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子看了夫子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为两人添上热茶。
夫子淡淡地回道:“我让他替我出门办事,怕是冬至之前回不来了。”
小黑在一旁忍不住多了一嘴,问道:“老师,哥哥何时能回?”
“怕也得冬至过后吧。”夫子看着小黑和淑子问道:“你们练剑,练得怎么样了?不会回来等着挨骂吧?”
小黑吓了一跳:“小黑没有偷懒,老师可以问淑子姐姐,每天我们都要练上一个时辰。”
夫子这才满意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看着公子苏说:“继续。”
公子苏笑道:“卢元受惊之后躲进了皇宫,估计以后都不敢轻易出来了。”
夫子想着秦王炼丹一时,禁不住叹了一口气:“那家伙替是父皇做事,这回受了惊,找个理由留在宫里怕是大王也会准了他。”
说完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捧着手里的热茶喝了一口。
“他倒是知道躲进了皇宫里面。”
公子苏想了想继续说道:“老师您是不问世事,皇城里的百姓可是奔走相告,都说那神棍是罪有应得。”
夫子哈哈一笑:“我倒是想知道世事变幻,怎奈我身边多了这两个家伙,我得看好了他们。”
只是公子苏接下来说的事情,却令夫子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原因是王前些日子在宫里办了一场宴会。
宴会上,仆射周青臣,对大王取消前朝分封制,实行郡县制大为称赞,说若无大王的英明决策,大秦肯定会重蹈周朝的覆辙。
仆射周青臣自然说中出在秦王的心里话,若不统一六国的度量衡,他这个天子也做得不会安稳。
只是,好死不死的,博士淳于越却跳了出来。
指责周青臣这是谄媚大王,并且借题发挥,评论秦王大力施行的郡县制。
淳于越提出,秦朝应该效法之前的夏、商、周三代,继续实行分封制。
淳于越这一番反对不要紧,跟着朝中大臣们开始了分封制和郡县制的争论,几乎所有的大臣都被卷入其中。
只是这些家伙却不知道天子对自己政策所下的决心,这场争论的出现,却让秦王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淳于越这样的饱读诗书之士,为何不能不理解自己的想法?
这些人明知道郡县制的好处,却仍是坚决反对?
秦王如此把自己的儿子公子苏招进了皇宫,父子两人一番细谈之下,终于得出了最后的结果。
朝中大臣们,大多都是读的前朝时代的书籍,自然要鼓吹分封制。
而读了这些史书,这些家伙便会坚定认为,分封制就是真理。
书读得越多,这种想法就越坚定!
这不是一场天子跟大臣们的争吵,而是一场思想上的战争。
父子两人找到答案,秦王自然最后的症结在哪里。
在秦王看来,光靠一番辩论根本无法改变这改变饱学之士的信仰。就算能做到,也不是秦王想要的结果。
说到这里,公子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父皇下一步,怕是要对那些史书动手了,这如何是好?”
公子苏的一番话,听得连夫子的眉头也越来越紧。
秦王可以用武力一统六国,却不能完全征服六国的人心,更何况六国因为历史的原因,学习信奉的都是前朝的旧习。
而这些旧习,也恰恰是前朝亡国的原因。
于私来说,他想尽可能地保留前朝的典藏,只是于公来说,秦王却面临天下一统之后最大的难题。
这个时候,夫子突然想到跟张良去了大燕的李修元,倘若此时李修元在此,当能跟他讨论一番。
皱眉沉思了良久,夫子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说道:“《诗》、《书》一等典籍,以及医药、占卜、农学之类,还有诸子百家的书册,无关分封制的典藏,建议大王都保留下来吧。”
公子苏一听,忍不住摇摇头:“我怕是说服不了父王。”
夫子苦笑道:“你可以建议大王将这些书册统统收缴,然后藏于皇家书院,或者官学的书馆内,不准在民间流传。”
“如此一来,世间再无关于前朝分封制的旧书,过上十年、二十年,这天下间也就渐渐淡忘了此事。”
说到这里,夫子再说纠正道:“就如大王之意,将那些关于分封旧习的书简毁去,留下精华藏于官府之内吧。”
思之再三,夫子终是找到一种平衡之策。
公子苏一听击掌真呼好,如此一来既满足了秦王对大臣们的约束,也能将前朝有用的典藏保留下来。
两人一番交流,听得淑子和小黑云里雾里。
怕是要等张良和李修元回来再细细去追问、请教了。
公子苏带着满腹心事上山,没想到却从夫子这里得到了答案,让他直呼天下唯有夫子能读懂他的心事。
……
话说一路从大燕归来的两人。
这些日子张良也不想在路上过多地停留,因为他心里牵挂着淑子和两个老师。
李修元一是因为心累,两来是想着小黑这些日子有没有偷懒。
马车迎风冒雪,终于在城门将在关闭之时驰进了皇城。
张良望着一脸倦容的李修元问道:“你是跟我回书院?还是回四十七号?”
李修元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又随手放下,心里有一丝莫名的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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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地说了句:“先送我回家,小黑让他明日再回来,等我歇息几日,再去拜访夫子。”
张良一怔,喃喃问道:“你这是生气了,还是这些天在马车上受了风寒?”
“记住你和淑子小黑才是夫子的学生,我是一个卖酒的掌柜,有自己的事要做,赶紧的送我回去。”
李修元突然间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就算回到闲来的后院,泡在热水里,什么都不去想。
张良见他面色有异,也不再多话,跟车夫老张说先去四十七号送李修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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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奔驰,未及半个时辰便停靠在四十七的门外。
张良帮忙将大包小包搬下马车,李修元随手给车夫打赏一袋铜钱,伸向去打开闲来酒肆的大门。
张良急着回书院接淑子回家,跳上马车往书院方向而去。
李修元关上店门,一路来到后院钻进了厨房,他只想烧一桶热水,洗去这一路的风尘。
那有那一抹挥不去的悲凉之意。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荆轲跟秦舞阳身在何处,有没有跟他一样进了皇城。
但他知道要不了多久,或者开春之时,皇城便会发生惊天的大案。
这些事情看似跟他无关,虽然他一再躲避,可是命运之神最终还是将这些人和事一一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这一次,他遵守了跟老道士的约定,没有跟着张良一起去见大燕的太子丹,也没有跟荆轲隔河一拜。
至于那因酒所痴的高渐离,却是命运之神将他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跟张忍受在酒楼里邂逅秦舞阳,便算是了结了他对大燕最后兴亡的挂念。
还好老道士不算太离谱,最后把自己的空间戒拿了出来,让他对徐福总算有一个交代。
或许,离开之时,可以给张良一个锦袋。
一边叹息,一边生火煮水,一边煮了一锅白粥。
他打算接下来这些日子,除了给小黑买些牛肉,自己都要吃素。
清心才能安静,安静下来才能想更多的事情。
至于小黑有夫子在,何时回来,都不是需要他去操心,当下的李修元只想跟那夜的张良一样,大醉一夜,打一个晚上的呼噜。
天山上,他不知道沐沐和南宫如玉是何时离开的,所以他不会因此郁郁难过,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山洞里渡自己的天人五衰之劫。
有师父老道士在,两女不需要他过多地操心。
当他泡在热水桶里,想着那日的大燕之行,想着易水边千人跪伏,只为一去不归的荆轲送行的一幕。
便是心若磐石的李修元,也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又叹。
......
这一夜,李修元睡得很沉,一觉醒来不知道自己究竟贪睡了几个时辰。
想着许久不曾开门卖酒,李修元打开了店门。
一边烧水,准备煮一道寒梅灵茶清心,一边取了一卷竹简捧在手里。
看来一会见到张良,得让他多买些关于六艺的书籍,回头自己重新抄录一遍,也不用天天去捧竹简,费时又占地方。
还没等水沸茶香,店外传来了马车碾在雪地里的声音。
还没等李修元出声招呼,门外已经传来了小黑的叫声:“哥哥回来,也不去书院接小黑回家!”
看着小黑冻得通红的小脸,李修元皱了一下眉头:“我说小黑,你的兽皮的袄子呢?是不是被你扔了?”
看着小黑的模样,李修元着实有些心疼。
心道我只是出门一趟,夫子也不至于不管淑子跟小黑两人的身体吧,毕竟他也不清楚眼下的小黑,是不是跟他一样的体质?
没料到小黑嚷嚷道:“小黑快要冻死了,哥哥快煮灵茶救命......”
李修元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也只有小黑才会在如此寒冷的下雪天穿得如此单薄,一路从书院往回赶来。
水沸便有一道淡淡的寒梅香气在酒肆里飘荡,小黑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喝着灵茶。
只到将一杯寒梅灵茶喝完,一张脸才渐渐有了血色。
小黑嘿嘿笑道:“老师说这是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不光是小黑,连淑子姐姐也要这样修行。”
李修元点点头,心道夫子果然在用心教两人,也难得他一遍苦心了。
想了想说道:“知道这个道理就行了,去屋里把你的皮袄子给我翻出来!”
小黑放下手里的杯里,一头往后院跑去,不一会抱着自己的皮袄跑了出来。
李修元一把抓起,拉着仔细帮服穿上,从柜台后面取出一个大包袱,搁在小黑的面前。
小黑一见,嘿嘿笑道:“这里面都是哥哥买给小黑的东西吗?”
李修元笑道:“这里面的只是吃的东西,我还给你买了新衣服和鞋子,都放在你屋里。”
小黑从包袱里拿了一盒糕点找开,正想抓起一块往嘴里送去。
突然间想起来说道:“老师说让哥哥明日去见他,说有要紧的事情找哥哥。”
李修元闻言一怔,喃喃自语道:“难不成,皇城又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