杯甩在地上,直接下旨要将他斩首示众。 可奇怪的事,周围静悄悄的,连守在一旁的太监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有四周空荡的回声回应着他。 “陛下,微臣并非太子一党。”安合面容平静,平静到冰冷。 之后的话没有说全,但老皇帝瞧现在这个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口黑血吐在案几上,直接昏了过去。 造反很快便被压下,太子锒铛入狱,老皇帝病危,没几日便撒手人寰,朝堂群龙无首,于是霍老先生出头,迎了七皇子上位。 七皇子刚刚上位,便将老皇帝和太子的党羽连根拔起,迅速换上自己的心腹,只剩下一些老臣坐在高位,被架空权利。 安合也在其中,升为了户部侍郎,几乎所有事情都经过他手,架空了上面的户部尚书。 转眼又过了一年,安合也即将迎来自己的及冠礼,不到二十就已大权在握,巴结的人踏破了门槛,礼物堆积如山。 当时中了探花后,安合便用赏赐的黄金在上京买了小院,从霍府里搬了出来,而现在,这个小院已经装不下这些东西了,安合合计了一下,换了一个更大的院子。 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在每年冬天寄信给他,今年也是,一封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口,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安合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激动,或者说,自从那次“真实”的梦境之后,他的心态变了。 看着信封里宛如汇报一般的话语,安合突然有点想笑,笑曾经的自己,居然会因为这样一封信感到开心。 第327章 哥哥,你到底是谁?那天逃跑之后,又为什么想成为一个菜人的哥哥? 哥哥,你掩盖所有痕迹,举国上下都找不到的你,又为何要给我写信?只是为了安抚一个孩子的哭闹吗? 哥哥,你即然决定掩盖自己一切的行踪,又为什么要在三年前见自己一面?又为什么要食言?又为什么要救我? 哥哥…… 无名业火在胸膛沸腾,他想将这封信,连带衣柜里所有的信泼上墨水、撕碎、焚烧,让它们消失,连带这那个六年了无音讯的“哥哥”,从自己的记忆,自己的世界彻底滚出去。 可最后,他没有这么做,只是将信封重新工整叠好,与那老旧的钱兜一起,放在衣柜的最深处。 他又做梦了,梦到了那喋喋不休的如命令一般的声音,梦到了爹娘将自己带给人牙子,梦到了那次豁出性命的奔跑,梦到了篝火前,哥哥告诉他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等睁开眼,之前的梦境变得模糊,唯一清晰的,便是那一堆篝火,和那一个愿望的承诺。 鬼使神差的,他拿出了那封最新的信,在信后的空白上,写道: 我的愿望是,想让哥哥来参加我的及冠礼。 墨迹还未干,安合自嘲地笑出了声,感慨自己睡了一觉变幼稚了;自己连人都找不到,怎么把信给一个找不到行踪的人? 而且…… 墨迹干透,安合后悔了,很想把这一句划掉,不管对方能不能感受到,他都想划掉。 他很想哥哥,同样,他非常不想见到哥哥。 两种情绪在迷蒙的脑袋中挤压乱转,谁都没有占上风;最后安合将信重新叠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放回了衣柜里。 就这样吧……不管哥哥能不能看见,就这样吧…… 几天后,及冠礼如期举行,霍老先生作为冯安合的引路人,担任起授冠之人。 行及冠礼的不只他一个,还有很多同为霍老先生的门生或者小辈,也一并在同一天行礼。 来的人有很多,但那个让安合十分在意的人并没有出现。 直到夜晚,安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刚关上房门,便听到一阵轻微的敲击声,是从窗户那里传来的。 安合颤抖着手,猛然打开窗,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此刻正站在窗前,手里拎着一坛酒,脸上是记忆里一样温柔的笑。 “抱歉,来晚了,要来喝一杯吗?” 第一百八十章 安合呆呆的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无数不知名的情绪在心中翻涌,梦里一直重复的呓语,此刻突然清晰起来。 留下他。 “哥哥!”安合露出和从前一样明媚的笑, 拦腰抱住他, 颤声道:“我好想你啊!” 他紧紧地抱住哥哥, 将整个脸颊埋进肩膀, 似是撒娇一样蹭来蹭去, 看不清表情:“六年了,我好想哥哥啊……” 冯庆带来的酒混合着果香与花香, 格外清甜, 两人如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般,配着白天剩下的干果, 聊起着六年的见闻。 除了刚刚见面的失态,现在的安合看起来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眼中带着符合逻辑的陌生与疏离,小口小口地抿起酒来。 冯庆好像对此并不在意,或者说习以为常,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眼睛时不时望向天空。 他没有注意到, 安合的手已然攥紧成拳, 在掌心留下苍白的印记。 “哥哥。”在聊起鱼泉山时, 安合突然问道:“其实, 我一直不明白, 哥哥当时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来上京呢?可以说说为什么吗?” 其实不止这一个问题,那些不断被咀嚼剖析, 几乎要成为执念的疑问,他没有勇气说出口, 最后只吐出了这一句话。 “啊,差点忘了。”冯庆思考片刻,说出了一句安合听不懂的话:“你现在没有印象很正常,等我离开这里之后,你自然就能想起,不必着急。” 没有印象?离开? 安合骤然抓紧衣袖,指甲在层层布料遮挡下,没有压出血迹。 “什么意思?”安合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眼神却出卖了他的慌乱:“哥哥,你要去哪?” “抱歉,安合。”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话语,明明是温和的声音,但在安合耳里只有冷漠:“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没办法带上你。” “那……哥哥还是继续给我写信吗?” 安合下意识问出了这句,本以为会得到肯定的答案,可哥哥却摇了摇头,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安合,接下来,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以后都不会给你写信了。” 安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房休息的,脑中只剩下哥哥要离开的那几句话,和对方答应留在上京几日的请求。 他又做梦了,梦里的场景格外清晰,那是和哥哥相遇的晚上。 一位恩人,一场交易,梦似乎在给他的问题做解答,将被隐藏的记忆重新翻出了脑海。 自己像是成为了白布后的皮影,幕后之人一遍又一遍重复播放着记忆,舞动他的四肢,命令道: 留下他。 之后的两天,安合告了假,和哥哥在上京好好玩了一趟,品尝各种美食,玩的十分开心……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哥哥总是很平静,像是所有的繁华烟火都入不了他的眼,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包括他这个“弟弟”,也只是一个任务,一个陪伴。 第328章 所以……那个梦是真的吗…… 自己为什么要许这个愿望? 衣柜轰然倒塌,整齐的信封散落一地,安合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狂乱,将笔洗狠狠地甩在地上。 墨水晕染了纸张,字迹被漆黑覆盖,再也看不清内容。 自己从来就不是哥哥的家人,只是一个交易,一个聊以慰藉的替代品而已。 想起哥哥的笑,想起过去哥哥谈及亲人时,对自己展露的,温暖的眉眼,此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安合脱力坐在这一片狼藉之中,污水浸湿了衣袖黏在皮肤上,将冬天的寒意灌进身体。 但他不想动,泪水溢出眼眶,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却没有出声。 哥哥就在隔壁,他不想让冯庆听到。 但这么大的动静,冯庆不可能一无所知,很快便响起敲门声,是他的声音。 安合没有回应,如同孩童赌气一般沉默着,缩在桌子下抱紧自己。 没过一会,头顶便转来翻墙的动静,哥哥翻进屋里,低头查看安合的情况。 他看见了这一地被毁的信封,没有质问,也没有责备,只是一样缩进桌子下,用宽大保暖的斗篷将二人包裹,隔绝冷风。 身旁不断传来暖意,安合混乱的思绪在温暖中迷离,就像以前一样,靠在哥哥肩膀上沉沉睡去。 这一次,安合睡的格外安稳,没有那些呓语,也没有不断闪回的画面和执念,只有宁静环绕着,睁眼便是天明。 屋内已经收拾干净,信件也消失不见,只有身上属于哥哥的斗篷在告诉他,他并没有做梦。 两人都没有提起昨天的插曲,就像是没有发生一样,依然同乘马车,去了郊外的猎场。 安合不会骑马,也不会狩猎,只是记得哥哥会,周围也有人常去,便选择带他来到这里。 冯庆换上骑装,翻身上马,对着等在远处的安合喊道:“今晚吃兔子怎么样?再给你换个狐裘如何?” 安合扬起手,示意自己听到,对方缰绳一甩,转眼踏进丛林之中。 其实……哥哥对我很好啊……教我习字,供我吃穿,给我机会来到上京,对于补偿而言,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不是吗? 哥哥还有家人……他还要回家啊…… 他不能留下来。 安合望着哥哥渐行渐远的身影,宽慰着自己,可身上的斗篷如此温暖,令他不想放手。 或许是那条命令,又或许是心底翻腾的欲望作祟,等他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拿上了小厮买来的蒙汗药。 欲望拴住了他,如同握住皮影棒,操控着他的身体,将蒙汗药藏进了最隐蔽的角落。 只要哥哥过了十年的期限,就不会再离开自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认为,但却无法抗拒。 在那一天,让哥哥睡久一点,就可以了吧…… 冯庆要离开的前一晚,安合开了几坛好酒,邀请哥哥一起来尝,配上热乎乎的烤羊肉,巨大的羊腿烤得外焦里嫩,自己拿小刀一片一片割下,配着烈酒,格外舒爽。 两人酒量都很好,一坛烈酒下肚,也只是脸上飞起红晕,似乎离醉倒还很远。 安合拿起放了蒙汗药的酒,在冯庆的注视下,面色如常的倒酒。 两碗酒,满满当当,轻轻一撞,仰头下了肚肠。 药很快起了效果,冯庆的脸色骤然苍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暂的气音,便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 此刻,冯庆脸上如同雕刻一般的平静终于有了变化,震惊、恐惧、还有迷茫,事情的发展似乎跳出了他的预料,努力张开嘴,飘出的声音细若蚊吟。 “不……安合……” 梦中的声音又出现了,在耳边不断呓语,他的手伸向酒坛,又给冯庆灌下一大口;药效还不够,需要再加一点。 “安合……”哥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他的裤脚,轻声哀求:“安合……我要回家……” 清明的眼眸逐渐失焦,安合凝视着地上无助喘息的人,神色麻木。 手中的割肉刀闪着羊油肥润的油光,时间似乎倒回了十年前,男孩拉着了他的手,在刀光之后,奔向阳光之地。 哥哥。 我爱你。 我恨你。 割肉的声音穿透皮肉,滚烫的液体从刀下流出,满是甜腥。 朦胧的眼眸注视着他,只有安合的倒影,不知是血还是泪,顺着脸颊流淌,落在冯庆的眼角。 呓语变了,变成了咆哮,脑中只有一声声混杂凌乱的质问,不断攻击着安合最后一丝理智。 “哥哥……”安合扬起了嘴角,声音却是哭腔。 他死死握紧手中的刀,颤抖着,将它彻底没入胸膛。 “哥哥……回家吧……不要回来……” “永远不要回来” …… 灯光暗下,帷幕缓缓合拢,舞台之中只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割肉刀埋进心脏,血流了满地。 秦和瑟闭上眼,不再去看,喧嚣过去,耳边只剩宁静。 最后几天相处的时候,这个孩子外表看起来一切正常,是他自己疏忽,没有发现从自己扭转因果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盯上。 当时小红被世界意识屏蔽,无法强制脱离,只能看着一切脱离控制,最后彻底无法收场。 他一直不敢想,安合最后的结局会怎么样,违抗造物主的意识,死无全尸只能算是皮肉伤…… 第329章 那是他进入的第三个世界,为了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便为自己的戒律再加上两条: 任何一个世界都不能逗留超过十个标准年,任何一片地区逗留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标准年。 不再利用任何强因果联系,包括亲人、朋友,离开时确保因果完结,不留隐患。 一抹银光在身边亮起,不知何时,身边的空位坐上一个人。 此人与秦和瑟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却一直紧闭着眼眸,透明的长角总是落下一些凌乱变化的“雪花”,银光便是由此发出,落了周围一圈。 “我知道。”秦和瑟突然开口,他睁开眼,望向已经空无一物的舞台:“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不。”对方摇了摇头,声音也与秦和瑟一样,只是多了一丝迷蒙:“我不是在警告,而是在提醒。” “如若你决定付诸感情,便不要压抑自己。” 对方突然转过身,将一根红线系在秦和瑟的小拇指上,转眼化成一圈符文,如同一圈鲜红的戒指。 秦和瑟不可置信地看着祂,对方只是回以微笑,轻声道: “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我,该开启新的故事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秦和瑟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便是熟悉的檀木屋顶,和之前自己在留云洞府昏迷时待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 脱力感还未彻底褪去,他深深一吸, 感觉到心口沉甸甸的, 像是压着什么东西。 小东西似乎是注意到他的动静, 转眼间, 眼前便出现一只小小的蛇头。 银色的小蛇睁着圆溜溜的眼珠, 微微偏头,打量起秦和瑟的脸。 这应该是奥罗巴斯的一个意识分身, 比起大蛇本体的雄伟, 眼前的小蛇呆萌软糯,看起来手感很不错。 秦和瑟没打算端着, 直接上手,揉捏起小蛇q弹的小脑袋。 小蛇似乎很喜爱他的触摸, 吐出小舌头细细摆动,身体有意无意的缠上手腕,尾尖在小拇指上轻拍,像是勾人的小勾子, 挠的他心痒痒的。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看了一眼右手, 原本空白的小拇指, 此时已经出现了一圈红色, 似由细线编织的符文, 完整的绕了一圈,又在指腹露出一截, 像是一个线头。 线头伸手一捏,一条红线便拽了出来, 连接着手指,仿佛有无限长,不管怎么拽都没有拽到头。 瞧着眼前还歪着头的小蛇,秦和瑟把线绕着蛇头缠了一圈,笑道:“小朋友,做我的信徒怎么样?” 小蛇呆呆的吐着舌头,碰了碰红线,似乎是认定了红线没有危险,任由秦和瑟在他头顶打了一个蝴蝶结。 玩的正起劲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唤回秦和瑟的注意,下意识心虚地咯噔一下,抬手一抹,红线瞬间缩回原样。 “秦先生,您醒了吗?”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对方推门而入,是秦和瑟从未见过的女子,但见其出尘的气质,并不难猜出对方仙人的身份。 “您好,请问您是……” “歌尘浪市,唤我萍便是。”萍端来一碗黑色的药汁,散发着某种不详的气息:“你睡了三天,好像一直在做噩梦,睡的不安稳,便在补气的药里加了安神的方子。” 刚刚熬好的药冒出浓浓白舞,熏的眼睛似乎都闻到了苦味,秦和瑟不由得抿住嘴唇,悄悄捏了一个欺骗,把药全倒进了旁边的盆栽里。 只是在萍的眼里,秦和瑟面不改色地将一整碗药喝的一干二净,甚至连碗底最苦的药渣都没有放过。 “这里是一些我做了果脯,可以把嘴里的味道压一压。”萍拿出满满一袋果腹,梨苹果海棠,什么都有。 萍为秦和瑟诊脉,顺便就着果脯,聊起了这三天发生的事,小蛇乖巧地听着,趴在胸口昏昏欲睡。 天衡山已经彻底稳定下来,明霄的角和山融为一体,即使溶洞还在也是坚不可摧,屹立几千年不成文问题。 布提斯也被帝君及时封印,残渣没有泄露,魔神余党也是招安的招安,该处理的处理,基本算是处理干净。 因为工作量大,原本的节庆被推迟了几天,这样倒是正好没让秦和瑟错过。 璃月港一切安好,可以安心过个好节。 秦和瑟抚摸着小蛇细滑的鳞片,忍不住问道:“明霄他……没什么不适吧?” “没有,刚献完角就活蹦乱跳的,已经回璃月港听曲去了。”想起对方满心想往璃月港跑的样子,萍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他急什么,还没检查过身体就跑。” 确认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后,萍说自己还有事,便端走药碗,告诉他待会会唤奥小龙和明霄回来,转身轻掩上门。 手里的小蛇被迷蒙着眼被揉搓盘圆,乖巧的不像话,秦和瑟想起之前梦里和“我”的对话,微微敛下眉眼。 他总感觉对方话里有话,可还没仔细问清楚,就被踢了回来,还把自己的因果线还了回来。 说是还不太准确,应该是把掌握权交给了他。 其实早就应该给他了,只是之前自己没有建立长远关系的想法,也不想建立,离开时便没有提起,没想到竟然主动送回来。 “我”不该在原世界忙活吗?居然主动抽空跑来一趟,肯定有猫腻…… 又是一阵敲门声,但来人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推开门,人还没见,一股肉与花交织的香味先飘了进来,惹得唾液忍不住分泌。 第330章 奥罗巴斯从门外探出头来,确认房间里只有秦和瑟之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迅速转身关上房门。 秦和瑟看清了对方手里托着的,一只金黄焦脆的烤鸡趴在盘子里,晃一晃还能看到油润的汁水从缝隙流出,看的肚子都闹起抗议,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萍和留云说你要补一点营养,想用草药来炖鸡汤。”奥罗巴斯痛快地撕开鸡皮,露出鲜嫩多汁的肉:“不过我给你‘不小心’烤成烤鸡了,将就吃吧。” 他哪里没听出来大蛇的暗示,一脸“我懂”的表情,就着米饭狼吞虎咽。 吃到一半,见奥罗巴斯若有所思的模样,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奥同志,问你一个问题。”秦和瑟戳了戳大蛇的手背,问道:“我昏迷之前……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为什么这么问?”奥罗巴斯捏着分给他的整片鸡翅,嗦了一口流到指头上的汤,回忆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昏迷,再加上当时突然来了雷暴,急着躲进壶里,没怎么注意。” “这样啊……”三下两口解决完最后一点肉,一个饱嗝冒出,好像还带着油花:“那我昏迷的时候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有。”奥罗巴斯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三天里你睡的很沉,什么动静都没能把你吵醒。” 秦和瑟松了口气,虽然“我”应该不会像城主一样胡来,但来都特意来了,难保不会发生什么。 “是有什么问题吗?”大蛇瞧他如释负重的模样,咬着鸡翅含糊不清道:“仙人们已经诊过脉了,只说是脱力昏迷,其他都没有发现什么,是感觉不舒服吗?” “没事,应该是我想多了。”吃完烤鸡神清气爽,最后一点不适也消失地无影无踪,秦和瑟一个翻身下床,一气呵成。 “节庆应该快开始了吧,咱们走吧。” “别!” 大蛇猛然拽住手腕,刚刚站稳的秦和瑟失去重心,一个踉跄结结实实坐在他大腿上,后脑勺又是一磕,给了对方下颌重重一击。 “你!……”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一只手非常自然的环住他的腰,嘴里的话语顿时失了顺序。 “先别急。”手的主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越界,也不在意下颌的疼痛,出声道:“现在是早上,还没到放灯的时候,而且摩拉克斯待会还会过来,想对你表达感谢。” “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时间还很多。” “哦。”秦和瑟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低着头迅速缩回被子里,还不忘趁着理被子偷偷蹬了大蛇一脚。 狗东西,就知道占便宜。 “对了,要感谢的事情是抓卧底和代守璃月对吧?没有其他的?” “没有。”大蛇像是听懂了弦外之音,很肯定的摇头:“在我的记忆和这几天的接触来看,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唯一的例外似乎是明霄,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之前试探过我,没有明说过。” 眼神交汇之间,奥罗巴斯垂下眼帘,眸中情绪变幻,最后定格在秦和瑟手下的小蛇身上。 他还记得那天,天空裂开漆黑的缝隙,那只满是万千景象的眼眸落下视线,俯瞰众生。 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只眼睛,只有他还记得,当视线投下时一闪而逝的银白残影。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一抹残影在那一瞬间成为无法移开的焦点。 那是秦和瑟,或者说,是他曾提起的“祂”。 祂没有睁开眼睛,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在观察自己,像是在观察一个泥胚,检查着各处可能的缺陷。 即使只有一瞬,这份超脱于世界之外的力量依然沉重,压得他无法喘息。 外面的人在看提瓦特的时候,是不是就像缝隙里的那一只眼睛,如同手下微缩的景观,众生皆为蝼蚁。 秦不愿留在提瓦特,是否也是如“祂”一样,只是将这一切当做手中把玩的物件,那自己对他的爱意,在他眼里又是否和面对逗趣的蚂蚁一般,只是一份微不足道的,吸引注意的玩意呢。 那在他眼里,自己和面前这条同样能带给他快乐的小蛇相比,又有什么区别呢。 奥罗巴斯伸出手,捏住了小蛇的七寸,被捏住命脉的感觉并不舒服,小蛇疯狂扭动着,转头给了他一口。 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拍在手臂,秦和瑟一脸“你在发什么神经”的表情,把小蛇从他手里捏了出来。 “这不是你的分身吗,为什么要一副想把它剥了的样子。”秦和瑟没好气地又拍了一巴掌,抬手拿出绷带,利索地绑好了伤口。 “别告诉我,堂堂海祇岛大御神连自己分身的醋都吃。” 其实伤口并不大,堪堪刺破皮肉,只是整齐的牙印比较吓人,不到十分钟就能恢复如常,但奥罗巴斯没有反抗,低着头不说话,像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乖乖等着挨骂。 又来了,别以为把自己装小狗我就会原谅你…… 秦和瑟心里的默念还未结束,砰的一声,奥罗巴斯和小蛇都不见了,随之出现的,是另一只银色的小蛇。 这条蛇之比刚才的小蛇大一小圈,蛇头趴在曲起的膝盖上,血红的豆豆眼透着诡异的光,微微歪着头,像是在……撒娇。 蠢蠢欲动的手不受控制,捏住了小蛇的脑袋,如同捏解压玩具一样,一下一下地捏。 第331章 小事,原谅又如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窗外幻日洒下朦朦的光, 除了偶尔飞过几只鸟雀,宁静无声。 秦和瑟侧躺着,怀里小蛇盘在手臂上微眯双眼, 偶尔吐出舌头轻轻抚过皮肤, 冰冰的, 像是心弦上若有若无的撩拨。 被子里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羽绒, 盖起来暖融融的, 像是晒冬天的暖阳里,驱赶了寒意, 枕头也被塞了一些安神的药材, 散发淡淡的药香。 秦和瑟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掖了掖, 蜷成一条被子虫,鼻尖是海洋、太阳和草药的气息, 没有了外界的聒噪,心底格外平静。 安逸的环境让时刻运作的大脑渐渐放空,意识之海风平浪静,小红也飘到了海面上, 什么都没有问, 只是翻着肚皮发呆。 放空的大脑昏昏欲睡, 可能是睡了三天的缘故, 秦和瑟并不困, 但他现在不想动弹, 便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蛇,意识放空天外。 尘歌壶里没有昼夜, 秦和瑟也没在意自己躺了多久,直到外面有了脚步声, 才拉回飘荡的意识。 小蛇似乎知道是谁,刚听到脚步便爬出被窝,迅速从窗户爬走,眨眼间消失不见。 来人正是璃月的魔神,摩拉克斯,对方身着常衣,手里拎着一壶酒和一个纸包,秦和瑟一闻就知道,是琉璃亭里他最爱吃的卤牛肉。 摘下面具后的面容柔和稳重,不似战场上的杀神,更像是街边把玩古董文玩的先生。 酒是好酒,肉也是美味,三两口下肚,两位原本只在他人只言片语中了解的人,终于正式认识了对方。 为了感谢秦和瑟的帮助,对方送出了一块雕刻着“璃月”字样的令牌,说是未来需要与璃月往来之时,这块令牌便可以证明身份,提供需要的资源和便利。 这是之前秦和瑟给海祇求的,看着面前金灿灿的令牌,秦和瑟也不客气,直接收进了两人的包里。 待会直接给奥罗巴斯,让他自己带回去。 还有关于他魔神身份的疑问,秦和瑟知道明霄肯定和摩拉克斯提起过,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直接问了出来。 据说摩拉克斯是这片区域最年长的魔神,说不定有线索。 “这个很抱歉,我对此也没有什么头绪。”摩拉克斯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鄙人自诞生起便是魔神,并不清楚上面选定魔神的准则,璃月没有过异界而来的旅者,秦先生是第一位,所以并无对比,也无线索。” “那附近有后天形成的魔神吗?比如获得某样物品这种?”秦和瑟不死心,询问道。 “据我了解,没有,至少璃月周围的魔神里没有。”摩拉克斯言语肯定,不像作假:“他们皆在提瓦特诞生,自出现起便被赋予魔神之位。” “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或许有些线索。”对方突然话锋一转,指向璃月的西南方向:“向西南走,穿过层岩矿区,穿过大慈树王布耶尔(1)的领地,便是沙漠。” “在沙漠之中,有两位魔神,花神娜布·玛莉卡塔与赤王阿赫玛尔。” “据说花神是仙灵一族的后裔,仙灵曾是天空与人之间的使者,引导人类的伟大种族,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何种变故,现在提瓦特只剩下他们残缺的空壳。” “花神作为还有完整意识的仙灵,和其魔神的身份,说不定她会对你的情况有所了解。” “而赤王则据说其自天空而来(2),身世与天空有关,你是异界之人,也可以说是自天空而来,说不定他与你情况相似,可以一探。” “抱歉,我目前能提供的线索也就这些了。” 这样也算是有了进展,秦和瑟谢过对方,答应教授一些知识作为答谢。 摩拉克斯刚离开,小蛇便翻窗而入,眨眼间恢复成人形,手里还拿着一些已经剥好皮的水果。 所以为什么,所有人来找我的时候都会选择带上食物呢?我吃货的身份这么明显的吗? 秦和瑟嚼着苹果,酸甜的汁水在嘴中炸开,独数苹果的香充斥口腔,馥郁可口。 管他呢,有好吃的就行。 …… 小红懒洋洋地翻着肚皮,像一根浮木一样直挺挺地漂在海里,瞧着奥罗巴斯快拉出丝的眼神,回想起“秦和瑟”的话: “小红,我知道你的担心。” 银白的雪花落下,原本广袤的海面瞬间无限扩张,与遥远的某处接轨,祂无声出现在海面之上,巨浪回落平息,没有一丝波澜。 祂还是未睁开眼,只是抬起头,面对着小红焦急的眼,笑道: “顺其自然就好,小红,你不会消失的,无论是‘我’,还是我,都会去往该去的地方。” “接下来的旅行,专心于沿途的风景就好。” 神神秘秘的。 小红翻个身,默默吐槽祂的说话风格,总是含糊其辞,一点都不爽快。 正这样想着,意识之海突然有了动静,秦和瑟终于想起来还在意识之海躺尸的它,进来拽住了它的角。 “小红,问你个事。”秦和瑟不客气地趴进鬃毛里,问道:“祂有来找你吗。” “找了啊。”小红没好气地说道:“你难道没发现意识之海大了一圈吗,都是祂给你补的。” “有吗?” 秦和瑟这才发现,意识之海何止是大了一圈,是大了好几倍,甚至已经有废料云出现在顶端,等待重新组合。 第332章 “现在才发现啊。”小红忍不住犯贱起来,用矫揉造作的语气说道:“看来……是奴家年老色衰,怎么大的事,都唤不回官人,果然是新欢胜旧爱,奴家败了啊!嘤嘤嘤……” “我就是发懒,没注意吗……”秦和瑟听得牙酸,揪着鬃毛让闭嘴,小红变本加厉,嘤嘤嘤的声音更大了。 “先别嘤了。”秦和瑟受不了,定点屏蔽了小红嘤嘤的声音,问道:“祂既然来了,有说什么吗?” “就是让我不要担心你会死,顺其自然。”小红甩了甩尾巴,终于不再嘤了:“你也知道祂谜语人的德行,大致就这意思,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没干别的?” “没,除了顺便给意识之海送点养分,其他什么都没有。” 小红的话让秦和瑟松了口气,摸了摸被揪疼的那一缕鬃毛,说道:“我和摩拉克斯说好了,海灯节你可以一起出来,就是注意伪装,别引起恐慌就行。” “哼,老子这么帅一条龙,怎么可能引起恐慌,肯定都是来要签名的。” 知道是因为布提斯,现在璃月人对于非人长条活物都有一点害怕(岩王帝君除外),小红嘴硬了一下,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变成了人型。 小红捏造的面相和秦和瑟很像,只是眉眼更加圆润俏皮,像是涉世未深的孩子,再加上故意捏矮的身高,活脱脱一个秦和瑟亲弟。 “我还以为你会捏成熟一点。”秦和瑟瞧它的样子,忍不住疑问。 “还不是那条醋缸蛇,连自己分身的醋都吃,不得提防一点。”小红小声嘟囔,特意没有让秦和瑟听见,随便敷衍一句:“方便,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好到处乱跑。” “……行吧。”虽然没有明白其中逻辑,但尊重祝福是秦和瑟最常干的事,自然不再多少什么。 小红刚以人型出现,奥罗巴斯明显紧绷了一下,又在瞧见身高和脸之后,逐渐放松下来。 果然,这个选择是明智的。 “行了,别墨迹了。”在小红换了第七身衣服后,秦和瑟忍无可忍,把小红拽出了房,拉着大蛇一起出壶。 此时已是傍晚,陆续有节灯亮起,吆喝与交好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秦和瑟跳跳脚,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这几个字,反手拉起奥罗巴斯奔进人群里。 “我们先走了,放灯的时候灯台见!” 小红默默瞧着两个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撇撇嘴,无奈里又藏着一份释然。 “见色忘友的家伙……灯台见。” 第一百八十三章 留云端坐在茶几前, 上好的新茶经过滚水的第一道冲洗,展开卷曲的叶片,淡雅的香袅袅升起, 充盈整个阳台。 像是有所感应, 留云往窗下看去, 两个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穿行, 银白的长发在黑色中格外醒目, 吸引了不少目光。 对方感觉到视线,抬头与她对视, 面容在灯光下健康红润, 和三天前的苍白截然不同;奥罗巴斯也察觉到视线,一起向上望来。 两人摆摆手, 当做打招呼,留云飞快瞅了一眼两人藏在身后的手, 也摆手示意当做招呼。 她收回目光,正对上萍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知何时,面前的茶杯已经道上热茶, 香气馥郁。 “看见什么了, 这么开心?”萍笑着打趣道, 给自己也斟上一杯。 “没什么, 只是正巧见到熟人罢了。”留云下意识放下嘴角板起脸, 拿出长辈的威严面对手中的茶汤, 似乎手中端着的不是茶,而是一个玩闹的孩子。 “好了, 在我面前就别板着脸了。”萍悄悄将刚做好的糕点拉过来一点,已经习惯了对方时刻摆起的架子, 掰了一块桂花糕含如口中。 “看见谁了?” “秦和小奥,应该是在牵手逛街。”牵手两个字被加重的音调,萍立刻明白了她的话内音,探头向外张望。 两人走了一段,正巧在背对着阳台,背后的两只手乍一看紧紧相握,其实还保留了一丝距离,但奥小龙已经轻轻捏住了秦和瑟的小拇指,这最后一点距离,似乎随时都可以跨越。 之前两人通信的时候就聊过,奥小龙明显是对秦和瑟有意的,对方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但两人一直拉拉扯扯进进退退,过了一个月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两人终于有进展了?”萍一下子来了兴致,不想暴露自己过于在意的眼神,缩回脖子一看,茶几上的糕点少了一半。 “茶过浓了,萍,手艺生疏了啊。”留云悠闲地品着浓茶,一点不在意对方“谴责”的目光,将盘中糕点又拉进了一点:“光是这么一看,确实该是有所进展。” “只是秦似乎还有所顾虑,两人若即若离,说不清楚是会有进展,还是一成不变。” “是说魔神身份一事吗。”萍对此有所耳闻,明霄当时把几乎所有人都问了一遍,也算是记忆深刻。 只是她并不理解,明明两情相悦,这件事为何会成为感情方面的阻碍。 魔神之位的选择在她看来本就没有章法,所以在看到一个外乡人成为魔神时,自己并不是很意外。 “可能吧。”留云悠然地抿了一口茶,望着萍求知的眼神,突然卖起关子:“不过吗……这次应该会有的。” “哦?”萍一下坐直身体,一脸认真:“能否展开说说。” 第333章 “不好细说。”留云依然是悠闲的品茶,白烟升起,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这一个月,小奥都在本仙的洞府里研究机巧,他的造物里据说存在着融合了二人气息之物,其运转似乎也是依靠二人自身。” “依此性质,说是赠与秦的礼物也说不准。” 萍挑了挑眉,瞧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身影,出声道:“那么现在……” 尾音拖的很长,意义无需言语,两人对视一眼,放下茶盏一齐转身出门。 …… 原本宽大的街道被人流塞得满满当当,摩肩接踵,混杂着孩童的嬉闹与食物蒸腾的热气,好不热闹。 刚进人流,秦和瑟便放开了奥罗巴斯,像以往一样保持着距离,不紧不慢的顺着人流行走。 但人实在太多,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渐渐拉开,奥罗巴斯每次刚走进一点,就被旁边逆向的人推远。 可能是怕走丢,亦或者是其他原因,奥罗巴斯突然轻轻捏住了秦和瑟的小拇指,力道轻微但明显,让秦和瑟无法忽视。 没事……怕走丢而已,拉个指头大惊小怪的…… 秦和瑟呼吸一滞,又努力放松下来,奥罗巴斯再次与他拉进距离,只是这次,两人的肩几乎就要贴在一起,难舍难分。 小拇指传来温热的触感,不只是对方的手,还有那一圈红文,也如心跳鼓动一般微微发烫。 热闹异常的街道,火红的灯笼,身边的人,还有手指上蠢蠢欲动的因果,让他不由得想起那个捅穿他心脏的弟弟。 在和安合分别的那一天,鱼泉也是这么多人,他藏在围观的人群里,看着安合抱着自己的钱袋和布包,登上那辆前往上京的车。 说是不在意吗?一起生活了将近四年,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对方的声音,怎么可能不会在意。 即使没有他,安合也是那二十三个孩子里唯一逃出来的,随后便是找到遗弃的猎人小屋,又在这几日贩卖猎物之时,被霍家选中成为书童。 随后便是一步一步获得霍老赏识,之后便是党争白热化,波及到他,被一碗加了花生酱的甜汤了结性命。 安合本不知自己花生过敏,只是霍老也是花生过敏,而那天霍老出于喜爱,将甜汤给了他。 他是意外的牺牲品,也是安合原本的因果。 秦和瑟的加入本该只是一点小小的枝杈,在找到小屋之后,两人就应该分别,之后的路不该存在自己的影响,死亡也是。 但他心软了,留下了四年,教他读书习字,让他不要接触花生,在那一天将安合约出,没有吃到那碗甜汤。 可蝴蝶效应不会管你是否出于善意,死亡依然找到了安合,那份不忍让他选择逆转了死亡,结果便是被世界意识捕获,只能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躲避上方的注意。 最后他依然没有干净的离开,带着一身的因果,狼狈地逃了出来。 十年死线已至,他没有办法再回去,也没有办法再去知晓安合的结局。 手心传来痒意,手里突然被递过来一碗赤豆糊,刚加的白糖聚在糊面上,浓稠的沉不下去。 “吃点甜的?”奥罗巴斯手里也有一碗,手里的糖勺挖了一座致死量白糖山,一眼没看直接盖进碗里。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吃糖?” 秦和瑟的疑问让奥罗巴斯回神,眼瞧着糖山不堪重负,啵的一下彻底沉进赤豆糊里,与红豆融为一体。 在老板“你是来砸场子的吧”的目光下,奥罗巴斯沉吟片刻,挠了挠脸颊:“要不……我再买一碗?” 秉持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两人又买了一碗没有加糖的,和那碗致死量糖混在一起,总算是能入口,只是依然甜腻,甚至到了糊嗓子的程度。 两人靠在栏杆上,买了大碗茶漱漱口,于是现在还没怎么逛就已经喝了个水饱,选择站在这里消消食。 这里是一个还算安静的角落,但当人真站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犄角旮旯里全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侣,什么类型的都有,堪称“全图鉴收集”。 就比如他们身后,就有一对男女吻得难舍难分,感觉他们下一刻就要致所有人于不顾,进行一场坦诚相待的运动。 两人望着海面,一口一口喝着大碗茶,后面各种浓情蜜意的话往后脑勺敲,窸窸窣窣的动静僵直住脖子,根本不敢往后看。 秦和瑟摸摸鼻子,和同样僵直的大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逃跑的意味。 “走?”秦和瑟眼神一动,奥罗巴斯精准接受信号,同样用眼神回: “走不了,听动静,已经开始了。” “淦!”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干如此□□污邪之事!实在可恶! 秦和瑟还没愤怒不到两分钟,后面的动静突然没有了,之后又是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在摆弄衣服。 没过一会,一个女声出现,不停的夸着某人,称赞对方善解人意技术高超,直到声音消失在远处,男声都没有出现。 除了他们,没有人注意这个“意外”,也没有人在意两个人的离开,都是自顾自地望着身边的人,岁月静好。 “真快啊……”秦和瑟撇撇嘴,对于这种低素质的人,也是不吝忍嘲笑:“几分钟就完事,早泄都没这么快吧,也真是那姑娘心善,要是我,直接给他踹一脚当公公好了,也省的祸害别的小姑娘。” 第334章 奥罗巴斯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没有回话;秦和瑟疑惑回头,瞧见了他认真又严肃的神情: “你放心。”大蛇像是要向马克思宣誓一样,义正辞严地说道:“我不会当公公的。” 秦和瑟到嘴边的碗茶硬生生停住,眼中满是不解。 “虽然没有在现实实践过,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时间绝对会够长,不会让你把我踹成公公的。” “噗!” 最后一口茶全喷进大海,秦和瑟气没顺上来,疯狂咳嗽,看向大蛇的脸上写满了一句:“你在说什么鬼话?” “之前书里的内容还记得一点,虽然只在梦里有过经历,但依我的体力应该唔……” 后面的话被堵进了喉咙,秦和瑟生无可恋地捂住奥罗巴斯的嘴,连拖带拽把大蛇拉走。 蠢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午夜将至, 街道上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人,和之前相比,甚至能算是清净。 倒不是大家都回去睡觉, 而是全部挤到了港口, 等待着午夜正点的烟火表演。 两人站在港口, 看着前面没有一丝空隙的人海, 十分同步地往后一转, 大步回了驿站。 驿站的阳台很大很高,整个港口的灯光一览无余, 与其在下面人挤人, 阳台同样是不错的选择。 秦和瑟挥干长发,用大姨随手附赠的发绳扎成马尾, 阳台外人声逾渐喧闹,隔着门板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打开门, 嘈杂的声音变成了沸腾,两盏小小的纸灯斜挂在阳台外,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左边是秦和瑟挑的月亮,亮起时里面还有朦胧的影子, 像是两只再捣药的兔子, 杆头还放了一只白白的小兔子, 手里拿着缩小版的同款纸灯形状的铃铛, 上面同样蹲着一只超迷你小兔子, 工艺格外精巧。 而奥罗巴斯的……则是一只丑兮兮的青蛙, 或者说是涂了绿漆的癞蛤蟆更准确一点。 不知道奥罗巴斯当时在想什么,摊主只是礼貌的问一句有没有看上什么灯, 需不需要推荐,可以送人什么的, 他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拿了这个青蛙付账,比市价多付了一个零,随后潇洒转身,根本没注意还在挑灯的他和尔康手的摊主。 摊主都被吓傻了,知道自己和他是同伴,抓住秦和瑟反复说明这是家里孩子随便做的,不用这么多摩拉,想把多余的还给他。 秦和瑟没有收,而是让摊主给他取了最好看也最贵的月亮灯,带着白嫖的快乐喜滋滋地找人去了。 就当是小龙同志请客,不要白不要。 奥罗巴斯溜地极快,秦和瑟找了好久,才在新月轩门口瞧见对着青蛙灯发呆的某人。 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凝固,望着青蛙的眼神里满是不解。 买也买了,退是不可能的事了,秦和瑟举着月亮灯,在他面前晃一晃,展示最后的处理结果。 “走吧,反正买也买过了,咱们还有半条街没逛呢,走吧。” 简单解释一下经过,秦和瑟肩膀一搭,推着奥罗巴斯就往前走,没有再多问。 自从壶里出来之后,奥罗巴斯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像是绷着某根弦,又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做出奇怪的举动。 先不说那碗致死量砂糖的赤豆糊,十倍价格买一个丑灯和不过脑子的过于诡异发言,还有对着撞到的老爷爷喊小朋友,买个窜天猴握在手里放,问卖胡椒饼的摊主有没有不加胡椒的胡椒饼等等。 其实之前在暗处休息的时候他就想问的,结果被成对成对的鸳鸯闹的面红耳赤,根本动都不敢动,更别说问了。 虽然自己也经常走神,但大蛇这个情况已经不能用走神来形容了,要不是还能把花销的账算清,都要怀疑是不是“我”临走时动了这条蛇的脑子,直接变傻子了。 ……也说不准呢。 两人心思都不在逛街玩乐上,见港口人多,便不再犹豫,干脆回了驿站休息。 秦和瑟瞧着这只绿得发黑的青蛙,两只眼睛一大一小,点上的眼珠也是一圆一方,左边的嘴角一路向上,直接翘到眼睛下面,如同小说里歪嘴龙王的邪魅一笑。 这个青蛙乍一看很丑,看久了,就会觉得丑的很特别,有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被混沌存在瞥视的美。 身后淋浴间的水声停止,奥罗巴斯带着满身水汽,依在栏杆上,学着秦和瑟的模样迅速弄干头发,扎起一个潦草的马尾。 肩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遥不可及,两人都保持沉默,没有出声。 “你好像有心事……”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突然的默契让他们同时出声,同时沉默,又在一句异口同声的“你……”之后,再次归于平静。 他们都没有看对方的眼睛,秦和瑟望着远处的人群,奥罗巴斯则戳着月亮灯上的小兔子,兔子手里的灯也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叮铃叮铃地响。 “倒不是不开心……”秦和瑟低着头,闷闷道:“只是……这次做了一个完整的梦,让我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我们同行这么久了,一直都是我在了解你,似乎都没有和你谈起过我的过往,也没有提过我旅行的原因。” 第335章 听及此话,奥罗巴斯陡然直起腰背,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啊……”秦和瑟笑了,俯身戳着青蛙圆形的瞳孔,眼眸微垂,细密的睫毛敛起瞳孔,让人看不清情绪:“那就先从出生说起吧。” “我并非实体,而是一位神明酣睡之际梦境里存在的一员。” …… 秦和瑟出生在一个普通鹿族家庭,因为他天生基因缺陷,身为男性却无法生出鹿角,父母在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便离开医院,再也没有回来。 鹤族的秦医生看他可怜,便顺着退休,把他带回了家细心照顾,直到四岁,秦医生在家突发心脏病,撒手人寰,被阳光福利院的院长熊天武带进了福利院。 说是福利院,其实到熊天武手里就只剩下一个空牌子,除了偶尔能借着牌子找政府补贴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福利院里除了刚到的秦和瑟,只有熊天武自己捡的一个儿子,熊杰。 熊杰只比秦和瑟大两个月,老实到有些木讷,对于秦和瑟的到来非常开心,拿出珍藏了好久的奶糖分给了他。 福利院的地点便是熊天武的家,两室一厅,一室作为熊天武的工作室,平时接一些手艺活卖钱,另一室便是卧室,是一大人两个孩子一起睡觉的地方。 卧室太小了,只能放下一张床,三个人便挤在一米五的床上,度过了三年的时光。 此时福利院这个牌子总算是有了点用处,免去了两个孩子的学杂费和住宿费,同时,福利院里也来了第三个孩子,武鹦。 三个孩子一起住进了学校宿舍,在老师的漠视和孩童无意识的巨大恶意之下,成为了异父异母的兄弟。 武鹦比秦和瑟小半个月,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三弟,再加上武鹦天生体弱,两人格外照顾着最小的弟弟,磕磕绊绊地成长着,走过了小学六年和初中三年,倒算是安稳。 因为三个孩子都是成绩优异,城里一所数一数二的公立高中向他们抛出橄榄枝,愿意免除他们在学校几乎所有的费用,只是没有住宿,要去上学,必须在在城里租房子。 也是同年,熊天武跑活出了意外,被卡车撞断了全身的骨头,在最后见了一眼三小只之后,彻底咽了气。 福利院彻底解散,牌子没了,补助也没有,好在赔偿不少,足够他们十几年的平时花销。 隔壁是一对老年夫妻,儿子已经在国外结婚生子,只是过不惯外面的生活,回了老房子这里,在镇子里养老。 他们经常带着三个孩子一起玩,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知道他们有难处,便把成立的房子以最低价出租给他们。 本来这对夫妻不打算收房租的,但三小只执意要给,最后无奈用最低价收了他们三年的租金。 没有了经济来源,三小只一边做着零工,一边努力跟上高中学习的步伐,再加上武鹦走了艺考,需要的钱更多,两个哥哥经常通宵坐夜班,补贴家用。 最后,三人不负众望,都考上了很不错的大学,有了助学贷款和各种奖学金,紧巴巴的日子突然富裕了起来。 熊杰早早的进了实习拿了工资,秦和瑟有了一位实力极强的导师带他,走了不少地方和人脉,武鹦的设计刚刚被人关注,人气在慢慢积累。 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苦难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们…… …… 说道此处,秦和瑟低下头,轻声道:“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情,本来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我突然出现在了一片虚空之中。” “城主大人救下了我,她没有点明真相,只是问我,想不想改变过去。” “她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回到过去,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一个是去往别的世界漫游,汲取知识,改变一切。” “我没有犹豫,选了回到过去,回到了院长要出事的前一天,打算改变未来。” “确实,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有了变化,可到了一个时间点之后,我又会出现在那片虚空。” “城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再次问我,要如何选择。” “不记得选择轮回了多少次,最终我让所有人都有了美好的未来,但我还是会准时出现在那片虚空里,面对城主给予的选择。” “我问她:‘为什么我还会出现在这里?’” “城主没有回答我,只是说:‘作为外人,我不能回答你,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提示都在过往之中,再去看看吧,如何选择,应该由你自己决定。’” 第一百八十五章 秦和瑟是从何处发现端倪的呢?是从一款电脑游戏。 小时候电脑才引入不久, 直到高中,城里才开起第一家网吧,就在学校门口正对着, 十分显眼。 新奇的玩意总是能吸引到人, 即使网费不算便宜, 高中三年里网吧仍然每天爆满, 刚开业有促销时甚至需要排队。 此时网吧还没有年龄限制, 不少学生一下课就会钻进网吧里,一玩玩通宵, 导致那一次学校整体成绩大跳水, 把好几个家长气到拉着孩子去店门口对峙,闹得挺大, 即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三小只也凑了一波热闹。 三小只知道钱不能乱动,每次放学都会故意躲开, 因此从未主动注意过这方面的信息。 第336章 之后的轮回里,秦和瑟的心思全放在如何避免后面的灾难上,更没有在意它。 在一切圆满之后,他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也终于有心思观察几乎陪伴了整个高中的地方。 在他的记忆里, 三年并没有给这个店面带来多少变化, 不知是老板犯懒不想改, 还是觉得没必要, 甚至门口的促销招牌也没有变过, 在三年的风吹雨淋之下,逐渐褪色, 也算是这家店最明显的变化。 而在促销牌的背面,还有一款游戏的广告, 被促销死死地挡在后面,要不是秦和瑟特意绕后看了一眼,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 《市长模拟器》,一款沙盒建造模拟经营游戏,背景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城市俯瞰图,灰蒙蒙的,除了几处高楼和街道,都看不出是街景,宣传语写着:“想感受上帝一般的存在吗?先从市长做起,来玩《市长模拟器》吧!” 广告语写的很奇怪,很模糊,再加上毫无美感的灰蒙蒙背景,难怪老板从未将它正过来,确实很难让人有玩它的欲望。 但作为轮回多次的秦和瑟而言,一眼就看出背景的不正常,很熟悉,熟悉到寒意陡升,心如擂鼓。 在记忆里使劲翻找,终于想起,一个阴雨天,自己和家人一起去吃天鹅大厦顶楼旋转餐厅时,餐桌旁的玻璃可以俯瞰城市整座城市,而当时的景色,和这个广告的背景一模一样。 而现在,天鹅大厦才刚刚开始打地基,照片里的高楼基本都只建一半,更何况顶楼的旋转餐厅。 那谁有能力,能在现在,拍到七年后旋转餐厅外的街景? 省吃俭用攒下了一个小时的网费,在一个深夜,秦和瑟走进网吧,见到了这个神秘的游戏。 内容很简单,开局是一片空无一物的平原被分割成不相通的地块,选择地块在其中建设城市,仅此而已。 虽然说是市长,但玩家在游戏里与上帝无异,没有主线,也没有任务,山川湖海随意捏造,只要有居民区便会刷新人类,数量与需求随意调节,地震火山甚至外星人,都在玩家的控制之内。 而在游戏的最开始,地图正中心有一座建立好的城市,所有引导皆在此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像是从城市整块切割下来一样,众多道路连向地块之外,车辆行人交错,络绎不绝,仿佛外面有着同样的繁华的街道连接于此。 但事实是,分割线以外空无一物,人们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上班、购物、游玩,没有人抬头,也没有人停下步伐。 秦和瑟不记得最初的时候是否有这个游戏,至少并不算火,在他印象里,没有人玩过这款游戏。 就如同这个网吧里,秦和瑟问了一圈,注意到这款游戏的都是少数,即使每一台电脑都将它放在桌面最显眼的位置,依然如此。 似乎只有秦和瑟注意到它的存在,或者说,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提示”。 “提示”的解读有很多,可能是在暗示头顶有“神明”操纵一切,也可能是所有人只是被程序设定好的“人”,又或者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秦和瑟的大脑被这个“提示”炸到一片空白,满是废墟。 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九年后的二月七日21点09分52秒,自己一定会去往那片虚无。 秦和瑟飘着脚,浑浑噩噩地走回家里,刚打开门,大哥和鹦子的呼吸此起彼伏,准确地填满的对方的空白音。 脚下的绵软突然有了实感,纷乱的思维在鼾声下像是被安抚的猫,不再横冲直撞。 为了不吵醒二人,秦和瑟努力放轻动作,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但门锁不给他机会,失去润滑的金属发出从未有过的剧烈爆鸣,直接盖过鼾声,震到整个楼道都是回音。 完蛋。 鼾声停了,之后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啪嗒一声,卧室亮起灯,熊杰打着哈欠,睡眼朦胧问道:“小白?你要去哪?” 脑子又混乱了起来,秦和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关上门,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熊杰挠挠头,憨直的大脑在困意的作用下也是一片空白,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一言不发。 站了将近十几秒,武鹦从卧室探出头,打破沉默:“咋了?家里进贼了?” 他看到了秦和瑟穿着外衣,没有点破,只是嘟囔一句:“吓死,没出事就行,有点饿了,秦哥,家里还有饭不?” “还有面条,晚饭的小白菜还剩一点。”秦和瑟悄悄松一口气,回应道:“吃面条吗?要不要加点辣椒?” “要。”听到有吃的,熊杰总算是睁开了点眼睛,继续打着哈欠补充:“之前囤的火腿肠快到期了,正好一起煮了吃吧。” 就这样,秦和瑟负责煮面,武鹦负责洗菜和切火腿肠,熊杰呢?已经困到倒沙发上不省人事,续上美梦了。 武鹦蹲在垃圾桶边,择好小白菜,又把火腿肠拨开皮,和白菜一起放到秦和瑟身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秦哥,看你最近魂不守舍地,是不适应吗?” 他们三人刚来到城里,人生地不熟,再加上老熊刚调去外省,没有大人陪伴,总感觉不适应。 因为要去外省,老熊本来不想去的,但奈何工资实在是高,再加上三小只拍着胸脯表示可以照顾自己,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每个月都会寄来一大笔生活费,足够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 第337章 “还好吧。”秦和瑟不打算这一世他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说了只是自寻烦恼:“只是……睡不着,正好去周围逛逛。” 武鹦闻着对方身上浓厚的烟味,摸了摸口袋,偷偷拿出一块水果糖塞到秦和瑟手里。小声道:“抽烟对身体不好,吃点糖吧,舒服一点。” 秦和瑟记得着块糖,在车站给老熊送行,临过安检时突然跑去旁边的小商店买了一袋外国进口糖,一大袋里就四颗,分了一人一颗,说是想他的时候,可以借着糖睹物思人。 先不谈论行不行这个问题,现在的问题是老熊买的时候糖就要过期了,而这个有着透明包装还包着水果的软糖一旦不小心漏气腐败,那就是手握生化炸弹。 秦和瑟的那一颗一直放抽屉里没去动,防止破损,他一直以为武鹦为了防止浪费早就吃掉了,没想到留到现在。 “别和大哥说,他那个死脑筋一直放口袋不愿意吃,要是知道我把我的糖给你,肯定要把他的给我。”武鹦想起某次“惨烈”的回忆,打了寒颤。 “不是说给老熊留个纪念吗,到时候人回来看你把糖给我吃了,哭了怎么办?”秦和瑟没收,想起那次“惨烈”的回忆,嘴角扬起笑意:“再者,我没有抽烟,只是正巧经过烟味重的地方而已。” “行吧。”把糖放回睡衣里收好,武鹦盘算了一下自己省的生活费,打算买一罐普通的糖放家里:“到时候买点糖吧,要吃就直接拿。” “我真的没抽烟……” 三碗清水面,泡着几片小白菜和打折囤的火腿肠,简单的夜宵出锅,熊杰像是梦游一般,半睁着眼突然落座,在另外两人惊愕的目光中,两三口把面条全吃完了。 “我吃饱了。”悠长的饱嗝在话语之后,熊杰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模样,给两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早点睡,我先睡了,晚安。” 说完这句,熊杰又躺回了沙发,鼾声震天。 “秦哥,你说大哥吃饭的时候是醒的还是梦游?”武鹦唆着面,含糊说道。 “赌五毛钱,醒了,赌不赌?”秦和瑟沾了点辣酱,顿时有味了不少。 “那我就赌梦游;不过,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梦游呢。” “简单,明天早上问他记不记得今晚的事不就知道了。” “妙计。” …… 微风穿堂而过,港口的灯又热闹了几分,奥罗巴斯拿来了酒酿桂花甜水,花香混合着酒香,莫名醉人。 “那结果呢?醒了还是没醒?” “半醒,还记得这件事,但把它当成做梦了。”秦和瑟舔了舔嘴唇,笑道:“最后我们各出一块,买了一桶水果糖,一共一百颗,结果到最后都没有吃完。” 手里的糖块里是一小块日落果,在灯光下包着黄色的暖光,那天武鹦递给他的糖是黄桃味的,和手里这颗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我就在想,他们是我的家人,不管是真的还是虚拟的,他们就是我的家人。” “没有人可以否定他们的存在,即使是造物主也不可以。” 不知不觉讲了很多,温和的甜水洗去喉间干渴,秦和瑟刚伸手,正好摸上奥罗巴斯递水的手。 大蛇的手不似平常温凉,带着热意,把手里的甜水都攥热了些许,碰到时整个手突然一收,差点握不住被子。 “抱歉……刚才走神了。”大蛇没有直视秦和瑟的眼睛,又递上坚果转移视线:“后来呢,你是怎么确定这是梦的?” “排除法吧。”秦和瑟装作没看到大蛇通红的脸颊,回答道:“首先,如果是创世神设定好所有人的路,不允违逆,那在我第一次轮回改变过去的时候,祂就应该发现我的存在,将我删除替代,而不是让我能一遍又一遍的重来。” “如果我们都是由程序设定好的虚拟人物,和上同理,我的重生影响了很多人,程序注定会报错,不可能如此平安无事。” “至于剩下的可能,则是我向城主问出来的。” 秦和瑟自嘲的笑,将黄色的糖扔进嘴里,翻身靠在栏杆上,仰望夜空中绵长的银河。 “即使有提示,我也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我做了很多尝试,没有任何进展。” “直到倒数第四天的时候,我租了一艘帆船,想看看这片海有没有尽头。” 满月爬过高山,清冷的月光洒满大地,秦和瑟淡棕的眼眸倒映着银白,脑中是海面奔腾的巨浪。 “水和食物只准备了四天的用量,不看地图,只向着东方一直开,最后漂泊了四天,一无所获。” “本来以为这次轮回就这样了,但在最后倒计时的时刻,我真的找到了尽头。” 秦和瑟忽然闭上了嘴,他不知该如何形容,和市长模拟器里一样,一条分割线将大海整整齐齐的分割开来,分割线外空无一物,只有纯粹的白。 “我将船开出那条线,没有重力,没有空气,船和我都在膨胀崩裂;幸好时间卡的比较紧,我才能在死亡前看到09分53秒到底发生什么。” “不是什么灾难,也没有神明降世,而是消失,整个世界,全部消失了;除了正在崩解的我和船,什么都没有剩下。” “那一次我问了城主,为什么世界会消失。” “她告诉我,因为神醒了。” 第338章 舞台处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叫好声回荡在璃月港。 奥罗巴斯微微抿唇,指尖揉搓着,手足无措,他想安慰,但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秦和瑟率先开口,不甚在意道: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早就认了,不用这么紧张。” 大蛇眼中的心疼都快溢出来,秦和瑟拍了拍大蛇都快搓出火星子的手,往里面塞了一把花生。 “还记得城主给了我两个选择吗?一个是轮回,一个是游历其他世界,汲取知识改变一切。” “要想让神的梦境得以延续,只有让另一个神接替祂的位置。” “而我,作为唯一一个‘意外’逃脱梦境的个体。便是最佳的人选。”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小点心品尝完毕, 奥罗巴斯从房里端出一大箱仙女棒,准备在放烟花的时候一起放。 “所以,城主给你的第二个选择, 其实是成神?” “是啊。”秦和瑟把玩着手里的仙女棒, 回忆道:“城主和我说, 当时在虚空里看到我, 觉得稀奇, 便赐予我实体,并将如何延续生命的选择交给我。” “身为梦境之中诞生的存在, 不管我在哪, 是否获得实体,只要梦境结束, 便会烟消云散。” 仙女棒被另一只手攥紧,奥罗巴斯死死握住它, 就像是在握住一个向下坠落的生命。 死亡总是令人恐惧,即使描述再轻松,再美化,它依然如太阳一般不可直视;不管是对自己, 还是对自己所爱之人。 “真不用紧张, 我既然能站着这里, 和你讲述这些过往, 就说明它已经过去了。” 秦和瑟掰开手, 十分自然地回握, 将五指填入指间,十指相握。 那根仙女棒成为了皮肤之间最后一丝距离, 奥罗巴斯手指紧紧绷着,没有让仙女棒掉落, 刚刚恢复的脸颊迅速蹿红,和手心一样滚烫。 本是起来玩闹的心思,之前奥罗巴斯闹了一路,正巧借着坦白回应一下,也算是试探。 没想到啊……之前“调戏”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现在握一下手脸就红了。 还不如自己呢,都是半斤八两。 “后来在城主的帮助下,也算是顺利收集到足够的数据,以因果推算万物准则,有能力复现造物之梦,延续一切。” “但因为旅程漫长,而我成神的目的也不纯粹,便出现一个问题:因为感情与私心,我无法彻底复现原本的梦境。” “所以,为了保持‘神’的纯粹,需要将所有执念与情感切割出去,包括那些包含情感的记忆,都要一并处理。” “于是,‘我’诞生了。” 喧闹仍在耳边,两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但此时的大蛇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只是望着秦和瑟深邃的瞳仁,蛇瞳紧缩成纤细的黑。 “所以……你是秦和瑟的‘人性’。” “会抢答了啊,厉害。”秦和瑟嘴角的笑始终没有落下,不动声色抽回交握的手,将仙女棒留在大蛇手中:“这根仙女棒就当奖励送给你了。” 秦和瑟嘴上说着,手里倒是闲不住,一根一根的把仙女棒插到阳台上,再给纸灯续上蜡烛,整整齐齐的排列组合,颇有一种发光炮台挂变身棒的既视感。 周围已经插满了,但仙女棒买的太多,现在才用了三分之一,还有一大堆躺在箱子里,要是一根一根用,天亮都用不完,秦和瑟又见缝插针塞了几条,阳台满满当当。 “‘我’的诞生不仅是为了塑造纯粹,也是为了将之前轮回的记忆带回到梦境里,真正改变他们的结局。” “毕竟‘神’不会偏爱任何人,要想改变,只能依靠自己。” “梦境得以延续,我以凡人的身份陪家人走到最后,了结所有牵挂。” “但作为‘神’的人性,在记忆彻底消失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死去的,城主又一次找到我,送了我一张车票。” “所以准确来说,最初的那个‘秦和瑟’已经和家人一起走了,现在的‘我’,是漫长旅途里诞生的回忆与情感,掺杂着以往的习惯与执念,以‘秦和瑟’的身份继续旅行的游魂而已。” 似乎是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大蛇敛下眼眸,对方的笑莫名刺眼,看的心口泛起细密的刺痛。 “之前在海祇,你执着于离开便是因为十年之约吗?” 手中仙女棒被塞到月亮灯的缝隙里,奥罗巴斯握住那只抽回的手,驱散秦和瑟指尖的寒意。 “嗯……” 秦和瑟望着两人再次相握的手,忽然感觉身旁的移动热源更近了一步,贴在他身边,将暖意源源不断地供给到四肢百骸。 “之前为了效率,定了十年的死线,提瓦特算是我‘退休’之后的第一站,很多习惯还是没有改过来。” “其实也不用改,不是吗?”秦和瑟顺势斜靠在大蛇身上,感受着身边人陡然的僵直,忍不住笑道:“本来就是旅行而已,想留多久就留多久,即使设了十年死线,也是没问题的。” “你觉得呢?小龙同志?” “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港口突然安静下来,连灯光都暗了些许,最大的海灯缓缓升起,进入零点的倒计时。 大蛇低下头,长长的发遮挡住眸中闪烁的光,黑暗将所有感知放大,鼻尖是让他垂涎的草木清香,脖颈是对方呼吸拂过的温热,痛与热一同敲击着心脏,让他绷紧的理智近乎折断。 第339章 “我尊重你的选择……”大蛇低沉地嗓音从喉咙翻出,不知是花了多少力气,才从心口推到秦和瑟的耳边。 “但,我希望你能留下。” 我想让你留下,永远留在我身边。 永远。 港口的灯又暗了些,最大的海灯与烟花也准备就绪,等待着最后的半分钟。 奥罗巴斯挠挠后脑勺,似乎是想起什么,严肃而危险的气息忽然变得局促紧张,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秦和瑟突然有一种预感,小拇指的红纹微微发烫,激得他不由得缩紧拳头。 “之前不是回了一趟海祇说是要拿材料吗。”奥罗巴斯生硬地转移话题,在身上胡乱翻找起来:“其实是为了拿一点玉兰的枝丫来作为核心,完成一件礼物……” 奥罗巴斯紧张地搓了搓手指,从身后摸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从不算多的杂物里,拿出了一块小小的立方体。 银白的立方体上流淌着红光,如同血液鼓动,好像一只沉睡的野兽,等待着他人的唤醒。 “这是我利用留云的仙家机关术,还有玉兰花枝作为核心,制作的一个……小机关。” 立方体上亮起两颗如豆豆眼一般的红光,银白的身躯重新变形组合,一只银色的小蛇跃然掌心。 银色的小蛇吐着信子,歪头瞧着秦和瑟,小尾巴甩的啪啪响,看起来十分开心。 这简直就是大蛇的小型翻版,除了体型,基本一模一样,甚至他还从那红色豆豆眼里,看出如出一辙的局促和紧张。 “之前你说会去其他世界,不打算久留,所以做了它,想让它在旅行的时候陪着你,即使后面没有我陪着,也算是有一个伴。” “你这么说,小红知道吗?”秦和瑟忍不住打趣道。 “小红会理解的。” 混在港口人群里无辜躺枪的小红莫名打了喷嚏;他特意屏蔽了意识之海的连接,给他们创造二人世界,现在对他们的情况一概不知,不知道现在是走到哪一步。 有一种看着自家白菜被猪拱,但现在又不得不给他拱的感觉,可恶! 要是这条臭蛇再不把握机会,老子就让他再也没有机会! 看着眼前的缩小版大蛇,可以说是其心昭然若揭,奥罗巴斯别开视线,局促直接写在脸上,手指都快搓出火星子。 秦和瑟伸出手,小蛇立马上前,欢快地蹭了蹭掌心,随后再次缩小,目标非常明确的盘上了小拇指,变成一个戒指。 戒指正巧遮住红纹的一半,像是带上两个戒指一样,与银色莫名相配。 他瞧着戒指,又瞧了瞧大蛇躲闪的眼神,问道:“都给我戴戒指了,没什么要说的吗?” 在他的世界,戒指戴小拇指是求婚的意思,作为熟读那两本“邪典”的奥罗巴斯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啊?”奥罗巴斯故意装起傻来,像是没听懂画外音,但通红的脸颊一闪而过的惊诧早就暴露了他的目的,两只手死命揉搓着。 “喜……喜欢吗?”奥罗巴斯捂住嘴,眼神飘忽,身上几百个动作,甚至脚尖窘迫到向后点了起来:“就是……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改成其他样式。” “不用,我很喜欢。”秦和瑟笑的很开心,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把戒指摘了下来。 摘的时候戒指还缠紧了几分,表达出极度的不情愿,最后还是被秦和瑟薅了下来,在手里变回小蛇,难过地甩着尾巴。 “如果我没猜错,你还有一个,对吧?” 奥罗巴斯浑浑噩噩地,可怖的瞳孔都变得委屈落寞,反手乖乖拿出另一个银色的立方体,一样流转着红色的光,只是气息与小蛇截然不同。 转眼间,立方体变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鹿,仔细一看,和之前秦和瑟变小的时候非常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 “这个……我……”奥罗巴斯有种被抓包的窘迫,小声解释道:“只是想留一个念想而已,没有其他的原因……真的……” “我没在怪你。”现在的委屈大蛇真的太可爱的了,秦和瑟努力憋住笑,接过小鹿,指尖一点,变成了和小蛇同样的银戒。 但不同的是,上面不知何时绕上了一圈鲜红的纹理,和秦和瑟小拇指上的红纹一模一样。 “刚才我问你,想不想我留下来,你回答说希望我留下。”秦和瑟将小蛇放在呆愣的奥罗巴斯手中,几乎明示道:“既然想让我留下来,总该有个过场,不是吗?” “比如,你想让我以什么身份留下来?” 秦和瑟单膝跪地,拉过大蛇的手,干净利落地将戒指套在他的小拇指上,红纹瞬间融入皮肤,同样印在小拇指上。 “奥罗巴斯,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午夜钟声响起,港□□发耀眼的光,海灯齐齐点亮,升向天空,烟火紧随其后,用同样绚烂的光照亮整座城。 脑子还没连上嘴巴,秦和瑟便站起身,将自己的手递到他的面前,笑得欢快: “示范做过了,该你了。”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奥罗巴斯终于被烟花惊醒,小拇指上的鲜红比台下的海灯还要夺目,手中小蛇早已自觉变成了戒指躺在手心,无声催促着。 奥罗巴斯赶紧单膝跪下,紧张的手颤抖着,好几次差点拿不稳戒指,要不是小蛇自身给力,时不时伸出小尾巴勾住,现在大蛇就该跳楼下捡戒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