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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6b2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后宫佳丽心悦我 > 第75节
    谢令鸢感觉到了一股浓烈尖锐的嫉妒,全是冲着她身边不老的高冷美人去的。

    同时的,穿着华丽宫装的老婆婆们,向着郦清悟杀了过来!

    在嫉妒的驱使下,老婆婆们老当益壮,身体倍儿棒,愤怒灼灼燃烧着他们,凭什么他可以不老?!凭什么!

    来自所有容颜老去的美人的攻击……

    谢令鸢和郦清悟转身就……跑!

    识海不能随便跑,这个谢令鸢已经吃过教训了,然而身后追着一群颤巍巍的老太太,喊打喊杀的,实在是……不跑不行……

    。

    谢令鸢还从来没有感受过,被人撵得到处跑的经历,这仅次于宋静慈识海里拱大白菜的大黑猪了。但更可怕的是——

    她老了……

    迈着两条老寒腿儿……

    跑了几步就抽筋!!!

    “噗通”一声,谢令鸢摔倒在地。

    一群老婆婆踩过她,追着郦清悟,绝尘而去。

    唉,岁月不饶人啊。

    谢令鸢抖着手、嘴巴漏着风:“郦、郦清湖……我跑不动惹……我腿抽筋惹……”

    。

    郦清悟察觉到谢令鸢不在身边,回首下望人寰处,谢令鸢正趴在地上,隔着尘埃向他伸手。于是郦清悟赶紧折回来救她。

    一群老婆婆又追着他跑回来,踏起烟尘无数。

    。

    郦清悟将谢令鸢背在身上,老婆婆们手脚麻溜儿地追了上来,围着他就要抓扯!

    可他总不能还手,万一丽妃隐在其中,不小心被他致死怎么办。好在他有应对识海攻击的办法,身上迅速泛了一层圣光,如蛋壳般护住了他。

    但谢令鸢在他背上可没这么幸运了,于是郦清悟唯有把她举高高,飞快离开这大规模的精神攻击!

    夕阳西下……

    不可言说的身影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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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被嫉妒的攻击撵着跑了一路,四周又波澜诡谲地又显出了那些声音,层层叠叠,似是回声,又似窃窃私语,如同母亲在耳边的呢喃,又如祭司在生命始末的诅咒。

    “这世间至悲,莫过于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女为悦己者容……”

    “倘若我老了,就静悄悄地死去,不让我爱的人看到。我要在他心中,留下最美的影子。”

    。

    听到最后的声音,郦清悟蓦然站定,谢令鸢趴在他宽阔的背上,睁着老花眼一并转头——

    这一眼,惊艳众生。

    。

    郑妙妍小时候,真是极美的啊。

    八岁的她,正在跳马背舞,可惜她不熟悉,一次次从马背上摔下来。郑夫人心疼问她:“妍儿怎的就卯定了要跳这个呢?”

    她沮丧地从沙地上爬起来,拍打衣服上的尘土:“我唯有学会了,才能让他刮目相待,让他记住我啊。”

    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终于有一天,她可以平稳地站在马背上,畅快地迎着初晨的熹光张开双臂。

    郑有为的门生匆匆入府,二人站在凉廊上神色惶急,而郑有为一声惊呼,惊动了四下——

    “什么,韦家下狱?!”

    凉意如寒刃迎头,郑妙妍身形一晃,又一次跌落下马,沙土溅了她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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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乱的碎影闪过。

    夏日蝉鸣尖利,仿佛哭嚣。郑家长女郑妙容攥着剪刀,被人拦住劈手夺走,她哭道:“你们说着就把我改嫁了,我不!我聘礼都收了,我就是韦家的人!”

    郑有为想打她巴掌,手举起来,最终忍住了,长叹一声:“容儿,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累?他已经伏诛,就在昨日行刑了!”

    郑妙容的房门开着,郑妙妍站在门外,随着父亲话音落下,那些喧嚣仿佛都远去了,世界陷入了寂静中,还有着嗡鸣。

    她的热泪,从双颊滑过。

    她呆呆站了许久,没有人留意她了。她踉跄着走到马厩边,这里的沙地,是她学马背舞的地方。她满心茫然地四顾,忽觉夏日也是炎凉。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坐在沙地上。

    当不成媵妾陪嫁了,马背舞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了。

    学来何用?没人能欣赏了。

    她闭上眼睛,任眼泪簌簌而落。再明亮的光,也无法照进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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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后的一个夜晚,郑妙妍忽然又去了马厩,将马牵了出来。

    时逢冬日,大半夜的,月光清冷孤寒,呼一口气都冒着白雾。马鼻子打了个响儿,她拍了拍它的头,轻声问:“还能记得怎么跳么?”

    马儿仰起头嘶鸣一声。

    “好。”郑妙妍拍了它的身子,马扬起前蹄,绕着院子跑了起来,一圈又一圈。郑妙妍一跃到它背上,在月光下,她舞姿舒展妙曼,长长的剪影投射在沙地上。

    然而许久未跳,平衡性不好,她又一次摔落在地。

    ——怎么又忘了呢?

    以后再也看不到他跳了,忘了可怎么办?

    她的大丫鬟听到外面的动静,揽衣跑出来,惊呼道:“二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哪,不是不跳了吗?”

    郑妙妍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口里吃进的沙子:“我害怕忘记怎么跳。”

    她走到马的身边,回头安抚地一笑,竖起食指,对丫鬟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眼睛在月色下亮亮的,如泛起了水光:“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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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令鸢看着她在孤寒的月色下,徜徉起舞,仿佛忘却了世间,只专注于此。

    贪狼司情,贪狼落陷。

    可是到此时,郑妙妍却都是有情义的人啊。

    。

    那几年里,她经常半夜起来,在月色下纵情地跳舞。

    直到大姐郑妙容出嫁前的晚上,辗转难眠,走出院子散心时,看到郑妙妍从马背上摔下,从沙地里爬起来。

    郑妙容忽然眼泪落了下,她上前扶起妹妹,嘴唇张阖了半晌,一声呜咽从喉咙里冲出:“忘了吧!他白骨丢在荒野,都找不回来了……”

    郑妙妍看了她一会儿,将脸埋到她肩膀上。素来不算很亲和的姐妹,却在这冷寂的夜里,埋在对方肩上颤抖,谁也看不到谁的哽咽。

    大姐出嫁后,郑妙妍因夜里染了风寒,躺在榻上养了些时日。

    待病好后,她的马背舞跳的渐渐就少了。

    。

    郑妙妍有了新的乐趣,她喜欢陪着母亲,参加京中各府邸办的茶会花会,只消往那里一坐,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飘落在她的身上。

    五陵王孙争相看她一眼,而她浅浅一笑,便可撩得他们心旌神荡。

    这天下的男子,都是一样的。会为她心动,为她倾倒。

    无趣。

    他们热切地盯着她,她有时也心生烦恶;可倘若他们没有惊艳地盯着她,而是转看别人,她又油然地不悦,要愤慨。

    。

    她艳压京中群芳这么些年,也就只有两个人,盖过了她的风头。

    一个已死了,一个是何韵致。

    何韵致因出身高贵,家教严格,风范足以让京中闺秀们仰望。她看到郑妙妍,没什么好颜色;郑妙妍看着抢风头的人,同样心中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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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过隙,时光流淌。转眼郑妙妍已是豆蔻芳华,像清晨含苞欲绽的鲜花,沾染着纤尘中的朝露,颦笑情态皆是动人。

    这一年萧怀瑾即将亲政,太后为他庆贺了元服大婚前的最后一次生辰,又召了长安三品以上的命妇,带着自家女儿入宫。入宫前,郑夫人问她:“太后大概是想为陛下选妃,你想去吗?”

    郑妙妍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有什么区别呢?嫁给谁都无所谓。

    听说天下美人尽在后宫,若能成为天子的宠妃,岂不更妙?如妺喜、妲己、褒姒这样的人儿,也是殊荣。凭着美貌得恩宠,让整个江山为之臣服,这是本事——成为皇后算什么?历史上皇后那么多,为人熟知的却没几个。但绝代美人,即便被骂千百载,也是家喻户晓。

    这才是做女人的极致,是美貌最高的成就哪!

    。

    宫宴上,梨园的乐营将,天下风姿第一人的邰三娘,献艺惊艳了四方。散了宴后见到郑妙妍,她喟然赞叹:“贵府千金姿容才艺,在宫中必当瞩目。惠帝时,韦贵妃不就是乐营将么,惠帝也亲自做了崔公,多少年佳话呢。”

    当年,惠帝与韦贵妃亲自排演《天官照月归》的舞蹈,韦贵妃还亲自教授梨园弟子,成为几朝佳话。邰三娘以此典故,隐喻郑妙妍若入宫,必为宠妃。

    尽管韦家早已覆亡,但韦贵妃凭一人之贵,为家族带来的荣耀,依然为无数世家所钦羡。郑夫人听得眉目舒展开,却婉转地掩唇笑道:“邰娘子谬赞她了。”

    两年后,太后懿旨,郑妙妍入宫。

    。

    即将踏入宫闱,郑妙妍毫无怯意。她自信地问郑夫人:“母亲,自从惠帝后,没有人敢再做梨园崔公了,以后,只有天子才能做了,是么?”

    郑夫人正忙着为她收拾入宫的衣饰细软,没留心她问的这些,随口道:“当今天子年岁小,未必喜好这些风雅。你的歌舞才艺,说不得要被埋没。且他更看重云韶府。”

    云韶府,是教坊司别称,下辖清商署。